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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世界四 大唐才子22

第八十六章

原太子洗馬, 如今的秘書少監林博遠,一個從四品的小官, 擔任著整理典籍圖書的閒職,這樣的人, 若不是有個名動天下的才子侄兒, 很多人都不會注意他的存在, 而知道他的人,對他的印象也是默默無聞、忠厚老實八個字。

顯然具備這兩樣特質的人, 在官場這種競爭激烈的地方很難出頭, 林博遠本人也缺乏必要的上進心,於是越發讓人看不上。只是今日,他卻成了金鑾殿上眾人矚目的焦點, 所有人都看著他,等著他說點什麼。

“臣聽聞眾位大人在此跪請陛下懲處家侄林若,阿若不過是一布衣百姓, 沒有資格上殿, 所以臣過來,想替他問諸位大人一句話。”

在金鑾殿上對朝中大臣問話, 不管是林若還是林博遠,都是沒有這個資格的,所以林博遠說話的物件, 是皇帝李淵。

李淵原本對林博遠沒多少印象,每次他去林府的時候,林博遠都會識趣的避開, 在差事上也從來沒有什麼亮眼的表現。其實他一直有些奇怪,為什麼平平無奇的林博遠能養出這麼驚才絕豔的侄兒來?不過現在他卻覺得林博遠也不是全然沒有優點,這個人至少膽子很大。

第一次來這樣的場合,誰不是誠惶誠恐?可這位默默無聞的秘書少監,卻依舊舉止從容、聲音平穩,有一種平實卻篤定的氣質,讓人不自覺的相信他,願意去聽他說些什麼。

“準。”

李淵也想聽聽,這種時候林若到底想說些什麼。

林博遠從容謝了恩,站起身來,退到一側才轉身,面對站在殿內的一眾大臣,朗聲道:“下官叔侄二人想問諸位大人,各位大人意欲誅殺林若,為的是私怨,還是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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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這樣的問題,他們根本不屑回答,也無需回答。

見無人接話,林博遠神色不變,繼續道:“若是諸位是為了私怨,要殺了阿若給裴大人出氣,下官無話可說。但我林氏雖僅餘二人,身單力薄,卻也不會引頸就戮,唯有回府坐等強人殺手上門,以死相拼!”

此言一出,便有好幾人想要開口叱罵,但看看周圍人的模樣,又強自按捺下來,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若是諸位是為國法,下官便在此地,阿若也靜候家中,無論是要抓要審,我叔侄二人無不遵從。”

聞言李淵微微皺眉,其餘官員也露出異色,面面相覷:這位林大人,今兒是來幹嘛來了?投案?

卻見林博遠說完神色一肅,劍眉一揚,聲音一提,又斷然道:“只請諸位大人再勿要這般,以彰國法之名,行洩私憤之事,置國家律法於不顧,陷陛下於不義!”

不要臉!這廝也太不要臉了!

眾人聽的瞠目結舌:臭不要臉的居然一腔正氣的和他們說什麼國家律法?真正挑釁國家律法的,不正是他家的寶貝侄兒嗎?

“林博遠!”李神通大怒,逼近一步喝道:“你說我們是以彰國法之名,行洩私憤之事?林若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朝廷重臣,我們請求陛下將他法辦怎麼就成了私憤?”

李神通乃是李家除李世民之外戰功最為顯赫之人,一身南征北戰中練就出來的氣勢極為驚人,這一發怒,換了膽小之人早已兩腿戰戰,但林博遠卻恍如未覺,直視李神通雙眸,道:“敢問鄭國公,您是在刑部任職呢,還是受命偵破此案?如今案發方才半日,刑部尚在勘察,陛下也無定論,鄭國公便豁然插手,要求捉拿鄭國公大人您指定的‘兇手’……鄭國公此舉,不是為了私憤,難道是認定了刑部和陛下要徇私枉法,所以出於為國的一片公心,提前制止不成?”

李神通會帶兵打仗,嘴皮子卻不怎麼利落,頓時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便有一人介面道:“林大人這話說的也太強詞奪理了吧?這案子誰是兇手一目瞭然,我等出於義憤,請陛下下令懲戒兇手,有何不妥?”

林博遠道:“到底誰是兇手,你我說了卻不算!”

轉向刑部尚書竇承濟,拱手道:“竇大人,您是刑部尚書,如今諸位大人都稱知道誰是兇手,您知道嗎?”

竇承濟臉色一僵,嘴唇動了下,最後一扭頭,硬邦邦道:“不知!”

他也清楚這“不知”二字一出口,等於將這殿上的人得罪了乾淨,可他更不敢說出“林若是兇手”的話,這話一出,以這位林大人的嘴皮子,不把他說成昏官庸官才怪,搞不好還成了當面欺君——畢竟現在所謂的證據,都和殺人沒有直接關係,給一般人定罪是足夠了,可是對林若……兩害相權取其輕,也只好讓他得意這一次了!

果然林博遠滿意一笑,對李神通等人道:“諸位大人,連刑部尚書都不知道兇手是誰,各位又……”

“陛下!”竇承濟忙打斷他,道:“裴大人之案雖不能確定林若是兇手,但他的確最有嫌疑,請陛下下旨,允臣將他帶入刑部審訊。”

可不敢讓這張嘴再說下去。

李淵一語不發聽著他們爭論,此刻竇承濟再次請旨,他臉色一沉,依舊沒有說話。

竇承濟正要再接再厲,卻見林博遠噗通一聲在他身側跪下,道:“陛下,尚書大人既說阿若有嫌疑,要押入大牢審訊,臣不敢有絲毫怨言。唯求陛下開恩,可憐阿若年幼體弱,用刑時有些分寸,莫要讓他在結案之前,就屈死在大牢中,可憐他才十六歲……”

說著便已經哽咽了起來,抹了一把眼淚,道:“阿若命苦,半個月前,就因為身邊的書童說了一句‘你就不怕七竅流血而死嗎’,便被抓入大理寺折磨的生不如死,小書更是被酷刑……好容易陛下開恩,撿回來一條小命,如今才不過半月卻又因為一句‘匹夫之怒,流血五步’,又要……”

“殺人不過頭點地,”林博遠轉向竇承濟等人,憤然道:“你們若容不得阿若活著,讓人來殺就是了,為何非要借國法之名行事?我林家一家老小性命是小,朝廷律法尊嚴是大!你們這樣一次次秉國器而私用,舉律法為屠刀,抓人定罪宛若兒戲,你們就不怕讓百姓寒……”

“胡說八道!”李神通怒道:“這次的事和上次豈可同日而語?上……”

他猛地警覺,看一眼神色變得很不自然的李淵,硬生生將話音一轉,道:“裴大人一案證據確鑿,你還要強詞奪理!若他不是兇手,他為何會送麻繩為程儀,為何會在裴大人遇害的地方祭奠他那個書童?”

林博遠神色不變,淡淡道:“總不會是為了殺人吧?”

“你!”

林博遠道:“一截麻繩、一杯酒、三炷香、還有一句話……於殺人何益?阿若做這些,難道就是為了告訴諸位,裴大人是我林若殺的不成?他是傻了瘋了,還是不想活了?”

李神通冷哼道:“那是他有恃無恐……”

“有恃無恐?”林博遠慘笑一聲,道:“下官一個從四品的小官,阿若更是布衣百姓,我們有什麼可以有恃無恐?若真有所憑恃,阿若何以會因下人的一句無心之言就差點丟了性命?”

李淵不安的動了動,林若因為小書一句話就被抓入大理寺的真正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每次一想起來就既是後悔愧疚,又是臉紅……實在太幼稚了啊!

心中因裴寂死了而拋到腦後的怒意又重新湧了上來,當初他分明交代裴寂要“好生照料,仔細查問”,且每日都要親自詢問進展,以裴寂的性情,在這種情景下怎麼可能還出紕漏?分明故意陽奉陰違,一心置林若於死地……

明明知道是朕珍視的人,卻一面每天在他面前謊話敷衍,一面令人將人朝死裡磋磨……真真是沒將他放在眼裡!

卻聽竇承濟反問道:“林大人是想說,令侄做這些,都只是巧合?”

“自然不是,”林博遠面不改色,道:“今日是小書的頭七,昨晚小書託夢給阿若,所以阿若今天天一亮就去江邊祭祀,路上不巧遇上裴大人,所以說了幾句氣話……竇大人,說幾句氣話,不算犯法吧?”

“你以為將這些推到死人身上就……”

“夠了!”李淵一拍龍案,道:“裴寂乃當朝重臣,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竇承濟,朕命你十日內破案,緝拿兇手,若是做不到,你這刑部尚書也不用做了!”

“陛下!”

李淵不理,又道:“林博遠你轉告林若,讓他這十天不要出京,等候刑部前去問話。”

“是!”

“至於其他人,”李淵冷冷道:“你們沒正經公務可做了?若覺得自己比竇承濟能幹,就自己到刑部查案去,等找到兇手,再來跟朕說什麼嚴懲法辦的話!”

******

“長春訣?”林若看著“妖書”的扉頁,道:“這名字好生耳熟……你是不是欺負我忘記了一些事,所以拿我的東西來糊弄我?連這點道歉的誠意都沒有嗎?”

“妖書”上頓時出現憤怒字型:“我說了很多次了,你吐血和我沒關係!你自己死了書童導致情緒失控傷了自己,我就是運氣太壞趕上了!”

林若冷哼一聲不再說話,翻開書看了起來,這篇妖書“補償”給他的養生術並非是他想象中的如同五禽戲一類的東西,而是一篇練氣訣,他從沒聽說過世上竟然會有這種單純的練氣訣……但這一篇,他不僅看得懂,而且覺得異常熟悉。

這篇練氣決感覺充滿攻擊性,怎麼看都不像是能養身治病的。如今天下一統,他不覺得練一身武藝能有多大的用,不過反正閒著也閒著……

“少爺,林川回來了。”

林若將書放下,道:“進來。”

林川進門,低聲道:“少爺,都安排妥當了。”

林若問道:“找的什麼人?”

林川道:“都是些地痞流氓,平時明搶暗偷、調戲婦人的事沒少做,有的手上還沾著人命。我讓人跟他們的頭頭說,裡面金銀珠寶無數,隨便藏一點這輩子都享用不盡,他們立刻就動心了,沒怎麼勸就答應了,還主動接手了放火的差事。”

又道:“裴寂死了之後,裴府的人又要辦喪事,又要應付官府問話,這會兒正亂成一團,東西都還在船上,僅幾個家丁守著……那些御林軍早在下午就被調了回去,聽說一人挨了五十軍棍。”

林若點頭,道:“等再過半個時辰就動手,那個時候正是碼頭人最多的時候,而且雨也該停了。”

“是,”林川應了一聲,又道:“不過這些人都是些不服管束的,頭領對他們的約束有限,說是讓他們幫忙的時候順手牽羊模點東西,到時候見了好東西,只怕會哄搶起來……”

林若搖頭道:“鬧大鬧小都沒關係,只別讓人查到你頭上就是了。”

林川笑笑,道:“少爺放心,再怎麼都查不到小的頭上。”

又道:“小的派的那人扮的是給齊王殿下幹髒活的鄭大,剛剛‘不小心’讓其中一個小賊見了他手腕上的刀疤。”

林若點頭,林博遠的好人緣,讓他三教九流認識的人無數,不僅消息靈通,做起事來也方便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