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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拾回

【1月13日夜裡7點, 南京707公交站臺上,中途某一站的江寧初級中學門口正有個拎著保溫盒下課的小女孩經過停下。】

【這個點了, 照理來說,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般也早該放學回家了。】

【但偏偏這穿著校服, 耳朵裡插著耳機的女孩還是一臉不耐煩地盯著手機,又‘啪啪啪’邊打字邊語音回覆著自己的家人什麼。】

【“我每天晚上都自己坐車回家啦, 你們今天別來接我了, 嗯嗯, 最後一班車我肯定能搶著上去的……”】

【夜色中, 站牌旁邊原先就坐著個盤著頭髮, 坐姿僵直的紅嫁衣‘女人’。】

【她的雙手蒼白,嘴唇鮮紅, 半張血糊糊的下巴像是個喪葬用品店裡的紙人, 身上還散發著一股鴨脖與血漿子攪和在一塊的詭異味道。】

【月光下,她的額頭上依稀有個像是硃砂沒乾透的七字。】

【這個七較之她剛復活時愈發紅了不少, 扭曲浮動在她的眉心,襯著身後那個碩大的紅色707站牌, 倒像是個抖動著身體,想隨時爬出來尖叫的紅皮小方塊人般可怖起來。】

【此刻陰風貫穿在她空空的裙襬之下, 吹得後面的站牌跟著‘呼呼’作響。】

【也將她腳趾上還貼著殯儀館裡統一的白綢子的發青腳背照得分明,唯有一雙鞋面沾了點汙漬的高跟鞋擺的整齊地放在一邊。】

【而因站臺周遭實在光線太暗,這揹著書包的小姑娘翹著腿,嘴裡哼著歌同樣坐下的時候就也沒往旁邊看,注意力彷彿完全被手上的手機給吸引住了。】

【“小妹妹……”】

【“……”

【聞言, 小姑娘在低頭認真玩手機。】

【“……小妹妹……你聽得到嗎……”】

【“……”】

【小姑娘依舊沉迷手機。】

【“小妹妹!!!姐姐問你點事好吧!!!”】

【“……嗯?”】

【聲音嘶啞,脖子和下巴被衣領子遮著的紅衣女瞪著眼睛連叫了這小女孩幾聲,低頭玩手機的初中女孩才疑問地抬起頭來。】

【她耳朵裡的耳機還沒拔,所以見這打扮莫名滲人,身上還有股鴨脖味的‘準新娘’擰著脖子怪怪地也不正眼看她,沒聽清對方剛剛在說什麼的她也挺懂禮貌地開口來了句。】

【“哦,怎麼了,阿姨,您有什麼事?”】

【這聲阿姨可把‘準新娘’弄得就是面色一僵,死白脫妝的面孔中也陡然間升起了一股殺人般的怒火。】

【但隨之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從浦口找過來的事,早在從八樓墜樓那刻,雙手就已經變形的‘她’也強壓下怒氣,又擰著‘咯咯’作響的脖子翹起半邊塗花了的嘴角。】

【“小妹妹,阿姨問你,你聽到家裡人講過乇的故事嗎?”】

【“乇?沒聽說過……】

【“乇……傳說它是被古代一個屠夫創造的,創造它的人最初想寫一個七字,因落筆不詳,多在頭上加了那一筆,就成了乇,當上一個枉死的人在頭七夜徹底死去,乇就會重新找到下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家中。”】

【“它會告訴這個即將死去的人它的死期,以及復活換取短暫性命的方式,等頭七之後繼續向這個字幻化的妖怪出賣自己的屍體。”】

【大概是真從來沒聽說過,又覺得這鬼故事有點滲人,拿著手機在玩的初中女孩也不明所以地白了臉。】

【她並不認識這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往人後脖子吹冷風的恐怖女人,所以當下也有點察覺到什麼般揹著書包往後挪了挪,又不想在這兒多呆了。】

【見狀,那一身紅豔豔喜服的‘準新娘’倒也沒再說什麼。】

【就這麼坐在站牌下眼看著這小姑娘明顯有點害怕地想遠離自己,直到站臺下緩緩駛來今夜的最後一輛707路公交車,這一臉慌慌張張的初中女孩才慌不擇路地想要逃走。】

【“……等一等!喂!喂!司機!我還沒上去呢……”】

【說來也怪,明明她人站在站臺上,那今晚的末班公交車卻和壓根沒看見她似的徑直要開過去。臉色陡然間慘白的小女孩見狀也急了,心中一慌的情況下更是不顧危險就趴在門邊上想要抓著把手跳上去。】

【可她殊不知,正是她這一舉動讓裡頭聽到外面有人在喊的司機一下子受驚踩了剎車,而伴著一陣重重的人體滾入車輪造成的骨骼碎裂聲音,那整個人因為拉著車門被颳倒又捲進車子底下的初中女孩只淒厲地慘叫起來——】

【“啊啊!!!!”】

【半響,隨著前面車燈的驚恐亮起和一隻沾著白色腦漿的耳機從車輪底下滾出來。】

【紅色的707站牌前,一身喜服的‘準新娘’才眼看著車子底下那個因腦袋和身體被軋過,又變得扁平的女孩屍體額頭上浮現出了一個七字笑了起來。】

【月光下,頭七之日將至。】

……

接下來這三四天,楊逍這傢伙果然如之前所說的那樣說到做到了。

浦口,江寧連同這半個南京城一時間都被這個瘋子給帶人翻了個底朝天,務必要把那三番五次從字界逃出作亂人間的字鬼乇給捉回來才罷休。

因之前從殯儀館逃走的‘女屍’曾夜半出沒在浦口一次,之後又再次迅速消失蹤跡。

所以這幾天晚上,浦口區路邊甚至連私家車車廂,街邊垃圾桶等地方一時都被楊逍還有他手下的那幫人給瘋狂翻找了個遍。

南京市內各個隱藏在人間生活的字靈一時間都知曉了有一幫奇怪的廣東人滿大街在大半夜抓女鬼,但凡遇上必然就是一頓語氣兇巴巴的恐怖搜身和盤問。

——“你係七嗎?”

——“你頭上有七嗎?”

——“拉你準備接下來去人家腦門上畫七嗎?”

不得不說,這可怕的‘死亡三連問’可把南京不少的本地字靈們給嚇得不輕。

就連先前曾經幫過陸三二忙的雞和鳴兩位老字神,還有馬臺街的那三隻馬都遭受了嚴重的心理陰影,跑來和陸三二一言難盡地訴苦抱怨了。

對此,恰好正和這群可怕的‘廣東人’的頭頭處於對手關係的陸三二也不好解釋什麼。

事實上,他這兩天雖然同樣也在找那再次從浦口逃走的‘鬼新娘’,但過程卻並不那麼順利。

雖然一定程度上朔可以幫自己尋找字鬼的氣息。

可這一次也不知道為什麼,朔似乎像是遇到了什麼困難般就是難以發揮它真正的作用。

後來細察之下,陸三二才察覺南京上方此刻似乎正另有一隻強大的字神現身。

而如無意外,此刻能有辦法能在南京喚出那神秘字靈相助於自己的,便只有……楊逍無疑了。

“……倒數兩天了,你可能也已經得到了訊息,昨晚江寧又死了個還在讀書的初中妹,第五天晚上就是乇逗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天,這一晚它一定會瘋狂利用那具復活過來的屍體害人,到時候彭家一家都是命懸一線,希望最後一晚我們可以決出一個勝負,也希望你最好不要輸的太悽慘太難看,陸,三,額。”

先前還曾透過字師之間的特殊聯絡從意識海中向他傳給話,這‘妖人’嘴上如何對他高高在上地宣告著,行為也是相當的囂張。

各方面實力確實和他懸殊比較大的陸三二對此也沒什麼好說的。

依舊該上班該下班,同時也密切留意著這次這樁‘怪事’的兩家人家,務必要找出些線索來。

而這幾天陸三二自己唯一私底下做的一件事,仔細說來也挺詭異的。

因為這三天夜裡,他其實都有暗地裡指使子,朔,刂和辶跟著一個最近比較倒黴的年輕人的身後去‘鬧鬼’。

這個人不是別人,其實就是彭老師的兒子彭蔡。

原先陸三二想找他的時候,他都是躲在自己朋友家不敢回來的,但是眼下還有心想躲的彭蔡卻是不得已被一群纏上的‘小鬼’都包圍了。

這個主意本身肯定是欠缺妥當的,但眼下前有四處索命的女鬼,後有上門踢館的楊逍,被兩面夾擊的陸三二也只能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一向以字界快遞事業為重的劉四不同志竟然也願意幫他的忙抓住那個逃跑到南京的頭七鬼,至於他給出的理由則是這個——

“你和這四個小蘿蔔頭,加在一起頂多鬧個頭五,既然要抓頭七鬼,你們這個組合總要湊足六個人吧。”

“……”

“而且我討厭那個妖人,你給我認真點不準輸,輸了你等著給南京的鴨血粉絲湯謝罪吧。”

陸三二:“……”

幾天不見,他竟然也會說冷笑話了。

當下陸三二心中對劉四不同志一貫嚴肅的印象也莫名改觀了不少,尤其是之後有了他的加入,他們這個‘頭六’果不其然一出馬就效果異常驚人。

【套馬的漢字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像風兒一樣~~一望無際的原野隨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樣寬廣~~】

彭蔡:“……”

不得不說,資深鬧鬼專業戶子寶寶加上頭回出道‘頭六’組合的業務能力還是很不錯的,硬生生就把彭蔡的哥們兒都給嚇得連夜就苦求他趕緊回家吧。

偏偏這位彭老師的兒子天生膽小,看樣子又很怕承擔事,當下也只能苦巴巴地搬回自家那間不太安全的婚房去了。

而他隔天這邊才一回去,第二天,陸三二和劉罘就一塊找上門去了。

可開門見山一介紹,這兩天經歷了各種恐怖的怪事,現在連自家‘準新娘’的屍體都從殯儀館丟了的小夥子也是傻眼了,瞪著眼睛就激動地大聲來了一句。

彭蔡:“啊!所以……你,你們是哈利波特!”

陸三二:“不是,我們真不是。”

彭蔡:“……那你們是鋼鐵俠!復仇者聯盟!對不對!”

劉罘:“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們是中國的!國產的!madechina,懂不懂!”

這麼反覆且暴躁地解釋了好幾遍,頭一次知道咱們中國還有這樣懂字術的高人存在的彭蔡也是驚了,也願意勉強放下心中對那詐屍‘準新娘’的恐懼和他們說點實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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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想本是極其尋常的一次試探,陸三二倒是從彭蔡口中得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因為在被陸三二慰問時,彭蔡看上去居然有點沒反應過來,半響得知陸三二是什麼意思後,他才面露尷尬地搖搖頭說了點實話。

原來,彭蔡之前雖然和死掉的女孩張秀秀是透過兩邊家人相親才認識的,但張秀秀的家人相比起彭老師這邊卻明顯要著急些。

過程中,他倆的關係也一直是侷限在一種這樣一言難盡的模式中,兩人不熟,內心又有點排斥這種感覺,被迫相處起來也就很奇怪,於是日常對話也就是如下這種狀態——

【彭蔡】:

早上好,張秀。

【張秀】:

哦,早上好,彭蔡。

【彭蔡】:

中午好,張秀。

【張秀】:

哦,中午好,彭蔡。

【彭蔡】:

晚上好,張秀。

【張秀】:

哦,晚上好,彭蔡。

陸三二:“……”

劉罘:“……”

不得不說,上面這個聊天模式還真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坐在彭蔡家新房裡原本在問正事的陸三二和劉四不同志當下都露出怪怪的表情,內心也湧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但人家這‘準新郎’和‘準新娘’如今已經陰陽兩隔了。

哪怕被家人逼婚的他們之前根本一點都不熟,也根本不存在什麼愛的死去活來的感情,他們也是說不出什麼別的不好聽的話。

而大概是今天被陸三二和劉罘如實地告知了他們家也許還要因為死去的‘準新娘’遭遇什麼禍事的關係,這看著膽子不大,一直和倉鼠似的縮著的彭蔡也遲疑著看了眼他們倆,又小心翼翼地忽然開口道,

“其實哦,哥們兒,我和你們實話說,就算你們今天不來,我也覺得我們家前兩天忽然找上門的那個大堂哥有點奇怪……因為我們家根本沒什麼廣東親戚,他還說什麼和我從小捏過牛大便,我更是完全沒有印象……所以先前他一直在我家打聽訊息時,我就沒敢隨便告訴他們一些事張秀先前和我講過的事……”

“什麼事?”

似是察覺到彭蔡這話裡有話,神色變化了下的陸三二也趕緊追問了一句,而這面色煞白的彭蔡才深吸了口氣又結結巴巴道,

“我一次見她,她這個人脾氣就有點奇怪了,老喜歡講些嚇人的話……我那會兒和她正處著物件準備定親,有天晚上她和我在手機講了些事,那會兒是凌晨了,我沒看見,以為她在別的什麼事,就回了個行給她,誰想到,誰想到……第二天她就跳樓了,後來我再看她當晚和我說了什麼,就給差點嚇死了……”

……

“她說,你聽到講過乇的故事嗎?”

“傳說它是被一個古代屠夫創造出來的,創造它的人最初想寫一個七字,因落筆不詳,多在頭上加了那一筆,就成了乇,當上一個枉死的人在頭七夜徹底死去,乇就會重新找到下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家中。”

“它會告訴這個即將死去的人它的死期,以及復活換取短暫性命的方式,等頭七之後繼續向這個字幻化的妖怪出賣自己的屍體。”

“乇告訴我,我快死了,估計活不了多久了。”

“我和你相親,是因為我早知道,我們兩個都快死了。”

“我是從樓上摔下去,摔得腦漿子都出來,你是被我掐死了,年紀輕輕就臭在家裡,我們兩家都註定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你就該是我老公,我們天生就要做一對鬼夫妻的。”

“等我們一起死了,頭七夜再回來見我們的爸媽,殺了我們兩個全家,也算……也算了結他們希望我們早點結婚,找到願望了。”

“而最最關鍵,還有一個關於張秀的事情沒有告訴你們,那就是其實張秀啊……是個路痴,徹頭徹尾的大路痴!”

陸三二:“……”

劉罘:“……”

……

1月15日10點多的夜裡,五日之約的最後一天,市中心醫院內四樓的病房內。

值班室外,撐著下巴的小護士正在裡頭檯燈下昏昏欲睡。

閃閃爍爍的樓層燈光照射下,最裡層那個單人病房門上的小玻璃隔窗正隱約顯現出裡頭綠色的亮光。

病房內,一身大花毛線衣,腿上套著大紅色保暖褲的彭老師正躺在病床上,用微信和自己的老姐妹們訴苦。

因這兩天生病住院的事,她先前還在單位向陸三二他們這幫同事炫耀過的捲髮也顧不上打理了。

一眼望去,手旁邊擺著個飯盒,裡頭裝著些一看就是家裡燉好的湯湯水水,但臉色不好的彭老師也根本沒動過幾口。

加之家裡出了那麼大事,兒子前兩天又在家生了她一場氣,此刻她這一大把歲數的呆在病房裡,也是悲從中來,捂著心口對著手機就開始長吁短嘆起來。

“哎喲,王姐,張大嫂,你們是不知道我們家那個彭蔡那天是怎麼講我的哦,說我封建,說我之前逼他結婚,說我是活該……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不就想他早點結婚嘛,我們單位裡那個哪怕好條件的都單身那麼多年了,我能不著急嘛,我拉個曉得那個小姑娘會跳樓死掉了……”

“……”

“要說我貪心,可我先前也貼了不少彩禮給她家了,當初相親的時候那個姑娘也是同意的,我說我們彭蔡工作忙,二十七了,也沒談過女朋友,她當時一口口地回我好,說自己也二十七,七是個好數字,好兆頭,適合定親,可就讓我們家背了這麼大一個黑鍋,你說說這我們家怎麼就偏偏這麼倒黴呢……”

這些話,忍不住抹抹眼淚的彭老師說的好像還挺憤憤不平的。

微信那頭的多年老姐妹知道她家最近的事,也是輪番給她灌輸中老年心靈雞湯,可是一時間病了有好多天的彭老師這心情還是提不起勁頭。

尤其是這兩天被迫住在醫院裡單位,家裡她都是一點都上不了手。

所以眼下三更半夜一個人呆在病房裡沒人說話解悶,一輩子各方面都是一把手的彭老師又開始嘆大氣了。

“是啊,你們說的也對,都已經這樣了我還能怎麼辦啊,我想想啊,我還會得早點去早點上班,不能讓單位裡那幫小姑娘看我太久笑話,年輕人辦事根本就沒有牢靠的……我和你們講,像這次我住院護理我的那個護士,就很懶很不牢靠的樣子……出院之後還得忙活家裡的事,去公安局找找人,把這件事給趕緊弄過去,忙得很忙得很……”

這番話,探頭看看外面的彭老師說的還刻意壓低了點。

但不得不說,和老姐妹們背地裡講講年輕人們的壞話,還是讓她原本並不是太好的心情稍微好轉了些。

所以半小時後,開頭還說著今晚要和其他阿姨們訴苦一晚上的彭老師就困了,打著呵欠放下手機找了下櫃子裡的充電器就睡了。

只是臨睡前,她還是不免想起了自家那樁被迫惹上的白事,嘴裡還和天底下所有迷信的老年人一樣發了會兒呆。

畢竟在中國人的印象裡,這一天本該是個很特別的日子。

七這個漢字代表了一個新生與死亡迴圈,舊時人死後每隔七天一祭,共七次,稱‘做七’,凡是與七沾染上關係,總透露出一股人的性命即將接近死亡的味道。

而七字頭上帶一筆,就是這之中最為兇險的,

她記得自己童年時,那時貧窮到連拖拉機都少見的農村每逢有人去世,就要找村裡一個識字的老家婆婆來給屍體的頭上寫了一個紅字。

有條件的筆上沾著一大碗豬血狗血,沒條件的就有家裡的硃砂,血紅血紅的一個七字寫在腦門上,嘴裡還要跟著念。

——七天到,回家家,棺板開著,床頭照著,躺到你媽媽懷裡吃香香

這些彷彿帶有生命的話語給上世紀不少生活在中國農村的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也因此,關於七這個字,即便到這個年紀,彭老師這個歲數的人內心都難免充滿了敬畏。

“一月十六日,剛剛好沒了快有一個禮拜了……總不會真有什麼頭七,哎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天保佑我們老彭家……她可還沒進我家的門,回魂也來不了這兒啊,而且我們彭蔡還沒和她結婚,她可算不得我們家的人……”

這些晦氣話她是萬不敢細想的,唸叨了一會兒終還是心事重重地躺下了。

而伴著她合衣躺下,冷風還是刮的病房門和窗戶呼呼作響,一路將搖晃的燈影子落在了走廊上的時鐘上。

“噠——噠——”

牆上時鐘在走,每七下就像是一步停下。

樓道口的光影子打在睡著了的彭老師的額頭上,隱隱約約竟像是一個扭曲發紅的七字。

那七字跳動著,像是一個頭上長角的紅皮小人在嬉笑扭動,印在活人的皮膚裡若隱若現。

彭老師睡得正香,側著身子沉浸於夢境中竟也毫無知覺。

而隨著樓道口電梯上一陣從底下往上的數字跳動,伴著‘叮’的一聲,電梯裡頭也有個手上提著一個包的‘女人’身影一頓一頓的走了出來。

走出來時,樓道口每個死角都會安裝的監控攝像頭恰好從上方滴下來對準了‘她’。

她的臉上稍微有些卡粉,白慘慘,面頰通紅,嘴唇血糊糊的,哪怕是精心化過妝,卻還是在醫院白色的燈光下無比地像一個死人。

這死白面孔被攝像頭抓拍到的‘年輕女子’見狀也沒說什麼,抬起新娘服露出的半截蒼白的手撫了下頭髮遮擋住了血光直冒的額頭。

又肢體有點僵地活動了下脖子上‘咯咯’作響關節,這才提著踩著腳上的高跟鞋,‘踏踏’地走向了空無一人的病房深處。

“扣——扣扣——”

“……”

“扣扣——扣扣——”

“……嗯……誰啊,你找誰啊,這大晚上的……”

聽到值班室視窗傳來極有節奏感的敲打聲,那在裡頭睡得模模糊糊的護士也沒細看,摸摸手邊的登記冊就想抬起頭看看。

可抬眸間,雙目差點瞪出來的她卻只慘叫著見一張因高空墜樓而腦殼摔得扁扁的女人臉湊到她的面前,又張開血糊糊的嘴貼著視窗上同她道,

“我是來看我婆婆……和我老公的……他們在哪兒……他們在哪兒……頭七夜到,我按照他的約定回家了,怎麼沒有人來接我呀——”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的答案a乂同義音,下章這個單元就結束了。

這兩天姨媽來了,智商明顯下降,為了修正bug,打了兩天……很抱歉,下章還是大肥章,一定把落下來的補回來了。

另,最近還是有邊連載邊修前文bug的習慣,所以要是一卷即將結束,大家都可以重新回去看看哈~連載的時候總是會犯各種自己意識不到的錯誤,但還是想爭取把這次的世界觀寫完整一點的!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