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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花逸是被秋星河拖出來的,說什麼金秋陽澄湖蟹美,非要帶她去陽澄湖,天天她耳邊嘮叨不說,某個大早上趁她還迷迷糊糊之際,把塞進馬車,直接上路了。

等花逸清醒過來時,已經出了布火城。她本想和秋星河大打一架,又懶得動,繼續窩馬車裡睡覺。大概是她馬車裡窩得太久了,秋星河看不慣她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路過某個集鎮時把馬車賣了,兩個騎馬上路。

結果就出現了天上下秋雨,兩個冒雨趕路的情形。

雨淅淅瀝瀝地下,不一會就把衣服打溼了,花逸罵他:“有病啊,非要去陽澄湖吃什麼螃蟹?搞成這樣子吃藥還差不多。”

秋星河道:“淋點雨怎麼了?給洗洗腦,成天不死不活的樣子。”

花逸越來越討厭秋星河那張嘴,抹一把額上的雨水,狠狠地抽馬鞭,“駕”地一聲趕緊加快行路,早點找個地方避雨。

等他們到達客棧時,兩個幾乎被淋成了落湯雞,找掌櫃要了兩家房,花逸一轉身,就看到了司空騫。花逸並非故意躲避他,她只是急於進房換衣服,天漸漸涼了,溼透了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淋過雨,花逸就要了一個小火鍋,明明是秋星河那家夥叫她下來吃飯,自己去跑去馬廄看馬去了,菜沒上,花逸就支著腦袋看外面的雨,一個陰影擋住她的視線,司空騫站旁邊。

他自然不是一個,花逸之前瞅見了狄千霜的影子,還有幾個隨行護衛。司空騫倒是一點都不介意,他花逸對面坐下,“聽秋星河說現跟滕風遠斷了關係,自己一個住布火城。為什麼當初情願呆滕風遠身邊,也不願意跟走?”

花逸一聽提起滕風遠的名字心頭就說不出的酸楚,她淡淡道,“現說那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司空騫,並不怨,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都有的選擇。而,現過得很好。”

司空騫嘆了口氣,良久,問:“們之間已經沒有緣分了嗎?”

花逸搖搖頭,她衝他笑笑,“都已經過去了,狄郡主應該很喜歡,她那樣的身份當初竟然會答應和平起平坐,也是做出了極大的讓步和犧牲,現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千金郡主成天跟著到處跑,也是極為辛苦,好好珍惜眼前。另外,多看著她,她要是再來找麻煩就不客氣了。”

花逸最近平靜了不少,覺得她和狄千霜算是扯平了,以後各走各走的路就好。

司空騫見她如此平靜,大抵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淡淡問起:“那花逸以後會喜歡什麼樣的呢?”

花逸垂眸,被那樣的愛過,便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別的男恐怕都入不了眼,她再抬頭時唇邊依舊帶著些許笑意,“過得很好。”

瀝瀝的雨下得不小,道路被雨水浸泡得又溼又軟,被馬踏過之後變得泥濘不堪,這種天氣,實不適合趕路,秋雨一下就是一天連著一天,也沒個開晴的勢頭,好花逸不著急,這住著似乎也不錯。

這日她出來買糕點零食,那鋪子撿了些杏仁酥栗子糕之類,聽到旁有吆喝:“快回去看熱鬧,有要強搶良家男子了……”

那聲音一嘆三繞,活像有好戲看似的。

幾個就屁顛屁顛冒著雨奔去前方了。

花逸問老闆:“發生什麼事了?”

老闆也有一顆八卦的心,“前兩天來了個樂班子,那琴師不但琴藝卓絕,還是個難得的美男子,此間有個梁姓大財主,有錢有勢,只剩了一子一女,平素裡寵慣了,那梁家小姐對那琴師一見傾心,非要把他留下來讓當個上門夫婿,聽說剛才帶著一幫去‘請’他回府。”

花逸嗤笑一聲,這年頭只要有錢勢,管他男或女都可以搶。

“這若是回了府,怕是不拜堂出不來了。”那老闆嘆道,“強扭的瓜不甜,就算拜了堂做了上門夫婿,以後對她不好,她一個女也是虧得大些。”

花逸笑笑,見有朝前面的小客棧跑去,知有熱鬧看了。這年代沒個電視,天天下雨又出不了門,花逸正悶著慌,左右無事就當去看熱鬧,撐著油紙扇朝小客棧走去。

那客棧簡陋,遠不如花逸住的客棧舒適,樂班子的討口飯吃,哪有錢大肆鋪張?外面站著幾個看熱鬧的,大堂裡還有幾個樂班子的,有滿臉無奈,有好戲。客棧裡面站著十來個膀大腰圓的家丁,圍成一圈,花逸也沒瞧見中間的長什麼樣,只聽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這客棧破舊,現身體又不好,不若先住府上,當然,也不是白住,教彈彈琴也好。”

沒回答她,傳來兩聲咳嗽聲。

那女音繼續:“走吧,又不是這樂班子的,窩這裡也沒前途……”

“不要碰!已經成親了。”

中間傳來呵斥聲,音量不高,卻分外威嚴。

花逸往裡面走了走,看得更清楚些,家丁圍著牆角不讓那男走,男就坐靠牆角的桌邊,他穿了淡青色的衣服,那衣服有些舊了,淘洗得褪了顏色,但粗陋的布料掩不住他的好相貌,臉部線條像是精雕細琢而出,清俊,乾淨,氣質卓然,大概是病了,臉色發白,連嘴唇都失了顏色,但眉宇間依舊帶著幾分凌厲。

他此時略略低了頭,沉著嘴角滿面無語。

那小姐倒是越挫越勇,“成什麼親了?想拿這套說辭來騙。梁家有錢有勢,就算成了親,替賠遣散費就是。”

男撇過臉看都不想看她。

他一撇臉就看見了花逸,十分訝異,沉靜的目光漾起微波,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

花逸怔怔地看著他,腳下忘了動,手上依舊握著糕點紙包,指節越握越緊,隱隱發白,她不敢動,怕一動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夢幻。

那小姐道:“是好心好意請回去,不就是個琴師嗎?憑什麼就不能教彈琴?”

見對方此油鹽不進,此時還華麗麗地忽略她,她直接動手拉扯他,他卻一把開啟她的手,起身往後退了一步,目光還是看著花逸,柔情繾綣。

小姐氣急,揮手叫家丁,“把他給帶回……”

話還未說完,一道白光她面前劃過。

花逸衝了進來,抽出劍橫她面前,惡狠狠道:“,快速消失!”

那小姐往後退了半分,叉著腰,“是誰?敢管的閒事?”

花逸晃了晃手中劍,指了一下滕風遠,“這是的男!”

一字一頓,氣壯山河。

那小姐瑟縮了一下,又不情願就這麼退縮了,“憑什麼是的?”

“跟他是有名有實的。”花逸懶得跟她廢話,一掌拍旁邊的桌上,桌子頓時四分五裂,木屑飛濺,花逸袖子一掃,順手勾起一片未來得及完全落地的木桌子腿,直直打距一個擼著袖子滿臉橫肉的家丁身上。

家丁“啊”地叫一聲,跌出兩三米滾坐地。

袖中真氣起,周圍的空氣發生微妙變化,那小姐只覺得一股殺氣迎面而來,髮絲輕輕飄動,她生生被逼得退後幾步,“……”

心下畏懼,她惡狠狠地瞪了梁花逸幾眼,最後甩了袖子,不甘心地離開。

他們一走,店內安靜下來,花逸轉身看著滕風遠。

滕風遠也看著她,瞳仁中一片墨色,幽深似海,薄唇輕動,“花逸……”

一道劍光閃過,那把裁月劍他面顏兩寸之外停下,利劍之後,是花逸那張略顯憤怒的臉。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能耐?”花逸緊緊地握著劍,似乎真有削的勢頭,她瞪大眼睛看著他,“居然還活著……”

“哈哈哈哈哈……”花逸大笑出聲,明明笑得很爽朗,眼眶卻紅了,目中凌厲不減,“老天有眼,還活著,怎麼可能盡如意?”

滕風遠眸色深沉,他往前探了探身,“花逸……”

“不許動!”花逸喝道,手中劍再往前送兩分,“那時候一個跑掉很瀟灑,很得意是不是?不用乎別的想法嗎?以為所有的事情都的估算當中,等死了還要一輩子欠著……呸,又不是計算機,怎麼可能步步都能算得準確?……滕風遠,對又不夠好,天天威脅,還給灌亂七八糟的藥,死了,憑什麼要記得?說,憑什麼?”

“很能耐是吧?繼續逞能啊?看看這樣子,現連個女痞子都奈不何,還想算計?”花逸朗聲大笑,“哈哈,就說怎麼可能栽一個呆子手裡?以前是個呆子,別以為換了個名字就能好到哪裡去?呆子居然還想算計……哈哈……”

她笑得十分詭異,手中劍微微顫動。

滕風遠還沒開口,一個女聲響起,“看,強搶民男的果然是梁花逸!居然還拿著劍威逼別,也就她幹得出來這種事情。”

嬌滴滴的聲音頗有些興奮,像是抓姦一樣,順著聲音轉頭一看,司空騫站門口,手上拿著一把劍,狄千霜他身邊正抓著機會抹黑梁花逸。

花逸揮了揮劍,“看什麼看?自己管好自己的男就行了!”

司空騫沒認出來那是滕風遠,只覺得有些莫名,“花逸,鬧什麼?”

花逸懶得理他,一把拽起滕風遠的袖子,“走了。”

滕風遠也不願意給司空騫看笑話,兩正欲出門,那樂班子班主跑上前攔住滕風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可是預付了工錢給抓藥的。”

花逸看看班主,再看滕風遠,從袖兜裡掏出一錠銀子過去,“夠不夠?”

“夠,夠。”班主笑著接過來,這女那麼兇,他趕緊退後。

花逸看狄千霜還瞪她,她不甘示弱地瞪過去,“還看?沒看到付錢了嗎?”

說著拉著滕風遠出了門。

外面仍下著雨,花逸甩開他的手撐開傘,見滕風遠不說話,心頭有氣,傘面只遮著自己,也不管滕風遠,朝客棧走去。

滕風遠走她身邊,和她隔了半米的距離,雨點子淅淅瀝瀝落傘面,順著傘沿流成一條線,兩就這麼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快到客棧時後面追來一,“梁花逸,搞什麼?聽說強搶民男了……”

秋星河撐著傘叫嚷著跑過來,連傘都不給別撐,這女,最近腦子壞掉了。

等他跑上前,又嚇了一跳,“滕、滕教主?咋這副打扮?”

梁花逸還是頭都不轉地朝前走,秋星河不知這是鬧哪樣?訕訕地拿著傘遮住滕風遠,呵呵地笑,“滕教主,不要理她,梁花逸最近吃錯了藥……”

前面就是客棧,進門後花逸終於說了話,“秋星河,去買幾套衣服。”轉身繼續召喚小二,“小二,提幾桶熱水上來。”

她徑直上樓,滕風遠跟著她回房,兩沉默以對,直到小二把熱水拎上來,花逸嫌小二拎得少,自己下了樓拎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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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澡盆里弄上大半盆水,她朝滕風遠沒好氣道:“站那裡幹什麼?衣服溼了不知道脫啊?”

滕風遠過來欲拉的她的手,被花逸甩開,一副不待見他的樣子,讓他到屏風後洗澡,自己坐門口等秋星河拿衣服過來,目光時不時朝屏風後面看一眼。

秋星河把買來的衣服遞過來,正準備問兩句,花逸卻“砰”地一聲把門關了,她倒也不避諱,走到屏風後面把衣服放旁邊,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出來的?”

“七八天前。”滕風遠答道。

“那怎麼呆樂班子?”

“沒盤纏。”

這就是所謂的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花逸身上就算不帶錢,但她身上肯定有值錢的東西,譬如髮簪,項鍊,手鐲……髮簪這種東西容易掉,但項鍊手鐲之類的不容易,而且花逸比較有危機意識,通常把又貴又牢實的東西往自己身上戴,不管是跑路還是落難都用得著。

滕風遠就慘了,那時候入盜洞盜墓也沒想那麼多,身上自然沒帶錢,等他出來時,又經過滔滔河水的沖洗,除了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手上抱著一把逐日刀,別的什麼都不剩。

彼時他沒了武功,還身受重傷,連抓藥的錢都沒有,涇谷縣離穿雲教的勢力範圍還有一兩千里路,好歹他運氣還不錯,遇到樂班子缺一位琴師,他便跟著上了路,進了大城就可以想辦法聯絡上穿雲教,讓速來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