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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村子裡鬧鬼

她走出房門去吃早飯,陳峰見她出來,便利落地將飯菜擺好。沒看到莫七落,她問陳峰:“大哥呢?”

陳峰因知道她看不懂手語便沒有比劃,只沾了些水在桌案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寫道:出山,數日便回。陳峰的字挺拔有力,一如他這個人。這半年來,他們彼此已經熟悉,偶爾也會聊上幾句,她問他寫,別看陳峰極少走出鳳凰谷,可武林大事卻知曉甚多,至少比暗香依依這個橫空出世的未來人要知道的多。又因一人長年居住在這渺無人煙的鳳凰谷,陳峰閒暇時也常習武練字,雖不是江湖中人,卻有一身的好武功,恐怕這竹屋中的所有書籍,他都看完了,就連樂譜木匠活他也不陌生,平日裡雖著粗布衣衫還時常擺弄鍋碗瓢盆掃把抹布,但時日久了,暗香依依覺得陳峰其實是個十項全能,不僅什麼都會,還都很精通,尤其精通廚藝,做得飯菜真是好吃到沒話說。

聞言,她點了點頭,沒有多想自也沒有多問。

三日後,莫七落自百花谷尋回丟失已久的無楓劍時,那種心情實難描述。斷髮之恥令他如有切膚之痛,雖已是半年多前的事,可至今想起仍令他憤懣不已,本想若然哪一天知道是誰幹的,必讓那人抱憾終身,可沒想到竟然是暗香依依。

望著手中的無楓劍,他頓感無奈。此時此刻,不由得想起了她的那句話:我來自未來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也不是暗香依依,只是借屍還魂活了過來……

借屍還魂?!他冷哼了一聲,世上哪有什麼借屍還魂!

莫七落離開這七日,暗香依依白日裡與陳峰討教功夫,晚上繼續修習落月迷香,也不知什麼原因,原本停滯不前的內功,突然有了進展,當莫七落回來時,她迫不及待地與他比試,竟然一下子便擋住了他三十招,雖然後面幾招實是艱險,可她還是扛了下來。這一刻的喜悅令她整個人都輕飄飄地好似要飛到天上去追雲逐月,在一再追問莫七落沒有放水後,她興奮得撲向了莫七落將他緊緊抱住,興奮地在他懷中歡呼雀躍,又想轉身去抱陳峰,卻被陳峰一閃躲過,她也不在乎,刷地一甩手中長鞭,將地上的沙土打出深深的一條坑,狷狂大笑道:“我終於可以出去踐踏江湖一番啦,哇哈哈……”

她仰頭歡暢地大笑,眼角無意中瞥見莫七落和陳峰驚訝的目光,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收了聲低下了頭,卻仍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說:“我去收拾行李,明日咱們就離開鳳凰谷!”

見她如此高興,莫七落怔了怔,原本對她再入江湖殘存的些許隱憂也盡數抹去。他清楚地聽到屋裡的暗香依依高聲喊:“我!暗香依依!終於要重出江湖了!”一抹笑意浮上他的嘴角。身邊的陳峰轉身欲走,“瘋子。”,他望著陳峰的背影,喚道。

陳峰停下了腳步,回身看向他,“瘋子”是莫十七給陳峰起的綽號,陳峰當年親眼目睹父母被活活打死姐姐被□□致死時,整整有一年的時間,時常處於瘋癲狀態,直到親手為家人報仇,才逐漸好轉,又因陳峰的名字裡有個“峰”字,所以莫七落和莫十七都喚陳峰“瘋子”。

莫七落道:“瘋子,我知你生性淡泊,不喜歡到熱鬧人多的地方,但這次我和她或許很久都不會回來,不如,你與我們一起去江湖上轉轉吧。”

莫七落看著陳峰,等待他的回答,卻見他搖了搖頭。

莫七落目及遠方,黯然道:“十七弟生前一直想將這鳳凰山種滿杜鵑花,我想,若然這鳳凰谷開滿杜鵑,必然很美。”

陳峰目光望向了莫十七安葬的方向。

莫七落又道:“她是十七弟最珍視的人。”

陳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莫七落,聽他繼續道:“而她尚不清楚,如果她重入江湖,會有多少麻煩接踵而來,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

陳峰微微蹙起了眉。

第二天一早陳峰與他們一同離開了鳳凰山。

從竹屋後山中央一個不顯眼的入口進入,裡面別有洞天,竟是一個天然的大溶洞,其中怪石林立就著火把乍一看甚是陰森恐怖,彎彎曲曲足足走了近兩個時辰才看到明媚的陽光,入眼的卻也是層巒疊嶂,渺無人煙。

因已入秋,一陣風過,山中落葉滿天飛舞煞是好看,亦如當下暗香依依雀躍的心情。

或許是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三人都沒有用輕功,只是步行。

約行了大半日,日頭西斜時,方才看到一個小山村,半年的與世隔絕,即便是一個貧窮的小山村也令她開心不已。想到自己如今身負武功與正常人不一樣了,可以一掌劈倒一棵樹,可以隔空打滅蠟燭,可以揮揮衣袖便將數步遠的木門關上,實在有種說不出的喜悅與興奮,好似脫胎換骨重新做了人……而今又重出江湖,即將用這張絕世的禍水臉叱吒武林翻雲覆雨吞雲吐霧,她感覺非常的酷!

她兀自興奮,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最前面,將周圍村民異樣的目光完全當成了崇拜,全然忽略了村莊中人驚豔後的異樣。

起初,莫七落看到村民對暗香依依的驚豔之色亦沒有放在心上,暗香依依本就長得極美,外人初見會有這種目光也屬正常,可其後他發現時有村中老人用擔憂的目光看著暗香依依,甚或有人想要上前卻欲言又止,只與他打過招呼點頭而過。這鳳凰山村是出入鳳凰谷的必經之路,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山村雖然地處偏僻只有幾十戶人家,可民風淳樸與世無爭,村中人幾乎都與他相熟,而今晚,他便打算在此歇上一歇。

站在劉嫂家的籬笆牆外,看到劉嫂的五歲兒子小牛正在院子裡玩耍便喚了一聲,小牛一回頭看到莫七落,露出了未張全的幾顆小牙,可目光觸及暗香依依時便是一怔,突然轉身跑進屋去對正做飯的劉嫂說:“娘,娘,恩公來了,還帶了個很漂亮的姐姐。”

劉嫂趕忙迎了出來,看到暗香依依時亦是一怔,心道:這女娃長得可真漂亮,可來得卻不是時候。

劉嫂熱情地將幾人迎進家門,一口一個“恩公”地叫著莫七落。

村子地處偏僻自沒有茶水相奉卻有一些山野人家曬乾的果子幹,泡在水中喝下去甜中略帶些酸,亦有清熱解渴的作用。劉嫂又去忙著為幾人做飯,暗香依依便問起莫七落怎麼成了人家的“恩公”。

原來三年前,莫七落與莫十七去鳳凰谷途經此地恰巧碰到痛哭流涕的劉嫂抱著她摔傷的丈夫劉山。劉山上山砍柴不幸跌落山崖,性命岌岌可危,村裡都是些窮苦人家,沒人懂得真正的醫術,距離最近有大夫的集鎮來回也要兩三天,可當時的劉山已經挺不下去了,眼看劉山已經救不活了,劉嫂萬念俱灰抱著剛剛會走路的小牛只知道陪在夫君身邊痛哭。

恰好這時,懂得醫術的莫七落途經此地,當下便幫忙救治,救了劉山的性命。一家人感激涕零,不停向莫七落磕頭道謝。可也才磕了一個頭,一抬頭便看不到莫七落和莫十七的身影了。而後這些年,莫七落和莫十七每次經過鳳凰山村都會帶一些藥材給村中老少免費看病治病,久而久之彼此便都熟了。莫七落沒有說明的是,雖然看病的是他,可真正和村中老幼友好相處親如一家的卻是莫十七,而他與村中人只是點頭之交罷了。主要原因是村裡人和他在一起不知道說什麼,而他也不知道要和他們說什麼。而莫十七卻大不相同,莫十七天生便為人親切隨和,心地善良,可這樣的莫十七,偏偏喜歡性格乖張的暗香依依,曾經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現在……他也沒想通。

陳峰不會說話,便只有莫七落與暗香依依說著話。莫七落剛剛言簡意賅地講完他與劉嫂一家相識的過程,劉山便進了門,劉山一看到莫七落立刻笑了起來,憨實黝黑的臉上頓時出現了數個層巒疊嶂,可當他的目光看到暗香依依時,頓時一呆,不由得臉紅了幾分,有些手足無措地對莫七落道:“恩公,你吃了飯就趕緊帶著這位姑娘走吧,遲了可就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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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嫂從隔壁廚房端著一籃子熱騰騰的土豆走了進來,聞言也附和著道:“是啊恩公,我也正想和你說,這姑娘實在長得漂亮,看樣子也沒有成婚,還是趕緊走吧。”

“怎麼了?”暗香依依問道。

劉山放下手中鋤頭,道:“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我們村子裡面鬧鬼。”

“鬧鬼?”想到前些時日自己在夢裡和莫十七說話暗香依依瑟縮了一下,便聽劉山繼續道:“是啊,鬧鬼,那鬼來無影去無蹤,村子裡未出閣的閨女幾乎都被鬼抓了去!都一個多月了也沒半點訊息。哎,不知道是生是死,這些姑娘都抓到哪裡去了。”

“究竟怎麼回事?”莫七落問道。

“大概在一個多月前,村西頭老王家的姑娘突然不見了,我們全村人到處找也沒找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沒過七天,村西頭老李家的閨女也不見了,然後又過了幾天,薛家的女兒也不在了。一個月來,村裡陸陸續續消失了四個姑娘,都是未出嫁的閨女,大家都覺得事情不對,便去找村長,村長安排村裡的壯丁守在村東張水和村北王全的家裡,說是啥守株待兔。我被村長派去守在王全家,可那天晚上,我們啥都沒看見,只見一個影子在他家姑娘房裡一晃,他家姑娘就活生生地就不見了,這除了鬼還能是什麼?哎,現在只剩張水家那嫁不出去的老閨女之外……”

“就還有這位……”劉山看向了暗香依依。

莫七落還沒說話,便見暗香依依似突然想通了什麼,興奮地道:“世上哪有什麼鬼,肯定是有人裝神弄鬼,或者是武林高手,專抓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肯定是採花賊!”

劉山聞言一呆,武林高手?採花賊?

莫七落微微蹙起了眉,陳峰眼中已有笑意,陳峰一邊聽眾人說話,一邊剝好了個土豆遞到暗香依依手中,暗香依依接過土豆咬了一口,突然大聲道:“我不走了,我要以身作餌,親手抓住採花賊。”

莫七落道:“如果是採花賊,人怎麼會憑空突然消失?這些姑娘又去了哪裡?”

暗香依依無法回答。

莫七落又道:“即便是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帶著個不會武功的人離開時不露半絲影跡。”

暗香依依土豆哽在喉嚨裡,口齒不清地道:“難道真的有鬼……”

莫七落道:“這世上沒有鬼,只有比鬼更可怕的人。”

暗香依依聞言暗道:這話好生熟悉,好像在哪部電視劇裡聽到過……原來出處在這裡。

莫七落看到她不受教的神情頗為無奈。這時,劉嫂又抬了一大碗湯進來,後面跟著抬著一摞碗的小牛。劉嫂笑著擺好了碗筷,劉山道:“山野人家粗茶淡飯,恩公和幾位朋友莫要嫌棄。”

暗香依依正咬著土豆,聞言搶在莫七落前開心地說:“不嫌棄不嫌棄,很好吃,太好吃了。”一邊說好吃還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土豆,揮起的衣袖險些打到莫七落的鼻樑上。

陳峰笑意更深。

小牛有些害羞地躲在他爹後面偷偷地瞧著她。

吃完了一個土豆,陳峰適時又遞過來一個,她接了過來,向小牛招了招手,小牛看到卻將黝黑地小臉完全藏在了劉山的背後,劉山訕笑了一下,將小牛拖出來扯到暗香依依面前,見小牛低著頭交織著手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暗香依依將手中土豆遞到了他眼皮底下,笑道:“給你吃。”

小牛抬頭,羞怯地看著她的笑臉,見土豆在眼前晃來晃去,方才伸出沾了泥土的小手怯怯地接過了土豆。暗香依依笑眯眯地摸著小牛的頭讚道:“好可愛,好乖。”

聞言,小牛眼睛很亮很亮地看著暗香依依。

暗香依依正想再拿一個土豆,陳峰適時地又遞過來一個給她。

莫七落忽然道:“我們留下。”

飯後,莫七落與陳峰帶著暗香依依特意在村中四處轉了轉,一群小孩嬉鬧著跟在後面看熱鬧,三人一行還去拜訪了村長,村長一見暗香依依便道:“姑娘還是趕緊走吧。”

“不忙不忙,村長有所不知,在下學過幾年道術,此番就是幫忙來抓鬼的。”暗香依依撒謊從不用打腹稿。

村長是個老實人,聞言道:“原來是道姑,失敬失敬……”

暗香依依有模有樣地回道:“無量天尊,善哉善哉。”

村長目露茫然。這究竟是道姑還是尼姑?

莫七落在旁邊咳了咳,陳峰已經彎起了嘴角。

第一晚毫無異樣。

第二天,暗香依依在村子裡帶領一群小孩玩老鷹抓小雞,引來一眾村民圍觀。

第二天晚上,燭火搖曳,莫七落坐在門口的草凳上閉目養神,聽到了些許異響,微微抬眸,只見床上打坐的暗香依依瞪著眼睛左看右看,不一會兒摸出一個手帕,捂住耳鼻,又似喘不過氣來將手帕丟在了一邊,而後長嘆口氣,一手支額打了個大哈氣。而後又接二連三地打了起來,隨後扭扭胳膊扭扭脖子,方又盤起雙腿,打起了坐。

雖然房頂有陳峰,屋內有莫七落,可暗香依依仍舊覺得自己應該十二分地提高警覺,不能睡著,因為萬一她睡著了又通靈了和鬼打起交道來怎麼辦?所以她一直堅持著不睡覺,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電視劇看太多,總想著會不會有人吹迷煙之類,便想著是不是應該捂住口鼻,可捂了好一會兒不禁沒有迷煙還覺得呼吸不暢胸口發悶,索性丟了手帕。眼看天快亮了壞人也不見來,她只覺又累又困,連打了好幾個哈氣,小小活動了一下方才開始了閉目養神。

而今她又發覺自己一個不同常人之處,要在從前,一天不睡夠七、八個小時,白天總會困頓,可如今,只要打坐將真氣執行一個周天,疲憊感便能減輕許多。現下,她就在又一次運氣去乏。

可就在這時,屋內的桌子下面忽然傳來輕微地異響。暗香依依如今身懷武功,耳目早已與常人不同,幾乎同一時間與莫七落看向了桌下,只見桌子下方原本好好的土地,鼓起了小包,而後一物自土中破繭而出,是根細細的竹管。

暗香依依眼睛一亮,頓時想到了竹管吹迷香,還沒等迷香吹出來已經捂住了口鼻,順便閉了氣,大概是常人做慣了,忘了武林高手閉氣後根本不用多此一舉捂住口鼻。

莫七落先是看了她一眼,而後緩緩起身,待看見竹管裡吹出一縷白煙時,瞬間移動到桌旁,一俯身一指便輕按在了竹管口。沒有向下按,也沒有向外拔,只是按住,動作一氣呵成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