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書畫作品展覽會上,參觀者熙熙攘攘,在一幅書法作品亦或是繪畫作品面前停留後匆匆離去,留下隻言片語的讚歎。
他們步履匆匆向著展覽會場的深處走去,不約而同的來到最深處單獨櫃檯展出的作品前。
《孤舟群山圖》――作者:沈晏舟。
水墨丹青,栩栩如生。畫旁的題字亦是金鉤鐵劃,龍行蛇走,骨氣洞達。
參觀者在畫前驚歎著畫家神乎其技到令人歎為觀止的筆觸,每一筆都是如此窮形盡相,彷彿將詩意透過靈魂映在了紙上,每一筆每一劃都在將力透紙背的情感噴湧而出,感染著畫前的觀賞者。
接受著這如海潮一樣蓬勃的情感的觀賞者們,完全沉浸在藝術的衝擊之下,甚至沒有一個人想得起拍照紀念之類的事情。
“太精彩了……”如痴如醉的觀賞者們在後面排隊的參觀者的催促下不清不願的離開展臺。“如果沈晏舟大師本人在展覽會上就好了。”
沈晏舟何許人也?
年僅二十八歲的書畫家,天縱奇才,年紀輕輕,筆下畫出的作品卻連老一輩的大師們都嘖嘖稱奇、甘拜下風。他本人更是氣質翩翩,俊美無鑄,這甚至為他吸引了無數根本不懂書畫的粉絲。
但這位年輕的大師卻向來深居簡出,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面,只有偶爾參展的作品能讓他的大批粉絲們為之發狂。
在他的作品被無數人瞻仰的時候,沈晏舟本人卻很忙碌。
一棟修築在竹林間的木質別墅裡。
“老師,您看我這張畫怎麼樣?”一位少女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水墨畫捧到沈晏舟面前,一邊忍不住偷偷看他的臉。
她是無數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的那一位,拼命努力了多年才拼到了這個成為沈老師的學生在他身邊學習一週的機會。能距離她心目中的偶像這麼近……她緊張到心臟都快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沈晏舟面上不顯,內心卻幾乎要噴血。他年少無知的時候答應美院的校長,每年都要一對一輔導他們學院國畫成績第一的學生,帶了幾個學生下來之後只覺得心很累,很想反悔。
沈晏舟無視了少女滾燙的目光,接過那幅畫。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指似是無意觸碰到了少女的手指,少女如同觸了電一樣向後一縮。
“怎麼了?”沈晏舟抬眼看向少女,一雙深黑的眼睛溫柔如水。
還能怎麼了?故意逗人家女孩子唄,對沈晏舟來說,女孩子臉上那種帶著一點羞澀的表情最好看了。
少女臉上微紅:“沒……沒什麼,對不起,老師。”
沈晏舟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也沒再理會,低頭繼續看手上的畫。
良久,他才抬起頭來輕聲地對少女講起了她作品中存在的一些問題,以及需要保留的優點。少女微紅著臉聽他說,不住的點頭,但真的聽進去了多少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沈晏舟說完之後看少女的反應就知道她有點心不在焉,嘆了口氣:“先休息一會兒吧,過會兒我再給你佈置題目。”
少女點點頭,目光還是沒有離開沈晏舟的眼睛。
“真好看,盛世美顏……”她輕聲說道。
“什麼?”沈晏舟一愣。長得好看這種事情……就這麼當著我的面說出來我也會害羞的好嗎?
“啊!”少女一驚,顯然是沒意識到自己居然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連忙找理由搪塞。“我……我是說老師您的硯真好看!”
“硯?”沈晏舟側臉看身邊的硯,那是一方歙硯,雕刻著一顆蒼松,松下有一名老者獨自飲酒賞花。
“你喜歡硯的話,我這有不少收藏,可以拿給你看。”沈晏舟對少女笑了笑。
他心裡讚賞這女孩子應變速度還挺快的。
“好……好的,謝謝老師。”少女暈乎乎的說道。
沈晏舟站起身走進書房,他記得自己在書架上放了些質量相當不錯但對他而言收藏價值還不太夠的硯,如果他的學生喜歡的話作為禮物送給她也是不錯的。
沈晏舟家的書架足足有兩層樓那麼高,大部分時候他都需要踩著梯子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而這次他要找的東西放在最上面。
他搬來了梯子,爬了上去,看見自己要拿的那幾方硯臺。
“落了好多灰啊。”沈晏舟伸手去拿出了兩方硯臺,吹了吹上面落得厚厚一層灰。突然他聽見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他的女學生正站在書房門外準備進來。
“等等,脫鞋再……”沈晏舟想提醒自己的客人不要穿著鞋子進書房――但已經晚了,少女一腳就踩在了木製的地板上。
沈晏舟無奈,他的書房放了不少價值連城的東西,所以書房是他最最寶貴的地方,每天拖地板都要拖上好幾遍,進書房都是要先脫鞋的,結果不知道他的習慣的少女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跑了進來。
“啊!對……對不起!!”少女慌了,急急忙忙的想往外退。
“小心!”沈晏舟眼睜睜地看著少女後退的路徑上一個青花瓷的花瓶正搖搖欲墜,不由身體向前一傾。
他忘了自己還是在梯子上。
頓時他只覺得天旋地轉,失重的感覺傳來,耳邊是少女的驚叫聲。他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頭昏腦脹,正想對驚慌失措的少女說自己沒事,就看見兩塊沉重的硯臺從天而降,砸在了他的頭上。
沉悶的劇痛過後,意識幾乎是立刻就離他遠去。最後看見的是鮮血從自己頭上流淌下來,在地板上蔓延開來。
少女嚇得連尖叫都忘記了,她捂住嘴,眼淚不受控制的瘋狂流淌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反應過來,踉踉蹌蹌的跑到沈晏舟身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良久,少女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地上。
這一天,被稱為書畫界希望的沈晏舟在家中因意外去世,年僅二十八歲。
沈晏舟費力的睜開眼睛,強光讓他的眼睛一陣刺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適應刺眼的光線,睜開眼一看,自己正處在一個十分簡陋破舊的小木屋裡。可能是因為空氣的潮溼,木牆上甚至長滿了深綠色的青苔。房間的擺設也十分簡單,一個小木桌和一個小板凳,以及一張木床。
沈晏舟看著床,暈沉沉的腦子想了半天才發現自己之所以能看到床是因為他正躺在地上,而不是睡在床上。
他托起自己暈沉沉的大腦,靠著牆站了起來。
“我好像是被硯臺砸到了……”他開始回憶,然而記憶就在此戛然而止,後來發生了什麼他完全不知道。
他疑惑的向門走去,然後他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咕嚕咕嚕地滾到了一旁。
沈晏舟看向那個東西。
那是一隻筆,一隻毛筆。
古樸的樣式沈晏舟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是他們沈家據說傳了好幾百年的傳家寶。沈晏舟剛得到這支筆的時候也是激動得不行,焚香沐浴準備大展身手的時候,卻發現這支筆雖然是傳家寶,而且看起來也精緻古樸充滿神秘感,運筆卻凝澀無比,簡直連路邊攤上十幾塊錢買的毛筆都不如,乾澀的彷彿要把紙刮出槽來。
於是這支筆就一直被丟在沈晏舟的書房裡面吃灰,直到現在沈晏舟才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傳家寶。
他撿起了這支筆,吹掉了它沾上的灰塵,正疑惑為什麼這支筆會和自己一起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的大腦中響起。
“啊,你可總算是醒了。”
“?”沈晏舟四顧,房間裡除了他空無一人,他正疑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是我,天衍筆。”
“天衍筆?”沈晏舟愣住了,看向自己手裡握著的那只毛筆。“你在說話?”
“是啊。”天衍筆安靜的躺在他的手裡。“你應該很好奇這是哪吧?”
“……”沈晏舟皺了皺眉,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被砸壞了。
“說起來也真巧,如果你不是在被硯臺砸死的時候血濺到我身上,估計我還沒辦法救你。”天衍筆哪知道沈晏舟心裡是怎麼想的,自顧自的開始給他說明情況。“你知道法寶都是怎麼認主的嗎?”
沈晏舟搖頭:“你在說什麼?”
天衍筆沉默了一秒:“你從來不看小說的嗎?裡面不都是寫的厲害的法寶都要滴血認主的嗎?!”
沈晏舟:“……沒看過你說的這種小說。”
天衍筆:“好吧,總之就是我喝了你的血之後就認你為主了。順帶一提,你原來的身體現在已經死掉了,因為我把你的靈魂帶到了次世界。”
沈晏舟:“沒懂……”
天衍筆:“唉,我最討厭解釋了。因為這總會顯得我很羅嗦。其實作為一個神器我是很高冷的,幾百年都不說話的。當然也因為我幾百年都沒有說過話,我說話的本領越來越差了,幾句話根本解釋不清楚我為什麼要把你帶到次世界來……”
沈晏舟面無表情:“說重點吧。”
天衍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