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影一動不動任她抱了許久。
直到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來, 陰森的雨幕淅瀝瀝的彷彿綿延不絕,魏沉碧莫名在她的氣息裡感到舒適,明明一句話也沒有說,氣氛就已經軟乎下來了。
好似蒸籠上剛蒸出來的白胖饅頭,一指按下去又松又軟, 甚至還有包裹上來的熱意。
魏沉碧莫名不想同她分開, 順著此刻窗外透來的溼乎乎的氣息,將自己滿心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也糾纏在了裡面, 說出來的話語裡就也有了那翻雲覆雨的意味:
“要不要一起洗澡?”
江靜影聽懂了她的意思,有心想避卻又不知怎麼去避開,理智在腦海裡搖搖欲墜, 仿若一隻放飛出去的鳶兒長線陷入了利刃間, 隨時能被割斷的樣子。
她唇角開合好幾次,才吐出一句模糊的話語來:“……嗯?但屋裡好像沒有浴室,只有廁所。”
是了,這城堡再豪奢也不至於每個屋都配備一個浴室, 除了挑選了主人房的那些人能得了優渥些的洗浴一體優待之外,其他人都得自己去找盥洗室。
魏沉碧心中的念頭方才順著那靜謐一同破土發芽,這會兒正生長成柔軟的藤蔓悄悄地攀上她的心房, 簌簌的枝葉搖晃著,把她的心都搖著一併蠢蠢欲動。
聽見江靜影的話, 她也不急,只懶洋洋地松了手,退後一步, 好整以暇地等著她收拾好睡衣,一同往外而去。
先前兩人邀約的聲音太低,又被魏沉碧以小把戲遮掩過去,沒有被收音給錄進去。
只是……
那若有似無的友達以上的氣氛,虛虛實實地飄在空氣裡,也不知會被鏡頭拍成什麼個樣子。
……
走廊上先前靜悄悄的。
這城堡畢竟太大,除了相熟的人之外,剩下進來的都像是溶於雨幕的小水滴,被整個景象無聲無息吞沒。
但是這會兒四樓有性格活潑的,從樓梯處探下腦袋來,興高采烈地開口道:“兄弟姐妹們,在屋裡宅著是不是很無聊?”
“要不要晚上一起玩遊戲呀?”
群體活動最能迅速拉近一個小隊伍的關係,氣氛熱鬧起來了,關係也就近了。
登時就聽見有人三三兩兩地迎合,二樓三樓都有回答聲,門開了又關的聲音此起彼伏,給這城堡裡添了點兒熱鬧的動靜,只是很快又散了。
江靜影和魏沉碧拿著睡衣去澡堂的時候,恰好先前洗澡的人出來了,衝她們倆笑了笑:
“還好這裡面有熱水供應,我們之前都以為要自己燒水了,你們快去洗吧,裡面有浴缸也有花灑,挺方便的。”
話剛說完,她就又嘀咕了一句:“但是水好像是山裡來的,總覺得有點兒土腥氣,我洗了好久,唉……”
魏沉碧回頭去看她。
在她的眼裡,那個女生身上潮溼的水汽,都已經變了顏色,成為了刺目的紅色。
滴答、滴答。
隨著她走過,她鞋底烙下的水印子在地毯上一路拖出去好長都沒幹,每一腳都彷彿踩在了潮溼和泥濘中,她彷彿剛被人從血池子里拉出來,渾身都是髒汙,唯有她自己渾然不覺。
魏沉碧眼眸顏色深了深。
剎那間,她把魏沉白換了出來——
江靜影剛見到那古色古香的木頭大浴桶,之後就在室內忘了一圈,還好沒見到喪心病狂架到浴室來的攝像頭。
她松了一口氣,正想往裡走,橫裡卻伸過來一條手臂,撐在門框上,擋住了她前行的步伐。
身邊的人低下聲音,嗓子裡含了蜜,聲音軟到了江靜影的心坎裡:
“洗別人洗過的浴缸多髒……”
“不如我們還是燒了水回房間,自己洗一桶?”
江靜影眉頭一跳,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自己衣領上的小話筒,而後詫異地去看身旁的魏沉白。
她不知道魏沉碧怎麼突然把這人給放出來了。
可她也不敢問。
只能神態自若地去接:“不洗浴缸,就用淋浴就行。”
魏沉白狀若恍然,聲音裡託著道不盡的情:“噢~原來你是喜歡站著。”
江靜影:“……”
她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抱著這個念頭。
先前她打算來這公共澡堂,就是以為魏沉碧已經打消了念頭,誰知道……居然是換出了魏沉白和她耍流氓?
江靜影滿心的無奈,想提醒這人周圍都是無死角的攝像頭,在這綜藝裡應該老實本分一些——
結果魏沉白卻抬手摸了摸自己頸間的項鍊,那是她今日特意為了搭裙子配的一根頸帶,純黑色的皮質,先前搭著魏沉碧是完全讓人驚豔的禁-欲,這會兒被她雪白的指尖揉弄兩下,就成了……
情/欲的化身。
只一個動作,就把江靜影撩的心口碰碰直跳,覺得自己彷彿面對的是那地獄深處紅粉骷/髏成的魔,媚意化到了骨子裡,就連眼尾餘波掃來,都能讓人麻了半邊身子。
她低低地、帶了點婉轉承妍的調子開口:“怎麼,你不想念我嗎?”
“我就這麼差勁,不值得一點兒回味嗎?”
魏沉碧也一併聽著她的話,眼見著江靜影目光低垂,被魏沉白說的連對視都不敢,本意只是想讓魏沉白尋個理由將人帶離這浴室的她,不由淡淡在腦海中提醒一句:“你別太過了。”
魏沉白並不受這指揮,她要的就是順水推舟,把人騙到自己的懷裡,哪裡管什麼過火不過火,配合不配合。
她指尖撥弄著頸間的帶子,純黑色的帶子和她玉白的手指形成了過分鮮明的色差,讓江靜影看她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在這近乎露骨的示弱前,江靜影僅存的理智被那排山倒海的暗流壓的潰不成軍、丟盔棄甲,她喉嚨動了又動,半晌後剛想說話——
倏然間。
走廊上的蠟燭滅了。
極度的安靜和突如其來的黑暗,總讓人心神不寧,難以定下神來,以至於江靜影第一反應就是去拉住魏沉白的手。
四樓有吵嚷的聲音傳來:
“怎麼回事?”
“有在樓下的小夥伴嗎?去找找電閘,把燈開開。”
是了,這走廊上掛著的根本也不是燃燒的蠟燭,而是看著像蠟燭的燈兒,江靜影先前看到床上用品、還有浴室的改造時,就想過這城堡應該是現代被人買下來、改造過的,現在又借給了節目組。
二樓有人倏然應道:“好,我去看看,你們等等。”
魏沉白拉著江靜影的手,一把將人拉來抱在了懷裡,連江靜影緊張之下踩在她的腳面上也毫不在意,只輕輕地在這人耳邊道:
“停電了,黑燈瞎火的,你還洗嗎?”
她的身影把另一側的紅外攝像頭給擋了,但江靜影卻並不知這點,意識到踩著魏沉白之後,她小幅度動了動,為了安全感,抬頭道:
“我們去樓上吧。”
魏沉白:“……?”
江靜影認真道:“小白,在這種地方停電真的可怕,人多點可能會好些,所以我們先去四樓找他們吧。”
本來想藉著停電進一步順水推舟的魏沉白:“……”
江靜影怕她不同意,特意又喚了一聲:“小黑?阿碧?”
魏沉黑之前得了魏沉碧的意思,不能打擾魏沉白將人騙走這件事,如今聽得江靜影喚她,想著小影自己提議去四樓也算是間接完成了這件事,於是興致勃勃地在黑暗中應道:“嗯!”
魏沉碧則是順理成章地把一事無成的魏沉白重壓了下去,應她:“好。”
……
四樓。
寬敞的大廳內。
十來個人用手機打著手電筒,從原先的狼人殺遊戲自動變成了“鬼故事分享大會”,好像覺得今夜的雨、還有這城堡,都是再助興不過的風景。
過了這村,再沒這樣適合講鬼故事的店了。
江靜影進來聽見他們玩的什麼遊戲之後,整個人都不太好了,然而這會兒來了再走已經不合適,只能硬著頭皮坐下。
今夜的鬼故事模式又跟其他時候不大一樣——
坐在這裡的都是之前剛來城堡時到處搜尋過城堡線索的老玩家,這會兒的鬼故事內容是根據自己找到的物品或者線索,編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誰的最恐怖,誰就贏了。
為首的一個影帝從自己的手機裡翻出一張照片,笑了笑,往下接道:“這是我從二樓的一個房間裡找到的照片,上面是一家五口,看著樣子肯定是一對父母帶著三個孩子。”
“然後我又在我屋子裡的衣櫃底下找到了一個筆記本,嘿嘿不好意思了各位,今晚這鬼故事之王非我莫屬了。”
“這日記本被人撕了最後的幾頁,前面的字寫得都很潦草,但是能看出來這孩子的情緒不太對勁,也不知道現在怎麼了,我念給你們聽聽:”
“十月一日,天氣晴,我又看到了那個女人,她一直看著我,眼神讓我很害怕,我只能告訴爸爸媽媽和姐姐,可是沒有人相信我,我被關進了屋子裡,又吃了很多很苦的藥。”
“十月二日,天氣晴,她離我更近了……”
“十月十五日,天氣陰,姐姐告訴我外面下雨了,我抬手去摸,只摸到了城堡裡的雨,紅色的,很甜,也很臭……”
影帝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模擬著講恐怖故事時候的語氣念這日記本,就已經讓人毛骨悚然了。
他慢慢地收起手機,齜牙笑了笑,往日在鏡頭前讓別人都羨慕的好牙被手機電筒慘白的光也造出了點別樣的可怕滋味來,他慢慢地說道:“這城堡裡,好像曾經有過個瘋孩子。”
“又或者,這孩子沒有瘋。”
他很懂留白的藝術,只這兩句話,就說的人渾身發涼。
如果寫日記的人是個瘋子,就意味著他們住的這屋簷下有過精神病人,如果不是……那就更可怕了。
後來呢?
後來這小孩兒去哪兒了?日記裡的爸爸媽媽和姐姐又去哪兒了?
整個屋裡一片寂靜。
許久才有人搓了搓手臂,一臉歎服地說:“哥你真的好狠,先前在家裡看第一季的時候,隔著電視看你講鬼故事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身臨其境,才真的被你嚇死了。”
有幾個女生捂著嘴,臉色慘白道:“我怕了,我感覺我今晚都睡不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
房間裡的燈重又亮了起來。
講恐怖故事的影帝拍了拍手,道:“承蒙大家厚愛,請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謝謝各位父老鄉親。”
說罷他假裝從空無一物的頭頂要摘帽子下來,朝各位的面前遞去,十足地等著各位給賞銀的模樣,惟妙惟肖。
凝滯的空氣隨之一鬆,大家重又活泛起來,紛紛給影帝的鬼故事投了一票。
江靜影後知後覺地跟著鼓掌,背後無聲息沁出一層薄汗,她覺得自己可能又要被這個鬼故事籠罩一宿。
就在所有人於“接著講鬼故事”和“繼續先前的遊戲”之間抉擇時,忽然聽見外邊有人來問:“你們有誰見到歐然了嗎?他剛才去開電閘了,但是一直都沒回來,我去樓下找也沒看見他。”
聽得這訊息,所有人都有些震驚,當即就散了玩遊戲的心思,去樓下分別找人。
江靜影始終和魏沉碧在一塊兒,隊伍裡還有兩個女生,她們倆交頭接耳地嘀咕:“城堡就這麼大,人能到哪兒去?”
“是啊,我也想不通呢。”
剩下的十九個人從四樓一路往下,找過了大小房間、各種浴室、廁所,卻始終沒找到那開電閘的人去哪兒了。
城堡外面黑漆漆的,那大鐵門又沒有被開啟的蹤影,人們還當這是節目組的安排,絞盡腦汁地在思考這人去哪裡了。
直到半個小時後——
先前說他不見了的那個跟他同屋的小男生過來說:“抱歉抱歉,我剛看到歐然在屋子裡睡覺,他說他去另一邊上廁所了,之後太困了就回去休息了,讓各位擔心了。”
這兩人是男團一起送進節目的,自然吃住也在一起。
聽他這麼說,眾人也去房間裡確認了一番,經這番動靜一鬧,先前聚眾遊戲的心思也沒了,只能各自洗澡睡了。
江靜影和魏沉碧倒是在找人的時候在雜物間瞧見了幾個新的浴桶,乾脆搬了個回了屋裡,本來是想用盆子去接一樓燒的水,但其中種種麻煩都讓人懶得動彈,比如燒水不方便、跑幾趟上下來回也不合適。
好在意外發現那廁所一個低矮的水龍頭恰好能接浴桶裡的管子,也能匯出熱水來,江靜影心血來潮、自娛自樂地鼓搗一番,竟然也一勞永逸地解決之後在城堡裡的洗澡問題。
也不必再同旁人擠。
用衣服把攝像頭遮得嚴嚴實實之後,江靜影看著魏沉碧,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你先還是我先?”
一個人洗澡,另一個守門,這已經是她們倆約定俗成的習慣了。
魏沉碧看著她,往桶前走了一步,垂眸看著其中的清水,半晌才道:“你先吧。”
江靜影無端端松了一口氣。
儘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就在心中將那浮光掠影的猜測壓了下去。
耳廓卻已經浮上了紅意,她脫了衣服,舀出點水衝了衝,泡入了浴桶裡。
在這種環境裡還能有這樣的享受,江靜影隨著那水波搖晃,慢慢地放鬆了下來,奔波一日的疲憊鬆懈,竟被這柔和的水面晃出睏意。
連另一人什麼時候泡進浴桶裡也不知道,只恍惚覺得擠了很多,整個人沒骨頭似的往後靠去,從硬邦邦的桶底,坐上了溫暖的膝頭。
身後那人親暱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畔,雙臂收攏,讓她在自己的肩頭靠的更舒服一點,齒間嘆出滿足的喟嘆來。
江靜影若有所覺,察覺到對方拿著毛巾幫自己擦脖子、擦手的動作,又有冰涼的浴液落在肩上,順著肩窩往下流,她終於動了動唇,喚出來人名姓:“魏沉璧……”
抱著她的人低低地笑,幫她洗著的同時,溼熱的潮意落在她的耳廓裡:“哪個魏沉璧?”
江靜影被她伺候的又舒服又困,聲音也就懶洋洋的,連帶著腦袋也小雞啄米一樣地點了又點,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的下半句同學。”
魏沉璧唇邊的笑意弧度越來越大。
江靜影提了提神,沒了平日裡那副冷淡的、風平浪靜的偽裝,這會兒睏倦下就露出了點露骨的依賴來,聲音裡也是這樣的調子,甚至還帶了點笑:
“她們好慘,每次想偷吃,都被你截胡。”
魏沉璧聽她這麼說,眯了眯眼睛,看著面前的人,聲音裡無端帶了點危險來,這一剎那,她彷彿像是先前她設下的所有人格,又好像誰也不像,只是江靜影最熟悉的那個她:“你看起來,像是更期待她們的樣子?”
江靜影想說沒有,她困得以為自己開口了,實則浴室裡卻是沉默。
有人被她挑釁地牙口發癢,想要教她認一認什麼才是現實——
不多時。
浴桶裡的水倏然像是沸騰一樣搖晃了起來,濺得地上到處都是。
外面的攝像頭雖然被擋住了,卻難保聲音不會傳出去,江靜影不知何時變成了面對她的姿勢,被魏沉璧咬住了唇,連帶著將喉間的呼喚、忍耐一併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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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水泡的江靜影膝蓋發軟,整個人不可自抑地發起抖來,先前擦乾淨了的水珠不知怎麼又落到了她的臉上,順著她的眉眼、睫毛、臉頰、下巴往下淌,有時是冷的,有時又是熱的。
潤得她睫毛乖巧地貼了下來,好像也在對面前這人俯首稱臣。
夜越來越深。
魏沉璧的指尖泡到的水也在冷熱間變化,她耐心地擰開了連線浴桶的水龍頭,又導了些溫水進來,浴桶裡的水位帶著雪白色的浴液泡沫慢慢上浮,浮到哪兒,江靜影哪兒就發癢。
她抵著魏沉璧的肩膀,想往後退,後背不知怎麼躬起抵在了後面的浴桶上,觸到微涼的桶壁,忽覺自己像是被放入冰與火的考驗裡。
只能喃喃地、破碎地喊這人的名字:
“魏……沉璧……”
房間的大門無聲息開啟。
黑暗中有人悄悄窺伺著這屋子,見到廁所裡漏出的光,那人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眼眶裡打了個轉,在黑暗裡挪動著到了廁所門口。
它已經想好了要怎麼驚嚇裡面的人。
既然這些人主動送上了門,它自然不會放過。
極度恐懼的靈魂,最為美味。
一個蛇形般的身影一點點地挪到了廁所邊,它慢慢推開那扇門,卻見其中兩道交頸相貼的身影,脖頸下遮擋的都是雪色泡泡。
其中一人閉著眼眸,眼角泛紅,脖頸、耳朵都被潮/紅支配,還沒等它看清楚,那臉就被另一人抬起的手所擋住——
魏沉璧眼底不知怎麼泛起兇光來,好像是飽餐時被打斷,於是不客氣地驅逐膽敢覬-覦她獵物的豺狼,唇角勾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直直地看過去,好像在問:
看夠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