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公主病最新章節列表 > 39、相,相守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39、相,相守

方雪初在阿緋耳畔低聲說罷,雙眸垂下看著她的臉頰微微地泛紅,忍不住便貼了上去,輕輕一吻,一瞬間,他的長睫亂抖。

阿緋身子一震,抓住方雪初的衣襟,用力將他往後一推:“夠了。”

方雪初怔了怔,卻見阿緋抬眸望著自己,說道:“過去究竟是怎麼樣我記不清了,可是聽別人說,方侍郎在上個月已經成親了。”

方雪初只覺得身體像是被人重重一擊,痛的他甚至無法做聲。

阿緋看著他的臉色,眨了眨眼後,忽然若無其事地笑了:“所以我……得恭喜方侍郎。”

方雪初宛如雕像般一動不動,阿緋往後坐了坐,轉頭看向轎子一側,外頭的風似乎不小,轎簾被吹得發出撲啦啦地聲響。

阿緋抬手拂拂額前的頭髮,忽然含含糊糊地哼哼了句:“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方雪初轉眸看她,阿緋展顏一笑:“有些事我是真忘了,但有一些我卻似乎能想起來,就像是這些……明明不記得,不知不覺地就能唱出來。”

方雪初仍是那清清冷冷,如金石之聲:“是傅清明說我成親了嗎?”

“不是他,”阿緋搖頭,“我不愛跟他說話,是別人閒談裡說起來的,還說你是鐵打的侍郎,真的嗎?”

方雪初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漠:“是啊,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很可笑?”

“沒有啊,”阿緋垂頭,擺弄著衣帶上一條絲帶,“我反而覺得這很厲害,浮浮沉沉,或上或下地,多得是隨波逐流身不由己的人,像你這樣,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她似乎想到什麼可樂的,伸手捂著嘴嘻嘻笑了兩聲:“你居然能一直如此,你說你多厲害。”

方雪初凝視著她,嘴角一抽,雙眼卻有些微紅:“殿下,你還記得,我以前叫你什麼嗎?”

阿緋手勢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搖頭。

方雪初緩緩地又問:“那你記得你叫我什麼嗎?”

阿緋的手指胡亂地動著,纏著那條絲帶,又鬆開,又纏住,反反覆覆,最後看著方雪初,眼睛骨碌碌轉了轉,說道:“鐵打的方侍郎,不動的侍郎……我瞧你這麼呆,大概我叫你呆子吧,哈,哈哈。”

他人如冰雪,心性卻機敏聰明,哪裡呆了?方雪初的嘴角卻極快地掠過一絲笑容,一閃即逝,仍舊冷冷淡淡地說道:“這個稱呼不錯,以後也都這麼叫吧。”

轎子緩緩停下,外頭人道:“大人,禎王府到了。”

阿緋掃向方雪初,見他沒有下地的意思,便道:“我到了,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聊。”

方雪初默默地看著她,不動如松:“好,一言為定。”就算告別,他依舊是那樣不動波瀾的聲。

而轎子裡他大紅袍服,冰雪臉色,像是一尊玉人。

阿緋扭頭看著他,莞爾一笑轉身下了轎子。

轎子重新又起,春風掀動窗簾,方雪初雙手攏在袖中,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抹頹然神色。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落寞的聲音,像是在憑弔什麼,卻擲地有聲。

先前,光錦公主性格暴躁,不喜讀書,辭賦之類的書見一本撕一本,國子監的太師傅不知被打罵了多少,師傅們私底下,怨聲載道。

一直到遇到一個不需要隨身攜帶書本的人。

當時的新科狀元方雪初,他整個人就是個能出口成章的書簿,極厚重叫人瞧不透的那種,幸喜長得頗為耐看。

他有一張素來一張喜怒不形於色的清冷臉蛋兒,整個人像是籠著一層清雪,輕輕一戳就能戳破。

光錦公主對他肅然的模樣很感興趣,認為他故作正經,雖然更討厭他的之乎者也,卻當然無法撕毀了他……

久而久之,才知道他那份故作正經是天生正經,而這本能行走的書,竟也成了她最好的老師。

甚至不僅僅是老師而已。

阿緋下了轎子才發現,那些宮女是被她打發走了,但是公主府內的侍衛還是盡職盡責地跟在後頭,此刻方雪初的轎子去了,便顯出身後十幾個侍衛,像是平地裡冒出來一樣。

阿緋斜著眼睛看了會兒,才嗤地一聲,扭頭邁步進了禎王府。

大概是方雪初的隨從已經替她稟報了,禎王府守門的侍衛跪地相迎,阿緋剛進了府門,裡頭就有人出來迎接。

入了正廳,禎雪卻仍不在,禎王府的管事陪著笑:“殿下,王爺剛服了藥,在內堂歇息,底下人就沒敢去驚擾,您看……”

阿緋擔憂禎雪:“那別去打擾,我自己悄悄地去看一眼。”當下便忙催著領自己入內,管事的便喚了兩個丫鬟來,迎著阿緋往裡。

走了一會兒,阿緋鼻端嗅到若有若無的苦藥味兒,她掀動鼻子,心有些發慌,不由問道:“皇叔病的厲害嗎?”

前頭帶路的兩個丫鬟面面相覷,有些畏懼地低頭:“奴婢不知道。”

阿緋皺眉:“你們是王府的人,怎麼不知道?”

丫鬟們抖得越發厲害,急忙跪地:“殿下請恕罪,殿下請饒命。”

嗤……阿緋見又來這套,顯然是問不出什麼來的,便道:“算了算了!”

她見前頭有一座閣子,藥物氣息似是從那傳來,便問兩個丫鬟禎雪是否在那樓中,得到肯定回答後便將兩人揮退,自己往那閣子前來。

那樓前有幾棵玉蘭樹,遲放的花朵上有著頹敗的鏽紅色,阿緋歪頭看了會兒,便拾級而上。

裡頭正好出來一個宮女,手中端著個托盤,見了阿緋,臉上便露出驚慌神情。

阿緋怕她大聲會驚擾到禎雪,便衝她比出個噤聲的手勢,又低聲問道:“皇叔在內?”

那宮女瞪大眼睛點點頭,阿緋便又往裡而行。

樓下無人,佈置的簡潔古樸,正面的屏風上是《溪山行旅》圖,高山巍峨,山石聳立,筆法渾厚蒼勁,十分逼真。

前頭桌上堆放著些卷軸,書冊,筆架之類的東西,唯一的點綴是牆角的松石紋雙耳瓷瓶,裡頭插著幾支新鮮的花,幽幽地散發著淡香。

阿緋左右看了看,便轉身向左側走去,走了十幾步,便見面前是一面上樓的階梯,腳踏上去,微微發出“呀”地一聲,像是有人在撓著耳朵,隱隱地癢癢。

阿緋笑了笑,毫不遲疑,緩步往上,終於折上樓去。

樓上藥氣更甚,屋門口守著兩個丫鬟,忽然看到阿緋上樓來,都是一驚,其中一個更是神色不定,垂頭道:“參見殿下……”另一個一聽,臉上露出震驚表情,趕緊跟著跪地行禮。

阿緋看那人一眼:“皇叔在裡頭嗎?”

那丫鬟斂了驚慌神色,道:“是的殿下。”

阿緋便不再理會兩人,抬手要推門,又有些遲疑,那丫鬟甚是伶俐,替阿緋輕手輕腳地把門推開:“殿下請。”

阿緋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卻見她生得瘦瘦,看樣子大概二十幾歲,比旁邊那丫鬟要大上不少。

禎雪的房內一片安靜,阿緋掃了一眼,便往前走去,腳下鋪著厚厚地地毯,屋內光線有些昏暗,右手邊是一扇窗,垂著碧色的紗簾。

有一縷風透進來,簾子簌簌抖動。

阿緋徑直入內,果真見前頭一張大床,一側金鉤掛起,只垂著半幅床簾,床上的人若隱若現。

阿緋忍不住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兒,抬手撩起一側簾子,垂眸看去。

她不敢出聲,就只是看,見禎雪蓋著薄毯子,毯子只及腰部,露出頭臉。

阿緋見他似睡得黯然,卻好似比之前所見更瘦了好些,雖是睡著雙眉卻仍舊皺著,心裡一陣陣隱隱作痛。

室內寂靜無聲,禎雪的呼吸聲細微的都似不存在,阿緋越看越是不安,便忍不住伸出手去,在禎雪的臉頰邊上輕輕一碰。

手指頭剛碰過去,禎雪眉頭一動,似是個要醒的樣子。

阿緋忽然有些害怕,趕緊把簾子一扯,躲在了後面。

正在呆站,卻聽得禎雪的聲音微弱響起,卻是問道:“是……阿緋嗎?”

阿緋有幾分尷尬,便探頭出來:“皇叔,是我吵醒你了嗎?”

禎雪雙眸如星,仍是躺著:“怎麼會?皇叔是怕……自己嚇到你了,阿緋、你過來……”

阿緋聽話,便乖乖走到床邊,禎雪手撐著床鋪起身:“你怎麼來了?”

阿緋忍不住扶住他:“皇叔,我……”她本來是為了四王爺之事,此刻卻說不出來,嘴巴動了動,身不由己道,“我想你啦。”

禎雪聽了,目光驟然亮了亮,看著阿緋,便露出溫暖笑容:“是嗎?”

阿緋聽著他暖暖的聲音,但是這把聲音太過微弱,她有些侷促卻堅定地:“真的,我很想你。”

禎雪輕輕咳嗽數聲,胸口起伏不定,阿緋慌忙替他輕輕地撫著背,幸喜禎雪只是咳了一會兒,便道:“無事。”

阿緋卻仍看著他:“皇叔……”

禎雪微笑著,笑容暖暖地,像是一縷陽光:“怎麼了,有話要跟皇叔說嗎?”

他病臥在床,只穿著白色裡衣,頭髮略有些亂,阿緋看著禎雪,心裡忽然有種極大恐懼:“皇叔,你會一直陪著我的,是不是?”

四目相對,禎雪頓了頓,終於一笑:“是啊。”

阿緋還想說什麼,禎雪抬手將她攬住:“傻孩子,又想到什麼了?”

阿緋停了停,就毫不客氣地順勢爬上床。

禎雪見狀,便往裡挪了挪給她騰出一點空間來,阿緋臥在禎雪身邊,伸手環了他的腰,低低地喚:“皇叔,皇叔。”

他身上是濃濃地藥香氣,但阿緋卻一點也不覺得,只是從他的溫暖裡頭像是又回到了以前。

禎雪任由她抱著自己,他的手輕輕撫摸過阿緋的頭髮,輕輕道:“傻孩子。”他本是半起了身,此刻便又躺了下來,將阿緋摟在胸前,像是護著雛鳥一般地擁著她:“皇叔會一直都陪著你的。”

嘴唇輕輕地貼在阿緋的眉心,禎雪近距離地凝視著懷中這張看似無心的臉,阿緋的臉上透出極脆弱的表情,她看著他:“皇叔,我記得小時候你也這麼抱過我,對嗎?”

“你說的很對,”禎雪撫過她的頭髮,“小阿緋果然還記得皇叔,我心裡……很高興。”

阿緋把頭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因為我知道皇叔是真心的對我好。”

禎雪低低一笑:“你這孩子……”

阿緋忍不住抬頭,在禎雪的掌心親了口:“皇叔要記得自己說的話。”

禎雪看她:“嗯?”

阿緋把臉貼在他胸口,帶幾分嬌嗔幾分乞求似地:“皇叔要一直陪著我。”

禎雪面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繼而便又道:“皇叔會記得的……放心吧,小阿緋。”他微笑且堅定地說,抬手拉了拉毯子,密密地把兩人包裹在內。

阿緋覺得好生溫暖,“嗯”了聲,安了心,她縮在禎雪懷中緊緊地靠著他安穩睡去。

禎雪卻一直凝視著她的臉,一直到窗外日影西斜,屋內被黑暗籠罩,所有的一切,如此平靜,近乎死寂。

屋內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出現的……但他的出現卻又像是如此自然而然。

他緩步走到床邊,掀起簾子。

床~上,禎雪抱著阿緋,似乎睡得正熟,他本是大啟朝有名的美男子,縱然在病中,也透著幾分如畫之色。

那人靜靜地垂眸看著,面紗底下的雙眸有一抹異樣的光芒閃沒。

良久良久,室內忽地有一聲悄不可聞的嘆息響起,就像是春水潺潺,奔流而去不再還,只留下一點纏綿落寞地餘響,令人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