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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記者採訪

韓漓的媽媽是個不識幾個大字的鄉下女人, 繼父是個沒上過學的建築工人, 他們除了死皮賴臉, 確實沒有什麼頭腦能對付韓漓。基本上, 只要發一份遺棄罪名的律師函到他們的工作單位,就足夠這對沒見過世面的夫妻嚇呆了。

但是,這對夫妻不懂, 經常上網的李金卻懂。

他嫉妒韓漓如今風光的明星生活, 又忌恨他有了錢不肯分給他們, 反而全捐給不認識的陌生人, 正巧他最近在微博上看到有人因為不贍養父母在網上被一大堆人指責, 哪怕他父母從小將他寄養在別人家不管不顧,也有一堆生恩黨喊著他們生了你沒把你扔在路上餓死你就該回報等等, 雖然不知道結果如何, 但李金已經知道怎麼對付韓漓了。

雖然只是一名初中生, 學習成績也不好, 但在做壞事方面,李金卻很有天賦。

他找到一個經常轉發社會新聞,挺有人氣的微博, 向對方哭訴了一番家庭的貧困, 以及韓漓的冷血。

他並不知道這是營銷號,也不知道營銷號是幹什麼的, 但誤打誤撞,他成功了。

營銷號根本不管新聞的真實性還是謠言,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擇手段吸粉, 不管是被贊的還是罵的,只要能把人吸引過來就行。

韓漓和顧璽是近段較紅的年輕鋼琴演奏家,他們與自閉症天才少年祈天語的鋼琴專輯正熱賣中,又因為公益事業大受好評,眼看就要成為今年的人氣小鮮肉之一,如果此時曝出他們的負面報道,絕對能立即躥上頭條。

至於內容的真實性,營銷號根本不在意。

顧璽雖然前世遭遇過不好的事,但他仍舊相信世上好人多。他珍惜這一世的生活,不僅僅是因為重生獲得的自由,更是因為他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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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上的惡意是顧璽不能理解的,在早晨接到好幾位朋友的提醒後,顧璽上微博看了看,發現網上突然鋪天蓋地在罵韓漓。

那些人罵得如此的憤怒,彷彿韓漓殺了他們家人,只要現在看到韓漓,就要衝上來復仇似的。

顧璽看了看內容,原來是韓漓弟弟的哭訴,訴說著韓漓嫌棄家庭貧困,早年離家出走,害得父母擔心得天天為他哭泣。誰知他出名有錢後,家人去找他,卻被他推倒,嫌棄他們窮,不認父母。還放了幾張家庭照片,一看即知是社會底層的夫妻,以及他們低矮狹窄破舊的房子,對比韓漓光鮮的明星生活,確實令人同情。於是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韓漓和他家有什麼關係的情況下,就有一堆自詡正義的人對著韓漓破口大罵。罵他不孝,罵他沽名釣譽,拿錢捐獻買名聲卻坐視父母貧困。

顧璽靜靜的看了一些評論,雖然有理智的評論說無證無據,怎能憑著一個不知真假的發言就斷定韓漓不孝順父母,但更多人在辱罵韓漓。

顧璽一開始很生氣,後來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些人嘴上罵韓漓,其實是在發洩自己對生活的不滿,對有錢人的嫉妒,說來說去,言下之意就是:韓漓為什麼寧願把錢捐給公益機構去沽名釣譽,都不分給他們這些窮人。

然後顧璽就懶得再生氣了,這些人,不值得影響他的任何一點情緒。

“怎麼了?”韓漓並排躺在顧璽身後,伸手越過他的肩膀,拿起手機看了看,眯起眼。

顧璽說:“別在意陌生人的言論。”

“嗯,不在意。”韓漓確實不在意,他起身問顧璽:“今天要看什麼書?”

顧璽搖頭,他雖然不在意這些人,但也不能容忍韓漓這麼被罵下去:“我去找黎姐。”

黃一嘉在家,他一邊看著手機發火,一把啪啪啪打字,拼命想給韓漓洗白,但架不住噴子多,氣得他想破口大罵。

聽到臥室門開啟的聲音,黃一嘉立即把手機收起來,換上一臉笑容:“顧璽,韓漓,你們起床啦,早餐想吃什麼?”

顧璽微笑:“是你們想吃什麼,我來做吧!”

黃一嘉可不會下廚,借住在他家的時候,通常都是顧璽下廚的。他在三叔家時負責全部家務事,自然也會下廚。

看著顧璽穿著圍巾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再轉向不說話,抱著一本厚厚的物理書在看的韓漓,黃一嘉在心裡念著,多好的兩個孩子。

網路上的這些辱罵,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兩人只要像現在無憂無慮生活就好了,他待會就去和黎姐商量,請律師解決掉這些營銷號。

顧璽很快將早餐端出來,簡單清淡的火腿煎蛋加牛奶,三人安靜的吃完,黃一嘉說:“顧璽,我等下有事去辦,你們就留在家裡看書或者彈琴吧……”

“是去解決網路上的謠言嗎?”顧璽起身:“我們也去。”

“呃?你、你們知道了?!”

顧璽點頭,牽起韓漓的手:“走吧,早點解決。”

兩人來到機構的時候,機構的女孩們居然都跑來樓下安慰他們。她們雖然和韓漓不熟,但都知道他是顧璽在公園撿的流浪傻子,也見過原本的韓漓有多笨拙。他現在變得那麼優秀,還會彈鋼琴,都是源於顧璽,根本沒有什麼父母,因此對韓漓的遭遇非常同情,紛紛出言安慰他。

顧璽謝過大家,走進辦公室去找黎姐。

黎姐板著臉,旁邊坐著三名機構的義工律師,見顧璽和韓漓進門,一名律師對他們說:“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在起草律師函,務必告到他們倒閉為止。”

黎姐打量兩人,見他們神色平靜,不像受到影響的模樣,松了口氣:“雖然可以透過律師函制止謠言,但畢竟對韓漓已經有了不好的影響,所以我請了電視臺的人來進行採訪,希望韓漓你能配合。這次採訪,不僅會曝光你的父母,也會涉及你的隱私,你要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韓漓想了想,曝光父母他不心疼,他自己的隱私,似乎也沒什麼不能見人的事,無所謂,遂點頭:“沒問題。”

電視臺的人來了,來者是熟人,鋼琴比賽時來福利院做過節目的女記者和攝影師大哥。

女記者姓餘,攝影大哥姓張,他們都曾經見過韓漓,那時候韓漓還是個反應比較遲鈍的“智力障礙患者”,不會說話也不會吃飯,據說在流浪時被顧璽撿到並收養。當時他們還想給顧璽和韓漓做一個小故事,可惜被顧璽拒絕了,也不知道他之後是怎麼把韓漓培養成鋼琴演奏家的。

因此對於網上關於韓漓拋棄父母的新聞,餘記者一個字都不信。韓漓是個“智力障礙患者”,誰拋棄誰還不一定呢!

另一邊,韓漓的父母也在接受電視臺的採訪。

他們不懂網路,聽李金說是在網上哭訴,獲得了一邊倒的支援,也看到大家都在罵韓漓不孝的留言,於是兩人膽氣壯了,當電視臺來採訪的時候,兩人立即開始哭訴養育孩子的艱難,以及家庭的貧困。還讓記者進入他們髒兮兮的家拍攝,對比電視裡光鮮亮麗的韓漓,確實令人感到氣憤。

李金更是哽咽著說:“媽媽被哥哥推倒了,讓我們不要再來找他,我們不是為了錢,就是想看看他好不好而已。”

記者很有職業素養,沒有貿然相信他們的話,只問王麗梅和李福:“你們自稱是韓漓的父母,請問有什麼證明嗎?”

“有呃……”

有的,他們有韓漓的身份證和戶口本,但是,在拋棄韓漓的時候,他們已經都燒掉了。至於韓漓的照片,他們根本從來沒帶韓漓拍過照,家裡一張都沒有!

記者看他們哧哧吭吭不說話,心中開始懷疑,再問:“請問你們有韓漓的照片嗎?戶口本呢,總有吧?”

“戶、戶口本有,但是被、被老鼠啃掉了……”

“那就是說,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韓漓是你們的兒子?”記者語氣變了,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認兒子的,沒什麼證據空口白話就說韓漓是他們兒子?

不過這更有話題性了,不管韓漓承不承認,似乎都是很有探討性的新聞。

“不不,你們可以問問鄰居,還可以問問工地上的工友,那些人都認識韓漓,都知道他是我們兒子。”

“韓漓以前在工地上班?”

“對。”

“那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學鋼琴的?”

“呃……不、不知道……”

“韓漓多大?”

“好像是17歲?”

“他還未成年就在工地打工了?”

“呃,我們家窮,沒有辦法養那麼多孩子……”

那你們還生那麼多……

記者在心裡暗自吐槽,從一開始抱著同情的心理來採訪,到現在充滿懷疑,順著這對夫妻的指引,去向他們的鄰居和工友進行採訪。

鄰居們對李福家的事所知不多,只知道他討了個帶拖油瓶的老婆,他對這拖油瓶很不喜歡,也不讓讀書,小小年紀就趕出去了。

“那個孩子叫韓漓嗎?”記者問。

“不知道。”

“對對,是叫這個名,我去年還聽他家兒子罵過韓漓。”

“他罵了什麼?”

“好像是罵不給他錢,要找爸爸揍他之類的,後來那孩子就沒再回來過了。”

李福一家本來想讓鄰居給證明韓漓是他們兒子,誰知道這群鄰居那麼八卦,居然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把偷聽的兩人嚇壞了,趕緊出面把鄰居轟走:“瞎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打過韓漓了,我向來把他當親兒子的。”

“就是,你們別在這瞎說,破壞我們和兒子的關係。”

鄰居們一鬨而散,懶得跟他們爭執,免得以後尷尬。

兩人對記者露出討好的神情,邀請他再到家裡坐坐,甚至給他塞了些錢,讓他別相信鄰居的胡言亂語,他們對韓漓可好了。是韓漓太不懂事,老是鬧離家出走,還偷家裡的錢。

“但是,除了能證明你們家有個兒子叫韓漓,並不能證明電視上那個韓漓是你們的兒子。”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記者都不好意思去採訪韓漓。不然隨便來個路人甲說,xx明星是我兒子,記者就巴巴跑去問,他們是不是你父母,估計以後在圈裡也不用混了,沒人會接受這種白痴採訪的。

“不不,有證明的,有證據。”李福急了:“我想起來了,工地上應該有韓漓的照片,他當初進工地還是我介紹的,我給他籤的名,上面有我們兩個人的照片。”

韓漓進工地時才14歲,不僅未成年,還是童工,工地不想要的,是李福極力請工頭留下他,還在監護人那裡籤了名,按下手印,兩人一起拍了張照,證明是他自願讓兒子來這裡打工的,不關工頭的事,工頭才留下韓漓的。

那張大概是他唯一和韓漓的合影,也是唯一的證據了。

三年前的入職表,早不知道丟哪去了,工頭是看在記者的份上才讓人把櫃子的資料翻出來,找了一天,終於找到了。

記者看著那張入職表,說不出話。

照片中的人和電視上的韓漓中冷漠俊美的少年氣質不同,膚色不同,但從五官來看,他們確實是同一個人。

記者震驚於韓漓真是這家人的兒子的同時,更是發現:“韓漓在工地打工時,才只有14歲?還是你親自簽名同意的?”

“是啊,所以能證明他是我兒子了吧?”李福問。

但記者的關注點不同:“他才14歲,就不讀書了嗎?”

“不、不讀了。”雖然李福讓韓漓輟學時沒覺得有什麼,此刻在記者質問下,他終於感到心虛了:“韓漓學習不好,又不愛讀書,自己要出來打工的。”

“但是他才14歲,你們不覺得他太小了嗎?”

“14歲哪裡小了?”王麗梅不懂,他們在農村的時候,很多人小學畢業就不上學了,韓漓好歹還讀到初中,她覺得學歷已經夠高了:“我們鄉下很多人都不讀初中就出來打工的,韓漓都那麼大了,年紀到了就該工作,不然家裡哪養得起他……”

“閉嘴,不會說話就別亂說。”李福把王麗梅扯到一邊,他雖然心裡也這麼覺得,但看記者的臉色,似乎並不認同他們。

記者離開的時候,對攝影師說:“我已經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了。”

“嗯。”攝影師點頭:“我也知道了。”

“走吧,去採訪韓漓,我很好奇,他是怎麼從這樣的家庭裡走出來,並成為鋼琴演奏家的。”

另一邊,餘記者已經對韓漓和顧璽兩人一起做了採訪。

他們上次來福利院採訪的時候,就知道顧璽收養韓漓的事,如今再採訪,自然問得極為詳細。

“韓漓,我看到網上的傳言,自稱是你弟弟和父母的人,是真的嗎?”

韓漓點頭:“是真的,但不是我不認他們,是他們拋棄了我。”

雖然他不願承認,但大家的意見都是,有什麼實話實說就好,反正錯的不是韓漓,他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可以具體說說嗎?”

雖然黎姐讓他控訴父母的冷漠,但可能是對他們完全沒感情的原因,韓漓對於被父母拋棄這件事,完全沒有感覺。想到的時候,更多是慶幸他們將他扔在人民公園附近,讓他能在公園裡流浪,最後與顧璽相遇。

韓漓轉向顧璽,他看不清顧璽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擔憂的目光。他突然笑起來,一臉溫柔和幸福,完全不像是被拋棄的孩子。

“其實,我要感謝他們。謝謝他們在我撞傷頭部,變成傻子以後,毫不猶豫拋棄了我,讓我能夠遇到顧璽,並和他成為家人。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因此對他們拋棄我的事,我真的沒有怨恨。”

顧璽眼睛亮了,他說:“我雖然不喜歡他們,但也很慶幸可以在公園遇到你。”

“……”被這兩人無意中塞了一嘴狗糧的餘記者:“咳,兩位,現在不是表白的時候,我們要做的是控訴父母遺棄你的行為,你們能明白嗎?”

遭到父母遺棄的當事人自稱被遺棄後過得很幸福,遺棄者不就成為正義的行為了嗎,這點記者都不能忍,會影響觀眾價值觀的:“這段不能錄,麻煩你們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