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睜開眼,胤g正坐在床邊,深不可測的黑眸亮晶晶地盯著我。房內已經點起了蠟燭,天黑了?好象才睡了沒多久。
我衝他微微一笑,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快亥時了。”他答。
我忙翻身起床,“這麼晚了?難怪我肚子餓。你吃過沒有?”
“等你。”
“為什麼不早點叫醒我。”我邊說邊麻利地整理衣衫。
胤g沒有出聲,只是看著我。五兒帶了人迅速而安靜地端上飯菜,吃過飯,洗了澡,唔,真舒服。我精神奕奕。
胤g也洗完了澡,難得空閒地留下喝茶,“今天怎麼突然想到入宮?”他狀似不在意地問,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想到就來了。”我答,總不能說是想來截畫的吧。
“為何到了養心殿也不進去?”他略抬了抬眼看我。
“聽十六說你和十三在裡面,怕你們在商討國家大事,所以沒敢進去打擾你們。”他應該已經看過畫了,為什麼還那麼平靜?難道他變大度了?
他又喝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能有什麼大事?不過是和十三弟欣賞了幅好畫。”
欣賞?他有這個心情?我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什麼樣的好畫?是不是古董?”
“在那邊。”他抬抬下巴,“自己去看。”
順著他指點的方向,我走向梳妝檯,一軸畫卷靜靜地躺在上面,用一根紅色的細絲帶系著。雖然早知道畫中的內容,但開啟後我還是小小地震撼了一下:畫中的女子一襲白衣,銀色的月光映在她身上,婉如下凡的精靈,出塵脫俗。她隨意地坐在湖邊,小巧白的玉足調皮地伸入水中,攪亂了一池湖水……畫中雖然只見到女子的側面,但那微翹的眉梢、嘴角一抹恬靜的笑容,怡然自得的神態,讓人看了心裡忍不住的歡欣。
“真美。”我忍不住讚歎。
倘若不是對畫中的人用情至深,怎能如此準確地捕捉到她的神韻,將她的一顰一笑描繪得栩栩如生?
當局者迷。難怪胤g老是吃八阿哥的醋,難怪八福晉會傷心,原來,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唉……
胤g輕咳,“有沒有覺得眼熟?”
“唔,是有些眼熟,這個湖和以前咱們家的湖很像,連湖邊這棵樹都像。”我點著頭說。
他嘴角微翹,“我說的是畫中的人。”
“畫中人?”我認真地又看了看,“這個美女是誰?你認得嗎?”
他放下茶杯,瞪著我,“是你!”
“我?”我驚奇地說,“這個美女是我?我有這麼好看嗎?”我一本正經地湊到鏡子前,左照照,右照照,然後得意地笑著問:“是誰這麼有水平把我畫得這麼美?”
“八弟。”他淡淡地答。
“八爺?”我故作驚訝,讚歎著說:“八爺真是有慧眼,懂得揚長避短,發掘我的美麗。”
“他不止有慧眼,還有慧心!”他輕哼。
我裝作聽不出他語氣中的諷刺,開心地說:“這幅畫畫得太好了,我要把它掛在客廳,讓所有來的人都能看到,都知道我原來也是這麼漂亮。”
“不許。”他咬著牙說。
“為什麼不許?”我不解地問。
“我說不許就不許!”他沉下臉。
“不許就是不許?你太霸道了吧,這可是人家第一幅肖像畫,還畫得這麼好,不掛出來太可惜了。給個充分點的理由。”我痞痞地說。唉,跟十三、十六混多了,竟學會了他們的壞習慣。
他微惱,“那是八弟畫的!”
“哦。”我拖長了聲音,“好象有理。”我把畫放下,卷好,走到他身邊坐下,雙手託著下巴,望著他,“胤g,你會不會畫畫?”
“當然。”他不屑地說。
當然?康熙的精英教育就是先進。“要不,你幫我畫一幅吧,這樣我就不用掛八阿哥畫的了。”我朝他眨眼。
“我可沒八弟畫得好。”他話中帶酸。
“不要緊。只要是你畫的就行。”我開心地說。雍正的御筆!好象沒看過他畫的仕女圖,拍賣的話一定很值錢。
他沒有表示應允,只是無奈又鬱悶地瞥了我一眼。
第二天一早起來,床頭多了一卷畫,畫的是依偎在一起看煙花的一男一女。還別說,他的水平一點不比八阿哥差,畫中充滿了溫馨與深情。不過,昨晚,呃,那麼累,他什麼時候爬起來畫的?我甜滋滋地欣賞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卷好,吩咐五兒讓人拿去細心裱了。
我心情大好,決定去御花園逛逛,順便摘幾枝花回來練寫生。今天的花兒開得真好,雖然很多才剛打苞,但花香撲鼻,令人心曠神怡。
“四嫂。”十三從後面快步追上來。
“十三?早啊,你不用去上早朝嗎?”我愉快地跟他打招呼。
“我今天告假。”他打量著我。
“哦,你偷懶。”我笑道,“什麼時候我們的拼命十三郎也學會偷懶了?”
“你沒事吧。”他不確定地問。
“我會有什麼事?”他問得真奇怪,任誰都能看得出我現在心情很好。
“昨晚……沒發生什麼事?”他猶豫著問。
原來他是特地來關心我的,“沒有。”我淺笑盈盈,胤g對我還是信任的。
“皇上……沒跟你提起有關什麼畫的事?”他不放心地問。
“畫?哦。有。”我說,十三瞬間變得緊張,“你四哥幫我畫了幅畫,說讓我掛廳裡。”
“四哥畫的?”他滿臉的詫異。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畫得那麼好。”想起畫中的情景我就開心。
“畫的是什麼?”十三追問。
“當然畫的是我啊。”我故意停頓沒說全。
十三臉一白。雖然他老是和我鬥嘴,不過,他是真的關心我們,我不再逗他,“還有你四哥。”
“你和他?你們兩個人?”
“當然是我們兩個人。”
“你沒事就好。”他長長地籲了口氣,黯然地說,“皇上下了道旨,令八哥、九哥改名。”
“改名?好好的又改什麼名?”他的花樣倒挺多。
“他下令八阿哥改名‘阿其那’,九哥改名‘塞思黑’。”
“什麼意思?”聽起來怪怪的。
十三一滯,猶豫了半晌才低聲說:“在滿語裡,‘阿其那’是狗,‘塞思黑’是豬。”
狗?豬?八阿哥和九阿哥?虧他想得出來!昨晚他不是不生氣了嗎?
“什麼時候下的旨?”我不悅地問。
“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正在氣頭上時?我是該氣他小心眼還是誇他有幽默感?我無言。
“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十三說完,又匆匆地走了。
好好的心情被攪了,我悶悶地回房。
阿其那、塞思黑,他非得要這麼羞辱他們嗎?越想越氣憤,“五兒!”我厲聲叫。
“主子。”五兒迅速出現。
“咱們馬上回園子!”我說。
“可是主子,皇上吩咐了晚上他會過來,讓您等他。”五兒猶豫著說。
讓我等他?他讓我等我就等?憑什麼!我讓他放過八阿哥九阿哥他為什麼不放?
“不等。”我冷冷地說。
“主子,他是皇上……”五兒站著沒動。
皇上了不起嗎?皇上就可以隨便叫人豬狗嗎?哼。我抬腳便走。
“姐姐。”鈕祜祿.福雅出現在門口,見我怒氣衝衝,勉強扯起個笑容,“姐姐這怎麼了?有誰惹姐姐生氣了?”
我收回腳步,壓下心中的怒火,客套地說:“沒有人惹我。妹妹今天怎麼有空來?”
“聽說姐姐入宮了,太久沒和姐姐聊天,所以來和姐姐說說話。”
說話?我可沒心情和她閒聊,“真是不好意思,我正準備回園子。妹妹可有事?”我不耐煩地問。
她像是沒聽出我在趕人,徑自走進屋裡坐下。
我心生不悅,但也不好直接趕她,看她神情古怪,好象失魂落魄的樣子,還帶著淡淡的哀傷。她這熹妃娘娘當得好好的,弘曆也很受胤g看重,還有什麼好憂傷的?
“不知姐姐有沒有聽說,昨晚,八福晉引火自焚了。”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但說的內容卻令我震驚!
“八福晉,自焚了?”彷彿被人掐住了喉嚨,我幾乎說不出話來。
“聽說,她把自己關在房裡,然後自己點燃了火,那漫天的大火把所有的東西都燒成了灰燼。”她哽咽著說,“連同她。”
她真的採取了這種極端的做法?這個剛烈又瘋狂的女人!昨晚?離我們見面不過才半天時間,十六來不來得及?我心急如焚。
“姐姐,你可知道她為什麼要自焚?”福雅幽幽地問。
為什麼?我哪知道她為什麼?我只知道我現在想立刻見到十六!
她不等我答,繼續說:“聽說是因為八爺不喜歡她,她才自殺的。姐姐,你說八爺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她?”她緊緊盯著我,眼中透出狂亂,完全不像平常那般溫婉。
“八爺怎會不喜歡她?”我心虛地說。難道是我害的她?
“是啊。”福雅長長嘆了口氣,恢復了冷靜,“八爺不喜歡她還能喜歡誰?”她有意無意地瞥了眼我,“八福晉太可憐了。”她像是心有戚戚焉,失落地嘆道。
我啞口無言,還能說什麼,雖然我無意破壞他們夫妻的感情,但對她的傷害已經造成。但願還有補救的機會……
鈕祜祿.福雅默默地坐了一陣,連口茶都沒喝就走了。
我忘了要跟胤g生氣,把自己關在房裡,焦急不安地等待著,直至下午收到月瑤送來的蘋果派我不安的心才平靜下來。還好,還有贖罪的機會……
夜深了,胤g還沒回來,我讓五兒去打聽,才知他還在養心殿。八福晉自焚對他的打擊也很大吧。
諾大的一個養心殿,靜悄悄的只有胤g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龍椅上,他低著頭,手中緊緊捏著一帕子,像座雕像般僵在那裡。昏黃的燭光不時跳動著,忽明忽暗,我輕輕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挺直了腰,變得威嚴而冷峻。
我走上幾級臺階,站到他跟前,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他亦冷冷地看著我,漆黑的雙眸如同一潭死水,令人心痛。
我從他手中抽出帕子,“胤t,對不起。我愛你。”八個鮮紅的大字血淋淋地印在白色的帕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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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我輕聲勸道。郭絡羅.青黎,她至死還是那麼深愛他的丈夫!
“她這是對朕示威嗎?”他硬硬地說。
“沒有人會用自己的生命來示威,對有些女人來說,與愛人分離,生不如死。”
“朕,真的錯了嗎?”
“不是你的錯。”錯的人是我,正如九阿哥所說,我不該去招惹他們。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寧願老死家中,也不會逃離胤g的身邊,不會去那個莊子,不會去認識他們……也許,這個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人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