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樂摩挲著杯口的動作一頓, 看著祁斯喬明亮的雙眸，點了點頭。
“是的。”她吐出這兩個字, 過了兩秒，又說，“能堅持下來就很難得了。”
祁斯喬剛剛問的那句話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舒樂睫毛顫了顫。
“總有一天也會不喜歡的”……所以那一天是到了呢?還是快到了?
祁斯喬聽著舒樂的回答, 低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桌面，它已經黑屏了，倒映著她的臉，但看不清楚看不真切, 就像舒樂現在的心，她也是看不清楚看不真切。
她要是有讀心術這樣的特異功能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受著這樣的折磨，患得患失讓她心裡一下天上一下地底。
所以舒樂，是沒堅持下來的, 對嗎?不然為什麼中午自己抱著她，她雖然沒推開，但也沒有任何動作呢?
本來對著自己還有些信心的祁斯喬, 在這一瞬間突然迷茫了起來。
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 好像回到了當年她意識到自己喜歡舒樂的時候。
是什麼時候對舒樂動心的呢?具體的日期她不知道, 但意識到這個事情是在大一下學期的時候，在運動場，看見舒樂跟她們系一個男生並肩走, 有說有笑，畫面很和諧，在別人眼裡養眼，但在祁斯喬眼裡卻是極其刺眼。
同學問她舒樂是不是和那個男生談戀愛，祁斯喬只覺得自己腦仁發疼，看著這幕又委屈又心酸，而後後知後覺，那就是喜歡。
喜歡舒樂回懟她時的挑眉，喜歡舒樂彎著裝滿星光的眼睛，喜歡舒樂在她生病的時看似不情願卻又比誰都照顧她和安撫她……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的眼裡就一直都是舒樂，看不見其他人了。
不管是異性還是同性，她心裡裝著的全是舒樂。
而後的時間裡，戀愛了，分手了，重逢了，直到現在。
她依然對舒樂有著百分百的喜歡，但是為什麼現在局面是這樣的呢?
是因為曾經年少嗎?所以才不懼一切，於是喝了酒壯壯膽，就直接問了舒樂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她。
那如今呢?再過個幾個月她就二十六歲了，心性比起以前肯定更成熟，觀察的思考的也越多，但勇氣比起當初卻是少了不知道多少。
以前還敢直接問舒樂，現在卻還要各種試探。
試探著舒樂在這幾年裡有沒有關注過她，試探著舒樂現在是否還對她有著一絲絲的喜歡。
祁斯喬就著這個動作，把手放在腦後，揉了揉自己的後腦，然後她緩緩抬起頭，對著舒樂燦爛的一笑，說:“對了，我今晚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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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樂喝了口茶，“你說過了。”
“說過了嗎?”祁斯喬搖了搖頭，“記憶越來越不好了。”
“那…”舒樂看著她，問，“幾點結束?”
“還不知道，可能凌晨一兩點吧。”
夜戲，顧名思義就是夜晚拍的戲，但它的難度比起白天拍攝更大一些，不論是光線問題亦或是演員的狀態，花的時間在同樣基礎上會多一些，但夜戲幾乎是影視劇裡不可避免的，所以他們晚上收工很晚也是正常的。祁斯喬今晚要拍的是她在公司加班的戲碼。
舒樂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她的唇瓣在燈光下泛著光澤。她的手還握著茶杯，感受著上面傳來的熱度，她說:“真的挺累的。”
“嗯。”
她倆就這麼尷尬地聊著，舒樂強裝作毫無心事的模樣，而祁斯喬也充分發揮自己的演技，看起來沒有什麼難過和憂愁。
過了會兒，蘇姐親自把飯端了進來，而小王沒進來，在外面吃著。
舒樂往自己碗裡夾著木耳，祁斯喬自己則挑著面，然後卷成一團，放進嘴裡。
但吃了沒多少，祁斯喬就放下筷子，她一邊擦著嘴巴一邊說:“現在就墊墊肚子，再過不了多久就要跟瑞瑞學姐一起吃飯了。”她笑了笑，“差點忘記了。”
說完她拿起手機，對林瑞瑞發了個訊息，問在哪兒見，她們一會兒好直接過來了。
舒樂安靜地吃著菜，這家店的三鮮菌比其他時候吃過的更要苦澀一些。
不是難吃，是苦澀，舒樂舌尖嚐到的都是這樣的味道。
咬一口，彷彿這些菜不是木耳和香菇，不然怎麼流溢出來的都是苦瓜的味道，讓舒樂直想流淚。
又吃了幾口，舒樂也放下筷子，“我吃好了。”說完拿過茶杯又喝了喝茶。
祁斯喬餘光一直掃著舒樂，見她吃好了，也就把視線從手機上挪開，移到舒樂白淨臉上。
她抿唇笑了笑，手撩了下自己的頭髮，說:“那就走吧，瑞瑞學姐說她出發了。”
“好。”
她倆一起拿著口罩，然後戴上，出了小包間。
跟蘇姐做了個簡單的告別，然後進了電梯。
小王吃的快很多，她已經又把車子開過來了，祁斯喬這次沒再坐後座，而是坐上了副駕駛，舒樂還在後座上坐著。
小王扎著馬尾，她往正道上開著，見祁斯喬還沒說地址，忍不住問:“祁姐，我們現在去哪兒?”
現在時間在五點二十左右，而祁斯喬在八點的時候，就要到達片場，她作為助理，要幫忙規劃著計算著時間。
“去王姐那家店。”
“好的。”
舒樂手肘撐在車窗上，聽到這個回覆也是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不論是前面的蘇姐，還是現在說的王姐，她都不認識。
但是真好啊，祁斯喬在京城就像落了地扎了根，交流的圈子比自己廣闊的不知道多少倍。
演員，歌手，導演，編劇，等等等等，舒樂作為粉絲，知道跟祁斯喬關係不錯的圈內人就很多，更何況圈外了。
反正光鮮亮麗，過的比自己好的多。
而自己呢?
舒樂想了想，好像也就讀書的時候認識的一些朋友，還有現在教的兩個班級的學生，以及現在工作的同事。
反正，關係不錯的，少。
這意味著，她跟祁斯喬更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舒樂揉了揉眉心，又聽見祁斯喬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瑞瑞學姐。”
“我們已經在車上了。”
“還有二十多分鍾到。”
“那你先點著菜吧，不然我怕沒多少時間。”
“她不喜歡吃什麼啊?她只是不喜歡內臟，以及苦瓜和香菜，其餘都能接受。”
“嗯，拜拜。”
祁斯喬打完電話，轉過頭來，對著舒樂眨了下眼睛。
她問:“舒老師，你…確實不喜歡吃內臟苦瓜和香菜的對吧?”
“嗯。”舒樂點了點頭。
其實不是香菜，是芹菜，但祁斯喬沒忘這些已經很讓她心情激動了。
祁斯喬抿了抿唇，轉過頭，把自己別在耳後的頭髮放下來，遮住自己發紅發燙的耳朵。
剛剛這一出是故意的，她仍然不死心，想要試探舒樂聽見自己說這些話的態度，而且她還故意把芹菜說成了香菜。
但舒樂演技要麼更勝一籌，要麼就是真的覺得沒問題，竟然都沒有說出她的錯誤。
好吧。
祁斯喬的頭往兩邊偏了些，看著窗外的飛速掠過的景色。
愁人。
她好像又開始受著折磨了，雖然根本沒停過。
祁斯喬嘆口氣，給林瑞瑞發了微信，把“不要香菜”改為“不要芹菜”，接著取出耳機戴上，聽起了音樂，坐在後面的舒樂什麼想法她不想管了。
過了大概二十五分鐘的樣子，車子進了地下停車場，然後她們三個人下了車。
蘇姐那邊，地方偏僻，所以不用擔心祁斯喬的安全問題。
但王姐這邊的飯店不是，這裡現在就算是地下停車場，也是人來人往的，大家的腳步聲或急促或緩慢，小王這個兼職保鏢的助理，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
戴著口罩還微微低著頭的話，是沒那麼容易被認出來的。
她們三人擠上了電梯，祁斯喬站中間，左邊是舒樂，右邊是小王。
現在是飯點了，儘管不是週末，但人也格外的多。
舒樂的手臂貼著祁斯喬的手臂，對方光滑的肌膚傳來的溫度幾乎快要灼傷了她。
口罩下，舒樂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後輕輕的咽了下因緊張而分泌的口水。
所幸的是，只是到七樓而已，很快就到了。
停車場裡陰暗潮溼，出了電梯又是不一樣的世界。
店裡裝修豪華，金光閃閃，一股土豪風格，跟上一個地方迥然不同。
祁斯喬和舒樂全程沒說話，都是小王跟服務員交流，接著她們三人被帶進了一個包廂。
包廂外，熱鬧無比，包廂裡則對比鮮明。
林瑞瑞一個人在小圓桌上坐著，而菜已經上齊了，看起來充滿了誘惑力。
在蘇姐那吃的不多，現在倒是可以敞開吃了。
服務員離開了，小王跟著她們坐了下來。
林瑞瑞往杯裡倒著果汁，她笑著問:“怎麼樂樂也一直戴著口罩?”
她們兩人的口罩已經摘下來了，舒樂接過林瑞瑞遞過來的飲料杯子，嘴角揚了揚，回答:“忘記取了。”
“行吧，厲害。”林瑞瑞又把另一杯放在了小王面前，她之前跟祁斯喬見面次數不少，所以跟小王的關係也不錯，“再一次謝謝照顧喬喬啦，辛苦小王妹妹了。”
小王靦腆的笑了一下:“不辛苦，應該的。”她拿著工資，確實是應該做的。
舒樂和祁斯喬挨著坐的，但也不近，位置間隔也有一點距離。
祁斯喬也把口罩摘下來了，她唇邊有著一抹笑意，問林瑞瑞:“怎麼不給我飲料?”
“自己倒。”
“嘁。”
話是這麼說，不過林瑞瑞還是充當起了倒酒員的角色，給祁斯喬倒了飲料。
祁斯喬轉過頭，直視著舒樂說:“你想要喝酒的話也可以的。”她說，“瑞瑞學姐要開車，小王要開車，我要拍戲，所以我們不能喝酒，所以只有舒老師你一個人可以喝酒了。”
“我不喝酒。”
林瑞瑞驚訝了一下，“樂樂現在連酒都不喝了?”
舒樂笑了笑，擺擺手，“不是，是現在不喝。”
林瑞瑞:“還以為你戒酒了。”下一秒，她說，“快吃飯了，我都要餓死了。”
吃飯期間，林瑞瑞一直在不停的講著她這些年遇到的奇葩客戶。
“之前有一個女的，要我這裡十套大理石桌，然後我都發了貨了，她卻不付尾款了……”
“去年有一男客戶，我們這家具廠啊，主要是桌椅生產，他來點名要我們給他做個衣櫃出來，這個ok，其實我們廠能做，後來他又來了讓我們給他做個保險櫃……”
她講的時候，祁斯喬跟她互動最多，而舒樂話要少些，小王則是在埋頭吃飯，基本上不插話。
“唉。”林瑞瑞說的嘴都幹了，她端起飲料喝了些，說，“當初學的是化學，沒想到到頭來跟專業啥關係也沒有。”
祁斯喬把嘴裡的青菜吞下去，說:“我呢?我不也什麼關係都沒有。”
“樂樂倒挺好的，當老師多好啊，工作穩定，還有寒暑假。”林瑞瑞感慨，“羨慕。”
舒樂:“還行。”
“你們兩個以前是室友的時候，喬喬有沒有給你籤簽名什麼的，現在拿出去掛網上都會有粉絲出高價買。”林瑞瑞開玩笑地道。
室友?小王悄悄豎起了耳朵。
祁斯喬給了林瑞瑞一個眼神，林瑞瑞就此打住了這個話題。以前的事情，既有外人，又有當事人，還是不說這些事情了。
雖然小王靠得住，但……知道的人少些更為保險。
吃完飯，她們就離開了。
就好像是好朋友見面吃個飯，各自說著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情，絕口不提曾經發生了什麼。
回酒店的路上，舒樂收到了學生問問題的q/q訊息。
她q/q裡新加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學生，且大多數都是問她問題的。
不過也不缺乏有膽大的八卦的學生，還會順口一提“舒老師你男朋友做什麼的”，舒樂就忍不住搖頭笑。
祁斯喬擰開一瓶礦泉水，往後看了眼在後面不停打字的舒樂，說:“舒老師這麼忙?”
舒樂抬眸看了看她，回答:“有學生問我題。”
“他們挺好學。”
舒樂繼續敲著字:“還不錯。”
“嗯。”祁斯喬有點生著自己的悶氣。
舒樂在後面一直回覆著學生問題，就是沒跟她講話，這點讓祁斯喬心裡有點堵。
而回了酒店，舒樂回答完學生的問題後，就去洗澡了。
夜色早已降臨，而祁斯喬又收拾了一會兒，就去了片場。
舒樂吹好頭髮以後，就上了床，她上網看了看關於祁斯喬的一些訊息，睏意慢慢地就壓倒了她。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夢裡回到了她跟祁斯喬剛確定關係的那晚。
微風輕輕，枝葉搖曳，但是她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舒樂皺著眉，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
過了幾秒，她才響起來這是她手機鈴聲。
舒樂猛地睜開眼，摘下眼罩，微微轉頭看了看四周。
夜色無邊，房裡漆黑一片，只有手機還顯示著一點光。
已經沒有在夢裡了。
她眯著眼睛，伸出手把手機拿過來，看了眼，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是祁斯喬打的電話，舒樂接著滑動接聽。
舒樂還來不及問什麼，就聽見了小王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舒老師，我們現在在房間裡了，但祁姐她喝酒了，您能不能過來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