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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謀劃

暗墮的小狐丸揮刀砍向春。

被瘴氣沾染的刀劍終於擺脫了不能攻擊審神者的禁令,揮舞太刀瘋狂的攻擊侮辱自己及兄弟的男人。

初時,春尚有餘力用靈力張開結界反抗。可在小狐丸不懈的攻擊下,最終只能掙扎著四處逃竄。

小狐丸的舉動終究是驚動了本丸內另外三位審神者。

儘管三日月、鶴丸和巖融竭力支援,但幾人還是被逼到庭院中層層包圍。三日月背上負著化作原型今劍與石切丸,手上是重傷的本體,心中憤恨如火焰般燃燒。

千鈞一髮之際,小狐丸以獻祭自己為代價破開了時空門的封印,幾人縱身跳進混亂的時空流。

再次睜開雙眼,三日月身邊便只剩下殘破到似乎一碰便會破碎的小狐丸了。

三日月回過神,看向眼前的賴光。

風吹過賴光的身側,白堇色的直衣服帖的箍在身上,勾勒出源氏家主纖細瘦弱的身軀。三日月整理萬分思緒,向著賴光說道:“期間種種,不足掛齒。最終的事實便是我等叛離了春大人,流落在不同時空中。”

“叛主之人,本無顏來祈求源氏君幫助。只是兄長為了我們獻祭生命…在下…實在無法坐視不管…”

三日月攏在寬袖中的手指緊緊握拳,尖銳的指甲陷入皮肉,留下半月形的指痕。儘管黑暗的過去能博得賴光幾分同情,讓對方更加傾力幫助己方,但三日月從未打算說出口。驕傲而固執太刀付喪神垂著頭,筆直的腰桿緩緩彎曲,向賴光深行一禮。

賴光看著三日月微微顫抖的身形,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當初自己帶著兩個弟弟仰人鼻息的窘迫,手掌不受控制的撫上三日月的短髮,揉了揉男人柔軟的發頂,隨即在三日月反應過來之前轉身,向著本殿走去:“不是要去看你的兄長麼?是在本殿內麼?”

三日月聞言回過神來,連忙疾步趕上,低垂的眼複雜的望向賴光。

伏見稻荷大神社的本殿供奉著稻荷神。

傳說稻荷神的使者是一隻渾身雪白的狐狸,會為人們帶來穀物與豐收。

幾年前,天皇為祭祀稻荷神,命三條宗近打造一柄神刀,供奉於神前。玉藻前一時興起,跑到鍛冶爐前幫助三條宗近完成了神刀的鍛造。天皇以為是稻荷神垂青,賜名小狐丸,並將其供養在伏見稻荷大社中。1

賴光曾在供奉儀式上見過出鞘的小狐丸。雪白的刃身上是波浪狀的刃紋,在陽光的照映下反射出奪目的光芒。

但眼前的小狐丸卻完全不同。

白色的刀柄上滿是血跡,纏繞的柄卷也已散開。原本鋒利的刀刃上,裂紋破口犬牙交錯;刀背上遍佈磨損劃痕。

最為詭異的是縈繞在刀劍周身的黑氣。

賴光試探性的向小狐丸伸出手。只是接近黑氣,指尖便感受到一陣刺痛。

“瘴氣。”賴光肯定的說道。

正如之前的骨女和如今的小狐丸,瘴氣是人類或妖怪強烈的憎恨和痛苦化成的戾氣,具有強烈的攻擊性,同時不斷誘引人們墜入瘋狂與殺戮的深淵。被瘴氣吸引的妖怪或人類,往往被矇蔽了感情與記憶,心中只剩下仇恨和憤怒,即為“暗墮”。2

“兄長為了保護我們,陷入暗墮。瘴氣不斷侵蝕兄長的本體,在下只得將兄長帶回被供奉的神社,借參拜者的信仰之力抵抗瘴氣。”

說著三日月搖了搖本殿前的鈴續,高懸的本坪鈴叮噹的響了起來。三日月面向稻荷神牌的位置兩次鞠躬,隨即兩次擊掌。只見一個白色的光團緩緩在本殿中央出現,慢慢飄到小狐丸旁邊,隨即和黑色的瘴氣融為一體。3

賴光仔細觀察一下,發現小狐丸周邊的黑色淡了幾分。

“這種方法只是權宜之計,付喪神的傷痕只有審神者能夠撫平。想要徹底治癒兄長,便需要春大人的靈力。”三日月再次向神牌鞠躬,隨即走到了賴光與小狐丸的身邊。

“可按照閣下的說法,你們的審神者躲在那個‘本丸’裡,和你們甚至不在一個時空。”賴光回想三日月之前的話,冷靜的作出分析,“你待如何用他的靈力?”

“的確。我等雖然叛逃,但畢竟並未碎刀。因此春大人恐怕不能鍛造新刀,繼續出征平安京。”三日月點了點頭,“只是今日弘徽殿一役,不管來的是哪位審神者,一定可以察覺我留下的氣息。以春大人的性格,定是會追來以一雪前恥的。”

所以果然是三日月刻意告訴玉藻前白河的事情。賴光心裡想到。利用玉藻前改變歷史,順便引出審神者;同時,賣給玉藻前和白河的人情還能用來得到自己的幫助。的確是一石兩鳥的好謀劃。

賴光嘴角露出笑容,面帶欣賞的看著三日月。

“審神者來到這個時空點,然後?”

“然後便要麻煩源氏君。”三日月解開束在中指上的紐繩,脫下皮革的籠手。男人手背上有著一朵春櫻的刺青,其下是楷寫的漢字“春”。

“每位審神者都有一個時之政府釋出的‘御守’樣身份憑證,上面有政府加施的靈言,保證刀劍付喪神的忠誠,同時給予審神者以穿越時空、管理刀劍男士的權利。我手上的痕跡便是政府加持的,我與春大人建立的契約。”

“然而一旦御守離開審神者的身邊,政府便會預設新持有御守的人為新一任審神者,而我等的契約也會相應轉移到新的審神者身上。”

賴光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所以閣下是希望我替你們搶來審神者的御守,成為你們的新主人,然後順便治癒了你的兄長。”

“是什麼讓閣下認為,我是這樣慷慨於助人的呢?”賴光眼神瞬間犀利,筆直的望向三日月。

三日月卻沒有回答賴光的問題,反而詢問起賴光:“說起來,源氏君應當從玉藻前殿下口中知曉了在下的名姓。只是今日卻未聞源氏君喚我的名字。在下可以詢問為何麼?”

“你既未曾當面向我吐露姓名,賴光自然也不會自找無趣喚你名姓。”賴光似是不滿三日月轉移話題,冷哼一聲,轉過頭看向本殿外的夜空。

三日月也不惱,眉眼含笑的靜靜看著賴光。

過了許久,賴光才低聲繼續說道:“有個讓人厭煩的人告訴我,姓名是最短的咒。妖怪與人類之間互相交換姓名,便是同意建立長久的契約與羈絆。賴光雖然不懂妖鬼之道,但基本的禮儀還是有的,閣下不用擔心。”

三日月聞言揚袖捂住嘴角,低聲的笑了起來。

這個男人就是如此的溫柔。三日月垂下眼眸,妖異的雙眼中,金色的明月灼灼。

對待受到自己挑撥而上門的骨女,明明可以簡單用武力解決,最後卻默許安倍晴明與源博雅選擇了最麻煩的淨化;而面對上門求助、處於絕對劣勢的自己,也會注意到最細枝末節的地方,默默為自己領路,尊重自己的選擇。

這種溫柔,還真是...犯規。三日月看向賴光背對自己的身影,心裡默默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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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審神者對源氏君也是有所裨益的。接任審神者之後,時之政府便會向你開放本丸,”看著迅速回頭的賴光,三日月的手指略微收緊,“到時源氏君便可以去本丸...迎接髭切與膝丸了。”

“閣下之前曾經說過,審神者只能前往歷史溯行軍出現的時空點,”提到源氏重寶,賴光也不禁認真起來,“那麼即使那位春大人想要來到平安京找你尋仇,也不一定能找到臨近的時空點。還是你又想改變歷史?”

“無需如此,”三日月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在下確定最近便會有一個時空點,歷史溯行軍定不會放過。”

“羅生門之鬼。”

平安京南,羅生門。

賴光回京時見過一面的松本兵衛尉終於結束一天的檢查,換上常服準備回家。

忽然路邊傳來年輕女子嗚咽的低泣聲。

松本小心翼翼的提燈向前走了一段,只見路邊跌坐了一位著菖蒲色振袖和服的女子。女人頭上披著同色系的繡花唐衣,但是松本依舊可以看到唐衣下女人精緻的下頜、小巧的紅唇和眼角欲滴的淚水。

“這位小姐,夜深人靜,您何顧獨自在此哭泣?”

女人的哭聲一頓,接著溫雅婉轉的聲音從唐衣下傳來:“我晚間歸家,卻走失了方向。”

“不知您是否方便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