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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人民公園

顧璽沒有明確的目標,只是一直往前走。

其實單純算時間的話,他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差不多兩年,然而他對這城市一無所知。剛來頭幾個月,他除了上班的工廠,哪兒都沒去過。每天除了上班外,回到家他還得負責二叔一家的家務活,根本沒時間出門。最重要的是沒錢,二叔家將他每天的花費控得死死的,連坐公交車的錢都沒有,要不是後來被一輛穿行小路的汽車撞傷,他連醫院在哪都不知道。

之後被查出患有後天性學者症候群,於他也沒有任何好處。

某方面來說,這是一種富貴病。得病的人首先失去正常生活能力,好點的頂多吃飯比較容易掉勺子,不太會穿衣服,嚴重的幾乎等同嬰兒,二十四小時都需要人照顧。至於可能會成為優秀音樂家,畫家的天賦,也得有足夠的金錢去請人教導,引導。沒有人願意為他付出的話,再大的天賦也會被“生活白痴”這一項屬性掩蓋。

所以每一個學者症候群患者身後,都有著父母無私的愛和付出。

而顧璽,是沒有父母的。

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車禍雙雙去世,肇事麵包車逃逸。顧璽的三叔聽說能賠不少錢就收養了他,後來沒抓到肇事司機,三叔又後悔不願養他,還是村委會出了撫養費,三叔才勉勉強強留下他。是以等到顧璽初中畢業,一拿到身份證,三叔立即把他踢出家門。

發生了二叔的事後,三叔更不願接收他,加上他似乎具有一定社會危害性,於是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在那裡生活一年多。

因此對於這座曾經生活將近兩年的城市,顧璽完全陌生。

雖然陌生,但顧璽並不忐忑。

他在一座公交車站旁停下,看了看各個站點,最後登上3路公交車,在人民公園站下車。

顧璽沒來過人民公園,只聽工廠同事說過。因為人民公園是免費的,環境卻很優美,對於他們這些窮人來說,是很省錢的休閒娛樂場所,也是曾經很窮的顧璽期待來見識的地方。

人民公園綠樹成蔭,明明是夏天,但因鬱鬱蔥蔥的樹林,完全感受不到太陽的灼熱。顧璽順著人流,漫無目的地前行。他剛剛參加完中考,因為放棄繼續就學才出來打工。然而對普通學生來說,現在正是暑假剛剛開始的時候,是以公園的孩子也特別多,幾乎都是大人陪著孩子出來遊玩,人流匯聚的地方自然而然是公園遊樂場。

看著各種有趣的遊樂設施,以及歡笑或尖叫的人群,顧璽倒是很想體驗一下,可惜囊中羞澀,他只看了幾眼便離開。

比起人群的喧鬧,他更喜歡欣賞美麗的風景。

公園的湖邊種滿了柳樹,柳枝隨著微風輕輕搖曳,像一片綠簾。顧璽在湖邊的石凳上坐下,仰頭看著這片綠簾,只覺心中寧靜。

太陽的光線被密密的柳枝切割成一道道光影,又隨著柳枝的搖曳而變幻。顧璽看著頭上那道光影,不知不覺開始發呆。

自從患上後天性學者症候群,發呆便成了顧璽的日常。

最初的時候,即使醫生告訴他他得了後天性學者症候群,他也不明白那是什麼。接著他被關進精神病院,在滿室空白的小房間裡,只有一扇小窗,從小窗外投射進來的那束陽光,就是顧璽每天唯一能看到的風景。

但顧璽的視覺已經變了,他看到的不是太陽,而是一道道奇怪的幾何圖形。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記得自己見過的所有東西,每次允許放風的時候,顧璽就畫下這些幾何圖形。因為他從不鬧事,只要有紙和筆就很乖,精神病院對他倒挺慷慨,每次都會給他一張紙和筆,任由他在紙上畫各種奇怪的圖形。

直到後來學了《幾何光學》,顧璽才知道自己畫的是什麼。

某方面來說,顧璽對另一種世界的認知,是從陽光開始的。所以他也最喜歡太陽。

“喂,喂,小同學……你怎麼了?”

有人在耳邊說話,顧璽回神,發現一名五六十歲左右的老爺爺坐在他身邊,一臉關心的神色。

“你怎麼哭了?有什麼傷心事,跟爺爺說說?”

顧璽才發現自己流淚了。並非傷心,只是看久了太陽給刺激的。

雖然恢復正常,但喜歡發呆這點似乎已成習慣,看著太陽不知不覺居然又開始發呆。

顧璽抹掉眼淚,閉了閉眼,因為直視陽光過久,視線裡殘留著一片白茫茫的光,過了一會才恢復。隨後他笑著向老爺爺道歉:“謝謝爺爺,我不是在哭,只是看著太陽發呆給刺到眼睛了。”

老爺爺打量他一番,見他笑得開懷,也露出一絲笑意:“那就好,我就說男子漢哪能隨便哭呢?”伸手拍拍他的肩:“男子漢,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似乎懷疑他在強撐,又說了幾句勉勵之詞才離開。

顧璽目視老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笑意從眼睛直達心底。

早上遇到的母子以及公園的老爺爺都是好人,讓他對這本該熟悉卻陌生的世界感到溫暖。

似乎不小心發呆了很久,根據陽光的熱度,估計快中午了。顧璽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翻開揹包拿錢。

他來投奔二叔時,三叔給他買了車票,除此之外一分沒給他,他身上少數的零用錢是平常不吃早餐攢下來的。記得攢了53.5元,來到二叔這後,被二叔使喚著去買菜卻不給他一分錢,好不容易攢的錢一下就花掉,只剩下12元。

隨著回憶,腦中閃過了所有買下的菜,以及賣菜大嬸的每句嘮叨,顧璽趕緊敲敲腦袋。

儘管身體正常,但記憶似乎還保留著學者症候群時的狀態,那些該記的不該記的東西,都記得清清楚楚。

總之,好在他重生了,保住了兜裡那點錢,否則今晚就要被表妹買髮夾花光了。12元的髮夾,對他這鄉下少年來說已經很貴了,但當時為了討好二叔一家,他還是花光了自己的錢,然而這些廉價的討好並未能讓二叔一家滿意。

僅剩的12元存款,扣除公車的兩元,還剩10元。

在他少年時期的記憶裡,10元已經可以買不少東西,1元錢一個的饅頭,素菜包子,可以吃好幾頓,重要的是可以買好多作業本和圓珠筆。總之10元在顧璽的記憶裡,已經可算一大筆零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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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實和他記憶的不一樣,或者說,和他記憶中的鄉下不一樣。在城市裡,10元錢並不像他記憶裡一般可以用很久,甚至不夠他吃一頓快餐,快餐店裡最便宜的一份蛋炒飯都要12元,顧璽只吃了碗拉麵口袋就空了。

顧璽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錢了,自從被關進精神病院後,他換了幾個地方,但再也沒有接觸過外界。錢在他的概念裡,只成了好友韓漓口中的一串串數字,重要性不比他手中的一張草稿紙更珍貴。

但他現在好像能感受到自己曾經為錢而窘迫的心情了。

填飽肚子後,重新坐回柳樹下,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顧璽暫時沒有了悠悠然欣賞風景的心情。

空空如也的口袋讓他總是不由自主擔心自己的晚餐。

詩和遠方的前提,果然還是得填飽肚子。

不過顧璽對掙錢沒有任何概念。

他少年時期只在工廠打過幾個月的工,工作是二叔介紹的,直接以家屬身份帶他進廠,連面試都沒有,跟著一幫新來的工友交上身份證就直接在生產線上班了。後來發現二叔貪了他的工錢後,他曾考慮過另外找工作,結果發生事故,緊接著進了精神病院,從此失去自由。

所以儘管重活一次,其實現在的顧璽和原本16歲的顧璽沒有任何差別,甚至比他更沒有生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