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餐廳出來，段韶星就狼狽地找了個藉口自己離開了，蔣非也不甚在意，反正段韶星這樣的態度也不是第一回了。
他嘆了口氣，正準備打的回去，就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喂。”
“蔣小姐。”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熟悉，但是蔣非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
“你是誰？”蔣非皺了皺眉。
大約是想不到蔣非竟然認不出他的聲音，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道：“我是段永陽。”
蔣非翻了個白眼道：“我已經吃過了。”
他拒絕得直接，段永陽也不惱，語氣裡居然還能保持笑意：“既然這樣，可否賞臉一起吃個飯後甜點？”
蔣非看了看往來擁擠的馬路，心頭陡然生起一股煩躁：“沒什麼興趣。”
話音剛落，就見段永陽的轎車緩緩在他面前停下，段永陽搖下車窗，探出頭來，笑道：“蔣小姐不至於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蔣非皺了皺眉，語氣不善：“你跟蹤我？”
“咳咳――”段永陽被嗆了一下，笑容不變，“蔣小姐電視劇看太多了，我只是今天剛好到高旅談生意，正好見到了蔣小姐……”
天辰酒店和高旅確實有生意往來，這點蔣非是知道的，頓時也覺得自己不分原由懷疑別人有些不好，遂聳聳肩，道：“既然這樣，那就給你個面子吧，先說好，不夠高階的地方我是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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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永陽摸著自己的下巴，笑得意味深長：“這麼說來，我可得使出殺手鐧了。”邊說邊下車為蔣非拉開車門。
段永陽帶蔣非去的地方是天辰酒店，蔣非心裡默默吐槽――什麼殺手鐧，分明就是省錢小能手，在自己家的酒店招待客人，還能再省點嗎？
不過好歹天辰酒店是掛牌五星，也就不好挑剔什麼了。
令蔣非出乎意料的是，段永陽並不是在酒店的私人會所招呼他，而是把他帶到了天辰酒店從不對外開放的頂樓陽臺。
頂樓面積廣闊，修建成歐式花園的格局，不僅有藤蘿玫瑰裝點，也有精緻的傢俱酒櫃，頭上是別緻的透明玻璃屋頂，既可以擋雨，又可以看到天空的景色，搭配光線曖昧的燈火，確實是一個足夠浪漫的地方。
段永陽引蔣非到靠近陽臺護欄邊上的精緻玻璃圓桌旁坐下，桌子上擺放著盛開的玫瑰和鎮在冰桶裡的香檳，這些東西自然不會是隨時都在這裡的，顯然，段永陽是早有準備。
段永陽邊示意侍應生將甜品點心端上來，一邊微笑著向蔣非介紹道：“這裡是段家的私人花園，不對外人開放的，足夠顯示我的誠意了吧。”
蔣非聳聳肩，不置可否。
從他們坐的地方透過護欄往外看，是燈火輝煌的g市，因為站得太高，能看到的不過是如群山起伏的樓群，以及密集閃爍的點點燈火，就像浮在黑暗中的螢火蟲，彷彿近在眼前，卻又看不真切。
蔣非回過頭，發現侍應生不知何時已經把精緻的點心甜品擺好，他的面前，是一個玻璃杯裝著的做成花朵形狀的冰激凌。
這大約是段永陽跟女士們約會的慣用招數，精緻夢幻的甜品確實能討好大部分的女性，但是蔣非並不感興趣。
他意興闌珊地攪了攪那杯冰激凌，直到花朵的形狀變得面目全非，才開口問道：“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段永陽做出一個受傷的表情，苦笑道：“在蔣小姐心中，我是那種非得有什麼目的才會找你的人嗎？”
蔣非無可無不可道：“我們並沒有到沒事可以約出來聊天的交情，不是嗎？”
段永陽一愣，隨即感慨：“所以我才不得不為自己創造一些機會啊！”
蔣非往椅子靠背上靠了靠：“說得我都快要相信你了。”
段永陽聞言失笑，看來自己要挽回在蔣非心裡的印象分不是那麼容易的，只無奈地拿起香檳給蔣非斟了半杯。
“說起來，你現在是在高旅實習？”段永陽問得隨意，其實心裡十分好奇，蔣非在外假冒蔣華的女兒這件事，難道蔣華一無所知？不然為什麼會放任蔣非，還讓他到高旅實習？
而蔣非的行為更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哪有假扮人家女兒假扮到人家公司裡去的呢？
蔣非自然不知道段永陽已經在心裡把自己和騙子劃上了等號，理所當然道：“這不是很正常嗎？”他又不是段韶星，受自己家裡人排擠所以不去家裡的企業工作，想到這裡，蔣非對段永陽的不滿又多了一分。
段永陽聞言凌亂了，現在的騙子心理素質可真強大！
“我聽說，高旅準備啟動一個針對單身男女的旅遊專案，不知道是否選定了合作的酒店了？”
繞了半天，這才是段永陽今晚約他的真正目的吧！
蔣非鄙視，四兩撥千斤道：“我只是個小實習生，對具體情況不清楚。”
段永陽笑笑，並不介意蔣非的防備，道：“那蔣小姐願不願意幫我一個忙呢？”
蔣非瞄了他一眼，直截了當：“我有什麼好處？”
段永陽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蔣非在某些方面，真是直率得讓人忍俊不禁。
“與其說我想給蔣小姐什麼，不如你直接說你想要什麼？”段永陽身體微微前傾，隔著盛開的玫瑰花看著蔣非，他的眼神很柔和，不若第一次見面時的盛氣凌人。
蔣非雙手抱胸，認真地想了一會，道：“你能幫我搞定韶星嗎？”
段永陽沒想到蔣非還在段韶星身上糾結，苦笑道：“蔣小姐這是完全不給我機會啊！”
蔣非懶得回答他的問題，道：“你想讓我幫什麼？”
段永陽正色道：“我想請你在高旅的市場部會議上，推薦天辰酒店作為新專案的唯一合作酒店。”
蔣非眯了眯眼看他：“你能幫我搞定韶星嗎？”
段永陽眼神閃爍了一下，道：“我盡力。”
蔣非擺擺手：“但是很可惜，我不能答應你。”
段永陽臉色微微一變，但是良好的修養讓他沒有當場發作。
蔣非也看到段永陽陡然變差的臉色，輕啜了一口香檳，道：“我不是在耍你，我只是一個小實習生，左右不了市場部的決定。退一步說，這是我第一次參與工作，我希望能客觀公平地去參與這個專案，讓專案取得最優的結果。”
段永陽道：“那你可以不對我提出要求。”
蔣非似笑非笑看著他：“我只是想知道，韶星在你的眼裡，到底算什麼？”
段永陽頓時像被當場抽了一個耳光，他還沒畢業就進天辰酒店工作，很好地繼承了段覆在生意場上的圓滑敏銳，年紀輕輕，在業界已經有了自己的成就地位，卻還是第一次遇到對自己如此不屑一顧的人，心裡極為不是滋味。
“嘭――”
“嘭――”
“嘭――”
天空上方連續傳來三聲巨響，蔣非聞聲抬頭，只見三朵巨大的煙花在天上連續綻開，璀璨的花火照亮了半個天空，斑斕了仰起脖子的人的雙眼。
“我只是想帶你看，g市最美的夜景。”段永陽看著蔣非面前那杯已經融掉的冰激凌，“不過看來是搞砸了。”
蔣非把椅子往後移了移，站了起來：“段先生，很感謝你的招待。”
每一分的投入都要計算產出，連一場風景，也要精心算計，這很符合商人的作風，但是這樣人，只適合在生意場上遇到，而不是坐下來一起閒話。
冰桶裡的冰塊已經全部化成了水，桌子上的玫瑰花也開始呈現出蔫蔫的跡象。
蔣非已經走了一段時間，段永陽卻還是失神地看著那杯融掉的冰激凌。
所謂的心動，是不是就是這樣？
彷彿瞬間綻放的煙火，帶來剎那的璀璨。
明知過後是死一般的沉寂，還是忍不住去追逐片刻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