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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驚鴻照影來(六)

魏義深的話不能信, 蘇禧拽了他的胳膊,把人帶進屋裡。她吩咐聽雨去打熱水,自己拉著魏義深入了裡間,轉身站在魏義深面前,劈頭一句:“把衣服脫了。”

儘管明白蘇禧是什麼意思,魏義深卻一動也不動。蘇禧等了半晌不見他動作也不見他開口,於是把話重新說一遍:“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你背上的傷。”

魏義深被她直愣愣的看著,唯有出聲道:“無事。”他走到羅漢床邊坐了下來,自顧自倒了杯熱茶, 反過來問她,“你怎麼樣?有沒有被下午那個陣仗嚇到?”

蘇禧唯有撿另一邊先坐下,臉上悶悶的看著魏義深:“不至於。”魏義深猶似當作看不見, 也替蘇禧倒杯茶擱到她面前, 又殷勤小意撿了烤栗子一個個剝給她。

“下午那個樣子是發生了什麼事?”蘇禧不再糾結要看魏義深背上的傷,轉而問起他情況。魏義深將剝好的栗子放到她面前的瓷碟子裡,她便不客氣的撿了吃。

“前一陣子天氣冷得厲害,雪下得又大, 鄉間有不少百姓的房屋倒塌毀損, 遭受雪災的災民去和趙府尹上報災情,卻被趙府尹駁斥說哪有災情,更下令責打。”

魏義深和蘇禧粗粗解釋道:“那人受一頓苦打,叫其他正無處可去、無計可施的災民見了,約莫生了怒氣, 相約著到府衙將趙府尹也狠打一頓,又上街鬧事。”

“還好巧不巧被我撞上了。”蘇禧接上一句話,復沉吟道,“難怪李叔報上國公府的名號他們也不怕,當下正情緒激動,瞧著我們不痛快,巴不得一起狠揍。”

兩個正說著話,聽雨領著人送熱水進來,魏義深便起身去梳洗。蘇禧仍坐在羅漢床上,側過身子看向魏義深:“若不是你趕巧到了,我多半也不能好好回來。”

魏義深沒看她,卻憶起下午在長街發現蘇禧時,她手裡拎著根棍子,便叫那些人個個不能近身。那樣子虎虎生威的架勢,旁人輕易是趕不上了。

淨手之後,魏義深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著手說:“那種情況,你是不應該直接和他們對上,雙拳不敵四手,你是有通天的本事,將他們個個都打趴下麼?”

別人幫她擋了一大棒子,她總不能說自己就是厲害。蘇禧喝著茶把這話都受了,擱下茶杯一笑:“小看我了吧?我爹、我哥都是以一當百的人物,我怕什麼?”

魏義深朝她瞥去,看到她臉上一股神氣,莫名想起那個被訓話也不怕、照樣朝他做鬼臉的小姑娘。這麼多年過去了,那般性子,竟似半點兒都沒有變過。

“虎父無犬子,小娘子說得在理,是我淺薄了。”收回目光,魏義深索性遙遙衝蘇禧拱一拱手,一副受教的模樣,言行之中又滿含調侃之意。

蘇禧抿唇而笑,退讓一步道:“今天確實事發突然,也是沒有其他的辦法,若非如此,不至於在大街上動起手。被團團圍住,李叔還受了重傷,哪裡有退路?”

魏義深將帕子遞迴給了丫鬟,走回羅漢床邊。蘇禧又說:“回來後請了大夫幫李叔看傷,大夫說沒傷到骨頭,不過也得休養一陣子,便叫聽雨送了些補品去。”

“過兩天我讓三七再去看看。”魏義深當下也說道。

蘇禧點一點頭,算作是應和。

話說到了這裡,蘇禧沉吟中問他一句:“這次的事,是有人挑唆麼?百姓即使對趙府尹有怨氣,應也不至於四處鬧事。事情鬧大了,多少不好收場。”

“暫且不清楚。”魏義深沒有刻意隱瞞,“須得仔細盤問抓回來的人才行。”

蘇禧頷首,這才住口不再問。

之後兩個人說了一點別的事。

更遲一些便一起睡下了。

魏義深原以為,非要看他後背這件事過去了,何況之後她沒有再提。未曾想到,夜深之時,睡夢之中,他模模糊糊感覺到有人正在輕手輕腳地剝他身上的衣服。

歇寢穿得單薄,身上一件裡衣罷了,他睡覺向來淺,肩膀一涼,又有柔軟無骨的一雙手在他身上亂摸,魏義深很快察覺到了。作怪的人,無須多想也知道是誰。

魏義深一下子變得清醒過來,抓住那雙在作亂的手。感覺到蘇禧一愣,他睜眼,便和她的視線對上了。借帳子外透進來的微弱光亮,魏義深看到她眼底的無措。

“不好好休息,這是做什麼?”他聲音暗啞問一句。

蘇禧咬唇,衝他一笑,縮回了手說:“想……看看你背上的傷,吵到你了嗎?”

魏義深坐起身,低頭瞥見自己衣裳凌亂。想著她不知道是打算怎麼個看法,他維持住臉上鎮定,一面理衣服,一面淡淡道:“很晚了,快睡吧。”

蘇禧冷眼看魏義深強作鎮靜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分明是害羞了,禁不住心裡覺得好笑。不過他說有習武,也不是在騙人,因為她感覺到了,他身材保持得不錯。

雖然光線很暗,不可能看得十分的清楚,但不耽誤蘇禧注意到魏義深也白得很。他身上的皮膚同樣手感極佳。畢竟不是什麼粗糙的人,這樣的身體更沒受過苦。

蘇禧想著便準備坐起身,注意到她動作的魏義深摁著她躺好,自己跟著躺下來,拉過錦被替兩個人蓋好了說:“明天一早我還得去衙署,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魏義深以為自己搬出來這個,她曉得了,該姑且歇下這份心思,至少今天夜裡能安分睡覺。卻不妨她湊首過來到他面前,離得那樣近,嘴巴像要貼到他耳朵上。

“夫君,給我看一眼好不好?”蘇禧軟下聲音,撒嬌的口吻道,“你為我受苦,我連你傷得重不重都沒有數,怎麼能安心睡覺?你是成心要我心裡不好受嗎?”

鼻尖嗅著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她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耳背、脖頸處,香軟的身子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兩團綿軟不經意蹭著他的手臂……這些感受莫名放大數倍。

細微的觸感也變得無比清晰。

明明不過如此,魏義深卻發現自己完全受不住——這麼一下子,他竟已可恥的有了反應。心中尷尬,他垂眼看一看她無辜的眸子,哀求的神情,唯有順她的意。

魏義深背過身,上半身衣服被剝下來,蘇禧拿出早先準備好的夜明珠,將帳子裡照亮了。藉著夜明珠的光芒,她看到魏義深後背一道三指粗腫脹了的深色血痕。

手指輕輕的碰一碰,想象得到會很疼,蘇禧不敢下力氣。魏義深微微別過了臉,便聽見她顫著聲問:“擦藥了嗎?叫大夫看過了嗎?這也能叫沒事?”

魏義深故作語氣輕鬆說:“不疼,不礙事。”話剛說完,正在檢視他背上傷的人猶似賭氣,指腹摁一摁那道血痕。痛感一瞬傳來,他沒防備,下意識倒吸一口氣。

聽到他吸氣的聲音,蘇禧問:“這也叫不疼?”

魏義深沒辦法再說。

“你身體本就不好,何必逞這個強?”蘇禧抱怨著,“我去找一找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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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開帳子下了床,不多時拿了個瓷罐子回來。

魏義深被迫乖乖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蘇禧坐在床沿,動作溫柔幫他擦藥。她拿來的藥膏細細抹上去,不多時,魏義深感覺一股清涼,痛感也緩解了下去。

“下午娘讓人過來問問情況,我沒有說你受傷的事……”蘇禧和他坦白。

魏義深當下道:“一點小事,不用特地告訴娘。”

因為打小身體不好,李氏沒有少操心過他這些,次次唸叨得厲害。魏義深不想自己的孃親操心,也不想她惦記這樣的小事,且是為了救她……同樣不怎麼好說。

“好。”蘇禧應下,轉而說,“那你必須每天擦藥。”

要是拒絕怕她多想,魏義深不得不答應了。

幫他擦完藥,蘇禧淨過手才折回來。放下帳子上了床榻,她躺好,又側過身子臉對著魏義深,望住他不說話。魏義深以為她是要說什麼,偏偏半晌不見她開口。

側眸朝蘇禧看過去,魏義深目光方才落到她的臉上,她已經在同一時間湊過來,雙手捧住了他的臉,而後嘴唇在他額頭印下一個吻。突來的親密令魏義深一愣。

蘇禧笑盈盈咬一咬唇看著他,含著幾分羞澀道:“多謝郎君捨命相救。”魏義深回過神,卻比她更不好意思,乾脆扯了錦被,將她整個人都蓋住了。

那一個瞬間,蘇禧可以說是“眼前一黑”,對他這個舉動又是無語又是好笑。正當這個時候,隔著錦被,清清楚楚傳來魏義深的一句:“睡覺!”蘇禧對這個純情無比的病弱少爺徹底投降。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寫,“可恥的石更了”,太過直白,一點都不含蓄,不符合我的風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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