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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福源寺地處在浮山的半山腰, 前後院加起來還比不上揚州城裡普通規制的二進院大。

地方雖小, 香火卻是很旺, 每日只容許十來個香客進香,光排著隊記錄在簿冊上的揚州百姓都有厚厚的半本。

貧苦流民之中, 不乏想遺棄孩子的人家趁夜將襁褓扔放在寺門口,念佛祖心善,求賞一口飯吃。

明空便是其中一個,牙牙學語開始, 第一個會寫的字, 便是佛祖的佛。

時光荏苒,轉眼間, 他已成了十四歲的少年,自小浸沐佛法,心無旁騖。

明空天生聰慧,容貌俊秀兼得脾氣和順, 不管是寺廟裡的師父師兄, 還是偶爾得見的禮佛香客, 都以他為未來主持的人選, 也常有人可惜這般好的少年,從未見過紅塵。

這日,明空如常端坐在院子裡鑽研佛法。

“明空小師弟!”

“唔?”明空放下佛經, 抬頭看向來人時笑得溫和,“明淨師兄,可是師父找我?”

少年變聲期的嗓音沙啞, 和秀氣的臉龐並不太相襯,但他語氣如四月春風,明淨聽了都不捨得再大聲嚷嚷,繼續壓下聲音道:

“嗯,不過師父是讓你直接去山泉邊,有兩個小施主以後要暫住福源寺,師父說他們將交由你照顧。”

“此為歷練?”

明淨點點頭,雖然他不懂為何稱照顧兩個小孩為歷練,但師父原話的確如此。

明空輕笑頷首,“好的,師兄,我知道了。”

...

明空緩步走到山泉邊,果然看到兩個孩子,正在那安安靜靜地看山看水。

男孩兒坐在靠近泉水的大石塊上,粉雕玉琢,長得很好看,但臉色太過蒼白,周身帶著有氣無力的病秧模樣,師兄說他中了毒,所以才來這裡靜養。

他身邊有個站著的的小女孩兒,應當是他的隨侍丫鬟,垂頭怯生生的模樣卻還要強自鎮定,很是可憐。

明空比他們不過大上四五歲,但從小被遺棄在寺廟長大,心智成熟許多。只是以往都是面對師兄們,突然遇到年紀更小的,不可避免的帶上了‘大哥哥’的風範。

“我叫明空,師父喊我來照顧你們,春風料峭,你們坐在此處會不會涼。”

“咳——。”

男孩兒聞言正好咳嗽兩下,冷冰冰眼神看過來,不帶語調,“我叫祁蘇。”

明空知道他剛失了爹孃,並不介意他的疏離態度,笑了笑轉而對著旁邊女孩開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眉清目秀,小小年紀已經出落的很不錯。

她剛被老太爺買過來,明空是她被賣走之後見到的第一個對她笑的人,他笑起來像是清晨天邊升起的豔陽,暖暖的好看極了。

小女孩沒那麼害怕,她揪著衣角,嘴邊扯起一抹小心翼翼的笑容回應。

“奴婢,奴婢名叫紫煙。”

明空眉頭輕皺,聲音溫和,“紫煙,眾生平等,你不必對我如此自稱。”

平等...小女孩臉一紅,她低頭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是,明空哥哥。”

明空聽到‘哥哥’兩個字,滯住半響了才笑道:“算了,你年紀尚小,等你大了,要喊我明空師父,知道麼。”

小女孩看著這個比她稍大幾歲的少年,停頓之後用力地點點頭,“好的,紫煙知道了。”

...

照顧兩個半大的孩子,明空不明白師父所謂的歷練為何。

但他還是認真地做好本份,每天早起做完早課,就會過來替他們準備膳食,不知不覺也過了兩個月,男孩話少冷淡,女孩反而像小尾巴時常跟著他。

每天清晨的木屋前,她都會在門口等,明空習慣了,今日卻未見到。

直到做完早膳,她還是沒在,明空心裡生出擔憂。

突然憶起她每隔七日要去山腳下拿祁家送來的補藥,難道是在山道上出事了?

明空急忙趕往山門,走至半道,一瘸一拐的小女孩也看到了他,她擠出一個慘兮兮的笑容,“明空哥哥,補藥掉山壁下,我撿不到。”

明空看了眼女孩腳腕沾了泥點的布襪,微扭曲的形狀顯然是崴傷,“別擔憂,鳳之不會怪你。”

他快步上前,手握成拳,將小女孩打橫抱起往山上走,十四歲的小和尚心裡全然沒有雜念。

小女孩也一樣,但這個年紀最容易記得別人對她的好。

“明空哥哥,你對我真好,我以後永遠都會對你好。”

明空溫柔地低頭笑笑,“好啊。”

***

兩個孩子在山上寺裡呆了兩年,都是不說話不惹事的性子,安安靜靜。

僧人和小沙彌們都很喜歡他們,明空也喜歡。

縱然比同齡人沉穩,他其實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出生即被親人丟棄,突然多出兩個年紀更小的依靠他,他有些新奇,更帶著難言的滿足感觸。

他惶恐,忍不住去師父該如何處置這些情緒,師父答他,這便是修行。

修什麼呢?

【喜、怒、哀、懼、愛、惡、欲,皆是虛妄,你慧根極佳,磨難也愈重,你修得,是紅塵,是妄念。】

他有妄念麼?明空不解。

他垂眸細想,不知覺走到偏僻的小木屋前,思緒被一陣啜泣聲打斷。

抬頭,女孩正抱腿蹲在牆角哭。

“紫煙,你怎麼了。”

女孩聽到明空的聲音,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塊浮木,抽抽噎噎地道:“明空哥哥,老太爺說,要我以後做公子的通房....”

窮人家的女孩早慧,知道通房是什麼意思,是比妾還不如的玩物,更重要的,她對公子並沒有貪念。

關於這種凡塵俗世,明空不知該如何安慰,但看著女孩淚水潸然,他好像心頭不太舒服,“不能拒絕麼?”

問出口,明空自己也嚇了一跳,凡事皆有定數,他不該如此說。

女孩沒察覺出不對,好歹眼淚止了小半,“老太爺買了死契,我不能不聽的。”

“不若,問問鳳之。”

想起那個冷冰冰的主子,女孩停住哭泣,咬唇下了決心,‘蹬蹬’跑到隔壁男孩房裡,走之前回頭囑咐,“你別走,等我一會兒。”

不多久,女孩臉上淚珠未乾,卻帶笑地跑回來,“明空哥哥!”

“嗯?”看她神色,明空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女孩粲然一笑,“公子說他不會要我,他有婚約,娃娃時就有了,所以不尋別人。”

“噢。”明空盯著她的笑容有點恍惚,他彷彿參透了半分妄念為何。

女孩在明空旁邊的空位的石階上坐下來,紅著臉聲音細弱,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明空聽,

“其實,我還是,喜歡明空哥哥這樣溫柔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就好像是太陽。”

明空心裡咯噔一下。

他終於看到了,他的那一小絲的妄念。

***

時光斗轉,明空十六歲,男孩和女孩已經在福源寺呆了三年,長成了少年和少女。

三個人無比熟悉,每當聚在一起,明空總是讀佛經,少年總是看書冊,少女一個人則端茶遞水,明空記得她比小時候更安靜少話,閒下來的時候總喜歡聽他讀經文。

或許,她也頗有慧根,明空搖搖頭,他最近時常不自覺想起她,這不太好,他回去該唸經了。

將心思暫時放下,明空徒步繼續往峭壁走去。

他每個月都要到山泉背後的浮山峭壁呆一天,為撞上山壁而死的雀鳥超度。

這日,天邊陰沉,下著絲絲細雨,峭壁腳下並沒有什麼死去的鳥雀,但這是好事,明空微微一笑,起身欲要離開。

突然,腳腕上倏的疼痛,低頭,竟是有灰頭毒蛇咬了他一口,四顆牙印很快就黑腫,毒蛇搖曳吐著蛇信子,瀟灑地隱入草叢不見。

明空彎腰,皺眉將黑血擠出,忍著漸漸起來的心悸之感,腳下步伐加快,他要早些回寺裡用藥才可。

胸口發悶,腦袋沉得厲害,他抵不住暈眩,歪倒在旁邊的一棵松樹下,意識渙散之刻,不受控制的,他腦海裡又浮現出看了三年的少女的臉孔。

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

“明空哥哥,明空哥哥!”

身體感受到被柔軟的小手撐起,明空吃力的睜開眼,少女瘦弱的模樣出現在眼簾前,他蒼白的嘴唇張合:“你如何會來?”

少女看著他腳腕露出的黑血,哭的厲害,“你今日午膳晚了半個時辰還沒至,我就出來找你了。”

明空想抬手抹掉她的眼淚,才發覺自己一點力氣都無。

“我沒事,你去喊,明淨師兄,過來。”她一個女子,哪裡搬的動他呢。

明空喘了口氣,話還沒說完,只見少女咬咬牙,看著他眼神裡滿是堅定。

他頓時覺出不妥,然而來不及阻止,少女已經低頭用嘴覆上他腳腕處的傷口拼命吸附,刺骨的蟄疼和頭一次被人親密碰觸的酥麻感受同時撞擊明空的心神,但他不能動彈,根本沒辦法推開。

在最後昏迷的片刻,明空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別。”

少女沒理他,過了那麼久,能吸出的黑血並不多,但少女依舊專心接連吸了好幾口,吐完最後一次,血終於徹底變為鮮紅,她的嘴唇也些微發紫。

雨停了一陣,開始復又下起,不大卻綿延擾人,少女身軀瘦小,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明明渾身都在戰慄,她竟然還能將明空背在自己的背上。

沾了雨水的石階不小心就能打滑,好幾次,若不是旁邊有樹木支撐,少女差點就能栽個大跟頭。

這樣數次之後,她索性索性摘了繡花鞋脫了布襪,赤腳走在石地上。

“明空哥哥,再等一會兒,馬上我們就到了,你不要睡。”少女向後側頭,在明空耳邊大聲說道。

山路崎嶇不平,尖石遍佈,她光著腳難免腳底被刺破,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沒有被殘餘蛇毒侵蝕,以至於後來,她只要一暈困,就刻意踩上尖銳的碎石。

這般求得的痛覺和清醒,帶著她吃力地走到了福源寺的門口。

“明空哥哥,我們到啦!”

趴在她肩膀上的明空,在睜眼的瞬間,看到少女回眸的半張臉。

她笑的太過灼人,從此,在他心裡燙出了一道疤。

***

他們呆的第四年,明空十七歲,主持要求他出一趟雲遊遠門歷練磨難,有了感悟才能回來。

明空怕他們不捨得,準備趁夜偷偷下山,誰知到了山腳,已經有兩個黑色的人影等在那。

“公子說,你會偷偷地走。”少女淚眼婆娑,拉著明空的衣角。

少年冷淡地開口,語氣卻帶著幾不可聞的不捨,“明空,你何時回來。”

明空抬頭看向少年,還是那副溫和語氣,“很快就回來了,我只是去遊歷,又不是轉投別的寺廟,你們記得聽明淨師兄的話。”

“他們說你要去半年,這也是很快麼。”

明空無可奈何地笑道,“既然你都知道,如何還要問我。”

少年彆扭地轉過頭去,少女聞言則哭得更是厲害。

明空比前兩年更聽不得她的啜泣,屈身用手隔著袈裟袖擺拂過少女眼角的淚珠,“紫煙,你幫我做一件袈衣,在你做完之前,我一定回來。”

“....真,真的嗎?”少女嚥下眼淚。

“嗯,出家人不打誑語。”

“好!”

後來,明空還是在半年之後,才回到的福源寺。

這次只有少女一個人,她站在寺門口,舉著慢騰騰做了半年還差最後一粒釦子的袈衣,蹦跳著揮舞,“明空哥哥,我就知道你沒騙我,我還沒做完呢,你就回來啦!”

明空看她笑靨如花,心裡恍然刺痛了一下。

離開了半年,他以為疤會好,沒想到只一眼,它又偷偷冒了出來。

***

五年期滿,送別兩人下山之後,明空面色沉靜地走進福源寺的戒律堂。

那處由大師兄明遠執掌,他一早就與大師兄說好,今天在此處等他。

“明空,你當真要如此?”明遠拿著粗實的長木棍站在戒律堂內,皺著眉頭問道。

明空筆直地跪下,膝蓋與石板地碰出一聲脆響,“請師兄重罰。”

“可是,你犯了何事要我罰?”

“心魔。”

明遠拿著棍子,聽著若有似無的回答,對這個脾氣溫潤的小師弟怎麼都打不下去,他喝道:“你倒是說啊,到底犯了什麼戒,不然我怎麼打!”

明空搖搖頭閉上眼,嘆了口氣,“師兄,按最重的打吧。”

明遠一聲嘆息,只能閉著眼將木棍掄下,嘭——是硬物撞骨的悶響聲,一下,又一下,似有千斤力道,擊在明空的瘦削的脊背上。

“夠不夠。”

“不夠。”

又是狠狠一下。

明遠打得眼底含淚,“說,這樣可夠了。”

明空額髻冷汗淋漓,嘴角冒血,抬頭看著師兄滄然笑了笑,“原來這樣,還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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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夠,還是不願。

他參不透。

***

明空二十二歲的那一年,改了法號作心塵。

他對誰都如往常一般溫和柔善,只除了常來山上的那個紫衣女子。

女子每隔幾個月便要坐著車馬,到福源寺來送些衣料用品,每個僧人都有,小沙彌也不例外。

“明——心塵師父,這是我做的袈衣,帶給你看看合不合身。”

“施主不必費心,貧僧寺廟裡用度足夠,無需浪費。”

“心塵師父,可這是我親手做的,和他們的不一樣...”

心塵容色平淡,雙眸無悲喜,視線也未落在她身上,“貧僧說過,施主與貧僧之緣,幾年前在施主離寺那日便已斷了,還請施主不要再執著。”

女子抬頭,像是沒聽見般,揚起笑容如故,“心塵大師,那我下次不帶衣裳了,做些素點送來好麼。”

“施主,你往後不必再來,貧僧亦不會再見你。”

空曠的山腳下,只留下女子一人,孤寂呆愣地站在風口久久沒動。

***

心塵二十三歲的那一年,成了一個端容肅穆的代主持,但他始終不肯做主持,問及,他只說還未參透,參透何事,無人知曉。

“師叔,心塵師叔!”

小沙彌急匆匆地進來,連門都忘了敲。

心塵的脾氣素來很好,他柔聲提醒,“出家人,何事能讓你急匆。”

小沙彌才進寺不久,不過八九歲的年紀,第一次傳人的死訊,話都說不利索,“山腳下剛來了人,說祁家的一位夫人跌井而亡,還有...”

小沙彌吞嚥了一口唾沫,手裡攥著一個淺紫色的包裹,直打哆嗦。

心塵看著包裹,不知為何,心裡生出一抹慌亂,語氣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焦急,“還有什麼?”

“還說有個,貼身的丫鬟施主殉主而死,死之前,有個包袱要給,師叔您。”

心塵接過布包,手上帶著幾不可見的顫抖,他壓抑下聲線,“出去罷。”

蠟炬燒完大半支,夜半三更,無人時,心塵才終於敢開啟布裹,裡面只有一件選料上乘的袈衣,衣衫上蓋著一張紙片,寫著短短一句,“明空哥哥,這件,不是我做的了,你能不能歡喜?”

...

***

“心塵師叔,已到寅時。”

“嗯。”

心塵睜開眼,外頭是漆黑一片,這兩年,他好像總是很容易夢到關於她的事,從初見開始,到那個晚上結束。

他起身推門,左手把著一串淺紋木珠,右手則提上了一盞上了年歲的小燭燈,燭燈發出的光幽幽暗暗,勉強能照清前頭的路,但他走的很順。

走了十幾年,便是不用燭火,他閉著眼大概都能走下山路。

寺門口早起掃地的新沙彌看著心塵的背影,向身邊的前輩問道, “師兄,你知不知道山腳下那個墳堆是誰的?心塵師叔好像每天早上都會去,聽說去了有十幾年了。”

師兄忖了一陣,“是以前寄住過我們寺裡的一個施主,跟著她家的夫人一道往生,葬在咱們福源寺的山腳。”

“大概想沐著佛法吧,心塵師叔慈悲心腸,每日都去唸經。”

“噢。”新來的小沙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

山腳處巨石背後,有一座墳堆,乾乾淨淨地沒有一點雜草,顯然有人時常清理,碑上簡單刻了亡者的姓氏名字。

心塵伸手拂開碑上的塵埃,“今日我想起了許多事。”

話語戛然而止,良久之後,他閉上眼呢喃,“你又何必如此,有家不歸,要葬在此處。”

“如果。”

戛然而止的兩字,心塵看著石碑抿唇,沒有再說下去。

晨曦開始透出第一道光,心塵拿著燭燈,轉身走向山門石階。

如這十幾年來的每日。

他撣了撣袈衣,撩袍從第一階開始跪拜,孤高清瘦的身影混在半山的縹緲晨霧中,緩慢而虔誠地一點點向上,逐漸靠近山頂。

【弟子六根未淨,不敢褻瀆佛法,但佛祖慈悲,普渡眾人】

【但求眾人之中,有她。】

...

【師父,弟子願改法號,弟子配不上明空二字。】

【師父放心,待弟子戒了妄念,便一定能用回明空。】

後來呢,他的妄念死了,那一世,他再也沒能戒掉。

作者有話要說:  心塵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他生長於寺廟,很多事是不能改變的。這算是其中一個女主重生的契機,後面會有對應的今生章節解開。

前世全軍覆沒啦,哥哥,男主,表哥,心塵,都沒有過的幸福的~~~

謝謝地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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