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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一對苦命小鴛鴦

第五十八章一對苦命小鴛鴦

三日後,劉白玉出了皇宮,由皇宮禁軍統領親自護送到京郊景修庵。沿途眾多百姓圍觀,都想一睹當年京城第一才女的風姿。簾幕拂動,轎中人姣好的臉龐偶爾洩露一分,人群中便響起一片驚豔之聲。有扼腕於紅顏薄命的,有詠詩稱讚其美貌的,更有甚者,還有市井小調諷刺皇帝是個不能人道的,否則如何會放著這樣一個水靈靈的大美人不要,還裝了轎送到尼姑庵裡頭去?

不過黑胖皇后毒殺白玉美人的謠言,算是破除了。段雲嶂從背後環住金鳳的腰肢,下巴墊在她肩上,懶懶地將目光投向窗外的金簷藍天。

“怎樣,沉冤得雪的感覺還好麼?”關於金鳳毒殺劉白玉的謠言,一度傳得沸沸揚揚,就連他也有所耳聞。金鳳側臉看他:“怎樣,被人說不能人道的感覺還好麼?”

段雲嶂的臉青了。半晌,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關裡迸出一句話來:“我……能不能人道,你不清楚麼?”金鳳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

段雲嶂怒極反笑:“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清楚清楚。”

金鳳大笑,不及躲閃便被他佔去了便宜,一隻大手扯開腰帶,深入重重衣衫,在柔軟豐盈的小腹流連了一陣,向上攀爬,猛地攫住她左邊胸脯。金鳳猛地抽了口氣。

“現在清楚了麼?”段雲嶂吻著她的耳垂,模模糊糊地道。金鳳抿緊了唇,帶著些笑意:“不清楚……”段雲嶂動作一頓,眼神瞬間幽暗了幾分:“你……這是在誘惑我麼?”

掌下的心跳加快了幾分,他只覺血液在他體內快速奔流。他聽到懷裡的女人支支吾吾了半晌,終於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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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靜默良久,段雲嶂笑了,慢慢收攏了掌心。到嘴的肥肉,焉有不吃的道理。

皇帝陛下的森森白牙,閃著寒光,終於含住了一塊黑胖肥美的鮮肉,正要一口咬下去。“皇上、娘娘!熙羅殿出事啦!”

已經夾菜入碗的皇帝陛下不耐地低吼了一聲,繼續埋頭奮戰在黑胖老婆身上,全當外頭的人不存在。

“娘娘!娘娘!”外頭的小孫子已經明智地放棄了對皇帝陛下的指望,只希望皇后娘娘還能尚存一絲理智,“娘娘,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呀!閭王爺把熙羅殿鬧了個天翻地覆啊!”

金鳳勉強找回一絲理智,直了直身子,卻被皇帝陛下一爪子按倒在地。“別去。”他嘟嘟囔囔地道。“雲……雲重……”金鳳喘著氣。“你敢在這種時候叫他的名字!”

“可是……”外頭叫聲更加悽慘:“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太后娘娘暈過去了!”皇帝陛下憤怒了,他憤怒地趴在香軟飽滿的的小肚子上,憤怒地咆哮起來。

咆哮了片刻,終於還是長嘆一聲,起身著衣。金鳳忙亂地摸索著自己的腰帶,心裡憂傷而悲切地嘆了口氣。這年頭想洞個房,怎麼就這麼難……

儘管打斷了皇帝陛下的好事,小孫子卻實在是情有可原的。因為熙羅殿的確已經亂成了一鍋野菜粥。

金鳳和段雲嶂急急地來到熙羅殿,便看見徐太妃正一手扯著頭髮,一手拿著繡花的剪子要去剪自己的頭髮,一旁幾個宮女艱難地拉扯著,既怕使得力氣太大,傷了太妃娘娘,又怕使得力氣太小,太妃娘娘當真把頭髮鉸了。幾個人拉一個人,拉來拉去,居然也不分勝負,就這麼僵持著。太后娘娘在一邊由宮人扶著,捂著後腦,臉上又是痛苦又是煩躁,口中氣若游絲地喚著:“別……別鬧了……”

平日沒個正形的段雲重,此刻神情凝重地跪在殿中,低垂著頭,不發一語,任自己母妃鬧了個昏天黑地,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徐太妃鬧騰了一陣,見鉸頭髮是沒什麼指望了,段雲重這個小畜生也不知道磕頭認錯,於是眼淚漣漣地將繡花剪子一扔,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你這小畜生,你知錯不知錯!”

太后頓了一頓,連忙也找了個臺階下,跟著怒道:“小畜生,看將你母妃氣成這樣!還不快叩頭認錯!”

段雲重卻梗直了脖子,硬生生將兩宮娘娘的臺階頂了回去:“兒臣主意已定!”

徐太妃幾乎要暈過去了,當下哭也不是,罵也不是,發瘋也不是,完全已經無計可施了。太后娘娘顯然是暈過一次的了,坐在玉座上微微喘著氣,見金鳳和段雲嶂進來,彷彿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樣:

“皇帝,皇后,你們快來勸勸他,這……這孩子簡直是要反了天了!”

金鳳連忙上前安撫了太后一輪,又將徐太妃從地上扶起來,折騰了半晌,好話說盡,方才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徐太妃覺得段雲重的婚事實在是不能再拖,心中著急,上回禮部尚書陳大人的夫人和小姐入宮,徐太妃見了陳小姐,十分喜歡,就自行替段雲重拿了主意,和陳夫人訂下了這門親事。豈料今日和段雲重一說,段雲重卻二話不說往地上一跪,說他這輩子除了一個人以外,什麼樣的女子也不要,再好的姑娘也不娶。

徐太妃拉了太后來規勸段雲重,本是想勸他,這心愛的女子,即使是身家還不錯的,以段雲重的身份來說,娶來作妾室也絲毫不為過,可是陳小姐這樣的好姑娘,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說了半天,段雲重毫不動心,始終堅持一男不二娶,還不小心說漏了嘴,說出了他這心上人本是後宮中的一名普通的宮女。

此言一出,徐太妃和太后都大驚失色。

莫說閭王和宮女的曖昧情事會招致天下人的恥笑,以宮女這樣低賤的身份,就算給段雲重做妾室,也是不夠格的,了不起收作一個侍妾,已經是她極大的榮耀了。

可是段雲重說,他要娶那個宮女,而且只娶她一個。徐太妃只得問那宮女是誰,段雲重卻打死不肯說了。徐太妃渾身顫抖地問:你可是怕我暗害了她?

段雲重這沒有腦子的孩子卻爽快地答了一句:是。於是天下大亂。連太後娘娘都忍不住感嘆,段家皇朝這麼多年來,頭一次出了個這樣的紈絝。

徐太妃便大罵:你這個混賬,你除了吃喝嫖賭,還會什麼?你活著還有什麼用?

段雲重卻施施然道:正因為我是個只會吃喝嫖賭的混賬,倘若連給自己心愛女人的承諾都兌現不了,那就真的是個實打實的廢物了。所以說連臉都不要的人,是最可怕的。

金鳳聽得心裡一陣一陣地發緊,覺得徐太妃這母親當得實在可憐,她今後要是生出這麼個說話比刀子還扎人的兒子,不如趁著牙沒長齊扔進太液池裡淹死算了。

於是撫著徐太妃的背脊勸了一句:“太妃娘娘,往好處想,民間的傳言並不是真的。雲重喜歡一個宮女,總比喜歡一個煙花女子好些。”

徐太妃驚恐地回望她,彷彿不相信她怎麼能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來。

金鳳自以為自己的安撫十分到位,於是又說了一句:“要不,就讓雲重先和那位陳小姐處一處,或許那陳小姐根本就不喜歡雲重這樣的。”

風月啊風月,你不要怪我。你家雲重要是這點誘惑也扛不住,那後頭的都是扯淡了。徐太妃更驚恐了,猛地叫起來:“她怎麼會不喜歡?我兒子這樣人才,她怎麼可能不喜歡?”

“……”金鳳無語。你方才還說你兒子是個畜生,是個一無是處的混賬,怎麼如今又成了香餑餑了。

徐太妃盯著金鳳,忽然覺得這個思維奇特的黑胖女人,或許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想到這裡,她猛地抓住金鳳的手,眼睛裡露出一絲曙光:“皇后,雲重平日最聽你的話,你去勸勸他,他一定會聽的。”

“……娘娘,這件事上,他未必會聽臣妾的。”“那麼你去問問他,那個宮女究竟是誰?他不肯告訴我,想必會告訴你的。”

金鳳一愣,而後十分為難地看看段雲重,又看了看段雲嶂,終於認命地吐出一句話:

“娘娘……其實臣妾覺得……那宮女……應該是臣妾宮裡的……”她心中喘了一口氣,慶幸風月今日沒有跟來。

其實段雲重這樣瞞著太后和徐太妃也不是個長久之策,畢竟,兩個人總不能偷偷摸摸一輩子。

徐太妃驚呆了。半晌,她尖厲地叫起來:“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是你指使那賤人勾引了雲重,讓他和我作對!皇后,你好!讓我的親生兒子和我作對,你好狠的心!”

金鳳一呆,忙解釋道:“娘娘您誤會了,臣妾如何會……”“他們二人若不是有你護著,如何能暗通款曲?你早就知道雲重和那賤人之間的事,你敢否認麼?”

“……”金鳳語塞了。她的確早就知道段雲重和風月之間的事,她也的確有意或無意地為兩人行了許多方便。

徐太妃的眼中現出忿恨的光,彷彿積壓已久的全部怨恨都在此刻找到了出口:“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害我!”“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金鳳臉上。

金鳳被打得有些發懵,她想不到徐太妃竟然敢打她,更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莫名其妙地牽扯進這麼一樁事裡頭來。愣了一會,她才伸手去摸被摑得發燙的臉頰,下一刻,卻已經被拉進一個寬厚的懷中。

“徐太妃,朕敬你是雲重的母妃,可是掌摑皇后之罪,即使是你,也承受不起。”段雲嶂一手攬著金鳳,凜然怒視徐太妃,渾身輻射出森冷之意。

徐太妃猛然回神,她眼中的皇帝一向疏淡而有禮,從未在她面前展露過如此的帝王天威。她恍然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渾身顫抖起來:“皇上……恕罪!”

“恕罪?”段雲嶂盯著金鳳臉上紅通通的一片,語氣更是冰冷。段雲重此刻也驚惶不已,連忙過來跪倒在地:“請皇兄看在母妃一時糊塗的份上,饒恕母妃一次吧!”

段雲嶂哼了一聲:“你自己的賬還沒算清呢!就要替你母妃求情?”段雲重登時無言。

“這個……”金鳳摸著臉,“其實沒有這麼嚴重……”雖然很疼,可是再疼也不過是一巴掌麼。徐太妃畢竟是長輩,肯賠個不是也就沒什麼了。

“嚴重不嚴重,不是你說了算!”段雲嶂瞪她一眼。金鳳摸摸鼻子,垂下頭去。

“徐太妃,”段雲嶂慢慢道,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堅定,“打傷皇后的事,朕可以稍後再同你算。至於雲重的這樁婚事,你鬧了這麼久,也鬧夠了,再鬧下去,皇室臉面何存?”他斜睨段雲重的頭頂,唇角帶著一絲冷笑,“他既要做痴情漢,誰又能攔得住?皇室法度難道是一紙空文麼?”

徐太妃面上明顯慘白下去。

皇室法度的意思,即是皇室子弟不得與身份低賤之人通婚。倘若段雲重決意要娶一個宮女,那麼等待他的後果將會十分殘酷,輕則貶為平民,重則以抗旨論,抄家砍頭,端看段雲嶂的意思。

徐太妃呆了片刻,終於大哭起來,往日銳氣再也不見,只扯著段雲嶂的袍緣哭道:“皇上,您與雲重從小一起長大,兄弟情深,您不可下此狠手啊!”

段雲嶂覷著徐太妃,良久,嘆了一口氣:“朕與雲重雖為兄弟,可皇室法度如此,朕也無可奈何。雲重,朕給你三日時間,倘若三日後你仍執迷不悟,休怪朕不顧兄弟情面。”

言罷,段雲嶂向太後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拖著金鳳毫不戀棧地離去。金鳳被他抓得死緊,步子有些蹣跚,回頭去看徐太妃,只見一個面如死灰,一個直著孤單的脊樑,蕭瑟冷清。她再回頭,看著牽著自己的這位帝王。忽然心中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