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孩子的嘴, 騙人的鬼
奇犽休息的房間是和拿尼加合併在一起的, 兩個人晚上總有說不完的話。每次都得是織田作之助敲門提醒該睡了，兩個人才蒙起被子，埋在被子裡假裝自己正在睡覺。
當普通小孩的樂趣讓奇犽覺得很有意思, 不需要煩惱平常在家裡經常必須要做的, 甚至於假裝自己什麼都不會, 要別人來照顧, 這一點也很有意思。奇犽覺得自己估計會被養廢, 但是拿尼加卻總是在維持著該有的步調。
奇犽以為這邊的拿尼加身體能力應該是跟不上在揍敵客的, 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不管是追蹤的暗步, 還是利用腳步的緩急造成殘像來迷惑敵人的肢曲，拿尼加已經掌握了, 只是不用而已。或者說，要比在揍敵客家還要更靈活，身體的協調性更強。
“所以, 為什麼不用呢？”奇犽實在好奇。
拿尼加不明所以地反問道：“用什麼？”
“在家裡學到的東西啊。”奇犽想撬開她的腦瓜子。早知道她能用在揍敵客家學的東西……天知道, 他和亞路嘉想到別人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拿尼加的時候，多擔心啊！結果這孩子居然一直都是在扮豬吃老虎。當然, 拿尼加還沒有真到“吃老虎”的階段。
因為亞路嘉可以看到拿尼加在橫濱的部分事情, 所以對於拿尼加在橫濱一開始的生活也是知道的, 但一開始也和拿尼加一樣，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所以並不是特別放在心上。後來發現自己也擁有拿尼加一樣的能力時，亞路嘉才開始確定拿尼加是真實存在的, 並且發現拿尼加的生活總是處處受制，不得自由。
“我和亞路嘉那時候就在想，要是你能在揍敵客訓練過的話，就不會吃那些苦了。”奇犽頓了頓說道。
拿尼加託腮仔細回想過去的生活，認真思考自己為什麼不選擇像奇犽說的那樣，過誰都沒辦法欺負自己的生活。但是對比其奇犽和亞路嘉他們來說，拿尼加覺得自己真的過得很幸福了，甚至覺得很悠閒了。雖然說從三歲開始才開始接受正式的殺手訓練，但是揍敵客的家訓是從孩子一出生就開始有的了，比如說電擊，比如說毒物。
“我覺得我也沒有吃很多苦。”拿尼加老老實實地說著，“而且大家都很厲害的樣子，我怎麼打得過呢？跟我一樣大的就算了，大人都好厲害的。”
“……”奇犽想起拿尼加在天空競技場的表現，真心覺得如果這裡的拿尼加比那個人偶拿尼加還厲害的話，她徒手撕活人應該也不是傳說吧。
該不該點醒拿尼加呢？
不過這裡的人大部分都認為她就是有許願能力的柔軟孩子而已，之後被反咬一口感覺很有趣嘛。
奇犽惡趣味地笑了笑，轉頭看向拿尼加，發現她正在用晶亮的眼眸看著自己，心中有些感概。拿尼加要比揍敵客家所有人都更有溫暖人心的力量。正因為揍敵客家不相信其他人，又長期以來用冷漠的方式處理家庭關係，家人的關係更像是上級領導下級，下級服從上級的冰冷關係。也許他們也想過要傳達自己的想法，但是方法總是走偏。這個時候，拿尼加的出現就改變了很多。她懂得什麼是家，什麼是愛。而對於揍敵客來說，她的好和溫暖都可以毫無顧慮地去接受，因為她是揍敵客，不是外人。
“也許正是因為拿尼加你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吧，所以你才是我們家的小太陽啊。我覺得還是很高興的，拿尼加成為這麼有人情味的人。”
“我以前有在想，要是一輩子都因為殺手而成為一個人孤獨到最後會怎麼樣？爺爺，爸爸，甚至是伊爾迷和糜稽，他們是要做怎麼樣的心理準備才能迎接這樣的冰冷的未來的？他們都不輕易親近任何人，也不讓誰輕易親近，除了親情的羈絆。我好歹還有亞路嘉和你，他們怎麼辦呢？”
“我在想，他們是怎麼接受的呢？我要是和他們一樣，失去你和亞路嘉，我應該會一點都不開心吧。”
奇犽用雙手肘撐著軟床墊，像是疑惑地提出發問，又像是自言自語地碎碎念，沒有給拿尼加插話的空間。拿尼加則全程聽著奇犽在說。
拿尼加眨著藍眸說著，“爸爸喜歡收藏，伊爾迷喜歡戒尼，糜稽喜歡網絡遊戲美食，奇犽還沒有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吧？找到了之後，就會得到自己的答案了吧，到時候，就算是一個人，也不會再感到害怕了。”
奇犽覺得拿尼加應該是和長輩們待久了，說話開始總帶著年長者引領自己去尋找答案的味道。
“那，拿尼加喜歡什麼呢？”奇犽說道。
拿尼加“嘻嘻”地笑起來說道：“我喜歡別人的笑臉。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不好的時候，看到有人朝著自己笑一下，我就會好高興，感覺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就算是不認識的人，我也喜歡看到他們的笑容。”
“拿尼加，可能不適合當殺手呢。”
奇犽吐了一口氣，翻身臉朝向天花板，說道。
“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不能跟爸爸媽媽哥哥們說哦，亞路嘉也是，我暫時還不能跟他說。”
拿尼加立刻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我並不喜歡殺人。”奇犽的聲音很淡很輕，就像是輕而易舉就會被風吹高吹散的煙霧，連抓都抓不住。“雖然還沒有完全開始接受殺人的任務，但是我並不喜歡這種事情，該說是空洞洞的嗎？那種感覺。”
奇犽說這些不是為了反抗，也許以後會反抗現在的生活，但是現在他只是困惑迷茫，畢竟他生來就是為了繼承揍敵客的家訓，甚至到最後他會負責帶領整個揍敵客家族走向更遠的未來。
“上次不是問拿尼加喜歡我們，還是這裡嗎？在這裡待久之後，我突然覺得拿尼加還是待在這裡比較好。”奇犽慢慢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因為拿尼加起碼有選擇，回到揍敵客家後，拿尼加你是沒有選擇的。”
奇犽的眼睛在黑暗裡就像是貓的眼睛散著安靜而又淺淡的藍光一般，格外明亮而灼然。
“不過！他們不能欺負你的，否則我一定會把你帶走。”奇犽點點頭說道，才說完就被拿尼加親了一下臉頰。
“超喜歡奇犽的。”
奇犽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髮，催促她快點睡覺。
而他心裡在開始盤算著，因為拿尼加在場，他不好對他們兩個嚴刑逼問。另外他一開始說的是過來玩，所以如果自己不是在玩，總是會叫拿尼加心生疑惑的。拿尼加不是不聰明，只是她不習慣往人有更深的思考層面和行為方式這樣的方向去想，所以才很天真。但是，織田作之助明顯沒有發言權，那個叫做太宰治子的人又自覺地避開他，他現在什麼線索也沒有，就已經在島上待了將近一個星期。
明天吧，明天若是沒有來人，他就親自殺上去。
問他們五千億的事情打算怎麼處理？
拿尼加可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啊！一輩子不提出強制要求，是不是拿尼加就一輩子待在這座島上。
雖然奇犽有辦法處理，但是他還不到想要出口幫他們的時候，總是要給他們下馬威的，出一口惡氣才行。
聽著旁邊的拿尼加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緩慢後，果然還是耐不下心的奇犽掀開被子準備去找太宰治，還沒有下地就被拿尼加抓住了後心的衣服。
“……”
奇犽頭上冒著汗，慢慢地轉過頭，看到拿尼加還緊閉著眼睛睡得很香的樣子。
這是無意識的舉動嗎？
奇犽試圖掰著拿尼加的手指，但是根本沒有鬆動的痕跡。自認倒黴的奇犽只好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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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
拿尼加又打算要給太宰治送禮物了，因為到現在太宰治都沒有答應和自己交往。但是拿尼加一點都不灰心喪氣，反而越戰越勇，總是拉著奇犽讓他一起來幫忙。
織田作之助都想勸太宰治要不就說明白了，要不就順勢陪著拿尼加玩一下也可以。每天想各種花樣哄太宰治，太宰治說要什麼，拿尼加就立刻去找。織田作之助既為拿尼加心疼，又覺得太宰治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他一點都沒有忽略最後離開時奇犽眼裡的殺意。
太宰治卻並不以為然，點點手指說道：“織田作，你這就不懂了。對於小孩子來說，我現在就是一款單主角的攻略遊戲。在沒有多人可以選擇攻略，拓展豐富的遊戲劇情來充實遊戲體驗的情況下。遊戲還那麼太容易，玩家就容易厭倦的。”
“你以為拿尼加真的喜歡我嗎？她只是太無聊了，在找事情做而已。”
織田作之助被太宰治的說法給說動了。畢竟，遊樂場和海灘，甚至叢林探險，他都帶過拿尼加玩了好幾次，總覺得其實拿尼加會不會已經厭倦了。可是，太宰治的做法上還是有些瞎折騰拿尼加的。
比如說，突然間想看藍色的蝴蝶；
比如說，昨天晚上夢到有一塊五彩繽紛的貝殼掉在海灘上了，問拿尼加可以不可以去找。
……
於是織田作之助朝著太宰治的方向看了一眼，選擇了沉默。
揹著織田作之助在玩手機的太宰治說道：“你是不是在心裡吐槽我？”
“原來你有自知之明的。”
“不，沒有自知之明的是織田作。”太宰治冷靜地說道，“如果你觀察過奇犽的話，你就應該知道拿尼加有時候步調上是跟得上奇犽的。這說明了一個問題。拿尼加可不是你們想象中那麼簡單的孩子，太把她當做小孩子看的話，吃虧的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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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作之助對此不置可否。
他們的對話像是才進入了中場休息，房門就被拿尼加推開了。她先是看了坐在沙發上的太宰治一眼，然後再看向織田作之助，才裝模作樣地擺出神秘兮兮的表情，自己就忍不住先偷笑暴露了情況。
“你們看！”
接著穿著和服的福澤諭吉就從大門的另一側走進屋內，而且很明顯地，他帶過來的溫度差和拿尼加帶過來的差太多了。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因為神經緊繃而無意識地僵硬了身體。
福澤諭吉語氣不善地說道：“你們中誰告訴拿尼加去找背上有星星形狀的星鰻的？”他才根據江戶川亂步給的線索找到無人島的海域區，結果還沒有到岸，就遠遠地看著兩個小孩子在划著遊艇，在釣魚。不問還好，一問下來，福澤諭吉立刻把拿尼加抓到了自己的遊艇上，一路往岸上直走。
這下，家長找上門了……
織田作之助迅速覷了一眼始作俑者的太宰治。而聽說過福澤諭吉傳聞的太宰治聽到這裡還是努力繃住表情，試圖透過語言技巧轉移對方的注意力。結果拿尼加直接把手指向他。
“就是治子姐姐哦，她說她想看。”
太宰治：“！！！”
說好愛我的呢？！
織田作之助默默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並且喝了一口茶定定驚。
福澤諭吉聽完後蹙著眉頭，上下打量著太宰治。
這乍眼看上去確實是姿容出色的少女，但是他的骨架和手是不是已經在出賣他是男性的身份了。
好的。
福澤諭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在戲耍拿尼加的罪狀上又多加了一條。
太宰治感覺到了不善的目光，覺得這個“我明白了”並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意思。果然，福澤諭吉也還沒有說完，掰了一下手指，發出清脆的“啪”聲。
“那麼，這位治子小姐？請跟我來一趟，可以嗎？”
太宰治迅速向拿尼加求助：“可是，我覺得拿尼加說要和我一起玩呢？”
“阿吉想和治子姐姐說話，我不會打擾的。我留在這裡陪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飛快地掃了一眼表情無辜天真的拿尼加。
她真的不是天然黑？！
太宰治沒有辦法，只好跟著福澤諭吉一起走出去。出去的時候，他遇到奇犽。而奇犽身上正扛著因為船速過快而導致暈船的江戶川亂步。兩人目光對上的時候，奇犽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太宰治心裡“咯噔”一下。
他敢相信這個孩子一定對著福澤諭吉添油加醋說了自己不少的壞話。但是只要解釋，太宰治認為福澤諭吉一定會聽進去的。
他之所以提出這麼多看似無理取鬧的提議，其實是想要測試拿尼加的能力，甚至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奇犽是不是會為了幫助拿尼加找到目標而許下了願望，比如說找到珍稀的藍蝴蝶。
當然，他真的也有逗玩拿尼加的成分。
這一部分絕對要保留。
他和福澤諭吉正在無人處的房間裡面面對面。
太宰治正要準備措辭開始解釋，他就被當面捶了一拳。
“如果你當過父親，看到自家孩子被別人莫名其妙地欺負，應該也會理解我現在的心情。”福澤諭吉面無表情地揉著拳頭，說道，“我知道你想解釋，先讓我打完再說。當然，你可以反擊的，沒關係。這樣之後你的理由讓我接受了，我也可以不用道歉。”
簡直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解釋……
太宰治：“……”
果然不能把這種用在森鷗外的套路用在直腸子的福澤社長上。
十分鐘愉快的“聊天”之後，福澤諭吉和太宰治走回了拿尼加他們所在的房間。這個時候的拿尼加正趴在江戶川亂步的背上，看他吃爆米花，還順便把薯片遞到他嘴邊。
福澤諭吉道：“……”
這種小孩子在喂大型動物吃飯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拿尼加。”福澤諭吉朝著拿尼加拍了拍手，拿尼加迅速跑到福澤諭吉的面前，像是之前很多次一樣，福澤諭吉單手一託就把拿尼加抱在了懷裡，看得奇犽一愣一愣的。
這個時候，拿尼加朝著奇犽打招呼，示意讓他也讓福澤諭吉抱一下。奇犽自從能走路之後就不會再讓人抱了，連忙擺著手拒絕，結果福澤諭吉走到他面前，單手就把他抱了起來。
奇犽為了穩住身形，一條胳膊也跟著搭在福澤諭吉身上。
“怎麼樣？”拿尼加笑著問奇犽。
奇犽除了和亞路嘉，拿尼加靠那麼近之外，其他人都儘量保持距離。他已經忘記被人抱起來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之前並沒有覺得自己也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哪怕被織田作之助取笑過他太愛吃零食的事，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但是這個時候他被一個高大的年長者抱在了懷裡，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胳膊還不及對方的一半，他在對方面前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而且原來，即使是一個陌生人，他的懷抱也可以是那麼溫暖的嗎？
“……”
“奇犽被嚇到了哈哈哈哈。”
拿尼加還沒有笑完，就被奇犽扯著自己的臉，然後拿尼加也跟著扯奇犽的臉。
福澤諭吉意外地看到了拿尼加不一樣的地方，而且覺得兩個孩子這樣相處得非常和諧，也跟著笑了起來，並對著奇犽打招呼說道：“初次見面，我是拿尼加的監護人福澤諭吉。”
奇犽挑著眉說道：“我知道，你叫阿吉嘛，拿尼加跟我說過好多次了。”
奇犽和拿尼加的性格相差很大，但是看得出也是一個好孩子。
福澤諭吉在內心點了點頭。
奇犽繼續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江戶川亂步在那邊一邊吃東西，一邊毫不留情地戳穿福澤諭吉的老底道：“我們家社長怕拿尼加太久沒有回去，把他給忘了。”
福澤諭吉的眼刀還沒有甩過去。
拿尼加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才幾個月沒見，我怎麼會忘記阿吉呢？！”
這話一落，坐在角落的太宰治突然想起四月份時拿尼加和他重逢說的那句笑意滿滿，眼光燦爛的話——嗯！記不起來！大哥哥，你是誰？，頓時心情一陣複雜。
當初信誓旦旦地說她回家後，一定回來找他，然後一起死的。
“……”
算了，反正我也沒有信。
織田作之助見太宰治身上都沒有明顯的傷，便知道福澤諭吉是個中好手，打人都不會留外傷的。雖然說太宰治是罪有應得，但是織田作之助多少上也有點同情太宰治，想著晚上要不搞點他喜歡吃的。接著他便看見太宰治一直撐著臉，不高興地看著言笑晏晏的拿尼加。
……似乎太宰治針對拿尼加，並不是臨時起意的。
兩個人以前有過什麼矛盾嗎？
不過拿尼加是個小孩子啊……
會和五歲的小孩子鬧矛盾是不是太過小孩子氣了？
應該不會吧。
織田作之助忍不住為自己的想法哭笑不得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宰治的智商總是線上的，只是偶爾會夾自己的私貨。
另外，看了第三季的時候，我覺得福澤諭吉真的要比森鷗外想法會簡單一點（褒義）。
徵詢一件事：織田作要不要現在離開港黑呢？我在想。但是我一定會和後來的事情連線上的。不管我現在做了什麼，都會和未來的事件連結上，除非我記錯了orz。就算離開，他也會遇到mimic事件。但是他還是會和太宰治成為好朋友，這個不變。
謝謝收看！
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