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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一笑百媚生(四)

張誠未想在這樣的情況下, 眼前的人會拒絕得如此乾脆。想到她同張景有私情,還為這個人繡荷包,做出這般舉動,只怕是情根已深種,由不得眼底閃過狠厲。

蘇禧視線落在面前的石桌,不去看張誠,低聲道:“此事終有瞞不住的一天,難道能逃得開去麼?先時見荷包丟了,遍尋不見,已知不妙……也早有預想了。”

“只不曾預想, 東西會落到二皇子殿下的手中。”她細聲細氣說著,“殿下若是將事情捅出去,當真有許多好處麼?不過一隻香囊罷了, 或其實算不得什麼。”

“無非是, 如我這般無足輕重的人要丟了性命,可別人,又怎見得?若事情捅了出去,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要面上難堪, 那個時候, 殿下當真能獨善其身嗎?”

張誠多少被說中心思,卻輕易不肯承認。

他抬了抬下巴,笑笑:“做錯事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蘇禧仰起臉看著張誠,似在看一個犟嘴的孩子, 復抿唇一笑道:“殿下心裡是有數的。”笑意散了又說,“我自覺不曾做錯事,卻不知哪日才能過得安穩些。”

“若有得選擇,誰願意做這樣見不得光的事情?倘若不應,也是要丟性命的。事情假使暴露了,同樣是要丟性命的。左不過是這樣的結局,可螻蟻尚且偷生。”

張誠從她的話裡聽出來了一些端倪,暗暗揣測真假。蘇禧低著頭悵然道:“殿下今日同我說這樣的話,是覺得我如今唯有任人擺弄的份嗎?這話,倒也不假。”

美人心傷,張誠思索著她對張景或非當真有情,想著自己不是沒有機會。他上前一步,說:“怎敢有如此想法?若不是沒有早些發現夏姬,我定然……”

欲言又止,張誠不將話說盡。

蘇禧徐徐抬了眼看向他,腮凝新荔,滾過晶瑩淚珠,哽咽,復別開了眼。

張誠走上前去,抽走蘇禧手中帕子欲幫她拭去淚痕。蘇禧將臉也別開去,不給他這個機會,站起身來說:“東西,殿下隨意處置罷,夏姬的命,在您手裡了。”

不等張誠答話,蘇禧快步走出涼亭。張誠手中握著她的帕子,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將帕子拿近了輕嗅一嗅,聞到她身上的那股異香,又深吸一口氣,勾一勾嘴角。

蘇禧沒有將一隻荷包落到張誠手上的事告訴張景,也沒有叫他知道他們見過面、說過不少的話。而張誠,最後沒有把事情捅出去。這件事成為他們之間的秘密。

五月中旬,馮皇後在宮中擺下宴席,邀請一眾命婦貴女入宮赴宴。為顯大度,宮中的妃嬪亦盡在被邀請之列。是以這場宴席,在宮裡頭辦得分外的熱鬧。

蘇禧頂著的身份,在宮裡面沒有人樂意和她親近,參加這種宴會,大家也是看起來客客氣氣卻絕不與她多說一句話。她不去攀談找不痛快,一個人去往了別處。

已是夏天,荷花都開了,粉嫩的花朵被田田蓮葉稱得嬌美。池邊停著提前準備好了的小舟,蘇禧扶著宮女的手上得了小舟,有宮人撐起竹篙讓舟從岸邊蕩出去。

蘇禧乘著小舟穿梭在荷池中,不客氣的摘了兩朵蓮花抓在手裡面,好似兀自玩得興起。不經意往岸邊看過去,她正巧見遠遠有個年輕男子朝這個方向走了過去。

“這蓮蓬倒新鮮。”蘇禧目光迅速收回來,落到近處。

宮女在一旁附和:“而今這個時節的蓮蓬,當得上是最為新鮮的。”

蘇禧抿唇笑一笑:“那可是稀罕了,我要趁機摘一些帶回去才好。”她說罷不管不顧似的站起身,探著身子便去夠那蓮蓬,船身左右搖晃起來,人也載到水裡。

宮人嚇得頓時尖叫一聲,只他們這會離岸邊不算遠,也沒有到很深的地方,蘇禧人從水裡鑽出來,無奈的說:“水不深的,哪有那麼容易出事啊。”

她卻沒有再上船,舉著兩支荷花往岸邊走,宮女忙讓宮人將小舟給撐回去。等到宮女回到岸邊時,蘇禧早已上了岸。她手裡攥著花,望向眼前立著的年輕男子。

蘇禧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見到這個人。兩眼掃過去,劍眉星目,長身鶴立,倒不失一個翩翩好兒郎。光是身上這份光風霽月的氣質,便比張景張誠要好上幾百倍。

齊昭是她早就看準了的計劃一份子。張壽那德行,即便過去是為臨江王,也得不到群臣擁簇,而在內亂時期,也恰恰有那麼一個更得朝臣推崇的人存在。

這個人,恰好是齊昭的父親齊如山。齊如山曾是西夏的大將軍,為西夏立下過汗馬功勞。西夏皇帝一日比一日糊塗,且想斬殺他,齊如山為保命便也發動叛亂。

在那個時候,齊如山和張壽尚且各自為營,相互沒有牽扯。只到了後來,兩邊碰上以後,齊如山無心為帝,有意相讓張壽,張壽卻覺得他礙事,尋機取他性命。

旁人都看到齊如山和張壽志同道合,張壽取他性命自不會叫任何人知道。那時齊昭不同齊如山在一處,只以為自己父親是被他人所殺,而張壽也做一副好人狀。

戰事平定後,為顯示自己對齊如山的惋惜,也同樣為安撫齊昭,張壽將齊昭封為武安侯,且賜了府宅,以及金銀財寶無數。齊昭一一受了。

資料來自於系統,而蘇禧在分析過齊昭這個人之後,她做出的判斷是,齊昭或許遠不是什麼都不清楚。哪怕沒認定,心裡也不會沒起懷疑。如此,事情好辦了。

如果齊昭是一個沒有什麼能力的人,他便沒什麼用。不過,作為將軍之子的他,在沙場上也是個戰神,很是了得。這對於蘇禧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

張壽、張景、張誠包括馮皇後、蕭淑妃一干人,全無外乎是鷸蚌相爭。蘇禧想做得利的漁夫,光靠自己是不夠的,她需要有人,齊昭這樣的,正正好。

“你是什麼人?為何會在此處?”蘇禧蹙眉警惕問。

年輕男子不看她,客氣回答:“臣武安侯,應皇后娘娘之邀參加今日賞花宴。”

蘇禧聽到武安侯三個字,挑了下眉。

她問:“你是……齊昭?你是……齊大將軍的孩子?”

齊昭不意眼前的人會提及自己父親,回想她的容貌,方窺知其身份。

輕擰了眉,他沒有否認:“是。”

蘇禧恍然,上下打量他,卻笑,輕聲說著:“武安侯,才十九歲的年紀便得封侯爵,有多少人一輩子也達不到。只是齊昭,認賊作父的滋味,好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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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過了且不免陰陽怪氣,齊昭眸光凌厲望向眼前的人。

他沉聲道:“話不可亂說,是會出人命的。”

蘇禧不以為意的笑:“西夏亡,我早就該死了,還在乎這些?但是我同你說的,並沒有半分假。張壽有次醉酒,不小心在我面前吐露了一些事……”

背後聽見宮女喊她的聲音,蘇禧匆匆道:“有機會再同你細說。”

她轉身往回走過去,沒有再看齊昭。

齊昭也知不好多留,抬腳離開。

然而這一個照面間,聽到的這些話,卻深深埋在他心裡。

宮女沒有看清齊昭的樣貌,探頭望了兩眼他的背影,依然辨不清身份,唯有直接問蘇禧:“才人,這人是誰?他同才人說了些什麼?”

“我怎知他是誰?”蘇禧像不知說什麼才好,“方才你尖叫出聲,他以為是出了什麼事,趕過來想要相救。既是一番好心,總要解釋一聲,難道還能說別的?”

宮女心覺有理,點一點頭,看到蘇禧身上的衣裙沾滿淤泥,忙道:“才人的衣裙又溼又髒的,得快回去好好清洗身子、換一身乾淨的衣服才好。”

蘇禧低頭看看自己髒兮兮的一身,也點點頭:“走吧,這個樣子,身上難受。”

她拿著她摘下的荷花,帶著宮女直接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