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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176

距離會議召開還有二十分鍾, 各國與會人員已經紛紛進入會堂,等待會議的開始。

望著已經坐在位置上的瓦坎達國王,埃弗雷特·羅斯再度看了一眼手錶,內心湧現出些許焦慮, 當接觸到他的上司嚴厲的眼神時,這種焦慮已經轉變成了破罐破摔的無奈。

對方走到他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你確定他們會出席會議嗎?”

羅斯第無數次嘆氣, 機械地重複了一遍這幾天以來他說過了不止一次的話:“是的, 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都表示他們會出席, 或者他們被什麼事情耽誤了呢?不過您也不需要太過擔憂,畢竟他們不需要搭乘交通工具,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二十分鍾,我想他們會及時趕到的。”

上司神色依舊陰沉:“或者他們希望用缺席抑或遲到來讓我們出醜。”

“……”羅斯感覺自己的上司大概是焦慮症又犯了, 否則不至於冒出這種想法, 不過他也不是不能完全理解對方的心態。

畢竟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兩方城市意志陣營將會和人類坐在一起,進行一場註定會載入史冊的會議。

想到這裡, 他忍不住回想起了幾天前他所經歷的一切——

如果不是這次機會, 羅斯覺得他永遠不會知道,紐約的地下多出了一座屬於緘默議會的基地。

幾年前, 羅斯和瓦坎達國王提恰拉誤打誤撞建立了友好聯絡, 之後因為職位調動,他擔任了駐瓦坎達外交大使的職務,一直待在瓦坎達王國, 深受提恰拉的信任。

在全世界得知這個看似落後的國家的真實面貌之前,羅斯一度被認為是在政治鬥爭裡失敗的炮灰,但當瓦坎達國王提恰拉出席了不久前的聯合國首腦會議後,曾經被認為被明升暗降的他一時間炙手可熱,不僅深受一眾曾經的同事的嫉妒,還一躍進入了政府高層的視線裡,被寄予了詭異的厚望。

——於是代表美國政府向緘默議會遞出橄欖枝的任務也落到了他的頭上。

嚴格來說,這項任務並不算多困難,羅斯要做的就是向緘默議會發出邀請,邀請他們出席幾天後在聯合國大廈舉辦的地球聯合戰略會議,基本上只是需要他跑個腿就能獲得一項政治資歷,因此在突然多出一個新頭銜時,羅斯還以為自己獲得了升職,為此喜滋滋了半天。

……直到他透過多種渠道得知,不久前緘默議會的代言者紐約意志剛剛在復仇者大廈和國務卿不歡而散。

說是不歡而散都是好聽的說法,據說當時羅斯根本就是被紐約正面懟得說不出話,等他想說話時,對方已經不想聽了,於是強行關閉了投影,等於把他從會議室趕了出去。

據說那時候,國務卿的臉色因為憋著怒氣,紅得彷彿下一刻就要爆炸。

這個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怎麼傳開的,按理說能夠目睹這一切的必須是國務卿的心腹,自然不可能把自己上司丟臉的訊息傳出來,可這個訊息又格外詳實,彷彿最先傳出訊息的那個人在場圍觀了全程,才能繪聲繪色地把這一切都描述出來。

又是據說,國務卿在得知小道消息傳開之後,一度憤怒地表示這是緘默議會在暗中播散流言。

“——不過怎麼可能?”同事和羅斯聊到這條小道消息時一臉的不屑,“城市意志會幹播散流言這種無聊的事情嗎?就算舊日法庭也不會這麼沒格調。不過估計這條訊息也是假的,國務卿還不至於弱智到說出這種話。”

羅斯:“……”不,他怎麼覺得這些小道消息就是緘默議會傳播出來的呢。

但是想了想,羅斯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目前已知的城市意志裡,似乎還沒有哪個如此睚眥必報又熱愛八卦。

總之,在知道了緘默議會和國務卿的矛盾之後,羅斯一度對自己的這一趟出使充滿了絕望,覺得自己要面對的是刀山火海,很可能他一進入緘默議會的基地就會被當場扣押,好在他的好友提恰拉為了安慰他的情緒,給他裝備上了諸多的小玩意兒,讓羅斯總算能夠對自己的安全產生一點信心。

帶著種種心思,羅斯還是按照復仇者給出的地址,沿著四通八達的地鐵線路,來到了藏在紐約地下的秘密站臺。

紐約的地下藏匿著諸多秘密,也為這座城市帶來了數之不盡的都市傳說,眼前的廢棄站臺似乎又是其中之一,就算這裡沒有被緘默議會佔用,看上去也很像是種種靈異事件發生的場所。

羅斯打量著站臺邊停靠的廢棄車廂,感覺自己能預見到未來它成為紐約的新都市傳說。

他登上這節看上去年久失修的車廂,等了大概幾分鐘,彷彿隨時會報廢的列車開始緩緩啟動,駛向前方的軌道,剎那間就加速到了數百公裡的高速。

列車沿著軌道向駛去,四周的黑暗呼嘯著從車廂外掠過,鐵軌摩擦的聲音像是尖叫一樣刺耳,羅斯剛剛走到空無一人的駕駛室,就差點因為慣性摔倒,不得不抓住了一旁的支撐物,一扭頭,就看著正前方的牆壁張牙舞爪地迎面撲來。

羅斯接受過的訓練讓他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看著車頭重重撞上面前的牆壁。

四周的一切像是忽然間被拉長了。

沒有任何聲音,車身穿過了牆,就像是哈利波特經歷過的一樣,他跨越了兩個世界,進入了神秘學的領域之中。

一盞盞蠟燭亮了起來,列車在站臺緩緩停下,車門開啟,燭光鋪出了道路,羅斯呼出一口氣,走下車廂,跟隨亮起的燭火走進了黑暗中。

雖然說是緘默議會的基地,不過羅斯打量了半天,發現這裡的科技水平實在不敢恭維,別說和復仇者大廈相提並論了,這裡看上去就像是幾百年前秘密結社聚會的地點,又或者是007裡反派開會的地下墓室,感覺一架昆式戰機就能毀掉這裡。

不過羅斯也知道,緘默議會的基地不會這麼容易被摧毀。

蠟燭的光芒為他指引了道路,穿過一扇扇高大的門,羅斯終於走進了盡頭的房間,在他踏入的瞬間,門邊的蠟燭忽然亮了起來,光亮迅速向著黑暗蔓延,一盞盞蠟燭接二連三點燃,一瞬間,偌大的空間裡燭火通明,照亮了大廳裡的場景。

羅斯呼吸一窒。

眼前的大廳兩側牆壁上盡是座位,中央則是一條道路,直通前方的講臺,看上去既像是教室又像是教堂,此刻兩側牆壁上座無虛席,形態各異的城市意志佔據了一個個座位,幽暗的影子在牆壁上跳動,然而在蠟燭亮起之前,沒有任何城市意志發出聲音,直到四周被照亮,他才看到這些城市意志們正在專注於他們的世界裡,沒有分給他半點注意力,只有幾個城市意志向他投來好奇的一瞥。

這詭異的一幕讓羅斯立刻毛骨悚然,靠著意志力才沒有轉身逃跑。

和很多政府官員不一樣,羅斯對城市意志的存在心情十分復雜,無論是緘默議會還是舊日法庭,在他看來都是不可捉摸又無法預測的未知存在,如果在幾百年之前,他們幾乎就是人們心目中的“神”,所以他完全不理解,為什麼國務卿會認為這樣的存在是擁有弱點、思維邏輯能夠解讀、可以被掌控的。

——他們的形象大多來源於都市傳說,在羅斯看來,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正中央的講臺上空無一人。很奇怪,雖然名為“緘默議會”,但緘默議會並沒有議長的存在,這似乎意味著所有緘默議會的成員都是平等的,反倒是舊日法庭擁有統領成員的議長,考慮到這位議長曾經在緘默議會臥底,不得不說這個稱呼聽上去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不過這樣的話,他應該和誰說明來意?

羅斯胡亂想著有的沒的,好在緘默議會沒有讓他困擾太久,他就看到了在新聞裡見過許多次的紐約。

似乎在第二次紐約大戰之後,紐約就更換了造型,如果說最開始的黑風衣黑禮帽烏鴉面具搭配那張臉,只會讓人覺得他詭異不祥的造型都是為了不讓人因為他的容貌而輕視他,現在的紐約給人的印象則截然相反。

分明他的容貌並沒有發生變化,甚至拋棄了能夠製造神秘感的面具,可光是被那雙銀眼睛注視著,都讓人有種被野獸所注視的毛骨悚然感,白披風上沾染的血跡更是讓人聯想到曾經的瘟疫醫生是如何像死神一般收割性命的。

羅斯剋制住不讓自己避開和紐約的對視,輕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尊敬的紐約意志,原諒我在這時貿然來訪,我謹代表……”

他說完了一長串的社交辭令,期間紐約一直在靜靜地傾聽,等他閉上嘴,紐約意志才眼神微動,四周的燭火向著他飛來,形成了一行字。

[下次你可以說得簡單一點。]他寫道,[我們現在沒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試探上。]

羅斯:“……”到底是誰說紐約意志非常好溝通的。

既然紐約是這個風格,羅斯乾脆也拋棄了那些繁文縟節,直接問:“那麼我能問一下,你會參加會議嗎?”

紐約點了點頭,但沒等羅斯放下心,他面前又浮起了一行字。

[這份邀請函是給緘默議會的,而不是某個城市意志。]

羅斯以為他是在在意沒提他的名字,連忙解釋道:“這不是問題,我們都知道緘默議會的代言人是你……”

然而紐約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繼續寫道:[那麼也沒有限定參與者的人數,對吧?]

“……”羅斯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您該不會打算……”

[我想這次會議的內容和地球上的所有城市意志都息息相關。]紐約抬起眼睛,[放心,不會讓你們的會議室裝不下各國代表的。]

羅斯:“……”不是,你們緘默議會到底打算拉多少城來開會。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想這個讓人頭疼的問題,轉向了下一個話題:“按照你之前的要求,我這裡還有一份同樣的邀請,但是我們沒有聯絡舊日法庭的渠道,所以能不能請緘默議會為我引薦一下?”

在紐約提出三方會談的提議之後,政府就知道在緘默議會看來,任何矛盾和仇恨在地球面臨的危機面前都可以暫時擱置,就算人類方面不作為,兩派城市意志大概也會達成合作,共同守衛這顆星球,只不過有了共同的敵人這個契機,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很可能就此達成和解,將人類排斥在他們的決議之外。

而那時候,不管他們的決議是傾向於保護人類還是奴役人類,人類都沒有多少選擇的權利,就如同他們一直以來是如何對待其他種族一樣,他們都將失去和城市意志平等交流的資格。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政府反而變成了最希望達成三方會談的那一方,也是在聽到紐約如此平淡地提及“和舊日法庭進行和談”這件事時,他們才發現他們自以為的平等是如此的岌岌可危,一旦被排擠在外,就會失去一切可操作的餘地。

現在他們唯一能夠依賴的,大概就是緘默議會暫時不打算拋棄人類這方盟友,否則紐約也不會提出三方和談的建議,而且看起來,緘默議會還會承擔起聯絡舊日法庭的任務,只要聯合國方面發出邀請,舊日法庭大機率不會拒絕參加會談。

說完這句話,羅斯並不意外地發現紐約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問。

[我知道,我們已經提前和舊日法庭進行過溝通了,巴賽爾會帶你前往舊日法庭的遺址。祝你好運。]

他轉過身,順著他的視線,羅斯看到了一位蒙著白色面紗的白衣老嫗站在紐約的身後,向他伸出遍佈皺紋的手。

面對白夫人的邀請,羅斯急忙伸手接住,意外從這只手上感覺到了溫暖,下一秒,他眼前一花,四周場景驟然變化,他抬起頭,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座城市,遠處的埃菲爾鐵塔從連綿的建築上方探出塔尖。

——他來到了巴黎。

和緘默議會一樣,舊日法庭的遺址也不止一個入口,基本上每個舊日法庭的城市都有一個入口。

這座城市的意志已經在等待他的到來,染血的面紗和純白的面紗在風中交纏一瞬,血新娘伸出戴著蕾絲手套的纖手,從白夫人手中接過了羅斯,無目的面孔轉向他,對著他盈盈一笑。

哪怕明知道她婚紗上的血跡從何而來,羅斯依舊有些受寵若驚,跟著血新娘轉身走向身後的塞納河,步入冰冷的河流裡。

“我們要去哪裡?”最後的忐忑驅使他的舌頭如此問道。

血新娘牽住他的手,[去巴黎。]

河水沒過羅斯的嘴,他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水中,冰冷的河水淹沒了他的發頂,他和世界唯一的聯絡彷彿只剩下了血新娘的手,那只手牽著他一步步走上河岸,空氣重新接納了他,羅斯睜開眼,一座玫瑰色的城市緩緩映入眼簾。

整座城市像是浸沒在晚霞的光輝裡,又像是韋斯·安德森的電影,美得彷彿一場流動的盛宴,除了色調和方向以外,這座城市和巴黎別無兩樣,就彷彿鏡子裡的城市。

羅斯大概知道為什麼血新娘會帶他來這裡。和緘默議會不一樣,舊日法庭的基地對人類來說是個秘密,正常來講,不會有人有幸進入那裡。不過從他們沒有蒙上他的眼睛開始,羅斯就知道舊日法庭有著就算知道路線人類也無法進入其中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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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著四周的城市,猜想這大概是巴黎用她的能力所製造出來的映象城市,除非她允許,沒有人能夠從這裡離開。

上岸後,血新娘繼續帶著羅斯往前走,她隨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門,帶著羅斯走進門,出現在了及腰的荒草裡。

視野陡然開闊,荒原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血新娘帶著羅斯穿過及腰到底荒草,走進坍塌的神廟廢墟,每一步都讓羅斯感覺自己在步入一場神話,或許從他踏上那節列車起,他就走進了一個嶄新又廣袤的世界裡,他又一次真切地認識到,這些無形的意志是何等不可知又需要敬畏的存在,就像是信徒所堅信的那樣,人不可直視神,就算他們走進了人群之中,也不是人類可以算計他們的理由。

羅斯心不在焉地跟著血新娘走進直到,直到他感覺到她停下了腳步,轉身望向他。

[你是第一個來到舊日法庭的人類。]

血新娘的婚紗開始膨脹,蛇尾在紗裙下蠕動,她遊向一旁的石柱,輕而易舉地盤在了石柱上,噙著微笑,伸手將他引見給她的同伴。

巨龍的陰影倒影進羅斯的眼睛,在落地的瞬間化作半龍姿態的神明,烈焰從他的腳下燃起,吞沒了他的大笑,無頭騎士將長槍.插.進面前的廢墟,血痕沿著槍身向下流淌,暴躁的夢魘在他身邊不住打響鼻,血腥瑪麗坐在斷柱上晃悠著小腿,兜帽下的小臉上綻開一個不加掩飾的惡意笑容,水中精靈依偎在大廳正中央的半截石柱邊,水珠不斷在淡藍的皮膚表面跳躍,她向著坐在石柱上的男人伸出手,像是想要討要獎勵的小狗狗,而舊日法庭的議長沒有接住她的手,只是把手掌輕輕壓在她的腦袋上。

在一眾城市意志的環繞下,倫敦從石柱上起身,半張臉隱沒在帽簷下,哪怕羅斯是仰視的視角,也只能看到一團湧動的黑暗,只是有一瞬間,他彷彿看到一隻暗紅的眼睛正從黑暗中投來漠然的一瞥。

他現在看起來已經完全不像是資料裡的福爾摩斯,似乎那只是他在緘默議會時的偽裝,在舊日法庭的廢墟上,他才終於展現出了他的真面目。

強大的壓力讓羅斯冷汗直冒,勉強清了清嗓子,腦海裡卻想不起任何外交辭令,只能憑直覺說明自己的來意:“……不知道您是否願意出席會議?”

[你的勇氣和風度讓我心生敬佩,先生。]

出乎意料,倫敦的談吐依舊溫和有禮,充滿了紳士風範,讓人聽不出是讚許還是嘲諷,但是面對這樣一雙的眼睛,羅斯怎麼也沒辦法放鬆下來。

[在逼近的危機之前,理念爭端的確可以暫時放在一邊,關於這一點,我想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看法是一致的。只是此前,我對於你們的誠意持保留意見……]他輕飄飄一句話讓羅斯的心提了起來,又不輕不重地放下,[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請代替我轉告你們的領袖,我們很樂意接受你們的善意。]

舊日法庭的議長如此好說話,實在出乎了羅斯的意料,最困難的一關也被攻克,他忍不住想要鬆口氣。

然而不等羅斯吐出這口氣,就看見倫敦轉過頭,詢問身旁的城市意志們:[你們誰想出席會議?]

羅斯:“……?”等一下?

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輕笑聲,以及一雙雙躍躍欲試的眼睛。

羅斯:“???”等一下???

緘默議會要了那麼多名額,舊日法庭也要了這麼多名額,到時候豈不是一屋子人三分之二全部都是城市意志?

……一想到這個場面,羅斯再看看眼前濟濟一堂的各國代表,就忍不住覺得或許城市意志們不出席這場會議更好。

可惜他的願望還是落了空。

距離會議開始五分鐘,與會者大多各就各位,交談聲也漸漸微弱,所有人都在正襟危坐,等待著會議開始——

“咚——”

不知何處響起了雄渾的鐘聲,在整棟大廈裡迴盪,讓所有忙碌的職員全部錯愕地停下腳步,尋找鐘聲的來源。

會議室外,不少人忍不住捂住了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空氣的波動漸漸消失,憑空出現的黑裙女郎睜開眼睛,眸光淡淡地掃過來,看得所有人心神震動。

她沒有戴那頂出名的寬簷帽,而是將鴉羽般的黑髮盤起,用髮網束縛在腦後,素白的面孔在漿過的硬質面紗顯得格外朦朧,只有那雙藍眼睛,依舊像是月光氾濫的海潮,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似乎被她的氣勢所脅迫,四周的氣氛隱約發生了變化,走廊漸漸暈染上了烏雲的深色,雲海翻湧,冰冷的雨水連成了銀色的線,光與影的界限不斷變化,冰雨挾著刀光劍影,如同風暴般向著四處席捲。

雨中女郎邁開腳步,鞋跟輕輕敲在地面上,彷彿奏響了一曲盛大的入場音樂。

她的腳步聲像是拉開了一場大秀的序幕,在她身後,新的人影正在緩緩浮現。

白狼神換上了一身純黑的制服,款式類似軍裝,卻分辨不出來自哪個國家,他邁著剛硬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半肩披風和月光般的銀髮一同飛揚,描繪出風的軌跡,他的衣角從人們眼前掠過,無形的氣流在這一刻擁有了顏色,那明亮的銀像是撕裂陰雲的電光,將一雙雙寫滿震撼和敬畏的眼睛點亮;

風暴點燃了火焰,耀眼的金紅烈焰撕咬著風熊熊燃起,高溫讓空氣開始扭曲,鹿首神父從火焰中踏出,衣角被燒灼出斑駁的破洞,隱約閃過武器的冰冷光澤,燒焦的接骨木十字架被他纏在了右手上,隨著他的步伐搖晃,淬出流火般的耀眼光芒,沿途的人紛紛驚叫著避開火焰,似乎從火海裡聽到了狂笑;

冥府的天鵝帶來了北境的風雪,熄滅了彷彿要焚盡天空的烈焰,看得人忍不住閉上眼睛,凜冽的寒風刺痛了他們的雙眼,天鵝少女從緩緩消散的暴風雪裡走出,腳步輕盈又漂浮,像是隨時能夠張開羽翼飛起,每一步都濺起星塵般的冰晶,冰晶在她的金髮上跳躍,璀璨如同冬日的陽光;

冰雪化作了湧動的水流,瑰麗變幻的熒光對映在牆壁上,投下水波一般浮動的光斑,光線一路漸弱,將人們帶入了神秘莫測的深海,深海的公主像是一盞浮燈,足不點地地從走廊上游過,沒人能看清她的面孔,只能看到她身體裡光彩奪目的浮游生物,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公爵夫人從黑暗中走出,豔麗的黑色花朵倏忽從她的腳下湧出來,綻放成最華美的姿態,戴著黑色長手套的纖細手指提著裙襬一角,眼花繚亂的蕾絲層層疊疊鋪散開,黑玫瑰在她的肩頭盛放,烏鴉的影子落在她深邃的紫羅蘭色眼瞳裡,她的唇邊掛著毫無意義的美麗微笑;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另一條走廊上——

羊頭惡魔一身暗紅色的西裝,眯著暗金色的狹長眼眸,山羊的鬍鬚整整齊齊垂在胸前,纏繞著螺旋花紋的長角富有光澤,耳朵上綴著一枚幽暗的紅寶石吊墜,皮革質感的長尾從身後遊曳而出,蛇一般緩慢地搖擺,羊蹄在地板上踏出一枚枚纏繞著黑火的足跡;

黑火燃燒到極致,轟然轉變成盛開的紅玫瑰,血新娘微微低下頭,精緻非凡的銀冠壓在她隨意束起的長髮上,煙霧般朦朧的頭紗勾在銀冠上,灑下飄逸的弧度,若有若無的芬芳氣息融入了血的氣息,被血染成深紅的長裙在靜止和飛揚中搖晃;

半枯的落櫻飄飄轉轉,落在錦繡斑斕的衣袖上,配著木刀的大妖悄然出現,繁複華美的緋色十二單無風自動,翻騰出宛如妖鬼交纏的漫漫花海,領口和後背露出的肌膚宛如凝霜的素瓷,藏在仿若腐爛的靡麗衣料後,讓人絲毫無法移開目光;

宛如明霞的衣料下露出了金髮少女染血的臉,拖著連枷的愛麗絲一身完全被血染紅的衣裙,絲襪被抓痕撕碎,露出小鹿般細瘦矯健的雙腿,碎骨和血肉黏在連枷的尖刺上,不斷往下滑落,愛麗絲舔了舔嘴唇上的刀痕,層次不齊的白牙閃動寒光;

血腥瑪麗的輕笑聲像是摔碎的銀鈴,濺落進四下的陰影裡,她輕快地從走廊上蹦跳而過,雨水從她的足跡裡緩緩溢位,在走廊上匯聚成了銀亮的水面,血水沿著鮮紅的雨衣滴落,將水面瞬間染成化不開的血紅,那雙漆黑的紐扣眼睛倒影著前方的背影,隨後湮滅在驟然暗下的環境裡;

最前方的則是一身正裝的英倫紳士,帽簷下湧動的黑暗隱沒了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鷹鉤鼻和線條硬朗的下頜,牛津鞋踏出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和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達成了完美的協奏,他抬起頭,穿過驚慌讓開道路的官員,望向前方敞開的大門,黑暗裡亮起了令人戰慄不已的紅光。

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從兩側的入口魚貫而入,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紅與黑的河流匯入了相同的終點,讓人無法呼吸的氣場也隨著他們的落座,迫不及待地撲向四周,如同拍擊礁石的洶湧巨浪,將所有人轟然吞沒。

當鐘聲停止時,全場鴉雀無聲。

“會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