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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呂家父母的行為震驚了眾人。人們回過神來, 立刻衝上前,將暴怒的夫婦和呂彤彤隔離開。

“把你養這麼大, 讓你讀這麼多書, 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呂父拼命掙扎, 想要掙脫那些拉住他的人,“如果不是親戚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上新聞了!全家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呂彤彤瑟瑟發抖, 想逃走,可是她的腿綁著石膏被高高吊起, 連床都下不了。她只能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假裝這樣就能與世隔絕。

呂母的哭聲很嘹亮:“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韓聞逸很想問她,你是真的想知道她怎麼想嗎?但他知道,那些問出這句話的人,他們嘴裡說的是問句,心裡卻沒有疑問,只有斬釘截鐵地的指責——你怎麼能這麼想?你怎麼能不照我期望的去想?你怎麼能不照我期望的去做?

越來越多的人湧進病房,有勸阻的,有拉人的。大家七手八腳地想要幫忙控制局面, 卻一度讓局面變得更加混亂。

呂彤彤被人們圍了起來,將她和她怒氣正盛的父母隔開。呂父無法接近, 氣急敗壞地抓起桌上的蘋果,想朝呂彤彤砸過去。蘋果還沒出手,忽然有人從旁邊拉住他的胳膊,他用力掙了掙, 然而拉他的人力氣很大,他竟然掙不脫。他火冒三丈地瞪視那個抓他的人,發現那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

“放手!”呂父怒斥。

“叔叔,我是呂彤彤的心理諮詢師。”韓聞逸並不放手,語氣平和,“我希望能跟您和阿姨談談。”

呂彤彤的父母顯然是不太上網的,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那麼久了才知道女兒出事的新聞。所以他們也不認得韓聞逸。

呂父輕蔑地說:“哪裡來的騙子?滾開!”

韓聞逸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他壓低聲音繼續請求:“彤彤有抑鬱症,她不能受刺激。拜託,請跟我出去談一下好嗎?”

呂彤彤一入院就被確診了罹患抑鬱症,這也是她的思維消極、會選擇自殺來逃避的原因之一。幸好她的症狀還不算非常嚴重,最近吃藥調理再加上心理輔導,情況已經有所改善。可如果任由她的父母這樣刺激下去,後果很可能會不堪設想!

可呂父竟然依舊對此嗤之以鼻。

“什麼抑鬱症?”他無法靠近,便兇狠地用手指著躺在病床上的呂彤彤,“你給起來,別躺在那裡裝病!”

呂母聽懂了“抑鬱”這兩個字。她哭著質問呂彤彤:“你有什麼好抑鬱的?啊?我們養你這麼大,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你說啊!你為什麼要這樣?!”

他們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卻未發現周遭聽了他們話的人是如何瞠目結舌。

這一刻,縱使是韓聞逸也失去了跟他們溝通的耐心。他不知道這出鬧劇要怎麼收場,什麼時候才能收場。他只想立刻報警,如果這對夫妻沒有辦法在醫院冷靜,那就讓他們去警|察局裡冷靜!

這時候,醫院的保安終於趕到了。保安都是身強力壯的男人,做事也更有底氣,在他們的幫助下,終於把夫妻兩人連請帶拉地弄出病房。

當病房裡的人如潮水般退去,韓聞逸這才松了口氣。剛才混亂之中病房被弄得一片狼藉,呂父憤怒地踹倒了一根醫用架子,他先走過去把架子扶起,才回到病床邊。

呂彤彤蜷縮在被子裡,一動也不動。

韓聞逸看著她這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他調整心情,開口叫呂彤彤的名字。好半天,被子裡的人微微動了一下,表示聽到他說話了。

“彤彤,如果你現在是柳獻……”他緩慢而溫和地提醒,“你會怎麼做呢?”

呂彤彤沒反應。

韓聞逸不急著要她的答案,只是想讓她不要沉浸在痛苦恐懼的情緒中,這時候讓她進行一些改變角度的思考會對她有幫助。

“你慢慢想。幾分鐘後我再來,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的答案。”他說,“護士會在這裡陪著你的。”

被子輕微聳動了一下,是呂彤彤的回答。

韓聞逸轉身出了病房,去找呂彤彤的父母。

那對夫妻並沒有走遠,他們被醫院的保安帶到走廊上,可是他們不肯離開醫院,就在走廊的長椅上坐著。保安無法武力驅逐,只能在邊上盯著,以免他們再次硬闖病房。

醫院的醫生正在跟他們講道理,告訴他們抑鬱症是什麼,指責他們不該對動手。可是呂父一臉冷漠,呂母低頭哭泣,誰也沒有在聽醫生說話。

韓聞逸走過去。

醫生認得他,知道他是專業的,忙讓出位置。他走到呂家父母面前,沒有立刻開口,而是重新觀察了他們一會兒。

呂父發怒的時候窮兇極惡,不發怒的時候就冷冰冰地坐在那裡,像塊石頭。呂母則無論什麼時候都帶著一股哀怨。這是一個嚴父怨母的家庭。

韓聞逸在夫妻倆對面站定,重新進行自我介紹:“我叫韓聞逸,我是呂彤彤的心理諮詢師。”

呂父用冷漠表示他的不屑。呂母繼續抹眼淚。他們把他視為騙子,並不信任,甚至不想理睬。

韓聞逸平靜地問道:“你們知道呂彤彤自殺過麼?”

夫妻倆終於有反應了。

“她死了活該!”呂父再度怒髮衝冠,“活著幹什麼,繼續丟人現眼嗎?”

做母親的倒沒有這麼心狠。她滿腔的怨氣要發洩,她怨的不止是女兒,還要怨天怨地,怨的角度尤為清奇。

“t大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我們把孩子送到這裡來,讀了兩三年書,怎麼就給弄成這樣了?”她一字一句地質問,“她的事情都鬧上新聞了,她還想跳樓自殺!你們t大的醫院還攔著不讓我們見她,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啊?!”

醫院的醫生被這話氣得不輕,正要開口跟他們理論,被韓聞逸攔住了。

“叔叔阿姨,那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呢?”他溫和地問道。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和煦誠懇的態度讓夫妻倆很難將他視為仇敵。他們對視一眼,都沒吭聲。來幹什麼?打孩子一頓?罵孩子一頓?看孩子再跳個樓?

韓聞逸一看就知道他們根本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們完全是被情緒驅使著所有的行動。因此衝動又自負。

“我們來管教孩子,”呂父答不出來,只能瞪他,“關你什麼事!”

“我明白您的想法。”韓聞逸的態度依舊是平和的。他不是來吵架的,他不是來彰顯自己有多聰明的,他的職業讓他明白如果想要讓對方聽他說話,指責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不管他有多不情願,他得先學會聽別人說話,別人才有可能聽他說話。

“您覺得孩子做了不好的事,您作為家長想要管教孩子。我非常理解。”

呂父一愣。呂母非常吃驚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們顯然都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我只是好奇,你們打算怎麼做呢?”韓聞逸說。

夫妻兩個又不說話了。有時候沉默是一種抗拒,有時候沉默是因為不知道答案。

怎麼做?如果說他們有什麼明確的目的,那大概是將他們的怒氣發洩出來,其他一切都不明確。

韓聞逸垂眸,內心有點悲涼。五六十歲的人了,被社會洗練了這麼多年,他們的行為卻從來都不是深思熟慮的。他在他們身上看到的不只是一個家庭的悲劇,他看到的是一代又一代的傳承。暴戾的人會將身邊的人變得軟弱,軟弱的人又會將身邊的人變得暴戾……週而復始,循環往復,直到有人能夠跳出這個迴圈。

雙方僵持了很久,這樣的局面讓呂父倍感羞惱。他又一次惡狠狠地說:“我們的事情,不用你管!”

韓聞逸無奈嘆氣,有些疲憊。這個男人總是在憤怒。他不明白,憤怒是無能者的痛苦。他改變不了他的無能,他就改變不了他的憤怒。

他在這對夫妻邊上坐下,慢慢地說道:“叔叔阿姨,你們覺得,如果國家改變法律,所有犯罪的人無論罪行大小,一律判處死刑。會把所有的犯罪行為全都杜絕嗎?”

呂父呂母莫名地對視了一眼,不明白他為何會忽然把話題拐到這麼奇怪的問題上。他們沒有回答,但他們的表情還是給出了答案:他們覺得會。

韓聞逸輕輕笑了一下:“我覺得不會。我覺得這樣的法律卻會讓不小心從超市拿了一條麵包忘記付錢的人去搶劫金庫,讓不小心打破別人鼻子的人直接把人掐死——反正已經死罪難逃。”

他說:“過分嚴苛的法律也好,規矩也好,都會適得其反,你們覺得呢?”

夫妻倆瞠目結舌地愣了很久,終於聽明白了他在影射他們“管教”過度。可他影射得那麼心平氣和,那麼隱晦,他們心中有火,卻竟不知要怎麼發。而他說的,竟又不是全無道理的。

就在這時候,樓道口的方向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眾人轉頭望去,看到幾名穿著警服的人從樓道裡出來。

警|察徑直走到他們跟前:“我們接到報警,是誰在醫院裡面鬧事?”

韓聞逸有些驚訝。他倒是動過報警的念頭,但他沒來得及這麼做。是誰報的警?

呂母一看到警|察,急了,怨氣又開始直衝雲霄:“誰報警的?誰啊!我們管我們的女兒,怎麼叫鬧事了?”

原本局面已經暫時平息,警|察不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呂母這一叫喚,倒是對號入座了。值班護士和保安忙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給警察聽。

呂父面上無光,立刻又開始罵罵咧咧;呂母心懷恐懼,又開始怨天怨地地抹眼淚。這裡是醫院,病房裡還有很多重症患者,他們越是哭鬧,警|察和醫生就越容不得他們。

“請你們跟我們回趟所裡做筆錄。”

警|察還算客氣地拍拍呂父的肩膀,示意他跟他們走。呂父卻惱火地把警|察的胳膊重重一扔:“別碰我!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們警|察來管!”

強勢有的時候很管用,有的時候也會碰釘子。因為他們終會碰上比他們更強勢的人。

民警拿著執法記錄儀,把每一個動作都拍下來,冷冰冰地通知:“不好意思,這事兒就歸我們管。根據《治安處罰法》第二十三條規定,擾亂醫療場所秩序,處警告和200元以下罰款。如果你們還要繼續鬧事,影響醫療工作,可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另外,拒絕配合我們工作,是妨礙執行公務,可增加拘留天數。我再問一遍,你們現在跟我們回派出所嗎?”

夫妻兩個目瞪口呆。他們不懂治安處罰法,但他們聽得懂警|察的意思。現在走是警告和罰款,不走就是拘留。他們年紀這麼大,蹲局子,丟不起這人。

最終,夫妻兩個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警察走了。一名值班護士也跟著,一起去做筆錄。

韓聞逸眼看著警|察將人帶走,沒走多遠,他小跑追了上去。

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張名片,遞給夫妻兩人。他的舉動很突然,兩人沒回過神,已分別接了。

“叔叔阿姨,”他沒有要求這對夫妻來做心理諮詢——即使他認為他們需要,但他知道他們不會——他淡淡道,“我有一檔節目,歡迎你們收看。”

夫妻倆捏著名片,面面相覷。

他沒再跟他們多說什麼,轉身朝呂彤彤的病房走去。

……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呂彤彤已經坐起來了,正望著天花板發呆。見他進來,陪伴呂彤彤的小護士就起身出去了。

“你感覺怎麼樣?”他在椅子上坐下。

呂彤彤的眼睛紅腫,必定是哭過,但值得慶幸的是,她看起來並沒有想象得那麼糟糕,她好像很疲憊很難過,但至少沒有崩潰。

她勉強地笑了一下,算是對問題的回答。

韓聞逸默默嘆氣:“我剛才提的問題你思考得怎麼樣了?”

呂彤彤垂下眼,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慢慢舉起手。韓聞逸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攥著一隻手機。

“如果我是柳獻……”她慢吞吞地說,“我會這麼做。”

韓聞逸愣了一愣,忽然明白過來,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他怎麼也沒想到,報警的人竟然會是呂彤彤!

呂彤彤又仰起頭看天花板,因為她眼裡蓄著眼淚,她不想讓它們掉下來。她哽咽著問道,“韓老師,我是不是很壞很壞?”

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她相信自己必定已經十惡不赦——因為她雖然覺得難過,卻竟然沒有覺得後悔。她無法用愧疚來自我處罰了,她只能等待韓聞逸的審判。

可是片刻後,她卻聽見了韓聞逸溫柔而堅定的聲音。

“你做得很好。”

她不相信。

“不是你的錯。”他說。

她還是不相信。

“彤彤。”他輕聲道,“我為你驕傲。”

她依舊沒有回應。幾秒後,她雙手捂住臉,任由早已收不住的眼淚瘋狂瀉下。

……

今天晚上是韓聞逸錄製《十二》的時候。他出了醫院,立刻開車趕往錄影棚。

他到的時候,場地裡的工作人員正忙碌著做攝製前的準備。節目組的導演看見他,忙朝他招手:“韓老師,你先去休息一下。場地準備好了我就通知你。”

他徑直走過去:“王導,我想換一下今天的內容。”

“啊?”導演王宇很驚訝,“換內容?”

韓聞逸從包裡拿出一張紙遞給王宇。那是他進影棚之前臨時寫的大綱。《十二》這檔節目是他的個人脫口秀節目,每期節目的內容基本是他自己擬定的,但在錄製前他也會跟節目組進行溝通,節目組會從吸引觀眾、製造熱點、審查等方面給他一些意見或者建議,所以節目的內容都是提前商議好的,不會臨時更變。

“我想今天先說這個。我希望這一期能早點播出。”他說。節目組一次會錄製四期節目。如果他想說的今天不說,等觀眾看到這期節目的時候,又要晚上一個月的時間。

王宇接過他遞來的大綱,認真地看。看完之後,他低頭看了眼手錶:“現在是六點半。大概還有四十五分鍾節目正式開始錄製。你有四十五分鍾潤色,想清楚你等會兒要說什麼。”

韓聞逸微怔。他本來有點擔心節目組會拒絕他的要求,畢竟臨時更改計劃是他任性。卻沒想到,王宇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韓老師。”王宇笑眯眯地把大綱遞回去,“你的節目,你做主。”

……

四十五分鍾後,韓聞逸準備妥當,走到錄像機前坐下。

工作人員打板,錄像機紅燈閃爍,將他攝入其中。他目光炯炯地凝視著鏡頭,透過鏡頭,他彷彿看見了一張張錯綜複雜的網絡圖。圖上密佈著無數的節點,節點連線了一個又一個的人。那些他認識的人們,那些他不認識的人們。那些透過各種介質收看著他節目的人們。

他對他們微笑。

今天呂彤彤問他,為什麼會想到做這樣的節目,因為她父母的闖入,他沒有來得及回答。但他準備用行動回答。

他說:“節目播出之後,我看了大家的評論。很多人希望我能多講一些人際交往的方法或是技巧。那我今天就說一條——不要輕易地批評和否定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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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看到那對夫妻凶神惡煞闖進病房的時候,當他看到聽到本該親密的人們互相謾罵指責的時候,他也想抨擊他們那些愚蠢的行為,他也想站在高地上把他們全部罵的狗血淋頭。但他不會那麼做。他不打算指責任何人,因為這就是他今天想說的內容——批評和否定並不是有效的手段。

“我以前為一對夫妻做過諮詢。他們說他們跟孩子的關係變越來越糟糕,孩子大了,不聽他們話了。早戀、逃學、跟他們認為糟糕的人交朋友。他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打得很兇,罵得很狠,都沒有用。最糟糕的是,孩子開始欺騙他們,依然早戀、逃學、和他們不喜歡的人交朋友,但是不再讓他們知道。”

“他們問我,為什麼他們的孩子會變得那麼混蛋?”

“我問他們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當孩子被他們指責的時候,孩子的感受是什麼?是他做錯了應該改正嗎?——或者換一個角度,當你自己被別人批評的時候,你的感受又是什麼呢?”

“如果有人在你的朋友圈留言說,‘你自拍真難看,不要發了’,有多少人會覺得,‘糟糕,我錯了,我以後不應該再發照片了?’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會這麼覺得,反正如果是我,我會覺得這人真討厭。然後立刻把他遮蔽拉黑。”

“如果你隨手使用了室友的橡皮,三天以後他仍然喋喋不休地埋怨你自作主張……”他攤手,“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吸取教訓,以後使用他的橡皮之前一定要跟他打招呼。如果是我,我會認為他吃飽了撐的;我會跟他保持距離,不再用他的任何東西;如果我一不小心還是用了,那我會儘量不要讓他知道,免得他以後又來指責我。”

“同樣,當我們批評別人的時候,我們的目的是讓他們改正,可他們的感受卻是我們很難相處。他們會避免以後再被我們批評,但他們避免的方法往往是要麼遠離我們,要麼以後他們做的事情不要再讓我們知道。”

他想讓別人接受他的觀點,他就得設身處地地站在那些人的立場上讓他們明白,怎樣做對他們有好處,怎樣做對他們有壞處。

“良好的溝通方法,不是指責和否定,而是好好告訴別人,我們希望他們做什麼。有時候他們不是故意做那些讓我們不滿的事,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心平氣和地告訴他們,並且在他們那樣做的時候鼓勵他們,給他們正面反饋。讓他們有動力繼續。”

“我知道有人不同意。當我跟那對夫妻這麼說的時候,他們告訴我,很多成功的人都說過,他們感謝所有曾經批評過他們的人,是那些聲音讓他們變得更強大。所以為了讓孩子成功,他們必須嚴厲。”

他頓了頓,凝重而又認真地說:“不是。如果成功人士真的這麼說,那是他們搞錯了。讓他們能一直堅持下去的,讓他們摔倒了還能重新爬起來的,讓他們最後能大大方方對批評聲說感謝的……並不是那些否定他們的聲音。是在他們脆弱的時候得到的鼓勵和安慰,才讓他們沒有被徹底打敗;是在他們小有成就的時候得到的支援和肯定,才讓他們有動力繼續往下走……”

“沒有任何人能強大到對抗全世界——除非,他的身邊至少有一個愛他、陪伴他、給他鼓勵、讓他相信他能夠做到的人。比起批評和否定,我們更應該學會的是鼓勵和肯定。”

“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是愛。”

他不試圖說服任何一個人。他只是坐在這裡,說著他的話。他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到。

他也相信,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好。

……

連續四期節目是一個大工程,節目一直錄製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才結束。韓聞逸從攝影棚出來的時候已經很疲憊。他一晚上沒有看手機,等開啟手機的時候,發現他凌晨的時候收到了呂彤彤發來的訊息。

“韓老師,我還沒有睡著,一直在想今天的事情。”

“我今年已經大三了,以前是打算畢業以後回家考公的,他們就是這樣給我安排的。但是現在我決定等我出院,我就去找工作。畢業以後我想留在上海。”

她一共發了三條訊息,最後一條只有兩個字。

“謝謝。”

韓聞逸微笑著收起手機,開車回家。其實他先前就想建議呂彤彤這樣做,但心理諮詢師不應該為來訪者做重大的決定,所以他只是能鼓勵呂彤彤轉變思維。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改變。人們也很難去改變別人,可至少可以自我改變。無法契合的人或許遠離才是最好的選擇。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就只夠讓自己過好這一生。

……

快開到家的時候,韓聞逸的手機鈴聲響了。他看了一眼,發現是母親林佩蓉打來的電話。這讓他有些驚訝。

鈴聲響了一會兒,他終於按下了接聽鍵。

“醒了?”林佩蓉問。

他沒說自己徹夜沒睡剛剛忙完工作,只是“嗯”了一聲。

“週末有時間嗎?”林佩蓉說,“一起吃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大肥章啊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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