餘芷打算辭退童淼淼？
譚韶詩一下子急了, 從懷裡掙脫出來, “不行！”
她想跟餘芷好好說清楚, 列個要點一二三全方面說明這個決定不好，思路清晰, 備有腹稿, 卻沒料到自己從開始就搞砸了——她推開的勁兒不小，餘芷沒有防備，踉蹌後退了一小步。
餘芷低頭看了看她們倆驟然拉開的距離, 挑眉輕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譚韶詩趕緊湊上去, 捏一把軟聲撒嬌，“我太著急了嘛。”
“我知道, 不急，坐下說。”餘芷順勢摟著她往沙發帶。
譚韶詩坐下，窩在鬆軟的坐墊裡, 接過餘芷從小冰箱裡拿出來的飲料，徹底被舒服的環境給整迷糊了，說出來的話也變得軟綿綿沒力道，“你不要辭退童淼淼嘛。”
餘芷不意外, 摸摸她的臉輕聲安撫, “嚇到了？”
“嗯。”譚韶詩拼命點頭，想讓餘芷打消這個主意，“童淼淼得罪我就被辭退了，就算有別的原因, 別人也只看表面，覺得我從中作梗，是個吹枕邊風的……”
譚韶詩想說“狐狸精”，又覺得這個詞不合適。
她跟餘芷是正式的。
“枕邊風？”餘芷的關注點不大對，目光在她解開又扣回去的襯衣釦子上轉悠一圈，“我們什麼都沒做呢。”
譚韶詩戒備地擋住，肅然正色，“別跑題。”
“行，我們今天把這事說開了。”餘芷幫著她把飲料瓶蓋開啟，“我說的辭退不是現在，是挑一個合適的時機。
“不把火引到我身上就行，”譚韶詩一下子放鬆下來了，嘗了嘗餘芷給的檸檬汽水，感覺帶著酸甜滋味的清爽涼意躥到全身，滿意地舒一口氣，能夠好好想這件事了，“可是童淼淼有才華，你把她辭退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可惜嗎？童淼淼容易受挑撥，對同行的態度輕蔑，不講團隊精神，對客戶也是滿不在乎，想讓就讓，得罪了不少人。以前慣著她的米沁自顧不暇，她不低調一點，反而在會議上直接向你挑釁，搞得工作沒辦法進行下去，其他公司接手，還真是三生有幸了。”
譚韶詩低頭看著檸檬汽水的氣泡，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她對童淼淼的瞭解不多，沒進公司之前看過官方介紹，當了同事之後發現這個人實力過硬，我行我素，會議上要麼一言不發，要麼亮出自己的修改稿秒殺眾人，平日裡不怎麼說話，偶爾參加聚會，好像都是柯姍在場的時候。
柯姍制得住童淼淼。
譚韶詩確認了這一點，再回頭想想柯姍的解釋，認為有點說不通了，“她應該被柯姍挑撥了吧。柯姍心思細膩，肯定知道童淼淼拿到借書卡會去查借閱書目。她既然有心隱瞞在圖書館幫我們的事情，就該好好守住借書卡，不隨便借人啊。”
“對。”餘芷欣慰一笑，摸摸她的頭，“委屈你了。”
“是挺委屈的。”譚韶詩一被人慣著就覺得自己特別可憐無助，“她們倆該幹嘛幹嘛，扯上我做什麼。還有，童淼淼跟我道歉沒有一點誠意，就是不相信那份資料是我做的，太過分了。”
餘芷聽完，忽的捏了譚韶詩的臉頰一把，“你很希望得到童淼淼的肯定嗎？”
“沒有。”譚韶詩生怕餘芷吃醋，握住手用臉頰在掌心蹭一蹭，乖巧得像是討好主人的小寵物，“我就是委屈嘛~”
餘芷聳聳肩，往後一靠。
譚韶詩深知這不是講面子的時候，放下飲料，挨近了貼緊了，一把抱住黏上去，“老婆。”
“哎。”餘芷揉亂她的頭髮，不像是生氣，倒像是恨鐵不成鋼，“你啊……自己這麼厲害了，還盲目崇拜別的設計師。”
譚韶詩輕咳，“我會改的。”
“童淼淼看過你的資料了……”餘芷玩著她的頭髮，隨意說話間就下了決定，“我想辦法把她從《貴族》的專案踢出去。”
譚韶詩完全跟餘芷站在一條線上，“可以有，她喜歡單幹，你找個客戶絆住她就行了。”
餘芷笑了，“你好像變狠心了？”
“我為了做那份資料，跑到圖書館去，抄得手酸，犧牲了給你做夜宵的時間去整理，”譚韶詩最大的委屈不是被人懟，而是自己的心血被利用了，“童淼淼居然敢冤枉我？要不是怕人說閒話，我巴不得馬上炒了她。”
餘芷輕撫安慰，“不氣哦。”
譚韶詩低頭看了看餘芷的手，“你摸哪兒呢？”
“嗯？”餘芷在她下巴勾了一下，“摸老婆啊。”
譚韶詩撲哧一笑，沒有拒絕隨之而來的熱吻，身子一軟，被壓到鬆軟的沙發裡邊去。
沙發是淺藍色布面，有淡淡的香氣，比辦公室裡的大多了，她掙了掙，聽不到怪異的摩擦聲，倒是將餘芷惹出來的動靜聽得分明，聽到拉鍊的聲音才慌了，拽住餘芷早就皺得不成樣的襯衫，弱弱說，“岑助理要送飯過來。”
餘芷直起身，順帶拉了她一把，塞來個抱枕擋住凌亂的衣領，“別扣了，等下還要解開，麻煩。”
“……下午我要開會。”譚韶詩已經有點習慣餘芷現在的畫風了，揮開抱枕，一邊整理一邊小聲嘟囔，“等下早點回去看看情況。”
餘芷沒制止她，只是長嘆一聲，“我好想念跟你一起開會的日子。”
譚韶詩心頭一暖，自然而然生出點情話的靈感，“我們是一起開會的啊。“
“嗯？”
“你在我心裡啊。”譚韶詩說到後面有點不好意思了，勾勾餘芷的手，“我一直想著你。”
餘芷回握，十指相扣。
譚韶詩想著情話就是有效。
下一秒，餘芷卻說了一句大實話，“我在心裡沒什麼用，還是待在身邊，幫你打架對罵比較好。”
“……”譚韶詩沒好氣瞪了餘芷一眼，“會不會說話啊。”
餘芷鄭重答，“不會，會親親。”
譚韶詩由著餘芷吻上來，服氣了。
得，膩歪就膩歪吧。
——
譚韶詩提前半小時結束午休，回到辦公室，見到桌面精緻的盒子愣了愣，拿起上頭的賀卡開啟看，見到了一行挺漂亮的字，“這是念之閣新出的餅乾，請你嚐嚐。”
署名是她已經熟記在心，作品上常常會出現的龍飛鳳舞的“童淼淼”。
譚韶詩看了周圍一圈，同事們大多跑到休息室了，別人的桌上同樣有相似的盒子，不過沒有她的大。她拆開紙盒一看，裡頭不僅有個精緻的餅乾盒，還有一張念之閣500元的充值卡。
餅乾是大家都有的，收了沒什麼，500塊的充值卡有點微妙，能免則免。
她想明白了，拿出卡片放在一邊，準備等下見到童淼淼當面還回去，一開機又見到鋪天蓋地而來的道歉小作文。
譚韶詩覺得童淼淼真夠傻的。
如果她真是搶人功勞、喜歡告狀的人，童淼淼出頭會給柯姍帶來麻煩，討不回公道，道歉剛剛惹了她反感，不靜靜消失還湊上來用資訊轟炸，給的禮物是她最不喜歡的甜食和蛋糕店的充值卡。
從始至終，童淼淼就是個拎不清的小呆子，用自己不成熟的做法將局面搞得更加不可收拾。
譚韶詩沒犯錯還惹得一身騷，心煩意亂，跟餘芷說了這事，“我等下還給她？”
餘芷提醒：“當面還，不要靠近她的桌子。”
“好。”譚韶詩答應，用一張紙包好充值卡，給童淼淼發資訊約在走廊見面。
童淼淼當然來了。
“你的卡。”譚韶詩退回卡片。
童淼淼不肯接，“你拿著吧。”
“不用，我接受你的道歉了。”譚韶詩揚起微笑，裝作自己真的不在意，“一場誤會，說清楚就行，你沒必要總是給我送禮物。”
童淼淼糾結，“可是，柯姍姐說……”
“餅乾很好吃。”譚韶詩打斷了童淼淼的話，“謝謝你。”
童淼淼一根筋，聽到她誇餅乾就笑了，“嗯，我聽說不喜歡甜食，特意問店員要了這一款。”
“聽誰說的？”
“柯姍姐。”童淼淼提到自己喜歡的人，眼睛一亮，“她很關心大家，記得每個人的喜好。”
“謝謝你了。”譚韶詩敷衍答，“時間不早了，我們回辦公室吧。”
童淼淼卻有了跟她聊天的慾望，“你是t美院的嗎？”
“嗯。”譚韶詩想不到童淼淼這種看起來高冷的人會記得自己的院校，心裡一咯噔。
“很累吧？”
譚韶詩頓住腳步，“你什麼意思？”
“我回國以後的第三個作品‘盛夏’被t美院的學生抄襲，”童淼淼說起這事就特別嚴肅，沒辦法保持笑容，“我跟公司的法務部談過，他們考慮到盈利金額和維權成本，勸我私了，接受一句道歉。後來，我查了一下那個學生，發現他在一家小公司混得好好的，換了種抄法，告都沒法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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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韶詩低頭垂眸，用手輕輕扶著發涼的胳膊，“那個人只是個例。”
“可能吧。”童淼淼眨眨眼，直白說著讓人不舒服的話，“你已經畢業了，解脫了。”
譚韶詩看著童淼淼坦蕩的表情，生氣過頭，竟然笑了出來，“哦，上班吧。”
童淼淼看她笑了，就沒有在意她揪緊了衣袖的手，不作他想，加快腳步往辦公室走。
譚韶詩沒跟上，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個臉，慢慢將怒氣壓下去了。她以前覺得自己在眺望前遠山，渺小低微，現在覺得高不可攀的山漸漸被迷霧遮掩，只剩下眼前筆直清晰的路。她要去走那條路，沒空看別人的成就是多麼高大，沒空去難過，照顧許久以來的母校自卑感，掐了點回到座位上，翻出資料重新把思路理一遍，將主管可能問到的問題和答案寫下來。
三點半，會議開始，童淼淼做什麼事情都直愣愣的，在主管坐下之後刷的站起來，“譚韶詩，對不起，今天早上我不該這麼說你。”
“沒關係。”譚韶詩微笑回應，“我們今後好好合作吧。”
主管混了這麼多年，看出她不情願，開口說，“好了，趕緊開始吧。”
同事們不敢有別的意見，各自翻閱資料，小王忽然說自己有糖果發，主管拗不過這個公司的大牌設計師，點頭同意，小王去拿了一大包回來，給她發的是糖紙上印了笑臉的兩顆。
譚韶詩一愣，看了看周圍發現別人有搞怪表情的糖果，給小王回了個笑。
資料給大家提供了新的方向，大家簡單討論了以後，打算在片方沒有公佈更多詳細內容前以古國為主題做設計，提前送過去看看能不能成。
靈感是個人的，資料也是個人自己查，譚韶詩想到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不用跟別人交流資料，心裡特別舒坦。
會議開完就差不多下班了，小王突然給她發了一條資訊：“定製客戶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順著對方的時間，到外地去見面。”
譚韶詩一經點撥，想起了柯先生那個四處跑的性子。柯先生想要早點見到設計圖，電話裡的語氣急切，但是隔壁市的展覽等不了，迫於無奈才往後延。
晚上，她把這事跟餘芷說了。
“隔壁？挺好啊。”餘芷說，“你可以跟主管申請參加展覽，交流一下。”
“可以嗎？”
“可以，”餘芷拍拍她的肩，“要不要去散散心？我陪你。”
“你？”譚韶詩懷疑，“翹班嗎？”
餘芷笑了，“隔壁m市也有值得發展的客戶。”
“柯先生會同意嗎？”
“打個電話問問。”
譚韶詩還有最後一個疑問，“小王為什麼要幫我？”
“他跟你沒有利益衝突，跟童淼淼有。”
“……”譚韶詩揉揉眉心，“越過越糊塗了。”
她沒有說起童淼淼講母校的事情，餘芷卻看出了不一樣，“韶詩，你怎麼了？”
“童淼淼說了一件往事。”譚韶詩想了想，說一個大概，“我聽著不高興，卻很明白那是事實。”
餘芷不追問，輕輕地抱住了她，“我幫你跟柯先生說？”
“不了，我的客戶，當然要我來聯絡啦。”譚韶詩回蹭，在餘芷輕抿的唇角親一口，“你就等著跟我一起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