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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阿虞和寧胤

漆黑之中, 一道泛著血光的人影, 似乎極為引人矚目,只是此地除了那道血光人影,並無其他活物, 所以沒人注意。

可是,鬼面極其注意。

鍾彩只覺自己胳膊大腿, 宛如千金重, 每行走一下,不只是耗費了她全身的力氣, 更是宛如行走在刀尖火焰之上。

她的身軀,早已被魂體鬼面咬得千瘡百孔, 包括原本傾城的容貌。

而今,五官依舊,卻破損不堪,除了沒有惡臭味,同腐屍的模樣也差不了太多。

甚至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處,全都飄散出一絲絲灰氣, 這灰氣不斷滲透於鍾彩的體內, 讓她在行動越發遲緩,眉目間更是透露出一絲死氣。

鍾彩原本堅韌的眉眼,此時已經開始有點渙散,但下一刻,她又咬了咬下唇,力圖讓自己保持清明, 血珠子順著唇角流下。

久違的體力透支之感。讓鍾彩意識到她也許在這漆黑之地已經奔跑了很久很久了。

可也許,也很短很短。

直至最後一塊膝蓋骨被撕扯掉,鍾彩“啪嗒”一聲跪倒在了地上,疼痛不已,但不及心裡滲透出的一絲絕望。

可這絲絕望方一閃過,又被面目痛苦的鍾彩狠狠壓制。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這裡。

如何…如何能輕易放棄?!

即使,她現在像個凡人。

況且,阿虞…阿虞還等著她去救他。

她如果倒下了,阿虞…阿虞該怎麼辦?!

想到久尋未果的阿虞和她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甚至,她內心萌生了一個從未想過的畏懼念頭。

阿虞,他會不會……

念頭一閃,鍾彩瞬時心神失守了一下,無助,無望瞬間侵襲住了依靠身體慣性保持爬行姿勢的鍾彩。

她現在連逃跑的能力都喪失了,似乎被斬斷了所有羽翼的鍾彩,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能活下去了。

真的,她不知道了。

無法與鬼面搏擊的情況下,難道只能任其蠶食嗎?

鍾彩,再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她一次次地想去變強,可終究佔不到頂端,因為她不夠強,所以才會逃不出這魂體鬼面,任其蠶食。

如果她再強一點,她就能救自己,救阿虞。

可就在鍾彩紛雜思緒之際,她身旁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陣空間扭曲。

一雙泛著金光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她的肩頭,只是一勾一拉,就將鍾彩扯了過來。

……

方才還追逐著正歡的貪婪鬼面,臉上莫名出現了一絲迷茫。

它們的獵物呢?

事實上,鍾彩本人意識已經開始偏於消沉,接連的打擊,饒她如何堅韌,身體和意志都瀕臨崩潰,只是她不甘心啊。

好不甘心。

濃濃的不甘和自怨,在聽到少年清冽的聲音時,鍾彩明顯恍惚了一下,顯然根本沒反應過來,回頭又是不可思議的回神。

“阿彩,不怕,我在。”

一邊說著話,阿虞還一邊安撫的輕拍鍾彩的背,他臉上也是難得後怕的表情,方才,他要再來晚一點,也許他就見不著鍾彩了。

想到這個可能,阿虞不由緊了緊在鍾彩身後安撫的手,想到來時的路上的決斷,他眼底終究閃過一抹堅定。

完好無損的阿虞同傷痕累累的鍾彩對比極大,鍾彩也不顧會扯著自己的傷口,一雙眼眨巴眨巴就是離不開阿虞臉上,在他臉上來回捏了幾下,彷彿確定眼前之人,是真阿虞一般。

在此般境地見到阿虞,若不是同阿虞相處了這麼些年的熟悉,他的好些小習慣都能一一對上,恐怕鍾彩也不會相信。

樣子是難得犯傻,可卻是經過這麼多磨難,差點死掉的鍾彩最本心的回應。

等真正確定眼前之人就是真的阿虞時,鍾彩難得慌張著急道——

“阿虞,你去哪了?”

“這又是哪裡?”

“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連珠炮問題,鍾彩急於解惑,在漆黑地界,看不到希望的奔跑,讓鍾彩忽然意識到,未知簡直是世上最恐怖的事之一。

只是,這些問題,在對上阿虞漂亮星目裡自己的投影,鍾彩的話語戛然而止。

鍾彩雖然美了很多年,但從未在意過容貌長相。

可能也是因為看自己看久了,並不覺得擁有漂亮的皮囊會佔據多大的優勢。

但如今……

看到阿虞眼底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比她在藥王谷是的黑鬼模樣,不知醜上了多少倍,鍾彩第一次有了“自慚形穢”之感。

尤其在她發現,她手上的傷口的血,沾染了阿虞如玉的面龐和掌心,她下意識地像抽回自己的手。

可她剛一動作,卻被阿虞緊緊抓住。

鍾彩有些躲閃的眉眼,卻對上了阿虞始終不變溫柔且堅定的目光。

“阿彩,不論你變成什麼模樣,在我這裡……”

阿虞指了指自己的胸脯,那跳動的韻律,似乎比往常更快了些。

“你永遠是那個讓我一見傾心的阿彩。”

彼時,阿虞目光灼灼,兩人似乎是回到了那年歸無島上的初遇。

無措的傾城少女和淡然的星目少年。

有些人,一旦遇上,便是註定。

阿虞灼熱的光線似乎想照進鍾彩的內心,在鍾彩詫異又摻著一絲動容的眼神裡,他眉眼彎了一下,一片溫軟,瞬時覆蓋住了她滿是血痕的唇。

阿虞的吻,同阿虞的人一般,溫柔繾綣。

只是那會大腦空白的鍾彩,並未有品出這一吻的決絕。

初吻,鍾彩偶爾也會像其他少女一般,幻想過會在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發生。

卻沒想到,竟是在這般境地。

雖不算美好,卻奇異地安撫住了鍾彩慌亂的內心。

彷彿只要同阿虞在一起,即使面臨死亡,她也有勇氣。

好半晌,鍾彩才回過神來,羞澀地微有後退,等到一後退,表情又是有些懊惱,怕阿虞誤會,趕緊補充道——

“我不是……我是怕我這傷口上有什麼毒,到時候會傳染你。”

鍾彩說不出那個詞,只好嗚咽嗚咽過去。

倒是阿虞,沒見多少羞澀,反而一臉淡然捧著鍾彩的面龐,唇角綻放出一絲笑意道——

“我的阿彩,世上第一的好看,尤其是害羞的時候。”

阿虞很少說情話,今日倒是毫不吝嗇,但不得不說,鍾彩先前那絲卑微,被阿虞撫平了。

阿虞見鍾彩狀態略好轉了些,才開始同鍾彩解釋來龍去脈。

可越說,鍾彩越發詫異。

此地竟是——

無邊鬼域。

鍾彩先前只聽過一回這個地方,但卻是再也忘不了。

無邊鬼域,可是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地方。

傳聞,世間除了四大修真域和中樞島外,還存在一處神秘之地,即是“無邊鬼域”,沒人能尋得“無邊鬼域”的入口,它只會被天地規則之力開啟,進去的人大多也是窮兇極惡的修士,而且,一旦進去,再不能出來。

算是天道在修真域放置的囚牢。

也是當年雲書誣陷鍾彩,沒有得逞後,被自己所立的“道心誓”所帶去的地方,想來應該是早已命隕此地了。

阿虞猜測可能是先前雨畫生的法術,引起了墨綠結界的空間動盪,以至於他們被傳送到了此地。

鍾彩震驚的同時,也暗道難怪修士進去後,再也無法出來。

誰曾想在在無邊鬼域裡,不管再修真域多有能耐的修士,在這裡都會淪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只能任由此地先前死去修士轉化的被困在這裡永遠無法輪迴轉世的惡靈,撕扯皮骨,最後淪為他們的食物。

而阿虞之所以能完好無損,全賴鍾彩師尊那塊玉鐲的庇佑,說到這,阿虞眉間閃過濃濃內疚,若不是先前,鍾彩把玉鐲給了他,她自己也不會差點死掉。

至於,阿虞如何尋到鍾彩,還多虧了阿虞當年送給鍾彩,助其使用歸無島靈氣修煉的“靈無相項鍊”。

當年阿虞提及“靈無相項鍊”的上一任主人是位女修,卻未說那項鍊其實是阿虞母親的遺物,也是留給阿虞唯一的東西,他當年認定鍾彩後,沒多加思索就給了她。

靈無相項鍊其實還有一顆耀眼的紅寶石墜子的配套,用來能感應靈無相項鍊的位置,在鍾彩受於“寒滯”時,阿虞便是根據靈無相項鍊的定位尋得了鍾彩的位置,讓小竹鼠給鍾彩送瞭解藥。

但無邊鬼域實在太大,而阿虞在此地,雖不受“鬼面”攻擊,但到底也如同凡人一般,所以,他尋得鍾彩還是費了一些時間。

一番詳盡的解釋,算是解了鍾彩的疑惑,但即使阿虞解釋的很全面細緻,可鍾彩還是覺得哪哪有些不對。

比如,阿虞是怎麼知道此地是無邊鬼域?

還有就是,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明顯雖還是漆黑,但卻沒有鬼面了。

這…這又是為何?

好些疑問壓在了鍾彩心頭,讓她面目有些凝重。

而阿虞這時,則左右手各從身後掏了一物出來,攢在手心裡,先是將右手遞向鍾彩面前,緩緩攤開道——

“喏,這小家夥許久沒見你了,想你的緊,你且跟它玩玩。”

粉紅小鼻頭微微聳動,灰亮的皮毛即使是在一片漆黑地界,也熠熠生輝。

正是好久不見的小竹鼠。

此時兩顆瓜子眼高高揚起,粉紅鼻頭喘著粗重的鼻息。

顯然稱不上高興,還有點生氣。

小竹鼠搞笑的模樣讓鍾彩有一瞬間似乎忘記了緊張,有些哭笑不得回道——

“你確定它對我很想念?”

阿虞一邊點頭,一邊戳了一下小竹鼠的腦門——

“嗯,小家夥只是彆扭而已。”

小竹鼠聽完,瓜子眼擰的更緊了,小腿一抬,就是拿屁股對著兩人,暗自不知生著什麼悶氣。

鍾彩雖想摸摸小竹鼠,但她身體微動,就扯著傷口,疼的她直抽氣,看得阿虞又是一陣心疼。

只是可惜的是,時空跳躍,兩人的儲物袋被扯得支離破碎,靈藥靈植早已不知去向何處,即使鍾彩是個厲害的煉丹師,可沒有材料,她也無處施展。

心疼快速閃過,阿虞左手就伸得有些急了,臉色正經了些——

“阿彩,我有出去的辦法,你的傷一定會好起來的。”

話畢,阿虞將左手攤開,一個泛著金光的小小“日晷”靜靜躺在他手裡,精巧別緻。

鍾彩驚疑——

“什麼方法?這又是……”

鍾彩想指指阿虞手裡的“日晷”,卻因為渾身疼得抽氣,只能眼神示意。

見狀,阿虞連忙把“日晷”往鍾彩松送了送,以此減少鍾彩的動作。

“這便是我在認寶會上得到的寶物,須彌日晷,它能開啟時空道,屆時,就可以出去了。”

阿虞言語說得輕描淡寫,彷彿是多麼不值一提的物件。

但聽在鍾彩耳裡,卻宛如高山轟塌。

被震得有些發暈。

須彌日晷,她聽過,在熟讀修真域歷史的阿雪那裡。

傳說須彌日晷乃是上古飛昇之神,偶然遊歷某一界修真域時,忽得感悟時空碎片之靈,隨手融於一方日晷,留給有緣人感悟道念。

阿雪當時說的那位不知名的神,只是隨手起興,但聽在鍾彩耳裡,卻覺得不是那麼簡單。

即使只是隨手一念,也是因果沾身,到了神的地位,比之他們這些普通修士,更重視因果一說。

所以,那位不知名的神,竟然願意擔下這份因果,顯然不只隨手一念這麼簡單。

鍾彩當時思索而得的結論是——

尋找子民。

專屬於某一位神的子民。

恰好這時,阿虞說道,日晷能選擇他,是因為他有時空道的道基,所以,只要他同能好好體悟日晷裡的道意,他們就能出去。

鍾彩眼裡閃過一絲果然,果然如她所想。

道法三千,雖個個不同,但卻有道別之分,有些小道弱道是歸屬於強道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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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彩雖不知那個不知名的神分管於哪個道別,但有一點可以推測到,時空道應該是屬於他所管轄的道別範圍。

而所謂的留給有緣人感悟道念,只是為了更好的幫助他的子民飛昇。

再說得深一些,是吸取各界資質厲害的修士,待其飛昇後,壯大自己的勢力。

不過,現在鍾彩資歷尚淺,還未想到如此深層次,只約莫猜測是那位不知名神的故意為之,如此一來,這日晷可真是個了不起的寶貝。

如果真的能感悟須彌日晷裡的道意,也稱得上是另一種程度的“神之認可”。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區域,只是阿虞感悟到淺層道意後撕裂的一個隔絕空間。

阿虞這廂還在同鍾彩解釋——

“時空道修到高階,可穿梭時空而行,但前提是要飛昇成仙,不過我們現在只要能撕開無邊鬼域的空間縫隙,逃離出去即可,這倒是費不了多大力氣,約莫再讓我體悟一段時日即可。”

鍾彩聽完阿虞信誓旦旦的話,總覺得剛剛讓她差點陷入死地的困境,就這麼被阿虞輕輕鬆鬆說的兩三句就能解決,她明顯有些不可置信。

鍾彩眼神有些直愣,真有這麼簡單嗎?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

“阿虞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阿虞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眼底是篤定安心,手微微摸了摸鍾綵帶有血汙的頭髮,但他眼底不見嫌棄,反而是在撫摸什麼心愛之物道——

“當然不會,阿彩放心。”

鍾彩這才微微舒了一下眉頭,阿虞不會騙她的。

但,阿虞背在身後的手掌,卻緊緊攢了一下。

之後,在阿虞以淺層道意撕裂出的一方不大的空間裡,鍾彩和阿虞也算暫時有了避難所,得以稍作喘息。

鍾彩因為先前不知日夜的奔跑,沒有靈力供給的身體,差不多達到了極限,在得了阿虞的回答後,很快就昏睡過去,以此也能減少她身體的疼痛。

而阿虞,也終於舉起了那一方泛著金光的“須彌日晷”,眼神陡變鋒利。

利得“須彌日晷”的光芒似乎弱了一些。

其後的日子,鍾彩清醒的時間並不多,大部分都在昏睡中儲存體力。

而阿虞比之鍾彩清醒的時間更短,基本鍾彩每次醒過來之時,阿虞都在一旁雙手交疊,手捧日晷,盤腿打坐感悟。

凝重皺眉的模樣,讓鍾彩決定出去後,一定要更加發奮努力修煉。

她要變強,才能保護自己,保護阿虞。

是夜。

阿虞微微睜眼,眼裡清明異常,半點迷濛不現,完全不像是入定感悟之相。

只他眉眼落在了昏睡的鍾彩身上,再無移開,那凝視的目光即使海枯石爛,似乎也不想移動分毫。

直至日晷裡的金光小人提醒道——

“大人,時辰將至。”

阿虞眼底的深情最終化為了一抹複雜。

這夜,阿虞再沒閉過眼,保持著盤腿的姿勢,目光停留在鍾彩身上,久久不散。

等到鍾彩醒來之時,對上了的就是阿虞依舊明朗璀璨的漂亮星目。

在漆黑的空間裡,似是唯一能安撫鍾彩的光芒。

此時,卻見阿虞星目一彎,顯露一個開心的情緒——

“阿彩,成了。”

鍾彩本來還有些迷濛,一聽這個喜訊,立馬來了精神,就連身體似乎都不那麼疼了。

“真的?那我們現在出去吧。”

壓抑的漆黑,即使暫時沒什麼危險,也讓身受重傷的鍾彩有些喘不上氣,況且,現在的無力模樣,她很不喜歡。

只待出去後,她一定不會放過將她和阿虞陷入此境之人。

不論,他們究竟圖謀什麼!

鍾彩眼裡難得劃過一抹狠厲。

阿虞又同鍾彩仔細交代了一番一會該如何行動,在得了鍾彩點頭後,阿虞才手持著日晷準備準備施展時空道的道念,撕開無邊鬼域的空間邊界。

阿虞十指輕微閃動,雙手不斷結出繁複印記,手上的日晷本來還處於他掌心,卻因為道念波動,已然浮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虞面上開始浮現細細密密的汗滴,而日晷的金光也越發增亮,很快就蔓延開來,遍及整個隔絕空間的每一寸,看著眼前的金燦燦,鍾彩這才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所在的這個隔絕空間,不過立錐之地。

也是金光大盛,刺的鍾彩不自覺眯了下眼。

等她再一次睜眼後,嘴不自覺地張了張。

因為…因為……

真的,成了!

正如阿虞所言,時空道的道念,真能撕裂無邊鬼域的空間邊界。

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出去了。

看著眼前不過一人高的金邊小口,鍾彩終於釋放出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

阿虞這會已經將日晷抓在了右手上,只是源源不斷的金光輸出,證明阿虞還在輸送道念。

另一邊,阿虞用空閒的那隻手,攙起一旁的激動詫異的鍾彩,面色笑容不變——

“阿彩,我先送你進去。”

鍾彩先是興奮,走了兩步,眼神觸及阿虞摻著她的手,忽地一下頓住了,笑意僵在臉上。

阿虞見鍾彩忽然不動,以為她是哪裡難受,問了一聲道——

“阿彩,怎麼了?”

好一會,鍾彩轉身,對上了阿虞沒有雜質的星目,只是鍾彩的眼神,讓阿虞心下一跳。

恍惚又有些瞭然,但最後又融了一絲不確切的痛苦。

下一句,鍾彩有些發乾的聲音響起——

“阿虞…你怎麼不跟我一起進去?”

阿虞心裡慌了一拍,聲音像卡在喉間,發出的很艱難,但還是故作鎮定道——

“我一會收尾好,就進去。”

鍾彩“哦”了一聲,臉上的笑意徹底沒了,心下一沉,嘴裡泛開苦澀,抬眼看向阿虞——

“你當我是傻子嗎?”

“阿虞,為何要騙我?”

“我們兩人,只有一人可以出去,是嗎?”

一聲比一聲更冷靜的質問,在阿虞越發維持不住的笑意裡,得到了印證。

好半晌,他語氣裡才帶有一絲微顫道——

“你是怎麼發現的?”

鍾彩眼裡的興奮也徹底熄滅,得了確切的結果,她反而還有了一絲明悟。

阿虞騙了她,但阿虞是想救她,她不怪他。

而且,兩人已到生命的盡頭,又何謂怪不怪。

鍾彩眼裡的波濤最終流於平靜,反手懷抱阿虞,只眼神落在了方才被阿虞攙扶過的手腕上的黃色泥土緊了緊。

那是“息壤”。

她早該想到,無邊鬼域不同於墨綠結界,在無法動用靈力使用陣法的情況下,阿虞又是怎麼維持師尊那塊白玉鐲的運轉。

唯有一個可能,息壤裡的龍靈之氣。

包括之後,感悟日晷裡的道念,開啟時空道,阿虞也動用了龍靈之氣。

換言之,阿虞是在用他的性命交換鍾彩的性命。

而且再有阿虞先前讓她先行的動作,這不免讓鍾彩猜想,會否,息壤裡的龍靈之氣只夠讓她一人透過時空撕裂縫隙。

沒想到,不幸如她所料。

想到必死的命運,鍾彩反而沒有先前慌亂了,她緊緊抱著阿虞不鬆手,生怕他留她一人在世上獨活,語氣難得親暱氣弱道——

“這些不重要,阿虞,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又是一會,阿虞沒有回應,星目看著已經大開的縫隙,空落落地不知在想什麼,但下一刻,他輕輕拍了拍鍾彩的後背,溫柔地似情人呢喃——

“阿彩,我不會丟下你的。”

鍾彩一喜,以為阿虞答應她了,抬眼就想看他。

可當她真正觸及阿虞眼神時,才覺不對。

因為……

阿虞,眼裡,有了訣別之意。

鍾彩詫異地張了張嘴,想再說什麼。

卻在忽然之間,被阿虞重重往後一推,一根金光鎖鏈,從阿虞右手的日晷彈出,瞬間纏繞住了掙扎著的鍾彩。

意識到自己會被阿虞強制送入縫隙,鍾彩啞著嗓子,奮力掙扎,眼神慌忙地看向跟前星目幽暗的阿虞。

裡面的愛意不減分毫,但裡面的堅定也不減分毫。

阿虞,要她活著。

“不…不…阿虞……”

身後的縫隙已經開始流轉了吸力,鍾彩的身子已經半往後退,但她一個前撲地,伸手抓住了阿虞的衣角。

鍾彩張大了瞳孔,死死抓住阿虞的衣角,因為她知道她一鬆,她就會失去阿虞。

想到這個可能性,強烈的鈍痛感,瞬間侵襲鍾彩的內心。

淚水不自覺從她眼角流下,一下子模糊了鍾彩的眼。

“阿虞…不要這麼對我…不要……”

悲慟的口吻,是知道阿虞決絕之後的掙扎,她不要……

她不要失去阿虞。

即使失去性命,也不要失去阿虞。

她不要…她不要。

阿虞看著拽著他衣角的鍾彩,是他第一回見到陷入極端茫然無措的鍾彩。

他眉眼閃過一絲痛色,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聽了鍾彩的話。

可馬上,他眼裡就閃過一絲清明,他不能。

他絕不能讓鍾彩死掉,即使…即使……

似是想到什麼,阿虞的神情是被痛苦包裹後的堅決,半蹲了下聲,輕輕把著鍾彩拽著他衣角的手。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靜溫柔,兩種矛盾的情緒,卻詭異地達到了統一。

“阿彩,曾經我以為你是天邊遙不可及的雲彩。”

“卻沒想到……”

阿虞失笑了一聲,聽在鍾彩耳裡,宛如哭聲,阿虞在疼,她也在疼。

“卻沒想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彩頭。”

彼時,阿虞冷靜溫柔的眉眼,直直射入了鍾彩的驚詫了的婆娑淚眼,那是鍾彩第二次品嚐到極致的剜心之痛。

彷彿有另一個身影,同現在的阿虞重疊在了一起。

“小彩兒,你就是爹爹這輩子最大的彩頭。”

鍾彩的眼淚,終於崩離絕堤。

下一刻,阿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下了鍾彩把著他衣角的手,將驚懼的鍾彩推入了身後的時空縫隙。

“不——”

鍾彩被推入空間縫隙之時,淚水再也止不住,同她的撕裂的傷口血液一絲滑下,血與淚的交織,成了無言的痛,潛藏在她身體裡的壓抑悲痛,一下子爆棚開來。

同時,渾身銀芒迸射,是靈力炸開的跡象,同金光鎖鏈死死咬在了一起。

只可惜,還是晚了。

縫隙一點點的合上,直至鍾彩終於透過情緒爆棚的靈力壓制住金光鎖鏈時,縫隙徹底關閉。

而阿虞……

最後一眼裡。

阿虞手裡的金光消失,鬼面咬上了他的脖頸。

不…不……

阿虞不能死!

那個在歸無島光看一眼,似乎便融入了萬點星光少年。

那個時刻為她著想,幫她做“專屬分析冊”的阿虞。

那個在她生死關頭,一次次以羸弱之軀護住她的阿虞。

那個她承諾他會帶他出去,看遍修真域大好河山的阿虞。

那個會說,“阿彩,是最棒的”的阿虞。

那個讓她心疼的阿虞。

那個她以為,她會帶給她幸福的阿虞。

她甚至還沒有帶阿虞去看漂亮的星河,跟阿虞的星目一樣漂亮的星河。

他怎麼可以死掉?

怎麼可以丟下她一個人?

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騙她……

因為哭泣已經快踹不上氣的鍾彩瘋了一般朝著合上的縫隙位置,拼了命地撕開打破,也不用靈力,全靠一腔蠻力,胡攪亂打,手指外露的關節骨,基本全被鍾彩打碎,可……

全都無濟於事。

就這麼不知痛苦,不知疲倦地捶打了不知多久,鍾彩已從先時的瘋狂,到中期的麻木,到後期的空洞。

空洞洞的眼,無意識拿著已經半殘疾的手指繼續垂著。

這一幕,這樣的心痛,為何有些熟悉?

一股難言的鈍痛瞬間在已經快沒多少生氣的鍾彩心裡誕開。

在玄微宮秘境裡,那等待了萬年的少年,為她擋下的致命一擊。

為她,為宓君。

強烈的心痛之感,讓鍾彩狠狠錘了幾下胸口,似乎身體疼了,心就不疼。

然後,她的眼淚流乾了,卻忽然仰頭,空蕩蕩的嘶吼爆發,宛如一個瘋狂的困獸。

鍾彩,情緒徹底崩離開來。

好半晌,鍾彩的手輕飄飄落下了。

她的眼神開始一點點染上了赤紅,即使她身體內已然清醒的霆戰和阿雪和紫金離火,不斷提醒,依舊打不斷赤紅侵染的速度。

是入魔之相。

這一回,是鍾彩自願的。

不斷仰天嘶吼的鍾彩,嗚咽咽的聲音,像個怪獸。

她有罪……

她不是阿虞的彩頭,不是父親的彩頭。

她只會給大家帶來不幸。

給父親。

給寧胤。

給阿虞。

所以,他們都丟下她了。

她是原罪。

她是禍害啊。

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煙煙子寫這段也很心痛~來回改了三四遍~大家穩住~

結局是he

所有的經歷,都是為讓鍾彩更好地砥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