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惡魔
橫濱地震的輻射區並不廣, 但是破壞性極強, 讓人想起八、九年前荒霸吐重現人間時引起的擂缽街一樣，只是一瞬間地表呈圓形下陷，屋宇破碎, 牆體分崩, 街道毀於一旦。但是此時此刻的影響要遠比當初只是一個填土造出的預設飛機場要嚴重得多, 這場地震周圍是學區和商業區, 到處都是人, 並且震感蔓延到了其他人口密集的區域, 電杆傾斜, 砸進樓宇，玻璃碎成滿地雪花。現在若是大黑夜, 恐怕已經電網癱瘓，整個城市徹底陷入黑暗。
拿尼加被天花板砸了一下，雖然沒有暈, 但是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 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經歷了什麼事。意識回籠時，才注意到周圍只剩她一個人。她明顯是在一條被瓦礫堵住的死路裡。因為想著要找到其他人, 拿尼加又按照地表上的記憶一路向著老師和學生他們所在的方向前進。她很少在這邊用自己真正的力氣, 現在牆體和瓦礫對她來說就像是爛泥一樣, 輕而易舉地像是土撥鼠一樣挖出一條道來。只是她見到的景象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地下明明沒有一點從天上掉下光來，但是她還是清清楚楚地看見霧。
霧裡面，佐佐木老師和一個巨大的黑影對打, 看起來像是之前掉到地下之前曾經保護過他們的黑影。而周圍還有一些小孩子形狀的實體。拿尼加正在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旁邊站著一個半發著火光的小孩子，和轟焦凍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卻沒有表情，皮膚也是完全的暗色。
“轟君？你終於燒焦了嗎？”
拿尼加就知道轟焦凍遲早有一天會出事的，身上燃火可是很危險的。
拿尼加正在問這個發著光火的小孩子，見他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卻跟沒有看到自己一樣，也沒有回應自己，她也不覺得奇怪。畢竟他從早上就不想理自己了。
然而這個時候，趕來救拿尼加，卻明顯聽到她發言的轟焦凍表情糾結了一下，在拿尼加吸引對方注意之前，立刻把她拉開。
“被霧罩住的大家都被自己的個性攻擊了。”
拿尼加立刻問：“那沒有個性的大家怎麼辦？”
在拿尼加因為地表塌陷而掉進幼兒園地底下時，澀澤龍彥和老師學生們也跟著掉進坑裡，全程保持清醒的轟焦凍聽到“轟隆”一聲，也立刻明白幼兒園的禮堂已經塌陷了。之後佐佐木老師和澀澤龍彥單挑，嘴上說著異能特務科之類的詞，爭執了大概五六分鍾，屋子開始出現了霧。轟焦凍發現自己的個性消失了，緊跟著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人突然對自己攻擊。
他左躲右閃，沒有時間留意其他人的情況。
“沒有注意。”
轟焦凍這才說完，旁邊出現炸出的火星，雖然不大，但是也嚇了他一跳。回過頭，和原本講臺上的爆豪勝己對上了視線。
“看什麼看！”爆豪勝己怒道。
他現在能力全無，對上那個像是定準目標一直跟著自己的危險分子完全沒辦法。
就在這時，原本攻擊他的異形和轟焦凍個性產生出來的異形扭到在一起。雖然情況出乎意料，但是對他們來說是好事。轟焦凍剛要說話，就被拿尼加拉住手，先說道：“我們先去確認其他人的安全，還有一些小小孩。”
“好！”轟焦凍立刻被調動起心神，緊跟著拿尼加的腳步走，而爆豪勝己盯著兩個異形打得激烈，回頭看到拿尼加和另一個孩子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猶豫了一秒，也落在他們的後面跟了上去。
幼兒園底下地形複雜，要是說會出現地底人這樣都市傳說一樣的人物，他們也會信。
轟焦凍早聽說橫濱在戰時就是一個戰略軍事要地，除了現在地表上可以看到的兵工廠，以及被改裝成火車商店的防空洞之外，還有不少不為人知的防空洞隱藏在橫濱深處。現在從地面掉下幼兒園，才知道原來這個幼兒園底下也有防空洞，而且看起來這只是連著其他地方的節點。恐怕老師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每天教課的底下有這麼個地方。
地上和地下像是兩個世界安靜得不可思議，籠罩著的迷霧也像是原本生在地下的生物一樣安靜地潛伏著。
轟焦凍第一次見到拿尼加表現安靜。一般印象裡，她安靜往往是因為她無聊得在發呆，會像是一座石像一樣一動不動，或者說像是開著花的盆栽植物，彷彿連呼吸都沒有，眼睛也定在一個地方。每次都得揮一下手才能夠讓她回神，然後她就會好像事情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雙眼夾著笑意回看著對方。但是現在卻能夠感覺到她很認真，像是帶著目的一樣在聽著周圍的聲音。
轟焦凍正在出神，手就被拿尼加緊了緊，這才意識到他們還一直牽著手。
“怎麼了？”
“我聽到的全是轟君的聲音，你心跳好快啊！”
拿尼加附身在妮翁身上，偶爾會有預示的能力，之前也有附身在旋律身上，也會有突然會各種樂器以及聽到心聲的聲音。之前拿尼加情緒激動起來，周圍學生的心聲立刻在自己耳邊放大，雖然堅持不久，但是她真真切切地聽到了。她以為可以藉著這個能力去找人，結果只聽到和自己有接觸的人的聲音。
“你在害怕嗎？”
拿尼加把手摸向轟焦凍的頸部。
“我並沒有害怕！”轟焦凍少見地提聲喊了一句，不知道是被拿尼加突然的動作嚇的，還是想要否認自己現在緊張的情緒。轟焦凍往後退了一步，才開始問道：“你在做什麼？”
拿尼加示範地摸著自己頸動脈的位置，這是很常見的測謊術——在氣管附近的頸動脈下壓1.5釐米左右，可以感覺到脈搏的振動。
“我在感覺你的心跳啊，還是你想要我貼在你胸口聽？”說著說著，拿尼加發現轟焦凍的心律越加混亂起來，忍不住笑起來，“你好奇怪啊！我這句話有那麼嚇人嗎？”
爆豪勝己跟在後面聽他們兩個在講無聊話，直接插了一句：“這個荔枝頭明顯就是喜歡你啊！你們兩個手牽手，他當然緊張。”
轟焦凍完全沒有往喜不喜歡拿尼加的方向那麼想，現在這麼一點明，在喜歡和討厭拿尼加兩個選擇中，很顯然就是他是很喜歡的。那他以後會和她交往嗎？轟焦凍腦袋裡想不出一個畫面，只覺得以拿尼加這麼能甜言蜜語，還喜歡各種勾搭小姐姐的情況，他應該擔心他以後的女友被她搶走才對。
“……”
轟焦凍莫名擔心起未來。
拿尼加也不知道爆豪勝己跟過來做什麼，現在態度又那麼差，就更不想理他了。於是她拉著轟焦凍的手走得更快了。知道拿尼加不想要理自己，爆豪勝己脾氣也上來了，要不是因為拿尼加他會吃那麼多苦頭，現在自己爸爸媽媽也應該找自己找得很辛苦，畢竟他失蹤了有三四天左右了。
“拿尼加，你不覺得你要給我個說法嗎？”
於是拿尼加站定在原地，回身對著爆豪勝己，滿臉不高興地說道：“我不需要你救，而且你還把大家給連累了。所以，我很不高興！”
沒得到一句感謝也就算了，還被劈頭蓋臉一頓指責。爆豪勝己當場愣在原地，感覺最近因為拿尼加而受的苦放大了無數倍，臉龐也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樣登即火辣辣的。爆豪瞬間就炸起：“那你就是想去送死嗎？！”
“這是兩回事。你只是一個小孩子，你保護好自己就好了，不要管其他人，我都不用你管的。我的名字你想告訴他們就告訴他們。我被抓了的話，我要是能反抗我就會反抗。不行的話，我還有阿吉和阿步，還有中也哥哥，他們都比我們幼兒園的大家厲害，你現在把壞人引到我們幼兒園不就是想害死大家嗎？這就是我最生氣的地方！”
拿尼加這話讓轟焦凍有點措手不及，要是他站在爆豪勝己的立場上，他也會想要保護拿尼加，而且為了自己保命，出賣別人本來就是不對的。如果以後想當英雄，這就是最不恥的黑歷史。但是拿尼加的話又不是沒有道理。幼兒園的大夥確實是弱勢群體，為了保護一個人把壞人引進了幼兒園也確實是引狼入室。
爆豪勝己被拿尼加那麼一辯白，氣急得口不擇言道：“對啊！我就是連累別人的害人精。你既然這麼厲害，還擁有許願的能力，你想要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那還要什麼人保護！你幹嘛藏著掖著自己的能力，讓人總是要擔心你。是不是你許了什麼願望？讓所有人都要對你好，要擔心你啊！而且別忘了，出現那麼多事情，都是你害的。是你讓五千億從天而降，我還記得你殺了兩個人。所以，拿尼加，如果我是壞東西的話，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拿尼加的頭慢慢垂了下去，轟焦凍似乎感覺到了她沉重的心情，雖然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轟焦凍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她一下。爆豪勝己也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嘴巴張了張，道歉的話愣是說不出口。
就在這片凝重的沉默中，轟焦凍還沒有反應過來，手上一鬆，就看到在不甚明朗的光線裡，拿尼加直接對著他的褲子的拉鍊處附近用了一技百試百靈的膝技。轟焦凍感覺自己同個位置也在爆豪勝己那沉痛憋悶的聲音裡默默發涼。
——聽起來超級疼。
“阿吉說不要說人壞話。”拿尼加走到轟焦凍身邊的時候，聲音清脆地說道，“我原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但是最近也遇到一個很煩人的人，所以我知道了。既然不能說壞話，那我就直接動手，讓他知道我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就好了。你看得出我剛才什麼心情嗎？”
“……你剛才很生氣？”
“看來，我這招果然很有用。”拿尼加感受到了轟焦凍的鼓勵，果然拿尼加的眼睛在黑暗裡亮了亮。
轟焦凍內心的小人瘋狂地搖著頭。
這個時候，拿尼加把手放進自己的口袋，用著小大人的語氣說道：“那個傢伙說得是真話，我真的殺過人，也不是那種什麼正當防衛這麼善良的藉口。如果你因此覺得害怕的話，也沒關係哦。”
轟焦凍終於知道他覺得拿尼加帶給他一種違和感是為什麼了。因為拿尼加在自己看來都是乖巧聽話，黏人討喜又不愛思考的模樣，但是只要是有同齡人在的場合，這樣性格的孩子卻總是成為領袖型人物。按理說，乖乖牌的孩子成為副手型人物的比較多。現在看來，拿尼加跟她哥哥性格挺像的。在餐館第一次遇到拿尼加後也有在武偵社見過她幾次，也看到過她另一個同胞的銀髮哥哥。原本感覺這兩個人只是長相相像，但現在也能夠感覺到拿尼加的性格和他也有相似點。
——擁有邏輯清晰的想法和付諸行動的執意，還有藏在話後面不會說出來的溫柔。
原本以為拿尼加長大之後估計是個討巧可愛的鄰家妹妹，現在看來應該會是性格獨特，明烈張揚，敢與天試比高的女孩子。
……
轟焦凍嘆了一口氣，這種情況最讓人害怕的才不是她有沒有殺過人，而是她剛才那一下直接讓爆豪勝己痛得現在連那句“我要殺了你”都說不完整。
“福澤先生他們也知道這件事嗎？”
“阿吉和阿步還不知道吧？”
拿尼加想起自己還沒有跟他們說過自己在港黑裡的事情。以前她雖然都不承認自己在許願過程中傷過人，但是殺人就是殺人了，無意識和有意識之間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差別。然而，現在的她突然想通了，有人就算知道自己是殺人犯，也想要救她的話。那阿吉他們一定也願意接受這樣的她。所以她突然覺得自己充滿了各種勇氣，感覺自己沒有什麼好怕的。
拿尼加想著，如果轟焦凍真害怕自己，那就算了。反正她現在覺得自己已經無敵了。只要福澤他們不會不要她，一切都沒有問題。
轟焦凍不知道拿尼加為什麼就驕傲起來，用手刀劈了她一下。
“你以後是要當職業英雄的，你要改過自新，這不能被誇獎的。”
四五歲孩子對殺人的概念還不完全，轟焦凍不會覺得拿尼加真的有意去殺人的，而且拿尼加要是變態殺人狂的核心，福澤和江戶川他們都是那麼聰明可靠的大人，也不會對她那麼關懷備至。
“這傢伙怎麼可能當上職業英雄？”
爆豪勝己聽到後完全不敢相信。他知道，拿尼加對職英根本就沒有愛和崇拜，要當上職英絕對是可恥的跟風行為！
拿尼加沒有管他，想繼續去找人。但只是聽到一陣風聲，地道裡開始變得炎熱起來，與此同時，地面上還傳來冰冷的寒意，在冰蔓延到自己腳邊時，拿尼加先把還跪倒在地上的爆豪拉了起來，兩手分別提著沒有個性成為普通人的學生，從地上跳到壁上。因為部分冰也爬到壁上，拿尼加一開始也打滑，後來直接踩碎冰，把自己的腳嵌在壁上，和其他兩人低頭看著兩個異形打架。
兩個由轟焦凍和爆豪產生的異形雖然一見面就打個不停，但是似乎就是與主人還有著切不斷的聯絡，像是受到不可控的吸引一樣一路跟了過來。
“我不知道如果我直接打敗它們，你們會不會就沒有個性了？”
拿尼加不是打不過，但是就是因為有這個想法，所以她並不想直接和它們對上。
“那個，澀澤叔叔沒有跟我說過。”
沒有個性，這句話讓轟焦凍和爆豪兩個人臉色都變了。
如果沒有個性，就相當於與英雄職業無緣了。
“你們怎麼說？”
“先躲躲吧。”轟焦凍說道。
“好。”於是拿尼加領著兩個人從壁上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霧氣的關係，拿尼加他們三人總是在同個地方打轉，完全出不去，到最後又回到了最初拿尼加見到他們的地方。一些由小孩子個性形成的異形都佔了上風，但所幸小孩子的個性都很弱，並沒有造成致命的損傷。而老師們卻很吃不消了，佐佐木老師身上掛了彩，又因為要遠離孩子們所在的地方，空間受限，身手也施展不開。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但目前為止並沒有見到任何一個無個性的孩子。
“現在看起來像是我們被封鎖在異次元的空間裡，只有異能者才會進入這個空間。”轟焦凍觀察著周圍說道。別說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現在電視劇動畫雖然喜歡誇大或者扭曲一些常識，但是基本演的橋段都在，左右推理著還是能得出個八、九不離十的答案來。
“那我/她是什麼情況？”
拿尼加和爆豪勝己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emm……”
轟焦凍得不出一個結論。他們也面臨進退兩難的局面，他們不知道能不能打敗自己的個性，還有他們也不清楚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麼去打敗一個大人，抓住壞人。
“我們要不先去打敗我們的異形吧！最近異能暴走事件裡面，不是都說那些異能者都被自己的異能殺死嗎？我覺得只是躲是沒有辦法的，總不能真的等被殺了吧。而且我要是沒有個性的話……”也許我就徹底可以解脫呢……
轟焦凍下決心了。
“就算我沒有個性，如果我打敗我自己的異形，我也是戰勝了我自己。”
又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拿尼加立刻看向爆豪勝己，爆豪勝己也感覺到了拿尼加的視線。
——你上不上？
“上啊！”爆豪勝己不甘示弱。
於是拿尼加把兩個孩子重新扔到異形對面。
“拿尼加你不幫忙嗎？”
轟和爆豪兩個人直接被扔到地面的時候也懵了。
“嗯？原來我是要幫忙的啊？”拿尼加歪著頭，一臉無辜地說道，“可是你們沒有求我幫忙啊？你們要求我嗎？哈哈哈，那快來求我啊！然後我就可以去跟阿吉他們炫耀了，我比真正的男孩子還厲害。”說完，拿尼加“fufufufu”露出期待的笑容。
“……”x2。
拿尼加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愛。
兩人才想完，拿尼加軟軟的聲音也跟著冒出來：“我好像聽到你們在說我壞話。”
轟焦凍和爆豪勝己身子一凜，馬上各自邊說著“大幹一場了”，邊擼著袖子跑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拿尼加】
在長輩面前是柔軟可愛的小天使，在同輩面前是性格鮮明的小惡魔，在漂亮姐姐面前是甜蜜殷勤的小情人。
然而自己完全不自知：我原來那麼壞的嗎？
（被放鴿子的）太宰：對，你簡直壞透了。
拿尼加：你那麼好看，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