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關於黎曉全部的資料了。”
任老爺子衝著面前看上去年輕的道人說道,語氣是難得一見的恭敬。
面前的道人, 面若好女, 皮膚白的彷彿沒有血色, 都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了。忽的他手握成拳, 猛地咳嗽了起來,咳得十分劇烈,好像要把五臟內腑都咳出來一樣。咳嗽了好一會兒,他原本那白的過分的臉才多了一點不健康的紅暈。
他接過那幾頁紙, 慢慢地看著, 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給人一種運籌帷幄的從容。
“曾律年原來是死在她手上啊, 看來有幾分本事。”道人感慨道, “這小姑娘修行道術不到一年?你確定嗎?”
他見過再天才的人,也做不到這點。
任老爺子遲疑了一下, 說道:“至少在之前, 她都不曾表露出半點的異常之處, 直到她夏天隨展嘉蔭去面試一部電視劇, 那時候她因為輕功超卓而入了導演的眼。”在提到展嘉蔭這個人時,他語氣不自覺流露出厭惡。這個女人, 毀了他從小最疼愛的孫子任卲唐。而對於黎曉,他之所以要對付她,一方面是因為她讓任家丟了不小的臉面,另一方面,也源於對黎曉能力的忌憚, 生怕黎曉為了復仇跑來對付任家。為了任家的將來,他只能未雨綢繆,先下手為強了。
道人臉上的笑意加深,“無論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習道法的,能在這個年紀做到單對單解決曾律年,就說明她天賦過人。”
任老爺子沒說話,他也知道這點,不然也不會特地將這位大能給請了出來。他之前四處尋人,對方一聽是能夠解決曾律年的黎曉,直接就打退堂鼓了,連商量都沒得商量。他還是想起祖父曾和他提起過沈銘這位天師的不尋常之處,他這才透過祖傳下來的聯絡方式,找到了對方。也是因為任家和他有些淵源,不然對方未必願意幫他。
他垂下眼神,在曾祖父那時代,沈銘便是現在這副年輕羸弱的形象。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他容貌卻是半點都沒有變化,同照片上一模一樣,彷彿歲月在他身上停駐下來一樣。但就算再垂涎對方長生不老的秘密,他也不敢得罪這麼一個深不可測的人。
沈銘雲淡風輕道:“我先去見見這小姑娘。”
任老爺子鄭重其事,“那就拜託你了。”
沈銘略一沉吟,“如果真要對付她的話,我需要她的生辰八字,如果有她的血肉毛髮就更好了。”
任老爺子微微擰眉,這個他還真不知道。說真的,像他們這樣的有錢人,一般都會將生辰八字給保管得很好,甚至在孩子出生時,會往外放□□,不會讓大眾知道真正的八字,免得有對手在此做文章。黎家也同樣如此,最多也就只能知道具體的生日。
不過有一個人肯定會知道的,黎南覺作為父親,不可能連自己孩子的八字都不清楚。
他說道:“到那時候,我們可以找她父親問問,不過需要一個合理的藉口。”
沈銘笑了笑,“這個不難。”
他語氣帶著淡淡的愉悅。希望黎曉能給他帶來更多驚喜,畢竟他現在這具身體,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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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曉正在陪蔣甜甜逛街,這位大小姐下個月還得參加一位長輩的壽宴,所以現在正在挑選禮物。
忽的她腳步一頓,轉過頭,望向不遠處。
蔣甜甜疑惑地歪頭,“怎麼了?”
黎曉微微皺眉,“我剛剛感受到一股惡意。”
如果是普通人對她的惡意,就如同螞蟻對人類的,黎曉還真未必感應得到。能讓她的直覺提醒她,說明對方的確有能耐對她造成傷害。
只是當她轉過頭時,那股惡意又消失了,轉瞬而過,彷彿剛剛只是她自己太大驚小怪一樣。
蔣甜甜並沒有催促她,而是陪著黎曉在這邊站著。
黎曉說道:“走吧,我們繼續逛好了。”
對方可能已經走了吧。
如果真的是衝她來的話,那麼她也不會畏懼的!
……
沈銘靠著牆,身子微微發抖,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源於激動。
在聽任家洪說起黎曉時,他尤有些不信,等見了本人以後,才發現黎曉比資料上所提的要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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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強大的神魂,他已經好多年沒看到,宛若灼熱的太陽一般吸引著他的眼睛,其他人在她周圍,便如同螢火之光那麼渺小暗淡。擁有這樣靈魂的人,修行上的天賦可想而知,也難怪曾律年會死在她手中。畢竟他所面對的,是一個可能百年都未必出一個的天才。
不過這小姑娘的直覺還真是敏銳,他只是看她一眼,卻被她給察覺到了,若不是他閃得快,就要被她發現了。
這可真是命運的安排。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他居然有幸遇到她。
好想得到啊……
他眼中閃過貪婪,這份渴望如同烈火一樣灼燒著他,讓他表情不自覺扭曲了起來。
“咳咳咳……”一激動,他的身體又受不住了。
在咳嗽過後,他深呼吸,平復一下過快的心跳,然後離開這裡。
*****
沈銘站在黎家的宅子面前,背著手,即使是寒冬,他也依舊一身單薄的道袍,寒風吹起,越發顯得他仙風道骨,似乎隨時都要羽化成仙一樣,這扮相十分能夠迷惑人。
他望著這宅子,微微蹙眉,過了一會兒,輕輕嘆息了一聲。那聲音明明很輕,卻有種說不出的魔力,清晰地落在別人的耳邊。
“這位道長,有事嗎?”
門衛盯著他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無可忍地問道。
沈銘手指著二樓的一個房間,“我無意中經過這裡,發現府上有妖氣盤旋,所以才停下觀望。”
門衛看到他手指的方向,正好是大小姐黎曉以前的房間。他扯了扯嘴角,“走走走,騙人都騙到我們這邊了,當我們是傻子不成?”
沈銘望了望他的臉,語氣平靜,“我看你面相,昨日有一筆橫財入賬。”
門衛心怦怦直跳,這話還真說準了。昨天林小姐的嬸嬸給了他一筆錢,詢問他黎家的一些事情。沒想到這個道長還真算準了。
沈銘又繼續說了幾件事,皆是門衛本人才知道的,更是讓他心悅誠服。
門衛的眼神不由一直——這麼說,他剛剛說黎家有妖氣是真的?難怪黎家這幾個月來一直走下坡路,說不定就是這搞的鬼。
要是他能幫上一點小忙的話,看在這功勞份上,說不定先生還會給他提高工資。想到這裡,門衛望著他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的熱切,“您在這邊等一下,我和老夫人說一下。”先生現在還在公司,家裡只有老夫人在,不過老夫人一向最相信這種事。
沈銘微微一笑。
……
黎南覺是被他媽好幾個連環電話給叫回來的。他媽電話裡交代得不清不楚的,讓他聽得稀裡糊塗的。
他剛靠近大廳,就聽到他媽驚歎的聲音。
“對,就是這樣,大師您說的都對。”
“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麼多忌諱啊。”
黎南覺眉頭微微皺起,她媽不會是被哪裡的江湖騙子給哄了吧。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媽耳根子很軟,隨便一鬨就上當了。
他踏入廳堂,卻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得過分的少年,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當他視線轉過來時,黎南覺有種被看透了一切的錯覺,彷彿赤身站在大太陽下。
“媽,這位是?”
曲蓮連忙介紹:“這位是沈大師,他路過咱們家,說咱們家有妖氣。”
黎南覺無語了,這話怎麼聽都是騙子常用的伎倆。雖然他現在相信有鬼神,但妖就另外說了。
沈銘依舊是那種雲淡風輕的笑意,“你八歲時曾有個弟弟,可惜運道不好,年少夭折。”
黎南覺下意識地看向他媽,他媽曲蓮臉色同樣一白,向他搖頭,表示自己沒說過。這是藏在他們母子兩心中的秘密。當時黎南覺的父親,在外面有個小三,小三給他生了個兒子,他父親很寵那肖似自己的私生子。後來那孩子夭折了,而他母親曲蓮,則開始常年吃齋念佛。黎南覺不知道他媽在其中做過什麼手腳,但隱隱能猜測到一些。
沈銘繼續說道:“你的岳父……”
黎南覺拔高聲音,打斷他的話,“大師,您說我們家有妖氣,是有妖孽作祟嗎?”
從他口吻的變化就可以知道,他已經有些相信對方了,也不願意讓對方爆出更多的事情。他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個念頭:所謂的妖孽,難道是千菲嗎?
沈銘說道:“我先上樓看看。”
黎南覺親自領他上樓,他正要開啟千菲房門前的鎖,卻看到沈大師越過了黎千菲的房間,走到黎曉的房門前,“開啟這扇門。”
黎南覺和曲蓮都愣住了,曲蓮更是驚愕出聲,“這是我大孫女的房間。”
“是,這裡的妖氣最為濃郁。”
黎南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讓人將房門給開了,沈銘抬腳走了進去,房間裡不少東西都被帶走,只餘下傢俱,顯得空蕩蕩的,沒有什麼人氣。
黎南覺問道:“您確定是這裡?”
沈銘點點頭,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其實我路過你們家並非意外。我最初無意中在網上見過你家大女兒的照片。她眉目之間流淌著一股邪氣,同尋常人不一樣,我就有些懷疑,所以才過來看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幸好還沒釀成大禍。”
黎南覺心亂成一團,“不可能,我女兒不可能是妖怪。”就算他同黎曉之間有再多不睦,黎曉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剛出生時,他也經常抱她。
沈銘說道:“我沒說你女兒是妖怪,但你女兒很有可能是被妖給奪舍了。”
黎南覺嘴唇翕動,一句話都說不出。
沈銘繼續道:“你們是否有覺得她這幾年性情大變?忽然多了許多你們不瞭解的秘密?是否覺得她和你們離心了?”
一句句問話,落在黎南覺的心中,讓他越發的動搖。
黎南覺回想起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黎曉忽然變得十分厲害,甚至能夠畫符驅鬼,她對待他的態度也越發冷淡,就彷彿同他再沒有半點父女感情一樣。如果她真的是被妖怪給奪舍了,那麼一切的不尋常地方就有了原因。
一旦接受了這點,他便感覺自己的心情在無意中輕鬆了許多。原來,是黎曉變了,而不是他的關係。
沈銘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笑容依舊。一個家庭遭遇過重大變故的年輕女孩,性情發生變化是再正常不過的。但人類,更寧願從別人身上尋找原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錯。因此他只是三言兩語,便能輕而易舉地煽動黎南覺。只是因為他內心,更期盼是這個理由。
“你說得對,她的確變了很多,變得不像是我原本的女兒。如果她真的被妖怪奪舍了,那就拜託大師降妖除魔,讓我原來的女兒回來。”
魚上鉤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黎南覺,比起承認自己渣男而讓女兒離心,肯定更願意相信是女兒自己變了。
不過這樣黎曉也有名正言順斷絕關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