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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許三觀賣血記

  丁曉東和流年,這兩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於此算有了第一次正式見面。丁曉東其實對自己目下出現在這裡頗為奇怪:現在是流年跟陳喬最為倒黴的時候,他們現在給不了他任何實惠,甚至會讓他搭進去一些什麼。這麼多年,丁曉東安步當車,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走到今天不容易,跟陳喬與流年走得太近無異於引火**,這兩個倒黴蛋兒得罪了本城有名的閻王爺。丁已經於側面打聽了好多人,坊間流傳了關於康老爺子的許多個版本的傳說,但宗旨指向倒非常一致:吃人不吐骨頭,殺人於無形。

於康老爺子這樣的人來說,有政敵十分正常。可不正常在他所有的政敵到最後不是黯然隱退,就是出了意外,聽說有個跟他挺不對付的政敵,正好那一年某地發了大水,本來是康老爺子的差事,但他臨時生了病,沒辦法那政敵替補上,卻在洪水現場被捲入洪水,後來找到屍體,聽說屍體泡得發白又發青,比從前大了一號兒。康老爺子當時撫棺慟哭。不過民間卻有另外的版本,說大水來得雖急,但總不至於把抗洪指揮前線的一把手給卷進去,是有人於暗中施了黑手,推了那人一把,那位政敵才跌入水中,水流湍急......

當然這些全部都是傳言,但也足以令人聽而生畏。更何況還有人嫌故事不夠精彩,時常添油加醋。

而另外一個故事則有關一個神秘的女人,聽說那女人是康老爺子的情婦,後來女人鬧著要轉正,還以前程相要脅,結果莫名其妙消失。坊間傳聞-----被人點了天燈。

沒一個故事不讓他聽起來不寒而慄,面對這樣的人,他該及早回頭是岸才對。精明如他,怎麼會不清楚陳喬跟流年現在是康家的靶心,他在這個時候跟這兩個人親近,無疑是引火上身。

然而,不知為什麼,他管不住自己的腳,人有時奇怪,可以管得住自己的心,卻管不住自己的腳。他的腳似乎失了控,莫名其妙把他帶到這裡來。似乎這裡有自己久已丟失找尋不見的東西。

“有什麼好建議沒?專業人士?”陳喬又恢復了從前的吊兒郎當,不過丁曉東從他的故作灑脫裡看出來一點點故意的姿態,“心虛”這個詞兒用在此時的陳喬身上再妥當不過。他一定是怕的,擁有過的人都害怕失去。當擁有已經形成慣性,失去便顯得特別不合時宜,所以才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丁曉東懂,他覺得自己生命中的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都在跟失去為伍,失去最親近的人,失去上學的機會,失去祖業。一群親戚圍著他,剝奪了他一切權利,最重要是以愛為名。當時丁曉東還小,他只知道一場車禍讓他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他還來不及哭,便被捲入一場爭奪大戰。

叔叔要他,伯伯也要他,姑姑要他,嬸嬸也要他。誰都要他,但是他們所有這些人關注的焦點全部不在他身上,這些人亂烘烘的像看到了臭肉的蒼蠅,把他扔在一邊,開始丁曉東以為他們在討論怎麼分他,後來才知道他們在討論的是怎麼會父母的賠償款。商量完了以後他先被姑姑領走,姑姑看見他時還摸了摸他的頭,煞有介事的掉了幾滴眼淚,他以為姑姑會愛他,直到有一次他回家,看見他們匆匆忙忙收起來的餃子。

姑姑過來問他,餓了吧?

他點點頭,他也想吃餃子,他媽在世時有時會給他們爺倆兒包餃子,白菜肉餡的,好吃。他好像很久都沒吃過餃子了。可是姑姑給他端出來的頭一天的剩飯,他突然間就不覺得餓了,可是卻把那些剩飯吃得乾乾淨淨,姑姑家的孩子看著他笑,笑得面目猙獰。

他曾經以為到了伯伯家或者叔叔家情況會好很多,沒想到一個樣。再後來他便寄望於把那些錢全部要回來,他想回到自己的祖屋,然後靠那些錢,那裡有父母陪他比跟那些親戚們在一起強多了,他可以想像他們像從前那樣抱著自己,或者怎樣都好。他想蓋從前跟他們一起蓋過的被子,端從前跟他們一起端過的飯碗,家裡還有一雙是他的御用筷子,平常他不允許爸爸或者媽媽用他那雙御用筷子。

一切都恍如隔世。

他想回去,於是對他的那些親戚們說出了這個想法兒。沒想到遭到他們的一致反對,尤其是他的姑姑,還跑到街上去哭,向每一個路人訴說他照顧這個侄子的辛酸,丁曉東聽見那些鄰人低聲勸慰。

“唉,小孩子嘛,他不懂事,等以後懂事了他會感謝你。”

丁曉東的目光穿越煙霧。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他的祖屋被那些親戚們賣掉瓜分了,錢,他們也分掉了,等到丁曉東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他們才慌了手腳,又湊在一起,動員他不要去唸大學。平常不關心新聞又目不識丁的親戚們說起例子來振振有辭,說那誰家的小誰沒上過大學,一樣開起了小汽車。說隔壁村子裡有一個人,讀書到後來讀傻了,讀出了精神病,現在還在家裡呆著,還要人侍候,他們說城市是個大染缸,會把所有的好人都變壞。

種點地挺好的,你們還有點兒地,這幾年都是我們幾家在輪流幫你們種,現在你可以自己種了。

丁曉東一言未發,隔天找了人,把自己家那幾畝地承包給了一個外姓人,他的這個舉動自然又引起那些親戚們的一頓討伐,但當時的丁曉東已經長大了,他開始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他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去了鎮上的法院,寫了訴狀,丁曉東生平告的第一個人,竟然是自己的至親。

拿到傳票時姑姑再一次出現在大街上,他伯伯還拿出來一個小本本,說是裡面花的每一分錢他都記了帳,他一分錢都不會虧他的。那長長的帳單丁曉東只看了最後一行,最後一行是總計,那個數目他到如今還記憶猶新。

總計的結果是他父母的賠償款不但沒有了,他丁曉東還倒欠他們許多。

他們動員丁曉東撤回訴狀,要他講良心。

然而,丁曉東沒有看到良心。究竟什麼是良心?他十分疑惑,所有人都指責他,他在當地出了名,所有人都說他忘恩負義,是白眼狼。

丁曉東平生覺得自己從來未曾有過的被孤立,他被高高的掛在道德高地上,而他的那些至親與父老鄉親有某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怪癖------欣賞一個人幹兒。

他是。

他就是那個人幹。

而他並不想當人幹,於是從高高的神壇上走了下來。他沒有撤回訴狀,還把自己家這麼多年以來地的收益,房子的所得款項也加進了追償的列表。

法院判決時他們拒不執行,丁曉東申請了強制執行。200塊錢,200塊錢法院才去強制執行,丁曉東長身玉立,身後跟著一群戴著大蓋帽,穿著制服的執行人員。

“不給錢就帶走,拘留15天。”

他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姑姑已經不再哭了,她曾經煞費苦心製造輿論壓力,但是沒有壓垮她的親侄子,姑姑這兩年其實也老了,這麼多年,雖然他一直被從這家推到那家,從那家推回這家......

不,不,不,何止是往外推他。

丁曉的煙已經快要燃盡了,只剩下一小截菸蒂。他不由伸出手來進以煙盒裡去,兩指夾一根煙,輕輕出來,打火機的聲音清脆,火光映亮了他的臉,煙的一端湊近火光,煙霧從他鼻孔裡穿行而出,像在跳舞的魅影。

他去賣了點兒血,許多年以後丁曉東看《許三觀賣血記》,別人看的是歷史,他看的是自己。他是真的賣過血,他接觸過血頭,醫生問,你還抽啊?

他握緊拳頭,再一次展開,又握緊,再一次展開,拳頭不停的被握緊,又被展開,血袋裡漲滿殷弘的鮮血,他眼裡閃著複雜而興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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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丁曉東站在時光深處朝未來張望,那時突然間一個女聲打破了空氣的沉寂。現在想起來,該是有多麼的煞風景啊。

那女人喊:“曉東。”

曉東。

丁曉東回頭,看到了一個女人,女人黑紅臉膛,長頭髮,被擰成一根粗粗的辮子,搭在胸前,她胸脯鼓鼓的,像藏了什麼在自己的懷裡,她不願意留劉海,總說會擋眼睛,擋眼睛怕什麼的呢?擋住了更好,才有神秘感,別人看不到她的眼睛,才看不到她眼睛裡的喜歡。

劉海兒有什麼不好?然而女人直到去世也沒有剪掉劉海。可能她真的覺得劉海讓人看起來漂亮吧。

十八歲的丁曉東回過頭來,目光正好跟女人的目光接壤,他想躲已經來不及。他還記得自己是怎樣跟面前這個女人扯上關係的。

不不不。他實在不想回憶起這段來。

可是女人的臉太過執拗,闖進來,一次又一次闖進來,她小時候的臉,她長大一些,再大一些,直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