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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魏臨有些驚訝, 他是見過左鴻文的文章的, 這人寫的東西當真對得起他的名字, 確實是鴻博文章, 很是出色。

尤其是句句言之有物, 最是難得。

在魏將軍想來,即使家中突變, 日子不好, 但是能有這樣胸懷韜略的總不會太落魄, 就算一時間沒有出頭的門路,可也不至於過得悽慘。

但是看著那個蓬頭垢面的男人,魏臨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霍雲嵐也是記得左鴻文的, 之前便是霍雲嵐看到了裁縫店的畫冊, 這才讓做衣裳的孫氏將他的文章送來, 她覺得寫的好,又交給魏臨。

縱然這算不得什麼舉薦,不過霍雲嵐深知左鴻文的才學, 對這人也留了印象。

聽了鄭四安的話, 她便湊了過去,手攀著魏臨的肩膀往外瞧, 正巧這時候左鴻文被一個討債人推了一把,那抱頭瑟縮的模樣也讓霍雲嵐驚得睜圓了眸子。

魏臨則是怕嚇到她, 伸手遮了遮自家娘子的眼睛,而後看向了鄭四安道:“四安,你去探聽他的訊息, 可曾聽到什麼?”

鄭四安回道:“我去左右細細問過,這位左先生的父親也是讀書人,之前便在南邊的書院裡教書,左鄰右舍都說這左家郎君自小就是聰慧的,讀書頂頂好,為人也和善。只是一場大火後,左家父母亡故,左先生壞了臉,性情大變,連門都不太愛出,最近更是古怪得很,不知道是染了什麼惡習,欠了不少債,追債的人天天堵著門,便沒人再與他往來了。”

霍雲嵐被魏臨擋著眼睛,也不著急,只管柔柔的攥住了魏臨的手腕,嘴裡問道:“裁縫鋪的孫娘子呢?”

“孫娘子以前和他還有些交情,現在也不說話了。”

霍雲嵐覺得這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個落魄命苦的可憐人,即使他身無長物,也是會有人與他往來的。

可要是個外債無數又性情不定的,能忍下的卻不多。

趨利避害才是常事。

魏臨又看了一眼,鄭四安以為他不會再過問左鴻文的事情,卻聽魏臨道:“王城之內,總不好這般吵鬧,你再去看看。”

鄭四安愣了一下,而後領命離開。

霍雲嵐則是伸手將面前附著的手指拉開了條縫隙,看向了巷子,嘴裡問道:“表哥想要幫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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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臨索性也不擋著了,只管放下手,轉而扶住了霍雲嵐的腰,嘴裡道:“各人有各路,我也不是救苦救難的佛爺,幫不了那麼多人,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就在這時,霍雲嵐看到挎著籃子的徐環兒正小跑著過來。

今日去安順縣主府,霍雲嵐並沒有帶徐環兒一同前往。

因著魏臨得了休息,作為他身邊軍師的徐承平也是有了難得的空閒時間,霍雲嵐便讓徐環兒去瞧瞧徐承平,也能盡兄妹情誼。

突然在大街上碰見,霍雲嵐還有些驚訝:“環兒,你怎麼在這裡?”

徐環兒跑得有些急,將籃子放到車上後喘了幾口氣,這才道:“我瞧哥哥那裡短了不少東西,便出來幫他買,正巧看到夫人的車架……”眼睛微轉,徐環兒就看到了坐在霍雲嵐身邊的魏臨,她立刻收了聲音,端正行禮,“將軍福安。”

魏臨點點頭,他對霍雲嵐身邊的人素來和順:“徐先生沒有陪你一起出來嗎?”

這倒不像是徐承平的脾氣,這人從來都是恨不得把徐環兒掛在嘴邊時刻唸叨的。

徐環兒回道:“哥哥他本來想跟著,只是我不讓他跟。”說著,徐環兒微微撇了下嘴,“可我猜到他一定遠遠在我後面瞧著呢。”說著,徐環兒往後一指。

魏臨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正躲在個燈籠攤販後面用燈籠擋臉的青袍男子。

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徐承平。

畢竟大冬天還要在腰上別羽毛扇的,也只有他了。

霍雲嵐也瞧見了,她不由得用帕子擋住嘴角輕輕一笑,而後道:“環兒上來坐坐吧,等下送你回去。”

徐環兒笑著道:“我還要去那邊箱子裡買兩個餅子,那家的肉餅最是好吃,我要哥哥捎個回去。”

魏臨聞言,便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聞到了股子油汪汪的香味。

他剛才去買釵,又急著接霍雲嵐,還沒來得及用飯。

不提還好,這麼一說魏臨便覺得肚餓。

於是魏將軍看向了沈山,道:“去買十個來,你五個我五個。”

若是旁的當官的說要和手底下人分著吃餅,只怕要驚到一片人,但是魏臨不同,他在戰場上就和手下同吃同住,這會兒雖有上下之分,可關係親近,也不計較太多。

沈山心裡微暖,應了一聲。

魏臨又道:“護著些環兒,莫要讓那些人衝撞了。”

“是,將軍。”

而此時,堵在左家門外的討債人鬧得越發厲害。

他們來的多是高壯人,凶神惡煞的,鄭四安走近前都覺得驚訝,這左鴻文到哪裡招了這麼一幫不好惹的。

不想討債,更像是武館出來的。

而這些人說起話來也格外不客氣:“姓左的,還在年裡頭,別給自己找不自在,能還錢就罷了,要是一直拖著,就休怪我們兄弟幾個不客氣!”

左鴻文沒說話,只是縮在牆根瑟瑟發抖。

鄭四安怕他們真的對著左鴻文拳腳相向,把他打壞了自己對魏臨也不好交代,趕忙上前道:“幾位這是做什麼?青天白日的,有事兒就要說事兒,這位郎君看著瘦弱,想來身子骨也不好,你們真的把他折騰出好歹還要吃官司,豈不是晦氣。”

這話說的客氣,加上鄭四安看著就是個體面人,幾個討債的便沒了喝罵。

領頭那人看了看周圍正圍著看熱鬧的鄰里,只管高聲道:“在下王三,這姓左的跟我們幾家都借了銀錢,有的幾兩,有的幾十兩,都沒能還上,一拖再拖。我們也是有家有口的,家裡大大小小的人需要養,怎麼能由著他欠錢不還?”

就聽人群裡有看閒的人幫腔:“是啊,這左家郎尋常看著就不合群,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麼官司,竟然要這麼多錢。”

“怕不是染了惡習?”

“若是如此,你們的銀錢可不好要回來哩。”

鄭四安微微皺眉,雖然他也覺得左鴻文這模樣過於落魄,但是這般說話便是落井下石,都是鄰里的住著,之前他探聽的時候也知道左鴻文縱然自己苦,卻不曾招惹鄉鄰,也沒有對誰不善,可現在這些人倒像是都想看他樂子一般。

不過面上鄭四安沒有絲毫顯露,而是道:“可你們若是真的打壞了他,這錢也還不上啊。”

王三立刻道:“沒錢,他不是還有這座宅子?拿宅子抵債就是。”

此話一出,鄭四安便覺得事有蹊蹺。

哪怕沒進門,但鄭四安看得出,左家宅子不算小,就算如今門庭破敗,但在都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這麼一個好宅院,房契地契加起來,賣出去起碼能得上千兩紋銀。

這些人不過用了幾十兩銀子就想要把他的宅院抵過來,倒像是早有此意。

而左鴻文這會兒也抬起了臉。

鄭四安回頭一瞧,便覺得頭皮發麻。

之前只聽魏臨說過左鴻文因為一場火燒壞了臉,這才不能科考,可是到底壞成什麼樣鄭四安卻是不知道的。

如今瞧著,才明白壞到了什麼程度。

左鴻文的半張臉面沒有任何傷痕,舒朗清雋,哪怕染了髒汙也無損俊秀。

可是另半張臉,卻是留了大片傷痕,紅紅白白的,雖然眼睛還是好的,也能看出眉眼形狀,但是著實是傷的太重,尤其是和另半邊的對比過於慘烈,鄭四安見了都覺得脊背發涼。

而左鴻文似乎早就習慣了旁人異樣的目光,他神色不變,張了張嘴巴,道:“這宅子,是家中留下來的祖產,我死都不會賣。”

王三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冷笑兩聲:“那你就還錢,不然哪怕是告到了衙門,我們也有話說。”

左鴻文又不開口了,他拳頭微握,似乎在掙扎著,眼睛都痛苦的閉上。

可是很快,他就鬆懈下來,好像失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愣愣的道:“天意如此,爹,孩兒不孝。”

鄭四安以為這人真的傻瘋了要賣房子,正要說話,就看到有個人突然從人群裡躥了出來。

那動作迅速的,兔子都是他孫子。

“這是做什麼?快快快,快起來,別坐地上,鴻文你本就體弱,這地上涼,可別弄壞了身子。”長衫男子一把扶住了左鴻文,硬拽他起來,而後便對著王三瞪眼,“姓王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憑實力幹的那些勾當,怎麼,如今竟是碰瓷到我兄弟頭上了?我告訴你,有我李良才在,誰也別想要坑害了他!”

這話說的義正言辭,氣勢十足,再加上這叫李良才的帶來了不少家丁,就連圍觀的百姓也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

王三則是咬牙:“可這銀子……”

“區區幾十兩銀子,我自然能還給你,可你要是再到這裡來鬧,口口聲聲貪圖我兄弟房產,我定不容你。”

而左鴻文則是由著李良才拉著自己,看了他一眼,才重新低垂了頭,行了一禮:“多謝李兄。”

這一拜,端端正正,又風淡雲輕。

而後他又是一副軟弱模樣,但是鄭四安卻愣了一下。

他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卻總覺得彆扭。

左鴻文和李良才低聲說了句什麼,旁人沒有聽清的,只能見李良才聽完了便笑開了花。

而後,兩人就要進門,那王三似乎也忌憚著李良才,低罵了幾句便悻悻然的離開。

不過在進門前,左鴻文回過頭,正巧是面目清晰的那半張臉對著鄭四安。

他沒說話,只是對著鄭四安點點頭,拱了拱手,這才一瘸一拐的進門。

鄭四安站在那裡皺了皺眉,有些想不通透,便迅速轉身走向馬車。

這會兒,魏臨正坐在馬車上吃肉餅。

這肉餅也不是多精巧,但勝在捨得用料,肉餡的肥瘦比例很好,餅皮被煎的酥脆,內餡多汁,咬一口,便能嚐到肉餡裡冒出來的油香。

加上魏臨確實是餓了,縱然肉餅個頭不小,可他還是三兩口的就能吃完一個,等鄭四安回來時,五個肉餅他已經吃了四個,正伸手要隔著油紙拿第五個。

“將軍,事情了了。”

聽到鄭四安的聲音,魏臨便要挑簾子。

霍雲嵐卻拉了他一把,止了他動作,而後拿著帕子,將桌上的茶水倒上去,而後迅速擦了擦魏臨的嘴角,又給他整了一下發冠,這才幫他挑簾。

魏臨才想到剛剛吃的痛快,怕是儀態不整。

尋常自己從不注意這些,幸而現在有娘子盯著,不然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被鄭四安瞧見倒沒什麼,可要是被別的熟人看到怕是要丟人的。

對著霍雲嵐一笑,而後魏臨看向鄭四安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沉穩:“說。”

鄭四安原原本本將剛才的事情說了個清楚,半點沒有遺漏,末了才猶豫了一下,跟了一句:“屬下覺得,那李良才不是什麼好的。”

魏臨不覺意外:“能在人群裡忍了這麼久,由著旁人對著左家郎拳腳相加,一直到左家郎走投無路才出來,看似救人水火,其實別有用心,多半另有所圖。”

鄭四安看了魏臨一眼。

並非因為魏臨能看破其中關節,而是因為魏臨用的都是四個字四個字的詞兒。

曾幾何時,自家將軍都是一口大白話,比他這個穿來的還直白。

如今竟也能這般文縐縐。

果然是娶了個好娘子。

魏臨不知鄭四安所想,而是把事情又細細思量了一遍,道:“你覺得,左家郎的品行如何?”

鄭四安並不記得原書中有這麼個人,說話也很是中正誠懇:“瞧著應該是個飽讀之士,這次大抵是被人坑害,品德上也不好說有虧,只是膽子未免太小,遇事不爭,哪怕有才華也不易施展。”

魏臨明白鄭四安的意思。

人的本事是能慢慢學的,但是心氣兒卻不能磨沒了。

若是沒了,再好的才華也是無用。

或許左鴻文以前是個有才且聰慧的,但是一場變故,一次大火,把他的性情變了,便說不上是人才。

就像是把酒裝到個小罐子裡,還敞著口,縱然再好的瓊漿玉液,撂的時候長了也不再值錢。

但是魏臨卻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看向了霍雲嵐:“表妹覺得呢?”

其實往常霍雲嵐並不會去過問魏臨的事,兩人分工明確,魏臨去朝廷打拼,自己操持宅院和銀錢,她慣是不去多操心的。

對左鴻文也是一樣,霍雲嵐只是偶爾瞧見,便在魏臨面前提了提。

至於左鴻文是不是能入魏臨的眼,魏臨又會不會重用他,霍雲嵐從不多問。

不過現在魏臨問到了她,霍雲嵐這才多想了一步。

她挑著車輿的簾子往外看了看,瞧瞧左家的宅子,又看看這附近的街巷,想了想,道:“多的事情我不甚明了,這人好壞我也不知,只不過,我知道此處地價貴,能在這裡置辦產業的要不是一直住在都城裡的,要不就是格外富貴。左家突逢鉅變,左鴻文能守住家產數年,想來應該不是個不知事的。”

此話一出,魏臨便點點頭,鄭四安也恍然。

縱然霍雲嵐說的都是銀錢之事,可是往往這才最能顯示人心。

一個孤身郎君,外無倚仗,內無親族,竟然能守住這麼大的宅院,自然是要些手段的。

這時候,已經坐在車上的徐環兒猶豫著拽了拽霍雲嵐的袖子。

霍雲嵐回頭看了看徐環兒,握住了她的手:“怎麼了?”

徐環兒小聲道:“夫人,我剛才去買餅時,聽到他們說話了。”

霍雲嵐知道徐環兒耳力過人,當初在福團滿月宴上,隔著半個院子她都能聽到別人低聲說的話,現在霍雲嵐自然也不會懷疑徐環兒此話的真偽。

於是她便看著徐環兒,溫聲道:“聽到什麼了?只管說,不礙的。”

徐環兒點點頭,道:“那姓左的郎君說,‘李兄,只要你日日來我院子裡給我爹上香,拜夠三十日,你說的事我便答應’。”

霍雲嵐沒說話,只管看向魏臨。

就見魏將軍全然沒有剛剛吃餅時候的憨樣,這會兒他眉間微皺,眼簾低垂,指尖輕輕地敲了敲矮桌。

過了會讓,魏臨才道:“雖說旁人家中之事我不該多過問,但,此事透著蹊蹺。”

霍雲嵐看了魏臨一眼。

她確定自家相公分明是覺得有趣。

或許還有幾分惜才之意。

而後就聽魏臨道:“四安,你且派人盯著左家,若有異動便回稟。”

鄭四安神色一整,道:“屬下明白。”

“還有,去告訴那邊藏著的徐先生一聲,早點回去,不然就要被環兒發現了。”

徐環兒:……

鄭四安:……

哦,行吧。

魏臨便點點頭,讓鄭四安去忙了,而沈山也已經把五個餅子吃了,趕忙坐到馬車前,趕著馬車回府。

而在車輿裡,魏臨拿起了餅子。

還沒吃,就感覺到有人正盯著自己看。

在刀山血海里走過來回的人,大抵都格外敏|感。

魏臨動作一頓,扭頭看去,就看到了正望著窗外恍如無事發生的霍雲嵐。

可是魏臨知道,剛才一定是自家表妹在瞧他。

於是魏臨便湊過去,問道:“娘子看什麼呢?”

霍雲嵐卻沒瞧他:“看看街上新開了什麼鋪子,心裡也好有個分寸。”

“我是說,你剛才盯著我瞧什麼?”

見魏臨不好糊弄,霍雲嵐便收回視線,昂頭瞧他,抿抿嘴唇小聲道:“就是,這餅的味道著實是香……”

她有點饞。

魏臨一聽就笑了起來,不是因為霍雲嵐想吃餅,而是因為自家娘子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著實可愛。

霍雲嵐被他弄得耳朵紅,不說話了。

魏臨則是用油紙拿著肉餅,湊到了霍雲嵐緊抿的嘴唇邊,哄著道:“是我錯,不該惹娘子不高興,來,吃一口,就當我給娘子賠罪。”

霍雲嵐耳朵更紅,伸手推他:“蘇媽和環兒還在呢,你離我遠點。”

可是一回頭,霍雲嵐就看到蘇媽正昂頭看著車輿頂,環兒則是低頭看著矮桌上的茶壺,似乎上面的花紋有很大門道似的。

總而言之,她們看不見,將軍和夫人想幹嘛就幹嘛。

霍雲嵐瞪了魏臨一眼,心想著反正該丟的人也丟完了,總不能還苛待自己。

於是,她張開嘴巴咬在了肉餅上。

只是霍雲嵐嘴小,餅上也就缺了一小塊。

於是霍雲嵐又咬了一下,臉頰塞得鼓囊囊的。

大抵是肉餅確實做的香,吃一口心滿意足,她臉上也隱約有了笑。

魏臨就知道自家娘子好哄,素來有口好吃的就高興,便立刻湊到霍雲嵐身邊坐下,問她:“還吃麼?”

霍雲嵐搖搖頭。

剛才她本就在蕭成君那裡吃過席,這會兒不過是被香味勾得饞了些,並不算餓,兩口也就夠了。

魏臨便不再問,只管拿著餅,順著霍雲嵐的牙印兒接著吃。

霍雲嵐見狀,就想要攔他:“你怎吃我剩的?”

魏臨抬了抬手讓霍雲嵐撲了個空:“表妹剩的怎麼了?金貴著呢。”

霍雲嵐便不說話了,踹了他小腿一下。

只是這次霍雲嵐踢的輕,魏臨反倒得意起來,覺得娘子這是稀罕我呢,三兩口就把餅吃了,昂著頭過去,霍雲嵐便給他擦嘴。

魏將軍笑的格外滿足。

而這次去完安順縣主府,霍雲嵐便接了不少帖子,她挑揀了些去,日子也滿當起來。

又是一月過去,魏家藥鋪順利開張。

因著之前嚴家出事兒,霍雲嵐就把藥鋪旁邊的嚴家鋪子買了下來,將中間打通,生生把藥鋪擴大了一倍。

這些日子霍雲嵐因為夜宴之事閉門不出,可對鋪子卻從沒放鬆過,裡面裝飾一新,開業的時候更是格外熱鬧。

開張那天,不少人都來給霍雲嵐捧場。

有的是看在魏臨的臉面上,有的是與霍雲嵐私交甚密,總歸是貴人眾多。

尋常百姓或許和貴人們攀不上親戚,但是只要看貴人喜歡去的地方,他們就多關注些,總覺得比旁的地方更好。

魏家藥鋪的名頭算是打了出去。

雖然改了東家,換了招牌,不過霍雲嵐用的夥計大多是之前便在鋪子裡做工的,郎中也都是老人,偶爾還會有謝家那位在太醫院任職的郎君過來坐鎮,生意自是不用愁的。

也是因為生意太好,霍雲嵐便又恢復了之前日日看賬的習慣。

魏臨下朝回來時,進門就看到正坐在軟榻上拿著算盤翻著賬本的霍雲嵐,旁邊,是自家胖兒子抱著球坐著,格外乖巧。

如今福團已經會坐了,肉墩墩的很是穩當。

只是他雖然生的圓潤,卻不是個喜歡老實呆著的,每次坐著坐著就要抱著腿團成球在榻上滾,再不然就是抱著大人的腿不撒手。

總歸是沒有一刻消停。

不過這會兒福團卻乖的厲害,並不纏著霍雲嵐陪自己玩耍,只管抱著布球,時不時的咬一口,眼睛咕嚕嚕的轉,忍不住了才哼唧兩聲。

只要他一哼哼,霍雲嵐就抬手,福團就上趕著自己把腦袋伸過去讓孃親揉揉。

這模樣……比貓兒還粘人。

魏臨合了門,將披風解下掛好,又換了外衫,這才進內室,輕咳一聲。

霍雲嵐大約是看的入迷,沒有抬頭。

反倒是福團搶先昂起腦袋,肉嘟嘟的小臉蛋立刻有了笑,把手裡的布球丟到一旁,小家夥伸出胳膊,嘴裡是模模糊糊的“啊啊”聲,努力地把胳膊伸直,小肉手還朝著魏臨抓了又鬆開,很是著急的模樣。

魏臨忙快步走過去,坐到了霍雲嵐身邊,一把將兒子撈起來抱在懷裡,顛了兩下,待福團咯咯笑起來,他便跟著笑,眼睛卻是看著霍雲嵐道:“表妹,歇歇吧,莫要累著。”

霍雲嵐則是剛發現魏臨進門,趕忙撂了筆,下了軟榻,接過了蘇婆子遞過來的已經暖熱了的布巾,試了試溫度,這才給魏臨擦臉。

魏臨便昂著頭給她擦。

因著福團還小,尋常愛咬愛吃的,時不時的就要在爹孃臉上吧唧一口,霍雲嵐在家中連粉黛都很少上。

魏臨剛回來,便要擦擦臉,省的被小家夥盯上。

果然,等霍雲嵐把布巾拿開,福團就找準時機,一隻手抓住了魏臨的鼻子,另一只手摁住了他的下巴,過去就在自家爹爹臉上吧唧了一口。

魏臨被弄得癢,就笑起來,扭過頭去蹭福團

可福團這孩子雖然喜歡親爹孃,缺不樂意讓別人親他,只晃悠著腦袋躲閃,不讓魏臨得逞。

霍雲嵐由著他們鬧,把布巾遞還給了蘇婆子,她整了整衣袖,重新上了軟榻,拿著算盤搖了搖,放下後撥弄了下算盤珠子,嘴裡道:“明日我約了裁縫鋪的孫娘子來家裡,相公記得早些回來,我們一起量量尺寸。”

魏臨正逗著兒子,聞言道:“我的衣裳不少了,你做的我都愛穿,不用量。”

“還是要量一下的。”霍雲嵐伸手捏了捏兒子的小肉手,眼睛看著魏臨道,“我雖然會縫衣裳,但是尺寸卻不如孫娘子量的準,如今這冬天都快過去了,身量難免變化,是該重新量一下。還有我給你做的多是常服,那些騎服和正式些的衣裳還是交給裁縫鋪子更妥帖。”

魏臨點點頭道:“娘子說得有理,我明日自會早歸。”

霍雲嵐笑了笑,低頭看賬,嘴裡接著道:“如今瞧著冬天就快過去,春暖花開,也熱起來,我便讓人把櫃子裡的春被拿出來曬,你也收拾一下你的東西,不管是書冊還是兵器,都打點人該曬的曬該擦得擦。”

“好。”

“還有福團過陣子也快能走了,咱們這屋裡我準備把有稜角的都要收起來,傢俱的角也要用軟和東西包上,免得磕碰了。”

“行。”

魏臨聽著霍雲嵐說話,自己笑著應。

許多男人不喜歡聽家裡婦人絮叨,覺得家務事無趣又瑣碎。

可是魏臨最喜歡的就是霍雲嵐給他聊這些瑣碎事兒。

透著鮮活,帶著趣味,最主要的是魏臨聽得出霍雲嵐是真真切切的心裡裝了他和福團,處處都給他們考慮,哪怕是一些細小事情也都盤算得清清楚楚。

越是精細越精心。

魏臨聽得格外高興。

於是,等霍雲嵐好不容易把家裡要改動的事情交代完後,一扭頭,對上的就是自家福團放大了的臉。

自己兒子確實生的好看,眉眼像魏臨,嘴巴像霍雲嵐,雖然年紀還小,可是看五官就知道以後定然是個俊俏郎君。

可是再好看的模樣也禁不住直接懟在臉上瞧。

霍雲嵐被嚇了一跳,可不等她說話,小福團已經福至心靈,探頭過去,在孃親臉上也吧唧了下。

然後他就笑開了花,搖頭晃腦的。

而把他抱起來湊過去的魏臨立刻將兒子重新抱到自己懷裡,然後他湊過去,輕碰了下娘子的額頭。

然後就聽魏臨道:“都聽你的,想如何都行。”而後魏臨看向懷裡的小胖墩,“福團你呢?”

小福團聽得似懂非懂,但是他現在一聽見有人喊他名字就點頭,現在很是應景。

霍雲嵐被這對父子弄得一點脾氣都沒有,沒忍住,彎起嘴角,一手摸了摸福團柔軟的頭髮,另一只手捏了捏魏臨的臉。

魏將軍有些氣悶:“怎麼就只捏我?”

霍雲嵐回道:“福團皮薄,你不怕的。”

魏臨:……哦。

霍雲嵐不由得笑,拿了顆青棗塞進魏臨嘴裡,道:“之前你讓鄭千戶去注意著左家郎君,可有訊息了?”

魏臨把棗核吐出來,手裡拍了拍正不老實的來回扭的福團,嘴裡道:“沒有,風平浪靜的,既沒有人討債也沒有誰找事,安靜得很。”

霍雲嵐看他這樣,就知道自家表哥心裡是有主意的,便不再多問,轉而道:“二哥四弟何時來?”

“家書裡說他們半月前出門,想來最近幾天就要到了,不過具體何時還不確定,我讓人在渡口守著,只要下船就接到家裡來。”

霍雲嵐點點頭,這時候就感覺到福團拽她的衣裳,霍雲嵐就親了親自家兒子,拿著布球重新塞進了福團懷裡,讓他們玩,自己則是轉過身,接著去看賬本。

魏臨心疼她,怕她勞累,便道:“怎麼還是你看賬,鋪子的掌櫃呢?”

霍雲嵐蔥白指尖輕巧的撥了一下算盤珠子,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嘴裡回道:“鋪子裡的掌櫃只是管著生意上的買賣,賬冊是賬房的事兒,往後會有管事管著,不過現在我還沒找到靠譜的管事,好在也就一間鋪子,我不過是看看總賬,忙就忙這一陣,以後便好了。”

“從何處找管事?”

“尋著看,這事兒急不得,要家世清白,又要為人方正,還得是個處事圓滑有主意的,不能湊合。”

魏臨點點頭:“我以後也幫你踅摸著,若是有合適的便請回來,也省得你總是受累。”

霍雲嵐笑著點頭。

不過霍雲嵐看賬從不覺得累,反倒樂在其中。

她好似天生就喜歡這些,看著一筆筆的進項,縱然只是瞧著她都歡喜。

等算的差不多時,外面天已黑了。

福團已經睡了,就放在一旁的小床裡,蘇婆子安靜的拿著剪子剪燭花,讓屋子裡亮堂些,也不至於費眼。

魏臨則是側坐在霍雲嵐身後,伸手幫她捏腰。

大抵是每每兩人紅被帳暖後他便要做這事兒,此刻自是格外順手。

霍雲嵐覺得舒坦,反正她算賬不過是算著開心,也沒什麼刻意不刻意的,故而寫上幾筆就回頭跟魏臨說兩句話。

等廚房裡送來了水粉湯圓,霍雲嵐便拿著勺子,一人一口分著吃。

兩人湊得近,旁邊有墊著燭光,映在他們臉上,著實是暖的厲害。

蘇婆子在一旁看著,安靜的接續剪燭花,心裡卻是想著,雖然知道自家夫人算賬不過是興之所至,今天算可以,明天算也可以,現在不過是當玩兒的,可是瞧見這一幕還是有些奇特。

她讀書不多,戲文還是聽過的。

都說“回眸一笑百媚生”,這才能“從此君王不早朝”,誰想到到了自己家裡,竟是反過來了。

不過依然是色令智昏,古人誠不欺我。

而這會兒,霍雲嵐算完了最後一筆賬。

她笑著靠在魏臨懷裡,道:“若是相公天天這般哄著我,只怕我以後要膩在蜜罐子裡爬不出來了。”

魏臨回道:“那就不爬,我下去陪你一起泡著。”

霍雲嵐笑起來,樂得讓他扶著。

魏臨依然幫她揉捏著背脊,嘴裡道:“既然明天我要早回來,天氣也好,娘子,不如我們出城瞧瞧?”

霍雲嵐有些驚訝:“你能出城?”

“這有什麼不行,我當官,又不是被關起來了,想出去就出去的。”說著,魏臨攥了攥霍雲嵐的手,“正好,你不是騎不好馬?我們帶上踏雪,教你騎馬。”

霍雲嵐立刻點頭,笑容真切。

等到了轉天,魏臨果然回來得早,待孫娘子上門量完尺寸,小兩口就帶上了親近人出了城,找了處開闊地方學騎馬。

如今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寒風凜冽,天氣轉暖,隱約能感覺到春日臨近,哪怕只是走一走都覺得心情舒暢。

魏臨的踏雪跟在他身邊時日久了,很有靈性,也認得霍雲嵐,自然溫順,哪怕偶爾被霍雲嵐不小心碰到了也不生氣。

霍雲嵐學的也快,等到了傍晚時分,已經能騎著踏雪溜達了。

距離城門關閉還有陣子,他們便沒想要那麼早回去。

不過管家周右親自趕了過來,尋到了他們後道:“將軍,夫人,渡口那邊傳來訊息,說二爺和四爺帶著家眷已經下了船,坐著馬車就要進城了。”

作者有話要說:  魏四:突然出現!我可顯眼了!

魏二:亂說,晚上就屬你最不顯眼。

魏四:……qaq

=w=

更新噠噠噠的送上,一百紅包,先到先得,每個紅包送魏四郎種出來的稻穀一束,叉腰

奔跑著安利乾脆利落的打臉爽文!

《我就是這般好命》——

看上的男人跟表姐好了,

沒關係,我還能再找一個。

定親物件考中舉人,未來婆婆翻臉不認。

沒關係,暗戀我的謝家小霸王提親來了。

歷經七轉八折,我轉職成了謝家三少奶奶,正要走上人生巔峰過上安逸奢侈的享樂生活,結果天降一道悶雷,我男人竟然不是謝老爺的親兒子。

好日子眼看就要飛走,小霸王他王爺爹從天而降——

沒關係,跟爸爸上京城過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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