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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雪山之行總體還是很愉快的, 看到了美景, 偷偷喝光了一整箱啤酒, 還全副武裝、英姿颯爽地滑了雪——如果忽略掉大家摔成狗啃屎的無數個瞬間。

回程時, 一行人依然在遊客中心排隊等大巴。

這一次上車時,喬野默不作聲反超了一無所知的萬小福,當仁不讓坐在了徐晚星身旁。

落座時, 兩人視線相對, 誰也沒吭聲。

只有春鳴是明白人,不緊不慢經過這一排時,似笑非笑湊過來, “在學校當前後桌還不夠, 出來也要當連體嬰, 嘖。”

身後, 根正苗紅的班長萬小福一本正經地拍拍他,進行素質教育, “思想別這麼齷齪,喬野暈車,只能坐前面啦。”

春鳴從善如流,“暈得好, 暈得好。”

徐晚星掏掏耳朵,假裝沒聽見。反正說的不是她, 讓喬野自己去應付。

司機催促著:“都坐好啊,繫好安全帶,山路不好走, 一會兒急轉彎當心磕著碰著。”

來時是早晨,去時是午後。

大概是她樣子比較疲倦,喬野看了她一眼,從揹包裡拿了瓶能量飲料給她。

徐晚星一頓,“多久買的?”

“早上。去餐廳之前。”

那不就是她還沒起床的時候?他怎麼知道她會精神不好?

徐晚星茫然,“你未卜先知?”

喬野:“猜到了。鑑於昨晚的事——”語氣帶了點笑意,後續矜持地選擇不點明,反正大家心照不宣。

徐晚星側頭看他,哼了一聲,“你倒是睡得好,也沒看見什麼黑眼圈。”

他點頭,“心情愉快有利於睡眠。”

她一噎,嘀嘀咕咕,所以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只有她,真是不公平,憑什麼他能這麼精神?

“因為醒來能見到想見的人。”他雲淡風輕替她解惑。

然後徐晚星就閉嘴了。

臉紅脖子粗,呼吸不順暢,心跳直奔一百八。

出人意料的是,車行一半,於胖子從後排亦步亦趨跑了過來。

“學霸,幫幫忙,我暈得不行了,換個座換個座!”

他在車上玩手機,沒想到山路顛簸,沒一會兒就暈得他臉色發白。這會兒一臉虛弱地扶著椅背,誠誠懇懇看著喬野。

“班長說你也暈車,但我看你這會兒好像狀態挺好,要不先讓我坐坐前面吧?”

喬野:“……”

很好,一報還一報。

他沉默起身,走向後排,回頭時,看見徐晚星在偷笑。

於胖子緩了大概有十來分鐘,嘴碎如他,這十來分鐘裡安靜如雞,一個字都沒說,只虛弱地西子捧心,小臉煞白坐在那。

徐晚星享受了難得的安靜時光,在他緩過勁來後,休假宣告結束。

於胖子用胳膊肘碰碰她,百無聊賴,“旅途漫漫,哥,來聊聊天。”

“你不是暈車嗎?”

“這會兒不暈了啊。”

“那你滾到後面去坐,換個人來挨著我。”

“誒嘿,我有這麼討人嫌嗎?”

“話太多。”

“可我在後面坐著,看你和學霸不也聊得挺嗨嗎?怎麼,你還區別待遇啊?”

“……”徐晚星無語凝噎,有氣無力地說,“您請講。”

於胖子的話匣子一開啟,就沒玩沒了的。話題從餐廳的飯菜延伸到滑雪摔得屁股墩兒疼,然後山路十八彎地鬼扯到了期末考試成績,最後發展到隔壁班的誰在早戀。

徐晚星現在聽到早戀二字就驚慌。

偏偏於胖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哎哎,哥,你說現在的女生都喜歡哪種男生啊?”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說我壓根不算女生?”

“說說而已,你還跟我較真了。”於胖子雙手作揖,“小的給您賠不是啦。來,您說說,您中意的男生該是什麼樣?”

什麼樣?

徐晚星沉思片刻,認認真真投入談話。

“個子要高,畢竟我這麼矮,得好好改善改善下一代的基因。”

“多高算高?大劉那樣的,一米七八?”

“再高一點吧。”她心不在焉地回憶片刻開學時看見的那摞資料,“一米八三比較好。”

於胖子死魚眼,“還能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你是不是太精緻了點?!”

徐晚星急速轉移話題,“成績要好,畢竟我這種學渣,萬一將來沒什麼出息,得靠他賺錢養家。”

於胖子點頭,“考慮得很對。成績好的話——萬小福那樣的就很好。”

她下意識反駁:“班長成績是很好,但是太全面了,理科其實不夠拔尖,還沒我厲害……”

“你要求還挺高啊,全面都不行,還得理科拔尖。”於胖子嘖了一聲,“你是要找個錢學森還是愛因斯坦啊?然後呢,還有什麼要求?”

“話不能太多,像你這樣的,絕對拉黑。”

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樣,沉穩內斂一點,內秀才討喜。

“對別人不能太熱情,不能當中央空調,尤其當別的女生示好時,就應該保持距離,最好視而不見,眼裡只有我。”

比如傅意雪。他從多媒體教室走出來,目不斜視地走掉,這一幕到現在還能令她暗爽。

“只對我好,還得好得比較低調,不能浮誇。浮誇就低俗了。”

比如買好告白蛋糕和咖啡,也不會當眾送出,只低調地選擇晚自習遞給她。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到底是生日蛋糕還是告白蛋糕?!徐晚星陷入沉思。

直到某一刻,於胖子經過思索,一臉疑惑地說:“你說的人,和喬野好像啊——”

徐晚星回過神來,一驚。

她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她驚慌失措地看著於胖子,還以為他看出了什麼,結果後者篤定地一錘定音:“不過你放心,沒人會誤會你喜歡他。你們倆根本不可能嘛!”

於是徐晚星的驚慌戛然而止,被不服氣所取代——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完全不配啊。”

“……哪裡不配了?”

於胖子奇怪地看她一眼,似乎不太懂這個問題有什麼刨根究底的必要。

“哪裡都不配啊。你倆一個清心寡慾高嶺學霸,一個粗魯野蠻霸王花,從頭到腳沒有哪一點是配的——”

“你才是霸王花。”徐晚星面無表情終結對話,“你全家都是霸王花!”

上學時的每一天,時間都像是烏龜在爬,距離假期總是遙遙無期。

放假後的每一天,時間都像龍捲風,一眨眼就灰飛煙滅。

徐晚星也覺得自己不過是眨了眨眼,雪山之行就結束了,喬野也要回北京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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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和麻將小分隊廝混在一起時,她連麻將都打得心不在焉,讓於胖子胡了好幾把清一色。

於胖子何時在她手下嚐到過這種甜頭?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還以為是自己的巔峰期來臨,“老子時來運轉,今晚誰都別走,咱們決戰到天亮!”

大劉也是遲鈍星人,完全意識不到徐晚星的心思飄忽不定。

春鳴看看這兩個,搖搖頭,善解人意的永遠只有他一個。他側頭不經意道:“對了,學霸不是要回北京過年了嗎?要不,咱們攢個局,權當給他踐行?”

徐晚星眼都不抬,把手裡的一張三萬打了出來,“攢什麼局啊,人家明天就走。”

嘖,聽聽這語氣。您也有今天啊。

春鳴笑了,“那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把他叫過來唄,打個麻將,吃個宵夜,也算全了你——和我們的一片心意。”

說話大轉彎,轉得他臉不紅氣不喘的,倒是徐晚星面上一燙,瞪他一眼。

“要叫你自己叫。”

於是春鳴打了一通電話,重點講明:“這事跟徐晚星沒關係啊,她反復強調了,主要是我、大劉和於胖子的一點心意,跟她半點關係也沒有。”

徐晚星只差當場昏死過去,回過神來時,要不是於胖子和大劉攔著,她一準把麻將塞進春鳴嘴裡。

可最後還是沒忍住,佯裝漫不經心問了句:“他來嗎?”

春鳴斜眼看她,“一片心意,哪能不來?”

“哦,碰。”她冷漠臉,拾起自己要的牌,打出下一張時,嘴角出現了一點可疑的弧度。

這是徐晚星答應老徐可以狂歡的最後一晚,明天開始,她就要迴歸夜市,白天學習,晚上幫父親守攤子。

現在看來,句號大概會很完美。

儘管不會打麻將,喬野還是來了。

他停在街對面,抬眼看了看,興旺茶館,耳熟能詳的地方。儘管他對賭博這種事情沒有半點興趣,甚至因為母親的緣故,巴不得遠離,今天卻還是來了。

低頭笑笑,他推門走了進去。

權當是舍命陪君子。

來都來了,大家才發現喬野並不會打麻將,大眼瞪小眼。

春鳴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他,“你坐,我來教你。”

徐晚星瞥他一眼,“就你這牌技——”

嘴角一勾,春鳴一屁股坐了回去,“行行行,那您來,有您這樣的大家在,是我多慮了啊。來來來,讓野哥做您的位置,您老人家親手指點。”

徐晚星一頓,側頭看喬野,喬野扶著她的椅背,含笑盯著她,“怎麼,不願意?”

“本來是不願意的,但你人都來了——”她一邊嘀咕,一邊站起身來,把位置讓給了他。

麻將這東西其實不難,難的不過是熟能生巧的過程。對於心算能力出色的人來說,上手其實很快。但大多數新手並不算牌,畢竟不熟悉,能反應過來自己的牌面都不錯了。

可喬野是誰。

他的心算速度絕對不輸給徐晚星,而論心思縝密,徐晚星甚至不如他。

說好決戰到天亮,她也不過教了他半個小時,剩下的時間就沒有太多可說,唯獨在他出牌時,偶爾出聲指點一下。

又是本個鐘頭過去,她連指點都不用了,他已然上手。

“槓。”

“清對。”

“這個叫什麼?小七對?”

“那這個呢,龍對?”

於胖子和大劉起初還高興呢,徐晚星這個老手讓位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剛學會打麻將的新手。他倆精神大振,難道翻身之日就在今夜?

直到前半夜從心不在焉的徐晚星那裡贏來的錢輸光後,於胖子開始哀嚎了:“哥,你不是不會玩嗎?你剛才是在演我吧?!”

回頭一看,大劉安靜如雞。他不解地伸胳膊肘碰碰大劉,“幹嘛啊你,怎麼不跟我一起聲討影帝?我以為他只是成績好,沒想到演技更好。是我天真了,還真以為他不會——喂,你怎麼都不生氣啊?”

大劉面無表情,“我已經輸麻木了。”

春鳴撲哧一聲笑出來,側頭看看喬野,給了一個“謝謝大哥手下留情”的眼神。

喬野與他對視一眼,微微一笑,表示他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離開茶館時,已是深夜。

兩人站在清花巷的巷口,與另外三人分別。

春鳴懶洋洋地揮揮手,“一路順風啊學霸,早點回來。”瞄一眼徐晚星,他似笑非笑,“畢竟一日不見……”

剩下的話,你知我知。

大劉和於胖子仍舊遲鈍著,一個提前祝喬野春節快樂,一個讓他早點回來,下次再戰麻將。

少年們轉身離去,熱鬧歸於岑寂。

走在安靜的小巷裡,腳下是青石板,頭頂有白月光。

徐晚星說:“是不是發現麻將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如果不用於賭博的話。”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你放心,我都是娛樂娛樂。”她說得自然,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她幹嘛要叫他放心?他放不放心明明跟她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徐晚星。”

“啊?”

“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她有些緊張。

好在喬野沒有說什麼讓人為難的話,只說:“高三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接下來的時間,先放一放麻將,能做到嗎?”

她一頓,別開眼,“能啊,這有什麼難的?就算你不說,我爸和師爺也第一個站出來不讓我碰麻將。”

忽然想到什麼,她又抬頭看他。

“那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該答應我一件事?”

“好。”他唇角帶笑,點頭說,“我答應。”

“……好什麼好,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呢,你答應什麼啊!”

他側頭看著她,“不抽菸,對嗎?”

“……”

對。

徐晚星暗罵一句,這傢伙成精了吧,真的會讀心術不成?她想什麼他都知道,真叫人氣餒。

他們站在她家門口,捲簾門虛掩著,留了條縫。屋內黑燈瞎火,先回家的老父親已經睡著了。

這就該分別了。

他回北京,她繼續留在蓉城,兩人各自過各自的春節,來年再見。

徐晚星抬頭看著他,忽然一陣沒來由的惆悵。她飛快地思索著,如何能將此刻拉長。

再長一點就好了。

最好黎明不要來,清花巷沒有盡頭,時間定格此刻。

“你困嗎?”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她沒頭沒尾地問。

“不困。”

“那,上去坐坐?”她指指二樓的棚戶。

喬野看她片刻,笑了,“好。”

這是他第二次踏進她的“書房”,老樣子,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書房的擺設和上次來一模一樣,沒有改變過,陳舊簡單,但乾淨清爽,帶著徐晚星的個人特色。

她忙忙碌碌地撥弄收音機時,喬野從揹包裡拿了張cd出來,走到她身後,“放這個。”

“誒?”

她一頓,接過cd一看,竟然是coldplay現場合集。英文封面,顯然是進口原版的。

“哪來的?”

“南鑼鼓巷有家賣原版唱片的老店,店主常年從世界各地背些cd回來。我託從前的老同學幫我去看了眼,剛好找到了這套。”

“……”

她一頓,低頭拆開盒子,拿了第一張放進去,和他並坐在厚厚的老地毯上。

“你一直帶在身上?”

“也沒有,原本就想好了今晚給你,恰好春鳴打電話說你們在打麻將。”

“所以不是來打麻將的,是來送cd的?”

“可以這麼說。”

她低聲笑了,翻來覆去摩挲著那盒cd,“謝謝啊,喬野。”

“這是喜歡的意思嗎?”

“不是。”她抬眼,笑成一朵貨真價實的霸王花,“是超級無敵巨他媽喜歡的意思。”

他淡淡點頭,不經意似的追問:“那是cd還是人?”

徐晚星心跳一滯,“你怎麼老說騷話!”

“不能說嗎?那下次不說了。”

“……也不是不能說。”

他似笑非笑盯著她,片刻後,那只倔強的後腦勺仍舊吝嗇於給他一個正臉,但聲音倒是低低地飄了過來。

“both。”

倒是喬野一頓,“什麼?”

他難得有這樣遲鈍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她在回答什麼。徐晚星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這句,結果他居然這種反應。

她氣急敗壞地回過頭來,“好話不說第二遍!”

看她這樣的表情,喬野稍一思索,就會意了。

他低頭看著矮個子少女,哪怕並肩坐著,她也矮他好長一截。她生著悶氣,滿臉通紅坐在那裡,像是一隻氣鼓鼓的大蘋果。

“徐晚星。”

“……”

“徐晚星啊。”

“別叫我。”

他失笑,伸手揉揉她的頭髮,“我很高興。”

她一頓,“高興什麼?”

“高興你喜歡這個禮物——”頭頂傳來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和我。”

多功能收音機裡仍有歌聲流淌,此刻恰好放到那首耳熟能詳的《yellow》。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倚在牆壁上聽著歌。地上是毛茸茸的地毯,窗簾被風吹起,像是海上的風帆。

徐晚星跟著低聲哼,直到播放至某一句歌詞,她戛然而止,停止哼唱。

身旁的人卻側頭看過來,目光明亮。

you know i love you so.

作者有話要說:  .

you know i love you 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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