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亞撒的話, 柏易並沒有任何感觸,只覺得松了口氣, 同時又覺得這貴族制度更加噁心, 貴族們生下來就是貴族, 享用最好的資源, 不必殫精竭慮的掙錢,也不必為子孫奮鬥。
除非犯了大錯, 否則什麼責任也不用承擔。
他們對特區人或許態度會好點,但對著分割槽人, 那居高臨下的嘴臉連隱藏都懶得隱藏。
亞撒問完話之後,就對走在左側的管家說:“走吧。”
他甚至沒跟對方打招呼, 徑直往前走去。
只留下中年人在身後,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憤恨的瞪了兩眼。
柏易跟著亞撒一路前行, 他還有精神去欣賞這裡的花草, 雖然是人工培植, 但卻渾然天成,每一枝花, 每一棵草,都長在恰到好處的地方,美雖美矣,可沒了那股自然生長的蓬勃勁頭。
只是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來幹嘛的。
走了近兩個小時,他們才走到位於“島嶼”中心的建築門下。
這建築比起亞撒的居所來更為雄偉巍峨,宮殿一般的外表, 像一座小山一樣,柱子上雕刻著柏易沒見過的花紋,連大門都有二十米高,無處不在彰顯這座建築的尊貴之處。
不少貴族在門□□談,然後一同往裡走。
柏易一路目不斜視,就連打量周邊環境用的也是餘光,他身材挺拔如松,毫無畏縮之氣。
就連不時打量他的管家都覺得,如果這人不是一頭黑髮,穿著的不是一身白色制服,估計他也會把對方當成貴族。
但人的命就是天註定的。
生下來是什麼,一輩子都是什麼。
想要改換階級,難如登天。
這裡的所有大型產業以及貴重資源全部由貴族壟斷,而且是世代壟斷,分割槽供養著特區,貴族們只需要伸伸手就什麼都有了。
社會制度與發展程度全不相符。
亞撒走進大門,地位低些的貴族們會讓開路,等亞撒先走過去。
親王上面就只有皇帝,但皇帝早就不管事了,連重大活動也不出席,貴族們都覺得皇帝可能出了事,但也都沒膽子去打聽。
因為跟著亞撒,所以柏易也能看到這些人彎下腰時的頭頂。
這是一種凌駕於眾人之上的感覺,會消磨人的心智,影響人的判斷。
他們走進了一個巨大的會議室。
圓形桌子一共可以容納十二個人。
普通貴族是進不來的,只有親王能進,現在皇帝不管事,親王會議就是決定未來一年帝國發展的重要場合。
每一位親王參加會議時,身邊只能留一個貼身僕人。
亞撒每年身邊留的都是管家。
其他兩個人已經在走進來的第一時間前往茶水間,只有柏易不為所動。
管家給另外兩個人使了眼色。
就在另外兩個男僕要把柏易帶走時,一直沒說話的亞撒忽然說:“讓他留下來。”
這個“他”指的是誰,管家和男僕心裡都有數。
管家連忙說:“大人,他只是個……”
亞撒面無表情,語氣中也沒有不耐煩,跟平常一樣冷淡,但他說:“沒聽清楚?”
管家連忙低下頭,惡狠狠地剮了柏易一眼,跟著男僕一起去了茶水間。
亞撒坐到了華麗的椅子上,柏易就站在他的背後。
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會在柏易身上投注目光。
——實在是柏易的髮色和制服太顯眼。
但在這樣的場合,他們也最多多看幾眼,不會開口問,免去了很多麻煩。
現在的制度已經非常完善了,這種一年一次的會議,其實也只是聊聊去年的成績,再展望下今年的收穫。
不過也有人抱怨:“分割槽鬧事的人越來越多了。”
有人冷笑:“分割槽人竟然還想當特區人。”
他們覺得分割槽人不知好歹,下等人想成為上等人,就是白日做夢,還會挑戰他們的威信,挑戰現有的制度,侵佔他們的利益。
亞撒沉默寡言,不參與他們的討論。
之前被他嗆過聲的親王忽然轉頭看他,問道:“亞撒也覺得需要改變分割槽的制度嗎?”
所有人都看向亞撒。
他們都有一雙淺金色的眸子,在這個場合下,卻像一隻只鬣狗,眼中寫滿了貪婪和狡詐。
每個人都想改換分割槽的制度,讓分割槽人能更老實的幹活,能像牛一樣任勞任怨,但又都不願意開口來當這個“壞人”。
如果有別人提起來更好,他們只需要附和。
到時候好處是他們拿了,壞處是提議的人承擔。
以前是拿根胡蘿蔔在分割槽人面前吊著,讓他們覺得只要努力幹活,就有可能成為特區人。
現在他們連這根胡蘿蔔都不想給分割槽人了。
柏易聽著都覺得可笑,這些人可能並不是不知道獎勵越多,下面的人就會越拼命。
他們只是在這種固化的階級制度下待久了,長時間的超然地位讓他們想要得到更多,付出更少。
但亞撒並不接話,他只是神情冷淡地說:“這些事我不管。”
中年男人笑了笑:“還是亞撒好,什麼都不管,關門過自己的日子。”
其他人對亞撒的態度也不滿意,但不好說什麼。
散會的時候,貴族們還是定下了新的制度,他們也向分割槽派去了更多的兵力,分割槽人地位的下一次下滑,就被這一次玩笑般的會議決定了。
然而對這一切,亞撒並不在意,對政務置若枉然。
然而柏易卻覺得他是個觀看者,亞撒就像脫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用冰冷的目光觀察著一切,卻絕不會投入。
他們沒有留在這座龐大的宮殿裡,亞撒和沒有跟貴族們共進午餐,會議結束之後他們就坐上了回程的懸浮車。
管家看柏易的目光像是淬了毒。
但柏易恍若未覺。
柏易寸步不離的跟著亞撒身旁,哪怕上了懸浮車,他也沒有跟其他男僕一樣前往茶水間。
管家給他使了好幾次眼色,臉色越來越差,如果不是亞撒在場,他估計已經破口大罵了。
一個低劣的下等人,竟然想要取代他的位子嗎?
回去之後,柏易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雖然管家很想趕他回房,但就在進門的時候,亞撒卻突然轉頭說:“跟我過來。”
這話誰都知道是對柏易說的,於是柏易在男僕和管家厭惡又嫉妒的眼神中跟在亞撒身後,跟亞撒一起去了他的房間。
等柏易在室內站定。
亞撒坐在單人沙發上打量著他。
目光冰冷,沒有一點感情。
柏易面帶順從的微笑,就像任何一個忠心的僕人,從他臉上找不到一點不忿和怨念,好像他奴性深種,生來就不曾享受過自由。
然而亞撒的夏一句話讓他完美的表情有了裂痕。
亞撒說:“脫了。”
柏易嘴角的笑容差點堅持不住,他在亞撒的注視下輕聲說:“大人,我還沒有淨身……”
亞撒只是雙手放在扶手上,目光不錯地看著他。
於是柏易解開了自己領口的釦子。
他動作緩慢,或許正是因為這緩慢的動作,才讓這簡單的指令變得有了別的意味,室內的溫度和溼度正好適宜,柏易卻覺得氣溫在逐漸升高,他更感到一簇簇火焰在他身上燎燒。
可亞撒的目光卻像冰一樣冷。
柏易置身於冰火之中,當他脫下外套,露出裡面貼身的衣服後,亞撒卻說:“停下。”
柏易手指僵在原處。
覺得對方很像是在玩他。
亞撒:“不會再穿上了。”
柏易有些錯愕。
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莉莉託著一件新制服走了進來,她看向柏易的目光難掩複雜。
柏易也看到了新制服上的條紋——青色的。
他抬起頭,在空中跟亞撒的目光相對。
他沒有挪開目光,亞撒也沒有,他們隔著半個房間,卻像隔著半個世界。
莉莉把制服轉交給柏易,她謙卑地低下頭,正式宣告了柏易脫離了“奴隸”的地位,從此時開始,他能在這棟建築裡自由行走,除了亞撒以外,他不用聽任何人的指示。
這棟宅子裡的所有僕人,除了管家以外,都要對他低頭。
如果亞撒足夠喜愛他,那麼連管家都要退避三舍。
柏易接過制服,他懷疑自己大概努力錯了方向,他的目標是當管家,怎麼忽然就變成了貼身男僕?
既然成了貼身男僕,他的房間也挪到了亞撒房間的旁邊。
就在柏易以為麻煩事終於過去,他只需要靜靜等待事情發展,阻止亞撒的“真愛”死亡,不讓亞撒毀滅特區就行了的時候,麻煩事就像能聽見他的心聲一樣忽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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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撒病了。
在這個科技高度發展的地方,能夠讓人病的下不了床的,只有新型病毒。
亞撒夜裡八點發病,躺在床上,臉龐蒼白,他原本就白的皮膚此時看不到一絲血色。
男僕們膽戰心驚地服侍著他,但一個個都恐懼大於獻媚。
畢竟感染了新型病毒,貴族們能得到良好的照顧,能享受最高端的醫療裝置,有最優秀的私人醫生,他們可什麼都沒有。
如果他們染上了,只有死這一條路可走。
私人醫生下達了醫囑,這個時候不能挪動亞撒,只能先觀察。
飲食保持清淡,室內要高度清潔,等確定病因了,才能開始治療。
管家招來僕人們,他看向柏易,充滿惡意地說:“既然你是大人的貼身男僕,就應該由你來照顧大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一邊慶幸,一邊幸災樂禍的看著柏易。
這些人並不覺得之前失去自由,被關在房間,像個玩具一樣的柏易可憐。
當然也不會覺得此時成為了貼身男僕,要冒著生命危險去照顧亞撒的柏易可悲。
柏易沒有拒絕的立場,他只是低著頭,表示自己接受了管家的安排。
管家得意了。
於是柏易只能徹夜不眠地照顧亞撒。
每隔兩個小時,管家會敲門,他要在管家敲門後離開房間,向管家彙報亞撒的情況。
躺在床上的亞撒眉頭緊皺,到了凌晨,他的情況越發嚴重了,嘴唇開始泛青,指尖的皮膚一小塊變成了灰色。
柏易坐在床邊,他伸手想給亞撒拉好被子,卻忽然被拽住了手腕。
亞撒那雙緊閉的眸子忽然睜開。
他眼中佈滿血絲,淺金色的眼眸似乎在睜開的那一瞬間變成了暗紅色。
他的力量很大,柏易甚至來不及掙脫,就被他拉上了床。
柏易還沒回神,亞撒的手臂就像鋼鐵般摟住了他的腰。
他被迫困在了亞撒的懷裡。
他的胸膛抵著亞撒的胸膛。
他的鼻尖對著亞撒的鼻尖。
他能感受到亞撒的冰冷的鼻息,能感受到亞撒有力的臂膀。
能感受到那顆正在跳動的,擁有蓬勃生命力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