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院長眼眶也紅了，當黎姐來到她身邊時，她握住她的手，啞著聲音說：“小黎，這孩子是你在哪裡找來的？謝謝，謝謝。”
黎姐有點懵，她只是想讓顧璽教孩子們畫畫，同時順便給他一份穩定的工作，並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看著活動室內歡快的場景，她也深覺感動。
“我不知道他會彈鋼琴，也沒想到他彈得……彈得那麼好……”
其實顧璽彈奏的這首兒歌節奏輕快簡單，算不上好，但孩子們喜歡的音樂就是好的，黎姐覺得自己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音樂。
至晚上七點三十，孩子們都餓壞了急著吃飯，顧璽才得以停止，否則他只要停下，孩子們就會咿咿呀呀大叫。好在顧璽有的是耐心，一直彈到他們滿意為止。
福利院院長熱情的留兩人吃飯，並詢問顧璽他彈的是什麼音樂，他們想買來在園內播放。
顧璽道：“這是我自己編的。”
“我說呢，難怪不好聽……”一名護工脫口而出，被旁邊人狠狠跺腳，嗷一聲後趕緊解釋：“不是，我沒別的意思，我就覺得比正規音樂差一點……嗷，能不踩嗎，我是說孩子們喜歡就行！”
顧璽並不介意，他也知道這些音樂不好聽，但孩子們喜歡就行，他不是為了被人誇讚才彈琴的。
韓漓全程一直很安靜的守在顧璽身後，像個保鏢似的。一開始福利院的人以為他是來坐陪的朋友，待一起吃飯時，大家都愣了。
顧璽給韓漓要了個勺子，韓漓現在還沒法用筷子，顧璽讓他先從勺子開始練起。雖然總是會掉飯，但至少能做到自己吃飽。就算吃一碗掉半碗也沒關係，顧璽有的是耐心幫他清理。
然而福利院的人看到連吃飯都不會的韓漓時，都呆住了。
韓漓這段時間被顧璽照養得很健康，身形高大，皮膚微黑，衣衫下有肌肉隆起，看外表是個健康又強壯的大小夥子。而且他衣服整潔乾淨，頭髮利落清爽，指甲上連點黑屑都沒有，氣質上感覺就是個學生。
他一直安靜的跟在顧璽身後，還幫他攔過撲上去的孩子，沒有過任何不對勁的行為，大家都以為他只是個沉默寡言的年青人而已。
但是，此時看他吃飯的模樣，大家才震驚的發現，原來韓漓也是一個智力障礙症患者！
顧璽顯然很習慣照顧韓漓，他幫韓漓挾了些方便用勺子盛的菜到碗裡，再用餐紙擦掉他臉上和衣服上的飯粒。轉頭見大家都望著他們，不解：“怎麼？”
“顧璽……”福利院院長小心翼翼的問：“韓漓他……你需要什麼幫助嗎？”
她本想問韓漓是不是智力有問題，但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再問只怕傷顧璽的心。
“謝謝。”顧璽微笑搖頭：“我和韓漓都很好，沒有問題的。”
本來還樂呵呵的餐桌變得寂靜無聲，大家原本還誇獎顧璽厲害，彈的鋼琴居然能讓那些孩子都喜歡。卻不想原來是因為他身邊的人也是智力障礙患者，難怪他能知道那些孩子們喜歡什麼。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怎麼還笑得起來，誰都知道家裡有一個智力障礙的孩子是多麼痛苦的災難。
顧璽沒怎麼吃東西，一心在照顧韓漓上，待韓漓吃飽，顧璽幫他清理乾淨臉上和衣服的飯粒，清乾淨桌面，然後向福利院的大家告別。
福利院的人齊齊將他們送出門，還塞了幾個水果讓他們帶回家。黎姐感激的對顧璽說：“謝謝你為孩子們做的一切，我從沒見他們那麼高興過。”
顧璽笑：“不用感謝，您不嫌我耽誤美術工作就行。”
兩人回到家已經快九點，洗完澡後並排靠在床頭上，顧璽問韓漓：“今天看的書有哪裡不會？”
“分形幾何，分形的乘積和交集問題，計算不出來。”韓漓說。
顧璽便找出那本《分形幾何:數學基礎及其應用》，翻到相關內容為他講解。
韓漓認真聽完顧璽的解說，又提了幾個問題，顧璽一一解答，最後問：“還有嗎？”
韓漓搖頭。
很奇怪，他確定在出事之前他只學過初中水平的數學物理。顧璽給他所看的書完全超過了初高中水平，至少是大學本科以上教材，而他這半路輟學的初中生居然能看得懂！
除了一開始還需要顧璽教導之外，現在大部分書籍中寫的公式運用和計算方式，他幾乎看一看就能理解。除了部分運算複雜的地方需要顧璽講解外，其它都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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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璽對他的情況表現得一點都不意外，好像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韓漓有時候會想顧璽是不是真的認識未來的他，否則誰能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照顧又如此信任――當然只是想想。
講解完所有問題已經很晚，顧璽合上書，對韓漓說：“我們睡吧，明天還去公園嗎？”
教女孩們繪畫是早上10點開始，他們一般不到7點就起了，時間足夠去一趟公園。
韓漓想了想，點頭。在公園吹風，曬太陽，畫畫，是他和顧璽最自在的時候。
“好，那晚安。”顧璽拉燈，蓋被。
韓漓躺了一會，突然坐起來，對顧璽說：“顧璽，你今天彈的鋼琴很好聽。”
顧璽愣了愣，微笑：“謝謝，我也喜歡。”
韓漓滿意了，躺平睡覺。
他對外一般是不說話的，因為反應遲鈍，回覆很慢，不用想也知道別人會覺得他很奇怪甚至以為他是弱智。其實私下和顧璽在一起時他並不吝嗇說話，儘管多數是為了提問，但那是因為他不會聊天而已，他沒有過同齡朋友。
他心裡一直想著要改變現狀，至少和顧璽在日常中應該聊聊書本外的生活，像親密的家人和朋友那樣。
可惜他實在不擅長這種事，每晚回家憋半天都找不到聊天的話題，等想到時顧璽都睡著了。
今天顧璽在福利院是那麼的好看，彈的鋼琴也那麼好聽，本是可以作為交談的話題，但韓漓學著學著就給忘了。
好在睡著前終於想起，趕緊跟顧璽說。
得到顧璽的回答，韓漓滿意了，閉眼睡覺。
不過……這樣算朋友間的聊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