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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131道菜:犧牲的真相

事情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不,或許還要更早一些。

在泰勒啟用半神血脈之後, 每年都會來大海溝這裡放一些神血, 用作獻祭, 而在貴族們的暗中推動下,亞特蘭蒂斯也完成了墓葬風俗的變革,從海葬轉變為祭祀,所有自然死亡的亞特蘭蒂斯人,遺體都被沉入大海溝中。這裡,既是禁地,也是所有亞特蘭蒂斯人的墓地。

在前幾年,克里斯每年都會來訪一段時間,挑選食材,享受歡愉的同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用神力為泰勒補充消耗。而泰勒王子登基,結婚之後, 克里斯就沒有再來過了。

那時候的問題還不是很明顯,或者說, 在對短生種而言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是幾十年裡,都沒有什麼問題。亞特蘭蒂斯人的遺體安撫了海溝族的痛苦,而泰勒的犧牲則提供了足夠的詛咒,沾染了半神鮮血的海溝族時刻承受著來自海神波塞冬血脈的詛咒,因此沒有衝出封印的力量, 再加上偶爾也會有自然死亡的貴族,封印,變得前所未有的穩定。

雖然代價是,不斷付出神血的泰勒永遠失去了再進一步的可能性。

但是幾十年過去,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海王泰勒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或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是終有一天,亞特蘭蒂斯將失去一個願意自我犧牲的半神。

宮廷法師發出了警告,貴族中的施法者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那就是隨著泰勒的離去,封印將再度出現問題。

整個封印的補充由兩部分組成:平民的血肉,海神後裔也就是貴族的鮮血。而貴族的數量,相對平民來說,實在太少了,這也就意味著,哪怕所有貴族都願意在死亡後捐獻自己的遺體,靠貴族自然死亡的獻祭,也很可能不夠……

或許泰勒最後的犧牲能給亞特蘭蒂斯多帶來百年的和平,可之前的幾千年裡,亞特蘭蒂斯都沒能出現半神,短短百年,再出現下一個半神的機率……沒人能保證。

而沒有半神,想要維持住封印,就只能獻祭貴族,或許不多,但隔一段時間,總需要獻祭那麼一兩個貴族。

這就為分裂埋下了禍端。

並非貴族們都不願意犧牲,只是……沒人希望自己不明不白的就被直接犧牲了。說白了,一旦這種事發生,貴族們都將不再信任皇室。

亞特蘭蒂斯的皇室和貴族在血脈上本就沒有太大的區別,大家都是海神波塞冬的後裔,只不過亞特蘭蒂斯沉入海底之後,出現了第一位半神海王的那個家族,自然就成了皇室,他的血脈也要稍微強一些。不過,其他貴族的血脈後裔中,理論上來說也有誕生半神的可能性,一旦誕生,恐怕王位就要易主了。

因此,名義上來說,貴族都服從皇室的命令,可實際上,誰也不服誰。泰勒在位期間,情況好了很多,畢竟水貨半神也是半神。

然而一旦泰勒離去,事情又會回到原點,亞特蘭蒂斯的分裂,幾乎是註定的。

泰勒一生的夙願,莫過於維持王國的繁榮與……完整,因此,二十年前,泰勒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他要拿到那把傳說中的神器!

只要有了海神的三叉戟,皇室就能擁有更大的凝聚力,亞特蘭蒂斯,或許就不會分裂。

但是由於不斷的犧牲,泰勒根本沒有提高多少血脈啟用度,仍然只是一個水貨半神。靠泰勒自己的力量,哪怕是全盛時期,也完全不可能取得這把三叉戟,這一點,泰勒還是非常想有自知之明的。更何況,二十年前,泰勒的身體狀況就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因此,泰勒只能做出了一個無奈的決定,發動一場浩大的遠征,讓軍隊開路,護送他進入海溝深處。

貴族們也不想看到亞特蘭蒂斯分裂,畢竟對他們來說這樣也沒太大好處,但他們更不想因為國王的瘋狂,就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關於那把傳說中的三叉戟,亞特蘭蒂斯一直都想找回來,可沒有半神海王在,找到了也拿不走。這次,既然泰勒決定放手一搏,貴族們也樂得提供一些物資支援。

於是,皇室和貴族們達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貴族們有錢出錢,提供了大量物資,就是不肯出人出力,於是亞特蘭蒂斯絕大部分的精銳部隊都動不了,泰勒只能徵召平民——徵召了亞特蘭蒂斯一大半的平民。

浩浩蕩蕩的大軍開進了海溝,在魚生水不熟的地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群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的平民,拿著簡單的武器,對抗著悍不畏死,數量近乎無窮無盡的海溝族。

這已經不能說是一場戰爭了,完全是送死!

或者說……獻祭……

泰勒徵召的時候,特地挑選了一遍,把亞特蘭蒂斯幾乎所有老弱病殘都帶走了,隊伍中青壯年所佔的比例並不算高,一切,都是為了亞特蘭蒂斯的未來。

這是一場慘烈的屠殺,泰勒能衝到海溝深處,完全是因為……沿途的海溝族,都吃飽了。

水幕畫面上,泰勒終於到了征途的盡頭。

這是只有泰勒一人曾見過的畫面,當泰勒回來後,帶回了神器,卻沒有對最終的考驗吐露一個字,哪怕是萊恩和萊拉這樣的皇室成員,也從來不知道那一段真相,頓時屏住了呼吸。

在泰勒回來之後,所有人都在猜測他在那裡遭遇了什麼,有人說是被封印起來的,傳說中的魔獸卡拉森,也有人猜測那裡既然是海溝族的老巢,那肯定會有無數海溝族……

然而泰勒始終閉口不言,一個字也不肯說,也沒人能強迫一位手持神器的半神海王。

事實上,什麼也沒有。

沒有魔獸,沒有海溝族,只有滿地的屍骨,還有一具身著金甲的屍體,手中拿著黃金三叉戟。

身為一名廚師,看著骨頭分辨種族算是基本功之一,克里斯一眼就能認出,那些都是海溝族的屍體,不知道鋪了多厚一層。

看樣子,這裡之前的確有什麼東西,還十分強大,殺得沒什麼智力的海溝族都不敢靠近了。更有意思的是,克里斯還發現,這些屍骨還並不一樣,偶爾能看到最下層的一兩塊,更像是……人類的屍骨!所以,如果可以實地考察的話,說不定可以揭開海溝族退化的迷題……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畫面中,泰勒沒有多過猶豫,伸手便拔出了三叉戟。

黃金三叉戟散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像是在反抗一樣,強大的能量衝擊在泰勒身上,泰勒銀白色的鬚髮瞬間變得更為蒼白,臉上掙扎著痛苦的神情,卻始終緊緊地握住三叉戟,絲毫不肯鬆開。

最終,泰勒身上不完整的半神血脈還是勉強得到了海神三叉戟的認可,光芒逐漸平息下來,這把神器不再反抗,任由泰勒將其拔出。

三叉戟被拔出來後,初代海王的遺體瞬間灰飛煙滅,而身上的金甲,則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三叉戟中。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沒有再說明泰勒之後是怎麼回去的,不過想也知道,回去這一路,也沒那麼好走,甚至比來時更加瘋狂……

“所以,最後死了多少人?”克里斯問了句,“或者說,最後回來了多少人?”

“沒有多少,”泰勒搖搖頭,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疲憊,要不是在水中,恐怕會直接癱坐到地上,“在那之後,亞特蘭蒂斯的人口只剩下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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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和萊拉驚恐地捂住了嘴,差點發出聲來,他們從來都不知道,亞特蘭蒂斯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歷史,二十年前……那時候他們似乎還沒有出生?

“呵呵,”克里斯冷笑著,“真是可笑,當年那個可以為了亞特蘭蒂斯犧牲一切的王子,竟然選擇了這種‘犧牲’……王權這種東西,時間這種東西,對短生種來說,還真是……奇妙。”轉過身去,克里斯甚至不想再面對泰勒。

“犧牲……我已經付出了足夠的犧牲!甚至,連我的孩子也……”泰勒卻突然激動起來,“至少一切的犧牲都是有價值的,有了它,亞特蘭蒂斯就不會再分裂……”泰勒緊緊地攥著手中的三叉戟。

又一道水幕形成,這次,是在最終撤退時,被無數鮮血刺激得發狂的海溝族,緊緊地追趕著他們,甚至要一起追出封印。

泰勒他們出去的時候,勢必會對封印形成一定衝擊,到時候海溝族如果跟著衝出去的話,亞特蘭蒂斯的麻煩可就大了。

二十年前,泰勒的兒子也已經七十歲了,並沒有啟用半神血脈的他,哪怕作為亞特蘭蒂斯人,也沒什麼戰鬥力了。這一次出征,父親帶上了他,卻沒有帶上更年輕強大,正值壯年的兒子,他心裡也大概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或許,這就是亞特蘭蒂斯皇室的宿命吧。

沒有怨恨父親,從他答應了出征的一瞬間,就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未來,現在,是時候了。說來可笑,自己恐怕是亞特蘭蒂斯歷史上唯一一個做了七十年王子的“廢物”吧?不像父親那樣是個半神,甚至政治手腕還不如兒子,一生碌碌無為,也就現在,可以為亞特蘭蒂斯做些什麼了。

帶著微笑,年邁的泰勒之子正準備脫離隊伍,卻忽然被拉住了。

“怎麼,我都陪你做了四十年王妃,沒做過一天海後,現在就想把我拋掉?”身邊同樣白髮蒼蒼的妻子不滿地抱怨著他,一如過去的四十年。

兩位老人挽著手,爆出一道水波,逆流而行,迎向了無窮無盡的海溝族……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池: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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