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留香回憶起,他與顏醫初遇的那個夜晚,總是會忍不住的摸摸鼻子,尷尬之情不由自主的油然而生。
那是一個浩瀚天光,星河垂暮的夜晚,春末的夜風不冷,帶著絲微微的涼。
徐哲離開無爭山莊已經兩個月了,平均半月一次,與隨雲巨巨保持著書信聯絡。
樹木叢生,流水岸旁,今夜,徐哲恰好露宿於山野荒郊。
他無聊的挑著篝火,思慮著目前進展。
忽然,他聽到了什麼聲音。
徐哲掌風頓起,篝火倏熄,他捏緊腰間玉簫,輕功跳至樹梢,一雙眸中昏昏暗暗,明明朗朗。
月光如雨,淅淅瀝瀝,徐哲屏氣凝神,從葉片縫隙中向下看去。
就在那聲音越發接近時,突的,“撲騰”一聲輕響,所有的聲響又去了。
徐哲暗自挑眉,悄無聲息的跳下樹梢,朝那聲源的東北方向走去。
不過走了片刻,前方的空地處,便發現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似是昏迷了,徐哲在不遠處觀了片刻,邁步走了上去。
他停在對方身下三尺處,喚道:“這位公子……公子,公子你還醒著嗎,公子?”
男人是醒著的。
他本是趴到在地,臉朝一側,徐哲這一叫,他的呼吸亂了幾分,抬起了頭。
——這個人生的真好。
雙眉濃長,雙眸清澈,鼻樑高挺,嘴唇極薄。
但也就是這一抬頭,徐哲便瞧見了,這男人的額角帶汗,臉蛋通紅,再向下一瞧,那衣服,都是凌亂半扯著的。
男人難以抑制的張著唇,呼呼喘著氣,一雙明眸中帶著絲說不出的火焰與壓抑。
徐哲:“………”
他好像懂了什麼。
本能的,徐哲朝男人的下身看了一眼。
當然,以這個姿勢,他只能看到男人腰部以上的部分。
唉,看看這名男子,正值雄風陣陣,再想想自己,萬年軟趴趴,軟趴趴,軟趴趴,軟趴趴……
……恩,軟趴趴:)
徐哲半掩住唇,咳了一聲,道:“公子,我是一名大夫,你如今……可是中了什麼性烈的春藥?若信得過我,還請伸出手,讓我替公子好生看看。”
這男人,凝視了徐哲片刻。
徐哲始終笑意如故。
突的,這男人眨著眼睛笑了,他本就生了一雙清澈的眸子,這一笑起來,就像是和煦的春風吹過了大地,夜間的那絲涼風,也變得溫暖了起來。
他笑道:“那就勞煩這位大夫了。”
不說話還好,一開口,這壓抑到極致的沙啞嗓子,瞬間勾的人的耳朵發癢。
徐哲把了脈,這人的確中了春藥,還是烈性到極致的那種。
徐哲的手,只是觸上了男人的腕,這男子便感到手腕處一片清涼,渾身一個哆嗦,情不自禁的低低的喘息著。
見徐哲眉宇不舒,男人啞著嗓子,先一步寬慰道:“莫非,是那什麼話本傳說中,不與女子交歡,便會爆體而亡的藥?”
徐哲抬眸,笑看這男子,道:“雖然不是,也相差不遠。”
該男子:“……”
徐哲又探了探男子的髮根與舌苔,故意嘆了口氣,道:“不僅如此,我探你脈搏急促,三劇一輕,舌苔下部黃中泛黑,右側髮根松疏,較於左側稍碰既斷——唉,也不知你這是造了什麼孽,那女子當真是愛你愛的想讓你去死,這藥中混了那女子的血,若與女子交歡,也唯有這名女子,可解除你的藥性。”
該男子:“………”面色尷尬。
但思及徐哲的神態說辭,男人抱拳道:“既然大夫如此說,想必是醫術高明,有可治之法了?”
這話恭維的,徐哲含笑點頭。
男人雙眸一亮。
徐哲又道:“依我觀測,最多五日,最少三日,若仍未有任何處置之法,雖說不至於爆體而亡,你落下個行動遲緩的殘疾,倒是極有可能的。”
該男子:“…………我知。”
這人有點倔,徐哲不禁皺眉道:“女人肯給你下這種藥,肯定是愛你愛的緊,即便如此,你……”
男人懂了徐哲的意思,眉目間笑意不減,添了幾分哭笑不得的苦意與堅持,道:“是,這名女子,我是絕對碰不得的。”
心中頓時決斷已下,徐哲掏出錦布金針,叫男子脫去上衣。
男子照做。
徐哲叫男子盤腿而坐,背對於他,問:“你這藥,明顯是已經忍了至少三日了,為何跑到這荒郊野嶺裡來?若你未恰好遇見我,你又待如何?”
男子摸摸鼻子,苦笑不答。
徐哲也不再問,捏起金針,揉捏旋轉著插入男子體內,專心針灸。
雖然以貌取人不好,但在這個世界裡,凡是長的帥的,一般都不是什麼小角色。
這男子給他的感覺不壞,眉宇間帶著絲倜儻,卻是正氣盎然,可救。
而這中了春藥,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
——跟火燒屁股要上天似的。
男人已經上了好幾日的天,這一夜在半空苦苦掙扎,在清晨時,才總算回到了地上。
次日清晨,藥效尚未除盡,這金針扎穴尚需六次,這內服的藥,也需要來上幾敷。
男人的神色已經好多了。
徐哲收了針,揉揉頭,這藥效當真毒辣,也虧得這男人能忍的下去,憋著不找人,自擼出不去,挺著要爆不爆,這滋味,還不如隨了他,不能人道來得好。
恩,軟趴趴xd。
一夜未睡,徐哲也有些疲憊,這倦意露在了臉上,男人察覺到了,也透出幾分歉意。
男人將衣衫整理好,笑道:“感謝先生相助,在下楚留香,不知先生大名?”
剛剛包好了金針,一聽到這個名字,徐哲的手倏地就是一抖:“……”
離莊兩月,他稍稍注意了一下楚留香的訊息,如今的香帥還不像數年之後那般的聲名大噪,但也已是一個名氣不小的……………………小偷小賊。
盜帥二字,尚未出現,但觀江湖訊息,這一日想必不遠。
以及,這人長的帥極。
像是一整晚都沒看夠似的,徐哲認真打量起了面前的這張帥臉。
如果是隨雲巨巨走的是公子風,這位走的就是漢子風。
隨雲巨巨是儒雅帥,這位就是充滿男性魅力的男人帥。
……唉,這個看臉的時代。
楚留香被看的尷尬,他見過不少女子這般看他,但被一個男人這麼目不轉睛的盯著,還當真是第一次,尤其是這個男子還長的這樣好看,哪怕面上戴了一張半邊面具,恰好遮住了右邊臉龐,單看露出的左臉,也望的出這男子必是翩然俊雅,顏如舜華。
徐哲看夠了,微笑道:“在下徐哲,久聞大名。”
…徐哲?
楚留香的眼底滑過驚訝,又不禁多了幾分瞭然,道:“顏醫徐哲?”
徐哲含笑點頭,道:“正是在下。”
對於楚留香來說,就是好運氣的遇上了傳說中人美心善醫術高的顏醫,無需再連夜趕回三桅船,去找精通醫蠱的蘇蓉蓉。
而對於徐哲來說——
香帥,咱們交個朋友,組個隊吧_(:3∠)_。
徐哲如今的美名,與後日名聲未黑的妙僧無花相比,也絕對不遑多讓。
徐哲並未直接說:香帥,咱們約個朋友不?
徐哲只是將楚留香的現狀老實告訴了他,恰好兩人又在荒郊野嶺,楚留香身上的藥效又未除盡,兩人結伴離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民間人都說,只要你與顏醫相處一日,沒有人會不喜歡他,就算你真的不喜歡他,也定不會厭惡討厭他。
這傳聞,楚留香自然是聽過,楚留香心胸善良,風光雨霽,從不以惡度人,並未對此種傳言嗤之以鼻或懷疑不信,他只是想,這顏醫當真是個妙人,若有機會,定要好好結識一番。
如今,就是這個機會了。
然後徐哲就發現……
不用他主動勾搭香帥,兩人的相處似乎就極為自然的好似多年好友哦…?
和巨巨在一起五年零四個月,徐小哲的心裡又累又苦。
與香帥帥初遇一日,相處三日,結伴十日,哪怕顏醫這美好無暇的性子並非他的本性,徐哲也覺得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光明。
他們無言靜默了一日,談醫論盜了兩日,待三日後,藥效基本拔盡了,他們又談武論道了三日,比試喝酒了四日。
楚留香道:“你不一定是這世上醫術最好的人,不一定是這世上長的最好看的人,不一定是這世上醫者心思最純的人,卻是將這些融合的最好的人。”
徐哲舉杯笑道:“我想說你是個小偷,卻知你不僅僅是個小偷,祝願你將來可變為大盜,最好是個有風度的大盜,也得到一些風流倜儻的名號。”
楚留香嘆道:“世人僅知顏醫醫術高超,卻從未聽說,你的武功竟然也這般無雙。”
似是有些羞赧,徐哲抿唇輕笑。
楚留香可惜道:“只可惜,你不是個會喝酒的人。”
徐哲放下酒杯,嘆道:“我只會喝酒,且不易醉酒,卻是不懂酒,但我是個會下棋、會奏琴、會吹簫的雅人,這局手談是我輸了,作為賠禮,奏蕭一曲,可願賞臉一聽?”
楚留香哈哈高笑,閉眸道“請”。
徐哲拿出玉簫,愛憐輕撫,兩手觸孔,高亢悠揚的簫聲衝破夜色,層層下落,反覆迴旋,悠遠嘹亮。
徐哲已然沉醉在樂律之中,神情愜意,雙眸輕斂。
楚留香凝視著徐哲的側臉,這黑底金紋的面具做工精緻,傳聞中顏醫的特徵並未有面具此點,可如今相處十日,哪怕在野外休眠之時,他也從未見過徐哲將面具拿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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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心生猜測,心下不免好奇,卻知若徐哲不說,此事便不易詢問,於是從不好奇多言。
十日之後,兩人分別。
臨別前,小哲蜜汁微笑:“楚留香,對於你我初遇的那個夜晚,你有何感想?”
換言之,心理陰影有多大xd。
楚留香瀟灑的笑容一頓:………………誰再信誓旦旦的說顏醫是體貼人心的小棉襖,我第一個表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