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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月滿天際

像一個冗長的夢境,沉浸在其中,竟恍然有種就此不願醒來的感覺。身體在半夢半醒間依舊感覺得到鑽心疼痛,那般犀利的痛楚,叫囂著在血液裡四處流竄,試圖將她從沉睡的狀態中拉扯出來。

真痛……

卻還是敵不過心底空洞的落寞……

那裡裂了口子,灌了風,再無法癒合。太多的傷,只會換來麻木,可這道抹不去的傷疤還是決絕佔據,就像某人獨有的性格,霸道又無可救藥。

她有多想忘記,有多害怕,若自己還能活下去,必要抱著他的回憶過完這流離的一生,蒼白荒蕪,再無生機……明明是惡劣到極致的男人,連死了也不肯放過她,她血裡流著他下的毒,肩上有他留下的痕跡,身體還記著他手指滑過帶來的溫度……

“又哭了。”微微的嘆息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皺著眉,想要聽的再仔細一些,後頸就感到一陣酥麻,頭腦愈加昏眩,她強撐著,心裡有些困惑,明明是有些熟悉的語調,卻不是記憶裡那特別的嗓音。

“應該是昏過去了。”

“還要多久才能醒?”

“老夫怎麼曉得,該治的都治了,她自己不願醒,老夫又有什麼辦法!”

“三天,不醒,就先廢你一條腿。”

“臭小子,你!”

繼而是摔門的聲音。

不是他……他的聲音綿軟又危險,而不是方才聽到的那般沙啞刺耳……絕望和失落再度包圍她,瞬間低落的心再無法抵抗綿延不絕的暈眩感,緩緩墜入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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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的秦無傷,壞了我全盤大計。”心情憤懣不已,地上遍佈花瓶古董的碎片,他仍是不解氣,取過書桌上的紙鎮就往門砸過去。

房門不期然的開啟,那重物就不偏不倚貼著來人的面頰飛出去,最後在門外骨碌碌滾了兩圈後停止不動。

“夫、夫君,你怎麼了?”江吟惜睜著水眸,有些拗口的喚道,她仍是不太習慣,總覺得這個稱呼陌生的可怕,而面前的他,赤紅著雙眼,全然不似平日裡的溫柔模樣,令她不自覺恐懼。

“吟惜,你怎麼來了有?”瞅見心愛的人有些猶豫的駐足在門邊,他急忙迎上去,抬起她的臉仔細審視,“傷著沒有?”

“沒……”江吟惜搖頭,繼而小心翼翼的問道:“出什麼事讓你這般生氣?”

君離央換上耐心笑臉,安撫的道:“沒什麼,你肚子餓不餓,我陪你去用膳。”

啪啪――涼涼的鼓掌聲,“君盟主夫婦果然伉儷情深,叫人羨慕不已啊。”

君離央扭頭,瞬間變了臉色,“如意,帶夫人回房!”

江吟惜不明所以的看著忽而出現的戴著面具的男人,輕聲道:“夫君,這個人……”

“你先回房,晚點我去找你。”他的口氣有些緊張,甚至是半強迫的攬著她的肩帶到門邊,隨即飛快掩上門,阻隔了她的視線。

她沉默許久,倏然頭開始疼痛,眼前有種種畫面滑過,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不見。她喃喃,口中念出名字:“蕭墨……”半晌,又莫名產生劇烈恨意,重複了一遍:“蕭、墨。”

小丫鬟被嚇到,趕忙扶住她:“夫人怎麼了?”

她按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表情兇狠的樣子讓身側丫鬟顫顫的縮回手,好一會兒,才出聲道:“我是何時來到君府的?”

小丫鬟瑟縮了下,夫人一直都是弱不禁風的樣子,孰料此刻突然變得那麼可怕,她咬著下唇,怯怯的不敢開口。

“說!”

“是……是和盟主成親後就搬來的,也有五六年了。”

“是麼?”她眼神空洞,失魂一般,愣了一會兒低聲道:“回房吧。”

同個時候,房內劍弩拔張――

若有似無的劍氣和內息交織在一起,兩人面上雖看不出絲毫異常,暗地裡卻是不動聲色的緊張和試探,像極了窺視獵物的兇獸,一旦嗅到任何機會,就會果斷反撲奪得先機。

蕭墨半倚著窗,手指輕輕摩挲劍鞘,狀似漫不經心的道:“令夫人看起來氣色不錯,完全看不出來是身中劇毒之人,看來君盟主對愛妻的照料可是十分周全啊……”

君離央不耐:“你到底想說什麼?”

“呵呵……”蕭墨輕笑,半晌又換上陰暗表情,“蕭某在這裡提醒一句,若是君盟主不加快腳步助我們滅掉六派,那麼令夫人的毒恐怕永遠不能解除了。”

君離央冷冷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算不得威脅,只是忠告罷了。”蕭墨偏過頭笑的愈加古怪,“如今六派除了崑崙之外早已不成氣候,更何況他們此刻窩裡反,為了崑崙叛徒私逃一事大動肝火。只要君盟主你稍稍一挑撥……”他拉高語調,適時的截住後半句。

“我知道怎麼做,不用你來教,倒是有關於蘇鉛華和李冉冉的下落……”頓了頓,君離央又道:“你們祭夜的密探不是素來都以消息靈通著稱麼?”

蕭墨意味深長的道:“這點就不勞你操心了,要知道射箭要射一雙才有挑戰,不是麼?”

君離央沉默,仔細斟酌對方暗藏玄機的話。

“聽說過幾日六派商量著要去莫離山莊誅滅餘黨,不如屆時君盟主也過去湊湊熱鬧,也許會發現意想不到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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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離央嗤道:“什麼驚喜?謠言四起,都說段離宵已經死亡,我倒盼著他還能活著,才有機會殺他以解心頭之恨。”

蕭墨輕撫下巴,“是死是活……只有天知道了。”

君離央焦急,欲上前時追問對方已經一個箭步退到窗邊。

“告辭。”蕭墨足尖一點踏空而去,臨走拋下一句話:“你若真想打探姓段的訊息,過些日子一同去了莫離山莊不就知道了麼?”

君離央不語,惟有眼神閃爍,洩露了縝密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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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短暫,轉瞬即逝。

暗夜吞沒最後一絲夕陽餘輝,盈月淡映,高掛柳梢頭。本該是良辰美景,卻因迴廊上不斷傳來的的嘈雜喧鬧聲破壞了這份好意境。

“少夫人醒了沒?”說話的老者面容焦急,不停的搓著手,緊張之情溢於言表。

手捧木盆的少年伸長脖子從視窗朝房裡探了探,輕聲道:“傍晚時分就醒過來了,只是那醫治小姐的大夫好生古怪,執意不讓我們進去看她,真不知道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肯定是庸醫!”梳著沖天辮的小娃娃憤怒不已,在地上跳來跳去。

少年摸一下他的頭,安撫道:“西娃,乖,不要胡鬧。”

房門呼啦一下開啟――

“誰敢說老夫庸醫!”身穿青色長袍的老頭吹胡子瞪眼,“老夫素來是妙手回春包治百病,哪輪得到你們這幫門外漢在一旁嘰嘰喳喳。”語畢伸出手飛快的合上門,道:“不能吹風,不能見人,你們回去吧。”

眾人憤憤不平的瞪了他一眼,均被他囂張的態度所激怒,最後還是由陳總管出面做和事老:“大夫,我們也是著急罷了,少夫人現在情況如何?”

“目前死不了。”老頭沒好氣的哼哼,倏然又變了臉色,迅速縮回脖頸哆嗦道:“老夫……老夫還沒醫治好呢……”

眾人不解,回頭一望,就見一排黑衣隱衛靜靜駐足,個個面無表情,渾身散發著殺氣,猶如地獄羅剎,讓人不寒而慄。紅發少年從隊伍裡緩緩步出:“別拖延時間,帶他回水牢!”

老頭愈加恐懼,結巴道:“但她身上的毒……身上的毒……”

炎臻不耐:“主上吩咐,這毒暫時不用你管,廢話少說,押下去。”

老頭拼命掙扎,那水牢白骨森森,說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他在那過了兩夜都是提心吊膽精神崩潰,死都不要再去嘗試這種痛苦的滋味了。可惜一人之力始終難擋,很快他就被人老鷹捉小雞一樣的提了起來,只能驚恐的大嚷:“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你們莊主的救命恩人,你們沒人性……”

“你說什麼!”房門再度開啟,因著施禮過猛狠狠彈到牆上,又擺了回來。

眾人圍上去,一臉驚喜。

“少夫人沒事了?”

“小姐覺得身子怎麼樣?”

李冉冉顧不得應付旁人,努力擠道老頭邊,揪著對方的領口激動道:“你方才說什麼?什麼救命恩人,他還活著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老頭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為了這個丫頭,他也不會落到這個出境,一念及此,心情更加憤懣,尖聲道:“死了!摔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她呼吸一窒,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你騙人,方才你明明說……”

“你聽錯了!”老頭咬牙切齒,“死了死了死了!”

李冉冉退一步,面色已然慘白,眸裡的神彩一點一點淡了下去,旋身又看看眾人均是身著白衣,無疑與披麻戴孝毫無兩異,於是愈加悲傷,緊咬著唇才抑制出喉口的悲鳴。

老頭很快就被拖走,走廊裡餘下淒厲的尖嚷聲:“死了,你們都去死……”

陳總管瞅著淚眼迷濛的李冉冉,輕輕道:“少夫人,其實……”

炎臻冷不防咳嗽。

陳總管頓住,小心的打量一下這喜怒無常的暗門門主後只能悻悻換了話題:“少夫人想吃點什麼麼?我差人去做。”

李冉冉搖頭,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間。

破軍不忍,上前拉住她道:“小姐,主上他……”

“不許說!”炎臻出聲打斷,良久才微俯下身盯著李冉冉的眼睛道:“你可要仔細聽著。”

聽什麼?她愣住。

一片靜謐,只餘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良久,簫聲頓起,似流雲蔽日,訴衷情,斷相思,情深繾綣,纏綿不休,她的記憶彷彿回到很久以前,曾幾何時,有少年佇立花海中,一曲離人散吹得人肝腸寸斷……今日的樂曲,技巧仍舊高超,只是……會是他麼?

“小姐。”破軍開口催促。

她忽而開始奔跑,穿過人群穿過迴廊,風呼嘯著從耳邊掠過,她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如大海奔流,百川納回,和著越來越清晰可辨的簫聲,譜成足以令她狂喜的樂章。

斷魂胡,段離宵。

紅衣依然張揚,墨髮被風微微吹亂,半掩面容,玉白長指輕撫過醉綺羅花瓣,瞬間定格,天荒地老。這是怎樣熟悉的畫面,她捂住嘴,不敢走近也不敢眨眼,怕一不小心他就會化成幻影消失,她只能木頭一般杵在那裡,近乎貪婪的凝視那個側影,虔誠的對著明月許下心願。

半晌,他轉身,微笑喚她:“冉冉。”嗓子出奇沙啞,語調卻仍是他特有的說話方式。

是他,他回來了……

他沒有死,他沒有騙她……

像是渾身力氣被抽掉,李冉冉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哭得極端放肆,眼淚成串往下落,滑到嘴裡,也嘗不出苦味,有的只是滿心歡喜和百感交集。

“已經這麼醜,還要哭。”段離宵嘆口氣,微抬起她的下頷,放柔動作替她擦眼淚。

她眼淚汪汪的看著他,突然張嘴咬住他的虎口,力道不算重,卻也讓他感到些許疼痛。於是嘗試著晃了晃手腕,孰料對方仍是不罷休,順著他的動作腦袋擺來擺去,一副誓不鬆口的模樣。

他頓覺好笑,“咬著我做什麼,鬆口啊。”

李冉冉吸吸鼻子,含糊不清道:“我怕你不見。”

段離宵無奈,“就不會用手拉麼?”

她瞪他:“我手腳無力。”

“……”他挫敗,用另只手環住她,“這樣可以了麼?”

她難得溫馴的靠在他懷裡,臉上還有淚痕未乾,雙眼紅腫,怎麼都與美扯不上邊,她自然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可怕,而如今二人已經互明心意……她忽而就彆扭起來,怎麼都不願在心上人面前出醜,抬手捂住臉。

“做什麼?”段離宵不解,拉下她的手。

李冉冉把臉別過去,小聲道:“別看。”

他眯了眯眸,輕笑道:“反正你素來都是與美字掛不上鉤的,也無需介意了。”

“……”某些人還是一樣的毒舌啊……她恨恨掐了他一下,繼而又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道:“你聲音怎麼了?”

他撫一下她的長髮道:“沒什麼,受了風寒,有些變了嗓子。”

她半信半疑的點點頭。

回到房間門口,已是深夜,眾人早已就寢,獨留迴廊上的燈籠還散著光源,把這對小情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他抱一下她,低低的囑咐。

就這樣?李冉冉難掩失望,扯著他衣襬的手怎麼都不肯放。

段離宵輕笑:“這麼依依不捨,不如跟我回房去。”

其實李某人潛意識裡真的是個矜持的人,無奈此刻被重逢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居然反手握住對方掌心認真的邀請道:“晚上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