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已修改。
晉.江.獨.發.
七六章
次日,豆苗兒去找道徵大師商量, 趙家嫌疑雖大, 可凡事講究的是證據, 他們根本拿不出確鑿的理由去指控他們。
對趙家, 豆苗兒毫無感情可言,但過去那些年,為了爹的竹雕,她叔叔三番五次親自登門, 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 想想, 若“奪福”的是他們, 兩種做派對比起來,倒有些不對勁。
趙家之所以飛黃騰達擁有今日的成就,都有因可尋。一靠質量上乘的竹雕,二靠堂姐趙靜書的身份,並不是憑空便出現了機運。
對了,她堂姐趙靜書?如今承郡王的生母?
離開雅苑, 豆苗兒慢悠悠行在長廊, 一路苦思冥地回綠韶院。
當年堂姐趙靜書成功被選為前太子側妃, 一路榮華, 若非意外, 她今日……
但堂姐趙靜書極早就被寧遠候侯夫人接回京城,並收為義女,離開泖河村的她一帆風順, 多半是有侯府的幫襯,所以她的連番境遇也應算合理?
思來想去,實在想不通了。
豆苗兒搖搖頭,洗漱整理一番,便出發去沈將軍府探望慕春。
京城權富雲集,要找天生福運的男子至少不像在泖河村那般困難。慕春若下定決心,事情並不難辦,只是……當初她也矛盾了許久。
抵達將軍府,豆苗兒隨婢女來到沈慕春廂房,旋即屋裡伺候的婢子們被屏退。
因著昨兒的促膝長談,兩人一時沉默。
坐在床畔為她削蘋果,頓了頓,豆苗兒率先打破靜寂,問:“身子感覺如何?”
沈慕春無意識把玩著腕上的木念珠:“還好,既然已經知道了原因,我心裡倒舒坦了不少。親事昨晚與爹商量過,我既然病成這樣,就退了吧!反正一切未成定局,爹雖覺得可惜,卻未反對我的意見。”
頷首,豆苗兒將削好的蘋果均勻切成小塊。
“我想要活著,就得像你當初對首輔那樣嗎?”儘管平時作風豪爽,但身為女兒家,提到這些事兒難免窘迫尷尬,沈慕春輕咳一聲,嗓音不自覺壓低,訕訕看她。
豆苗兒面上略紅,同樣小聲回道:“要是能找到背後作惡的人,你就不用。可我們如今並沒掌握多少線索,加之你這場病又來勢洶洶,保險起見,還是……”話說一半,難以啟齒,反正慕春懂她的意思便夠了。
“那我豈不是要戴著它滿大街的去找男人?”晃了晃腕上的木念珠,沈慕春眼睛睜得圓圓的,滿大街找地痞流氓的經歷她有,可真沒滿大街找男子的經驗,說起來都覺這種事情煞是荒謬。
“哪用如此麻煩?”豆苗兒頭越埋越低,“當今皇帝對你不是有些情愫嗎?”
聞言驀地怔住,沈慕春直直瞪著她,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顯然這驚嚇還不輕。
豆苗兒忍俊不禁,同時,心中忽的閃過一絲古怪,前夜陸宴初突然同她說起聖上這事兒是為了什麼?難道就只是湊巧而已?
“我……趙夫人何出此言?這種事可不能信口胡說。”一時著急,嗆了個正著,沈慕春拍著胸脯咳嗽半晌,紅著臉頰皺眉,自言自語嘀咕道,“這世上難道還有人有受虐傾向?怎麼可能?”
豆苗兒好笑:“興許阿諛奉承聽得太多,被人捧著久了,指不定就喜歡性情直爽的姑娘了?你與聖上照理說也見過幾次面,大概不比那位晉陽候侯府世子接觸的少,你對兩人的印象分別如何?”
“印象?”扯了扯被褥,沈慕春靠在床背,撇嘴,不以為意道:“晉陽候侯府世子看著還算順眼,不醜,說話磕磕絆絆,爹說是被我給嚇的,好吧,倒無傷大雅,我也懶得與他多說什麼。”見趙夫人眸含鼓勵地望著她,沈慕春繼續道,“要說那小皇帝……”眸中頃刻晃過一絲嫌棄,她皺起鼻尖,“除了長得好看,簡直一無是處。狹隘小氣,惡劣至極,只知用身份威脅逼迫,每每看著我溫溫順順的樣子,他心底一定高興壞了。我次次見著他,都恨不能用手撓他一臉爪印,他如此在意自己那張臉,估計會氣壞吧?”說到興起,沈慕春抬起右手,比了個抓撓的姿勢,模樣瞧著很是洩憤。
豆苗兒遞給她切好的蘋果,心底隱約有了點數,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這二人,明顯提起小皇帝時,暮春的情緒更加激動。
“你說他斤斤計較,但他並未遷怒你爹,更未對你有實質性的報復,這樣看來,他似乎有些當不起你‘惡劣至極’的評價?”
沈慕春咬著蘋果,咕噥道:“那是他已經報了仇,我伏低做小的樣子還不夠他樂開花嗎?”
“慕春。”說到這裡,豆苗兒不再顧左右而言他,她認真地望著她眼睛,“那你做好決定了嗎?“
“我……”
理解她的迷惘與遲疑,豆苗兒嘆氣:“抓緊時間,沒有人能替你做決定,你一向都是有主見的姑娘,有事差人到首輔府邸遞個口信兒。”
“嗯。”點點頭,沈慕春垂眸,輕輕咬了口蘋果,慢慢咀嚼。
離開將軍府,豆苗兒依然無法閒下來。
她得繼續去拜訪文武百官的夫人們,從她們口中打探更多的詳細信息,看能不能有所收穫。
一連兩日,連福寶都察覺到孃親最近實在是古怪透頂,早出晚歸,頗有些爹前段日子的作風。
太不顧家了,置他與爹處於什麼位置?這樣是大大的不對的。
可怕的是他向爹告狀,爹居然只點點頭,溫聲哄他道:“那爹儘量早些回來陪你,乖,別鬧你娘!”
震驚地盯著爹,福寶微微張嘴:“難道爹您不該教育教育孃親嗎?”
“教育?”
福寶深深點頭:“您之前早出晚歸,娘跟福寶說會教育您的。果然,教育之後,爹您就乖了。”
陸宴初無言以對,胸腔裡積著一股氣,又好笑又有些惱,她教育他?什麼時候的事?在孩子面前,能不能別口出狂言,他不要面子的嗎?
“爹。”陡然眯起眼眸,突然有了重大發現的福寶斜睨著爹,嗡聲質疑道,“您該不是不敢教育孃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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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的?等她回來,馬上就展開教育。”言辭篤定,陸宴初輕敲了下福寶腦袋瓜,嗯,吹牛誰還不會了?
“好了,時辰差不多,你接下來該沐浴歇息。否則等娘回來,就該你被接受教育了。”將手裡的書卷收拾好,陸宴初笑著抱起福寶進浴室,洗漱乾淨後,再將他抱上床榻,掩好被褥。
“爹,您千萬要記得教育孃親啊!”拉住爹離去的手,福寶噘著嘴念念不忘地叮囑他。
眸中含著笑意,陸宴初應下。
踏出門檻,陸宴初沿長廊回寢房,屋內已亮起昏暗的橘燈,看來需要被教育的人已經歸府。
搖頭無奈,陸宴初知她近日為了那些事確實累得心力交瘁。
“福寶睡了?”坐在梳妝檯,豆苗兒朝隱約晃動的珠簾看去,言語關切。
“嗯。”
“對了,最近怎麼不見陶平?”
陸宴初眼神略微閃爍:“去外地辦事。”
頷首,豆苗兒不過隨意一問,得到答案,便不再計較,將耳環摘下,豆苗兒眉間攏起,與他道:“不曾想慕春退了婚,竟會生出這種流言,今兒夫人們居然紛紛問我,慕春是不是命不久矣?”
“哦?”陸宴初跟著蹙眉,“那她病情到底如何?找到治癒的方法了沒?”
支吾著,豆苗兒動作僵硬,她望向他雙眼,鼓起勇氣:“那個,我、我其實有件事想跟你說。”
目目對視,陸宴初心中陡然一動:“你說。”
“嗯,就是……”豆苗兒放下木梳,柔順的長髮如瀑,眼神遊移,豆苗兒緊張地攥緊雙拳,扯著嘴角還是選擇了臨陣脫逃,“算了,明日再說,我乏了。”
語罷,匆匆起身,掀被躺到床榻裡側,背對著他一言不發。
陸宴初定定看她半晌,跟著上榻,枕著手臂望向頭頂。
“我都知道。”良久,他輕聲道,“如果你剛剛是想對我坦白,我已經知道。”
等了須臾,毫無反應,陸宴初撐著手臂抬頭,湊過去瞧她。她雙眼緊闔,儼然一副熟睡的模樣。
陸宴初著惱,搖了搖她手臂。
“唔……”揪著臉揮開他,睡眠被打攪,豆苗兒迷迷糊糊地抗議。
“你怎麼睡得著?沒良心的小東西。”陸宴初埋頭咬了下她肩,不忿地轉過身子,與她背對背。
睡意全無,陸宴初在昏暗裡輾轉反側,思緒不穩。
她當然不敢輕易開口,因為她對他存有虧欠。
這個淹沒在歲月裡的真相,他其實也打心底排斥著。它讓那些美好的曾經都變成了一個笑話,時時提醒著他的愚蠢與自作多情。
可真相就是真相,哪怕不願承認……
才平息的心境又起波瀾,陸宴初轉過身,盯著她側臉。
氣過惱過又如何?還是要拉著她過日子,陸宴初一想到結果,就暗暗勸慰自己,別生氣,別生氣,反正都是白費力氣。
閉了閉眼,陸宴初湊過去咬她脖頸。
用了三分力。
夢中感覺到疼痛,豆苗兒有些受驚地睜開雙眼,沙啞的嗓音軟軟的,明明是控訴,卻聽不出威懾:“陸宴初,你為什麼咬我?”
昏暗中,兩人互相瞪著雙方。
“你……”
陸宴初不想聽她聲音,驀地俯身吻住她唇。
自從她受傷,他很少碰她,這次,不是親熱,是懲罰,罰她當初用一罈酒就輕而易舉奪了他清白,還有,他的心。
折騰了整整半宿,豆苗兒昏沉沉睡去。
失去意識前有些愁,太累了,明日她還與幾位夫人有約,能起得來嗎?
果然,沒能起來。
第二天上午,豆苗兒不安地差了個護衛趕去地點遞信,想了半天理由,只好拉出福寶當擋箭牌,說得帶孩子去買文房四寶。
雖然理由差勁了些,好歹也算個理由。
松了口氣,豆苗兒重新躺入被褥裡,恢復昨晚失去的元氣。
清晨她睡得太沉,陸宴初何時出門,竟毫無所覺。
蔫蔫揉了揉太陽穴,豆苗兒臉頰生出幾分燙意。
她與陸宴初雖早有夫妻之實,相聚的日子卻不多,昨晚他……
總覺著他有氣,他明明就是在變著法兒的不停折磨她,為什麼?
再睡不著,豆苗兒乾脆起身。
思及沒能說出口的真相,豆苗兒頭疼,她甚至不敢想象他知道事實後的模樣。她要怎麼做,才能稍微降低他的怒意?
示好?
就像福寶每次做了壞事,都會腆著笑臉乖乖巧巧先幫她捏肩捶背,將她哄得妥帖了再如實以告?
連小孩都知道的手段,她才醒悟過來是不是過於遲鈍?
越想越懊惱,平日她對他,似乎太壞了些!
豆苗兒胡思亂想一通,梳洗整理好,匆匆出府。
與夫人們的聚會徹底沒了戲,她決定前往將軍府,探望慕春。
三日未見,她不知她眼下情況如何,是做好了決定還是付諸了行動,又或者仍在遲疑?
一路馳騁,等馬車停將軍府正門口,豆苗兒剛下車,門衛便一臉懵懂地望著她,愣愣道:“方才貴府差人來傳信,大小姐不是應您邀請剛出門嗎?”
豆苗兒怔了一瞬,咽回下意識否認的話語,不露聲色地試探:“是張順兒來的?”
“不是,是唐虎。”門衛面上漸漸嚴肅,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忙著急道,“首輔夫人,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大小姐現在人呢?”
“應是在我府上。”豆苗兒蹙眉,腦中思緒極快轉了一圈,隱瞞了過去,“定是福寶貪玩,昨兒便纏著讓我請慕春姐姐到府上作客,我不答應,沒想到他人小鬼大,竟假傳口信,路上我與慕春可能是岔開了,現在我便回去。”又問,“慕春既然能出門,是病情恢復了?”
門衛知兩家來往親密,首輔夫人這理由雖蹩腳,但越是蹩腳,在他看來越不像作假,信以為真的他壓低嗓音答:“這幾天大小姐的氣色確實好轉了些,關鍵外面流言蜚語不斷,將軍知道後,十分生氣。本來大小姐就是拘不住的性子,是將軍攔著不讓出門,這次將軍大概是礙於流言才松了口。”
點頭表示明白,豆苗兒告辭離去。
上了馬車,臉頰笑容漸漸消失。
車輪咕嚕咕嚕碾壓過街道,豆苗兒疑惑,唐虎確實是府中家僕,這怎能作假?
能使喚得動他們的人,除了她,還有誰?當然不會是福寶,那就是……陸宴初?
他假借她身份將慕春哄出去?
此時慕春定不在首輔府邸,那她在哪?
豆苗兒聽著馬車外嘈雜的聲響,眉頭緊皺,她相信陸宴初不會對慕春不利,她只是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難道是當今聖上?
眸中一亮,豆苗兒像是找到了癥結,若是小皇帝主動出擊,便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