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酒店內。
江爸爸在套房的廳裡看著最近的時事新聞,但聲音卻放的並不大,反而是旁邊的江媽媽和江靜影聊天的聲音更大一些,也不知他的注意力究竟在哪邊。
江媽媽嘆了一口氣,拉著江靜影的手問她:“小影, 你和魏大師才認識多久啊, 她中午怎麼就……?”
江靜影倒是半點兒沒有因為要出櫃而表現得慌張的樣子,旁邊的江爸爸納悶地投來了一眼, 在想:
莫非這事是魏大師一個人的主意?
他思索了一下,想同自家的女兒說,雖然魏家確實實力莫測, 並且也是普通人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但只要女兒不情願,自己一定會努力幫她找到更合心意的婚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江靜影就用那平靜的模樣往下接:“雖然以前確實不太熟,但我對她神交已久。”
“而且,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很喜歡她了。”
來之前江靜影已經在酒店裡搜過,這個世界是可以同性結婚了, 即便不可以,她的心意也不會隨之改變。
江爸爸聽得她這麼說, 只默默把自己方才的話咽了回去,改而問了另一句更為要緊的:
“魏家人知道這件事嗎?”
自家女兒喜歡的不是方小苼,而是魏沉碧這麼個特殊人士, 江爸爸忍不住在心中憂愁,一面擔心自家孩子去了魏家受到欺負,另一邊又擔心她是因為之前同方小苼訂婚的事情心生不忿,所以才隨便找來個什麼人膈應自己夫婦。
但……
看魏沉碧那個樣子,完完全全就是上了心的,單說對他們倆夫妻的態度就和以往截然不同,若是孩子只是一時興起,到時候怕是難收場了。
江靜影沉吟半晌,斟酌著說道:“魏家並不能妨礙她的決定。”
言下之意,這知不知道的差別並不大。
聽她這麼說,江媽媽原本就有些惴惴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什麼?魏家還不知道,小影,媽媽就先不說你和一個女生在一起,你們以後比如孩子的事情怎麼辦,但是她家裡你可得打聽清楚了——”
“這魏家跟我們一般人家又不一樣,裡頭規矩多、水又深,萬一她有個什麼指腹為婚的未婚夫跳出來,隨隨便便給你下個詛咒,那可會要人命的。”
“小影,要不……就算了吧?”
“天底下那麼多的人家,只要不是他們玄學界的,就我們商圈也不小啊,哪怕你就是找個沒什麼背景的,以後也不至於能反過來欺負你……”
江媽媽絮絮叨叨地說了很長的一串,言語間不乏關心,但不論怎麼婉轉,江靜影都能聽出她要勸自己放棄魏沉碧的意思。。
她並不急著插話,只是等江媽媽說完之後,抬手去端水杯的空隙裡,不緊不慢地表達了自己的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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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喜歡她。”
語氣平靜,一點兒都沒有因為被家人反對而自亂陣腳的意思,卻堅定地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她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也清楚魏沉碧……或者說,魏沉璧想要什麼。
江爸爸本來還想見縫插針地附和幾句,然而目光假意從電視新聞上挪開,對過去的時候,卻一眼看出了江靜影的意思。
她太冷靜了。
冷靜的不像是因為熱戀在和父母較勁的新人,絞盡腦汁地試圖得到雙方的祝福,而是好像無論他們怎麼阻撓,她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強大,江爸爸有一瞬間想起自己在商場上談判時遇到的對手,不放過任何機會、也絕不可能在底線前妥協。
看似冷淡,好像決不在意的樣子,可一旦較真起來,便是步步為營、招招緊逼,侵略-性極強。
而此刻的魏沉碧,就是她的底線。
他有些發怔,似乎突然意識到女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獨立的想法,又想到先前藉著她的生日宴,請了上層的許多名流來,當著他們的面宣佈她和方小苼的訂婚——
那時的女兒沉默不語,不願在眾人面前折了父母的臉面,但是她自己卻從來沒有答應過這門婚事。
現在想來,當是他們的那時的做法,先背棄了女兒的意願。
他拿起遙控器又放下,只再三確認道:“你確定不是因為跟爸爸媽媽生氣,也不想和小苼訂婚才選的她?”
江靜影神態自然地點頭,輕易就將這奇怪的背景設定抹開了:“我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我這樣做了,我不僅是在傷魏沉碧的心,同樣也是在瞧不起我自己。”
拒絕就是堂堂正正地拒絕,何必拖另一人下水演這樣一場情深戲碼?
江父再次沉默不語。
半晌後他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只希望你不要過得太苦,在她拿出足夠的誠意來之前,對你們這段感情,我還是不看好的。”
“不說這個了。”
“最近我打聽了一下你們劇組的這個情況,你要是真的想進娛樂圈,我有別的資源給你,先前有個認識的編導正也在弄當下一個很火的綜藝節目,等你折騰完這場戲,就過去試試吧。”
“不過那裡面的明星咖位都不低,你可不要想著能在裡面過得多清閒,而且要是得罪了人,後期剪輯都救不了你。”
江靜影聽他這麼說,倒也沒有拒絕,左右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要待多長的時間,雖然在劇組很苦,但她還想繼續體驗魏沉璧的生活。
略一思考之後,她就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
江媽媽依然在憂心忡忡,見著自家老公鬆口,不由同他道:“你就知道慣著她,萬一她真在魏沉碧那兒受了什麼委屈,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江靜影看著她這樣著急的樣子,難得又說了一句:“不會。”
她不會讓我委屈。
江媽媽聽得她話裡的維護之意,對她這還沒嫁出去就學會了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不置可否,只有些心煩地對她揮了揮手:
“哎,算了,你快回房去吧。”
“我現在看見你就氣,等你以後真吃了虧,你就知道媽媽說的都對了。”
江靜影失笑,聽得這些話也不去爭辯,她知道自己無法用語言說服這兩位,畢竟……
畢竟以前她和魏沉璧也是那樣固執地以為可以用生活證明長長久久,後來卻在現實面前敗得灰頭土臉。
如今她想要重新開始,只能儘量地去做得更好一些。
她垂著眼眸,說了一聲:“我知道了,那你們早點休息。”
之後她就起身往外走,臨走前還聽見江媽媽在唉聲嘆氣。
……
晚上,十一點三十分。
江靜影已經洗完了澡,正躺在被窩裡玩手機,但她一來沒有刷短影片的愛好,二來也不喜歡玩遊戲、看小說之類的,最後竟然無聊到把軍事百科翻了一遍。
可魏沉碧還沒有回來。
她卻已經有些困了。
思緒偶爾會毫無頭緒地飄走,一會兒想著這人是不是回了劇組、忘了自己今晚要在這酒店裡過,一會兒又想著她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被絆住了腳步。
睏意一陣一陣地來,江靜影連打了三個呵欠之後,忽然聽見了窗戶那邊被敲響的動靜。
她打哈欠的動作瞬間停住——
自己好像住的是十樓以上?
有什麼動靜會敲窗戶嗎?
江靜影心跳亂了一拍,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往窗邊的方向看去,卻見到一道人影輕巧地坐在她的窗戶邊,背對著夜空,單手扶著窗框衝她笑得嫣然:
“你好,我來偷人。”
江靜影籲出一口氣,擰了下眉頭,拉開薄被起身去看她,“有門不走,你是怎麼從下邊兒上來的?”
窗外有風吹進來,將魏沉白髮梢上殘留的洗髮水氣味,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還有那被壓下去的、卻依然隱約浮動的鐵鏽味一併捲入了江靜影的鼻間。
江靜影走到她跟前,停了一下,抬手拉著她的衣領,既是將人從那危險的窗邊拉下來,也恰好把對方帶到了近前,而後她朝著魏沉白的頸間湊去——
正想仔細辨別一下她身上哪來的血腥氣,便見這人抬手點住了自己的額頭。
“怎麼突然對我這麼熱情了?”
“還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
沒等江靜影回答,她就瞭然地“哦”了一聲,語氣裡能聽出好一段盪漾的波浪號來:“我知道了,你這是跟那個冰塊臉處久了,想念我了,是吧?”
江靜影特意壓著沒去提魏沉碧的事情,就是想緩一緩,免得惹了魏沉白醋意大發,如今見她不讓自己湊近,便順勢抬眸去看她,隨著她的動作停了停,只開口問道:
“你……受傷了?”
魏沉白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只倏然收了自己阻攔江靜影的動作,改為攬著她的腰直接把人抱到了懷裡,低頭咬著她的耳尖,語氣帶著危險的意味:“有沒有受傷我可說不好,不如你幫我仔細檢查一下?”
說話的時候,她環在江靜影腰間的手也不安分,指尖勾起她的衣角卷了卷,動作裡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暗示,仿若草叢間戲耍的貓兒,輕巧地撥開了枝葉,想要去叼遠處的一朵紅梅。
江靜影被她弄得後腰有些癢,不禁繃了繃,正想有些動作,就見她腳下的影子晃了晃,小黑同學誠實地將魏沉白輕易不肯道出的訊息說出來:
“沒有受傷呀。”
“阿碧也沒有受傷,只是打壞傢伙的時候掉了點東西,阿碧受到了一點影響,所以才暫時讓小白出來了。”
“不過你別怕,我現在可以看著她,她不敢欺負你。”細細的聲音裡帶著得意,顯然是對於不用面對可怕的魏沉碧、只需要和魏沉白對壘感到非常快樂。
江靜影眼中笑意漫上,去看爬上魏沉白肩頭的黑影,“是什麼東西?”
魏沉黑剛想說話,黑影就被魏沉白抬手拂到了一邊,抱著江靜影的手又緊了緊:“我還在跟前呢,你老問她是什麼意思,嗯?”
江靜影反手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背,跟她道:“鬆開一點。”
魏沉白不僅不照做,反而收的更緊,彷彿想將她的腰身揉進自己的骨血裡那般,挑了下眉頭,瀲灩的眸子裡帶著惡劣:“就不。”
江靜影拉了一下沒拉開,知道她這人吃軟不吃硬,只無奈地看她一眼,如實道:“痛。”
魏沉白聽得她這一聲,換做雙手去抱她的腰,額頭碰著她的額頭,近距離地同她對上,語氣玩味:“哪兒痛?怎麼個痛法?”
魏沉黑先前被她拍開了,這會兒在旁邊左右晃了晃,忽而心生一計來——
黑影朝著魏沉白悄悄地摸索過去,就在她和江靜影調-情的剎那間,往她的腳底下扔出一道黃色的符。
符咒剛碰到魏沉白的氣息,就自動有了感應似的,登時化作金色的光,將她整個人圈在其中。
魏沉黑巧妙地避開,在旁邊伸手拉了江靜影一把,把她從魏沉白的懷裡拉了出來,只留下魏沉白獨自一人站在那個畫地為牢的金色光圈裡。
江靜影愣了一下,便見小黑同學慢慢地化出模樣來,站在自己的身後對魏沉白吐了下舌頭:“略略略。”
魏沉白乍一抬手,那光圈就在她周圍陡然亮起來,燙的她不得不縮手,眼中的怒意攢了起來:“魏、沉、黑!”
魏沉黑搭著江靜影的肩膀,眼神天真又無辜地同她對上:“阿碧說了,你要是欺負小影,就把你關起來!”
江靜影瞧見這發展,也是有些無語,不由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正想讓魏沉黑把小白放出來,就被魏沉黑先一步搶了話頭:“小影別擔心呀,這個只關她兩個小時,只要她不試圖跑,就不會有反應的。”
罰站兩小時。
江靜影聽得心中泛起笑意來,眉眼裡也起了漣漪,她看了魏沉白一眼,便見魏沉白舔了舔下唇,暗示她:“小影,你也想我的,對嗎?”
江靜影立刻果斷地拋卻將她放出來的念頭:
“我覺得你應該站一站,冷靜一下。”
魏沉白:“……”
魏沉黑高興極了,為這能和江靜影獨處的時刻,像只家養的寵物小型犬一樣,抱著江靜影又挨又蹭,只是對她的問題也乖巧地一一作答。
甚至還跟她說了這附近究竟有什麼怪物。
“一個小鬼,沒什麼本事,但它身上的氣息很古怪,讓我們都覺得很熟悉。”
江靜影帶著魏沉黑坐在了沙發上,抬手幫她倒了一杯水,聽到這裡,不由挑了下眉頭問道:“比之前的血魔還差嗎?”
“可我怎麼聽說那東西的氣息挺恐怖,應該不是個好對付的傢伙。”
魏沉黑聽她這麼問,端著水杯的動作猶豫了一下,江靜影見她不說,挑了下眉頭,“不能告訴我?”
旁邊站在圈裡的魏沉白意味深長地警告道:“魏沉碧可叮囑過你的,小黑,別怪我沒提醒你。”
江靜影聽見這事情不好說,便想著不再追問,沒想到魏沉黑做了個大膽的動作,她放下水杯,湊過來抱著江靜影的脖子,小聲道:“你親我一下,我就偷偷告訴你。”
江靜影失笑:“小黑,你不要跟她們倆學壞了。”
魏沉黑撅了撅唇,露出了委屈的模樣來,好像在無聲指責她偏心。
江靜影看不得她頂著這副模樣做出這神情,心一軟,正想照做,另一側站在金色圈裡的人影卻動了動——
她餘光看去,見到那人已換回了冷淡的面孔。
魏沉碧淡淡地瞥了一眼魏沉黑,走到江靜影的跟前,抬手卡了下她的下頜,俯身當著魏沉黑的面親了她一下,語氣相當平靜地主動開口:
“沒什麼東西。”
“找到了我的心而已。”
“準確點說,只是一部分。”
魏沉黑看到她,登時就可憐兮兮地拉了一下江靜影的胳膊,清澈的雙眼中寫滿了“我知道好多,你快來問我嘛”的意味。
江靜影聽魏沉碧這樣雲淡風輕,就知道這裡面必定還有更嚴重的問題。
她忽而指了指那個金色的圈,對魏沉碧道:“你站回去。”
魏沉碧:“……”
她眼中微愕,似是不敢相信江靜影能這樣要求她。
但兩人對視半晌,魏沉碧抿了抿唇,竟真順著她的意思退回到方才的地方,明明不會被那金圈束縛,卻依然乖乖不動,甚至從那冷淡的臉上還透出一層淺淺的委屈來。
江靜影回頭看魏沉黑,同她道:“為什麼會這樣?是什麼樣的一部分?”
魏沉黑看了看魏沉碧的方向,大徹大悟這個家裡究竟誰是主人,於是格外乖巧地回道:“因為阿碧的心先前是被取出來封印了,但現在她才發現,她的心並非被封印,而是被緞進了一樣神器裡。”
“更糟糕的是,那神器如今……四分五裂,還不知道剩下的部分在哪裡。”
江靜影聽到這裡,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她隱約意識到了接下來該做的事情。
但魏沉黑卻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說了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悄咪咪看了看旁邊的魏沉碧,然後龜速挪了挪,蹭到了江靜影的身邊,小聲問:
“小影,我乖不乖呀?”
江靜影抬手摸了下她的腦袋,點頭:“嗯,就你最聽話。”
魏沉黑繼續小心翼翼地問:“那聽話的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呀?”
罰站的魏沉碧:“你敢?”
裝可憐的魏沉黑:“……嚶。”
突然面臨死亡選擇的江靜影:“……”
這修羅場還能不能有點眼色?
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場:不能。
接下來就是江薇和魏夜叉走上尋找心魂之玉的旅程(不)
請對她們說點旅行的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