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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終回

四樓住院樓層內, 爆裂的燈絲正在天花板上方閃爍著。

身著護士服,變裝躲在人家醫院更衣室內的兩個廣協下屬正各自蹲在陰暗的樓道邊, 手上則拿著手機在一戳一戳地玩著手機遊戲。

發光的手機螢幕上, 各種動物造型的消消樂在眼前一一爆開, 這兩個喬裝打扮過混進來的護士服大叔也是咧著嘴角玩的熱在其中。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在這兒守了有大半個晚上。

要不是身後沒幾步就是那個鬼新娘準婆婆的病房, 他們副會長這個人有時候又實在太恐怖了, 按照以往的情形, 他們倆早就躲到旁邊去偷懶打遊戲去了。

此刻, 手機上的時間眼看著就快要指向零點了, 這兩個廣州字師這本來就不怎麼集中的注意力也有點開始跟著飄散了。

其中一個廣協下屬在望了眼前方後,隨手也藉著樓道裡的光在手掌裡喚了團金光出來, 又一臉犯困地打了個呵欠, 並用廣東話和同伴交流了起來。

“困系咯困系咯,都已經快十二點鍾了, 勒個女鬼嘢點還乜睇啊……”“哎,副會長講等, 嗰就等了吧,咪咁多抱怨啦, 好好睇著人……”

“好啦好啦我幾道,你唔要講我啦……那你站在這兒看著病房,我帶著乀去樓道前面看看……”

他們倆這對話因為彼此捱得近所以都壓得很低。

而與身旁的同伴交代完這番話後,那其中一名廣協下屬也拍拍自己蹲久了有點麻的膝蓋,喚出自己那閃閃發光的字靈乀一道往前方漆黑一片的醫院走。

“咯——咯咯——”

從牆體中化作巨大蟲足模樣爬出來的乀在黑暗中指引就著人的方向, 陸三二上次和他們交手時就曾經見過這種乀。

——乀,同‘符’音,從左向右斜下,亦稱捺。

相傳它在黑暗中有夜視的能力,古人常用它來助人行走,舊時在廣州一帶,字師們擅長馴化因環境潮溼而從蟲卵中孵化出來的乀,因此無論男女老幼家中都有馴化此字。

眼下這廣協下屬也哼著小曲,一晃一晃地就跟著自己的乀走在兩邊慘白色的走廊上。

可才離了病房沒幾步又剛剛走到半道上,這一身護士服,還挺猥/瑣的扭著屁股的廣州字師就聽到了一陣不太對勁的奇怪動靜。

等他察覺到不對,又面色漸漸變化就試圖從黑暗中往旁邊試探著挪動步子。

可還未等他的頭探出樓道口,他背後的電梯燈就發出‘叮’的一聲。

隨之一陣夾雜著陰風的紅光從他身後冒出,一雙血淋淋的紅皮利爪也一下子伸出來又將爬在前方下意識反擊的乀給撕扯爛了。

“——啊!!!啊!!!”

這來自於同伴的淒厲的慘叫聲,把那位原本幫忙守在病房門口的廣州字師給嚇了一跳。

他站起來就想往走廊盡頭快速跑去看看情況,想想卻還是先布了團金光籠罩在彭老師的病房前再說。

而驅使著自己手中發出金光的另一只乀,就踩著兩邊樓梯一步步跳上來,才一趕到,這廣東字師頓時就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傻了。

“……!!”

視線所及,四樓的探視視窗前,辦公室桌上的那臺電話機被撞翻在地上,發出忙音的聽筒和電話線懸掛在桌角不停地跳動。

被活生生擊碎的門和玻璃正化作一團碎裂散落在地上,連那個最開始值班的女護士也是被活活嚇暈過去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我,我……我回來了……我活過來了……我老公,我婆婆在哪兒……彭蔡……彭春花……這對母子在哪兒……”

因為跳樓身亡導致脖頸皮膚軟塌塌的女鬼驅使著身體,就試圖貼著面前的玻璃窗探進去。

她披散開來的發頂若隱若現地依附著一群蠕動著的紅皮小鬼,那揮舞著雙臂的紅皮小鬼面目猙獰,笑聲淒厲。

頭七之夜,陰屍還魂。

可在這起死回生的女屍之中的,其實早已並非那死去者本來的靈魂,而是字帶給生靈的另一重奇異的生命。

而真要是追溯起這一切,其實也正是這名為乇的妖物,才會促使她在這頭七夜重新回到醫院來尋找死前與自己有所關聯的親人。

“乇——乇——!!”

口中並不會說人話,那群擁擠地爬滿了牆壁地上的乇那陰森到整個樓道裡都聽得見的蠕動聲卻也令人萬分毛骨悚然。

而在堵住整個住院大樓的那團紅光中,正見那先前過來檢視情況的廣東字師被這發瘋的女屍掐著脖子摁在牆壁上啃咬著斷裂的傷口,口腔中還傳來一陣類似鴨脖被咀嚼的聲音。

目及之處,滿地都是血漿和人掙扎之後的血手印,飛濺在牆壁上的鮮紅色血沫子一道道地往下淌,場面一時間也是血腥恐怖到令人作嘔的地方。

這,這……不行,一定要快!得快找副會長!

這系乇疫啊……今晚醫院裡根本不是一隻乇這麼簡單……這是一群乇疫把他們給團團包圍了啊!

“這……這該死的……老王!!”

這一嗓子把那剛剛被襲擊,導致活生生被撕扯開乀的廣東字師的神志也勉強喚醒了。

他們倆本就膽子不大,以前在廣協跟在楊逍手下時,也頂多是在收收下面保護費的半吊子字師,因為字術低微,時常幫不上大忙,這次也是因為公幹外出才跟來楊逍身後打醬油的。

可如今遭此大劫,那被咬住脖子的廣州字師卻是滿口鮮血,捂著胸口壯著膽子大喊了一聲。

“啊……你別管我啦,你先快跑……你……你別管我啦!找副會長!快啊!”

這一聲,令本欲施展字術救自己同伴的另一名廣州字師一下子意識到什麼又臉色一變。

可誰想他才欲施展出乀脫身,那些爬滿了女屍毛孔皮膚的紅皮小鬼就像是流動的血漿一般密密麻麻地沿著牆壁朝這蔓延過來

那本來還有基本人形四肢的‘鬼新娘’也是睜大血窟窿般的一雙眼睛,又咆哮著如同一灘膨脹開來的血塊肉塊般朝他嘶吼著猛撲過來!!

“——!!!”

一陣轟鳴聲伴著風從那目瞪口呆的廣州護士大叔的頭頂飛過,他眼見一團黑氣從對面電梯中迸發出來,當下只覺得眼睛前面都被刺得發黑發花。

等他再睜開眼睛,就見眼前只剩下一個被活生生吞掉一截斷臂,嘶吼咆哮的‘鬼新娘’,兩邊白紙一樣被撕扯開的電梯大門,以及,一個滿臉惡咒,身穿快遞服,正冷漠抹著自己嘴角血跡的男人。

“你係……你係……拉個……”

目睹這一切,廣州字師嘴裡一時間竟像是發不出任何聲音,這臉頰上佈滿了惡咒的黑髮男人看模樣倒有張不遜於他們副會長那般英俊狂傲的臉。

此刻沿著某一個方向緩緩流動的黑氣籠罩在他的身後,眼眸中帶著濃烈被封禁在底層的殺戮之氣,手掌間也有一團不斷湧現流淌到地上的黑氣。

但與此同時,這個疑似字靈的傢伙骨子裡邪惡,躁動與欲/念卻又影響著這人的氣息流動。

而隨著這生吞掉半截乇的手臂的恐怖男人的一步步出現,樓道口裡原本因為乇所帶來的屍臭都被一股霸道強盛的氣息所壓制,更是將那腦子當機了的廣州字師弄得條件反射就對著樓頂大聲抱頭鼠竄了起來。

“夭……夭壽啦!副會長!!你快來啊!南京人也吃人啦!你有乜聽到啊!!副會長!!”

……

此刻的醫院頂層天台,漆黑的夜色之下,今晚這場關乎乇的比試的兩邊倒是都到齊了。

相對於楊逍這邊,循著彭老師兒子口中最後一絲線索終於確定乇今晚出沒此地的陸三二這邊一時倒顯得正常多了。

劉罘雖說今晚也和他一塊來了,但是剛剛兩人實際進入這個已經被乇疫所包裹纏繞的醫院前,他們還是先一步兵分兩路了。

劉罘:“不準贏那個妖人贏得太慢,打完這次記得一塊請我吃飯。”

陸三二:“相信我啦,我還是有一點點實力的。”

劉罘:“我覺得很普通,還很遜。”

陸三二:“哦,那阿罘你真的很嚴格誒。”

進來前,率先嗅到氣息不對的劉罘冷冰冰和他說完這兩句話就先到住院樓救人去了,陸三二則為了赴楊逍的約先一步來了這兒。

而仔細說起來,關於今晚這與楊逍的五日之約,這兩天陸三二也一直在尋找著具體應對的對策。

——象形一脈與會意一脈。

不得不說,在此之前,一向繼承了他們老陸家不愛惹事,就是惹也低調的惹性格的陸三二可從沒有幹過這次這麼冒險的事。

只可惜,這次這個從廣州來的邪派字師楊逍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是衝著找事來的,頭頂著自家爺爺,自家老頭名聲的陸三二自然也就無法再裝死了。

誠然,他這快二十多年都是得過且過的。

讀書,上學,工作,做人他都做的平平常常,勉強及格,但在從自己爺爺和老爹那兒繼承的字師這一門上,他確實一直缺乏一點實際的東西。

很久之前,他以為自己缺乏的是他人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天賦,後來他又以為自己缺乏的是前面半生缺失的那些經歷。

因為字術總因為他那孃胎裡帶出來的毛病無法精進,他也就一直抱著得過且過心思。

想著一輩子當個半吊子字師,在這人間當個尋常人上上班,將來正常地結婚生子也挺好。

——可如今反思之下,其實一直不曾試圖往前邁一步的人反而……一直是他自己了。

只是人活一世,或多或少也都會想將腳步踏進那更神秘,更奇妙的世界去。

字界,字術,還有那些隱藏在這個凡人世界深處的許許多多的字本就是他心中所追求的的一片神秘所在。

那他自己心中的字與道究竟又是什麼呢?

這個念頭令那一晚穿著秋褲,躺在床上陸三二一時面對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就默默陷入了沉思,翻來覆去似乎都有些睡不著。

他在思索著一些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結果的東西,關於他心中的字,也關於他心中的道。

恰好當時他的微信在手旁邊亮了一下,也促使陸三二翻了個身就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而下一秒見螢幕上出現的那句晚上好居然是好幾天都沒和他聊天的小貓姐。

他頓時手上也一頓,又在片刻的思索後,忽發奇想地就把他此刻心中所想就和對面那彷彿總是對有些事有獨特見解的‘女網友’聊了幾句。

誰想本是無意的舉動,表現出出奇耐心的對方倒好像是確實想和他認真說什麼般停頓了好久。

甚至就在陸三二幾乎意味他家‘小貓姐’不打算理他時,對面的人才發來這麼一長串明顯打了半天的話。

【小貓莉莉】:

陸π,你做字師那麼久了,有沒有在心裡想過,什麼是真正的字?

【632】:

真正的字?

【小貓莉莉】:

嗯,在字作為被創造的最初,字師就賦予了字不一樣的含義。

這不僅是指一個簡簡單單的方塊字,還有掌握字術的人本身內心所代表的東西,字即道,每個字師心中的道。

【632】:

……

【小貓莉莉】:

人魂歸塵土,字卻難以消逝。

如果你心中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執著的,甚至是急切想要超越前方的字。

那你和你的對手之間差的就永遠不是表面的實力那麼簡單,你也永遠無法找到你心中明確的那個字和道。

所以無論你現在在想什麼,都不用去想,只記住一句話,是字師,令字不再是死物,也是字師,令字不再平凡。

……是字師,令字也不再平凡?

不得不說,這令人心中跟著一頓的一番話令陸三二難得地為之思考了許久。

他覺得自己好像從眼前乇與楊逍帶來的的困局中難得悟出了點東西,關於字,關於字術,關於字師本身的完全不同的境界。

那種奇妙複雜到解釋不清楚的感覺促使他對字的理解彷彿上了一個臺階,也讓一時間陷入某種情緒之中的他不得不感嘆自家小貓姐真是彆扭害羞,實在是一朵可愛無敵的解語花。

“嗯?為什麼我以前沒發現小貓姐居然這麼善解人意……”

這個有點不合時宜的想法不得不說連陸三二自己都有點意外。

但作為一個常年沒有女性緣單身大齡男,對自己認識了那麼久的可愛‘女網友’產生這種情感上的欣賞和傾慕本來也是正常的。

不過他本來也是個含蓄的人,哪怕這一秒真的確實覺得人家挺好,有了那麼一點點想進一步接觸接觸彼此心靈深處的念頭。

他也不會太著急做出什麼奇怪的事唐突了人家,反而是被接下來的這些迎面而來的關於五日之約的事給先壓下去了。

……

此刻的金光之中,額髮帶著一縷白色,襯衫西褲插著兜的陸三二先是抬手揮開了醫院上空楊逍佈下的乀,又在雙腳落在欄杆之上站穩。

“楊副會長,久等了,最近市區打車不方便,所以就花了點時間才過來,我們應該沒遲到吧?”

站在樓頂就率先開了腔,想想還是得和他正面招呼了一句的陸三二這麼來了一句,一時倒還真不像說謊。

聞言,等了大半晚上的楊逍不僅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的情緒,反而古怪地抬起頭笑了,又翹起嘴角就隨口來了這麼一句。

“哦,沒系,你能有膽子來不怕被我打死就行,我很期待今晚這場比試的輸贏,半吊子業餘人民教師陸三額先生——”

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話把陸三二原本還對他的那一絲作為對手的尊重給掐滅了,當下還是心累地想著趕緊和這神經病一樣的傢伙光明正大地打一場決個勝負算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是個弢?

大概是那漂浮在楊逍身後半空中的字實在是強大而又特別,所以陸三二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這點。

畢竟這人形的弢實屬少見。

但聯絡楊逍一直以來並未真正表現出來的實力,一切其實倒也說得通。

尤其他又是廣協的王牌人物,會意字十年來的最強之人——‘人魔’,放在字界這樣水準的高手要麼已經入土,要麼也不可能是楊逍這個年紀。

他今年看樣子才三十多才就對外表現出這樣的深不可測實力,原本就是有這個自信能將他這樣的半吊子狠狠地踩在腳底下的。

只是這會兒這麼面對面的,見陸三二將目光落在自己的弢身上。

眼睛半瞎也不太看清楚東西的楊逍倒也轉了轉眼珠子,又忽然朝四樓那邊爆發出強烈紅光的窗戶臺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

哦,原來……剛剛那個撲街系去那裡了?

這個想法一時令楊逍沉默了,想到自家那兩個不省心的笨蛋下屬還在那兒,守著他的眼睛也危險地眯了眯。

而意識到轉頭朝下看去的楊逍應該也同樣察覺到今晚的醫院裡不太對勁了,單手握住一團從指縫中洩露出來的金光,站在頂樓天臺上的陸三二也望著他才開口道,

“楊逍,乇已經在此地現身,你應該也已經感覺到了,現在滿醫院都是這乇疫,真出了事禍及的也是人間的無辜凡人。”

“……”

“我知道輸贏對你而言很重要,但我們真要是在這種情形下決出個勝負倒也麻煩,不如這樣,今夜就讓我們看看誰能先揪出那個乇的源頭來,怎麼樣?”

這話聽著倒是終於有些正面迎戰的意味了。

遠遠地察覺到住院樓裡的乇正在瘋狂地朝著醫院內所有有活氣的楊逍也沒有吭聲,半天才忽然笑了笑道,

“好啊,不過陸三額,我現在倒系一句話想問問你,你現在系否明白了成為一個字師真正的責任所在嗎?”

“……”

“造字?遣詞?整天搞些過家家的小孩子把戲,哦?所以你覺得這就是倉頡上祖造字的真諦嗎?不,凡物有靈性,都可改蒼天正道,你爺爺死得早,沒有人問問你這句話,今天就讓我來問問你。”

“……”

“你心裡真的想成為字師嗎?在你眼中到底是凡人的太平安穩日子重要還是字更重要,這麼多年了,你認同字的的秩序與法則嗎?你心中有真正的字嗎?願以你的性命證明你的字嗎?”

“……”

“你以為我在乎的是輸贏,我倒想問問你,完全不在乎輸贏,作為一個字師被對手這麼羞辱挑釁都裝作無所謂的你心裡又真正在乎系什麼呢?”

這話落下,眸子裡閃過一道金光的楊逍似乎也不再想言語。

徑直命令頭頂上方的弢暫時先不去攻擊陸三二,又伸出手比了個請就和陸三二各自請出了兩道金光。

見狀,額髮帶著一縷銀白的陸三二也出於尊重伸出一隻手掌,分別站立在兩邊住院樓頂樓的也同時因兩位字師的同時施術而驟然間降下

“——弢!”

“——辶!”

兩道同時從半空中出聲的低喝聲一時令住院大樓陷入劇烈的震盪之中。

伴著頂樓天臺上兩下在半空中交匯的閃電,於半空中纏鬥在一起,並一起飛身撞碎了窗戶玻璃的身影也一起追著那夜空中逃竄的那團耀眼紅光就一起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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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踩著大樓的牆面就先一步落在那紅光最盛的地方。

長髮隨風散開的楊逍一腳飛身闖入那被乇包裹的住院大樓時,同時也令自己身後迸發出相同光芒的弢高舉了手中的弓箭。

霎時間,漂浮在半空的強大字神發出刺目耀眼的銀光,起手間,一隻神箭也與空中瞄準了下方。

當下隨著一聲弓弦的爆裂聲那只神箭射出的同時,也照亮了長髮下男人那半張妖異的臉。

與此同時,一記金光從天空中落下,地面完全爆裂,楊逍一腳踩碎地面,竟將陸三二連人帶辶都被這一下子掀翻了出去。

“——乇!!!乇!”

住院樓裡還在四處從樓道,排氣孔內蔓延開來的乇在紅光中就因為被弓箭射穿的劇痛嘶吼了起來。

這朝頂樓湧動尖叫著的紅皮小怪物一時爬滿了牆壁窗臺,卻因為是數量眾多依舊難以完全根除。

住院樓外掀起的氣流之中,單手抓住一旁住院樓的空調機站穩的陸三二勉強支撐著站穩,面色卻是難得顯現出了一絲狼狽。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名叫楊逍的廣州字師確實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和可怕的多。

那種強大不是簡簡單單的,以他如今字術可以完全抗衡的強大。

而是來自於這個同為字師,卻在心性,實力和各方面上遠遠碾壓他,遠遠凌駕在他實力之上的強大。

在這樣實力強悍的字師面前,他尚且連自己一個像樣的字靈都無法騰出手從四方龜甲中喚不出,更別說還能在他的手中有機會抓住那只乇,再真正地戰勝他這個人。

這個楊逍……真的是像怪物一般地很強。

“你最好動作快一點,廣協只負責抓鬼,不負責救人,今晚醫院死了任何凡人,我們廣協可都不負字界的法律責任……弢!給我去把乇的源頭抓出來!”

垂著長髮的楊逍這話一時令眼看著大量的乇湧入病房區方向的陸三二露出了停頓的神情。

銀光中的弢不悲不喜地垂眸望了眼陸三二,接著冷酷地舉起背上弓箭就和自己的字師繼續攻擊起了底下亂作一團的市中心醫院大樓。

而真正看清楚楊逍和那個名叫弢接下來的舉動,陸三二就知曉他先前並沒有說謊,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絲混亂的思緒。

——的確,按規矩,廣協也不會打算救人。

可今晚這些醫院裡的活人該怎麼辦……他們該怎麼辦?就讓他們死在裡面嗎?

在這樣的情形之中,被楊逍壓制的毫無反手之力的陸三二的沉默就顯得格外扎眼起來。

而這一幕,同樣令位於四樓正與那兩個廣東字師一起營救醫院裡其他人的劉罘危險地眯起眼睛。

“這個傢伙……現在到底在那兒幹什麼……”

嘴裡這麼低咒著,隨後意識到頂樓上正在發生什麼的他也不再言語,快速拎上那已然昏迷的護士和其中一名廣州字師就飛身跳上了窗沿。

見狀,那與他一起的另一名廣東字師也是趕忙跟上,隨後兩人才一起站在樓梯口就抵擋著更多的乇往病房的方向的流動,同時也在亂局中對話了兩句。

“啊……啊!!南京快遞鍋!你往哪兒跑呀!那邊危險呀!”

那吃力地扶著自己同伴的廣州字師嚇壞了。

“你管誰叫快遞鍋!”

本想往上方樓頂去的劉罘頓時也兇巴巴地瞪著他。

但眼看著乇還在一步步接近楊逍並不打算去救人的病房區。

被堵在樓道口暫時無法出去的他心裡的怒意更是湧上,連帶著脖子裡掛著的那塊黑色獸骨玉牌也縈繞出一股與往常不一樣的金光來。

說來也怪,這縷奇怪的金光的出現。

竟將劉罘一直以來被惡咒印記充斥著的面孔都沖淡了些。渾身上下黑氣在這一瞬間好像也消下去不少,以至於他身後的那個廣州字師都注意到了。

“誒,你臉上的東西好像在掉色誒……快遞鍋……你是不是洗衣服倒太多洗衣粉啦……”

那廣州字師滿臉愕然的話,臉色冰冷,渾身籠罩在那團真的在掉色的黑氣之中的劉罘一時間也不想搭理他,將自己的獸骨玉牌往衣服裡塞了進去就來了句。

“閉嘴,少多管閒事。”

而在這樣的情形下,醫院樓道的深處,屬於彭老師的那間病房內,一身秋褲毛線衣的中年阿姨還閉著眼睛無知無覺地用耳機插著收音機養精神,對外界的聲音卻是完全充耳不聞。

【我有一段情呀——唱給諸公聽~】

“——乇!!!”“碰——碰碰!”

【諸公各位心呀靜靜心呀……讓我來唱一首秦淮景~】

“——!!”——乇!!”

【細細呀道來,唱給諸公聽呀,秦淮緩緩流呀……盤古到如今,金陵風雅情呀~】

“——!!”“啊——!!”

嬌滴滴的《秦淮景》在耳邊響著,手搭在床沿上,身子躺在黑漆漆病床上彭老師一時也歪著頭竟也沒意識到灰直往下掉的頭頂正在發生什麼。

直到頭頂牆皮出現一絲裂縫,上方血紅色的邪氣不斷湧出,整個通風口裡流淌出來的乇眼看著就要化作一團血糊糊的膿液將彭老師的頭顱活生生吞沒。

一下子擊碎四樓所有窗戶玻璃的劉罘的一聲響徹整個醫院的呵斥聲才一下子將遠處視窗前的陸三二驚醒了。

“——!!”

不得不說,這石破天驚的一下撞擊不僅把陸三二給嚇了一跳。

就連那只漂浮在半空中的弢都禁不住停下動作,用銀白色的眼睛從金光中朝下面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而當下眯起眼睛的楊逍親眼看見這一切,剛準備抬手從高空中徹底下一記狠手,徹底擊垮陸三二的防守,抓住逃跑了的乇贏得今晚的這場勝利。

長髮飛散在身後的他卻見從剛剛起就一直沒有反擊過一下的陸三二身上忽然湧現了一股與之前不太一樣的不太一樣的金光。

……那系?這小子難不成開掛了?

楊逍心中驟然間升起的思索顯然並沒有人能為他解答了,被逼得死角不得已爆發的陸三二卻是緩緩從四樓窗口睜開金色的眼睛。

而就是在電光火石間,打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陷入某種入定狀態中,直至被劉罘的聲音喚醒的陸三二卻是眸色漸沉有伸手從上方喚出一道奪目的金光——

打敗你的是我!

打敗你的是我的字!

打敗你的是我的道!

“楊逍,我現在就回答你的問題,字為道,字為靈,字正神明,從心正道!——刂!出來!”

神兵出世的一剎那,半個天空都彷彿被陸三二身體內隱藏的光芒給照亮了。

住院樓裡湧動咆哮的乇張開巨大的口就試圖吞沒掉他整個人的頭顱,可在被斬首的剎那,陸三二面前的刂卻是迎面擋迎面而來的紅光。

見勢不妙,臉色陰沉下來的楊逍當即準備和身後的弢一塊出手。

可是先一步躍出窗戶的劉罘就擋在了陸三二的身前,又在一掌猛地將那強大的字神弢擊退了半步。

而地上只見那乇化成的巨大紅皮怪物,被緊接著聯手的劉罘和陸三二一起飛身踢開,

隨之被先於楊逍一步被刂刺穿驅殼的怪物衝著宛若白晝的天空發出慘叫。

“——乇!!”

——我到底為何而敗?

這伴隨著無限震驚的疑問,直到這一夜最後被陸三二那一下擊敗了的楊逍都沒有想通。

他只覺得那月光下徹底決出勝負的一刻,他從對面那人的身上清晰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來自字與道的純正金光——

那是什麼?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他什麼也看不清楚?

【……難分真與假人面多險詐……幾許有共享榮華簷畔水滴不分差……無知井裡蛙徙望添聲價……】

被連人從樓頂的衝擊出去時,楊逍耳邊彷彿依稀響起了那首熟悉的,1999年的《浪子心聲》

而感覺到他內心的情緒,弢面容冰冷地就要替楊逍繼續攻擊下方的陸三二和劉罘。

可還未等這動手,嘴角滲出一抹鮮血的楊逍就先一步跌倒在頂樓邊緣捂著嘴阻止了弢。

而也是那彷彿從天當空折射下來的金光——

令楊逍在強大的衝擊下徹底失了最後一絲迴轉的可能,直接從頂樓一下子被那人地身上湧現出來的那股氣流就掀翻了下來,又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點點縮小的,掙扎著被陸三二抓在手掌之中,並最終留下一個閃爍著的小方塊字——

——乇

……

伴著城市下方的警笛和消防車聲音,這一晚關於乇的怪事也到此為止了。

趕在醫院的其餘工作人員發現之前,廣協在南京的分會成員趕來及時救了場。

確保完彭老師安全的陸三二和劉罘也先一步就閃了人,既然輸贏已定,所以按照楊逍之前的諾言,兩邊今晚的恩怨似乎也到此為止。

這兩個傢伙一塊雞賊地跑路時,上次的辶終於給他們派上了一回用場,廣協的人急忙趕到,卻也沒追上這兩個跑起來飛快的傢伙。

走之前,陸三二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想給他。

見狀半空中的弢替他接過來一看,才發現居然是上次那只從廣州跑出來,如今已經被封印的甴曱。

而似乎是知曉楊逍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有一部分在此。

把甴曱扔給他的陸三二接著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先一步跑路了。

所以此刻唯有一個人坐在頂樓廢墟之上的楊逍叼著支菸若有所思地出了很久的神。

半響這嘴角慘白,手掌被之前陸三二的金光活生生震出一道類似奇怪血痕的長髮妖人才望著頭頂的月亮嘆了口氣。

“有趣有趣……果然不出會長所料……這個象形字後人果然很有趣……咦,只是剛才他最後用的那一招到底是什麼呢?”

這番自言自語,面無表情地捏著自己手指的楊逍說的很低。

所以除了他也沒有其他人聽見他這神神叨叨的低語,半響,一陣熟悉的腳步才伴著氣喘吁吁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

“副會長,你怎麼就讓辣兩個人那麼簡單就走了嘞?咱們的人明明已經都來了,而且這次會長叮囑我們要抓的乇……那個南京字師不過系耍詐,真要系您認真來,他肯定是不堪一擊的啊……”

身後驅使著乀上樓來的下屬小心翼翼地低著頭問了一句

形容慘白陰鬱的楊逍聞言撐著地面就晃晃悠悠站起來,隨之才眯著眼睛回過頭看了眼自己的下屬笑眯眯道,

“耍詐?呵呵……你這痴線曉不曉得,1999年那一年,除了劉德華唱了一首《浪子心聲》,當時的人間和字界還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嗎?”

“不,不知道。”

那下屬也面露茫然。

“那一年,一個奇人在福建武夷宮山門大會以一己之力連勝四派約四百一十二位高手,承倉頡老祖之遺志,得天命,通鬼神,因此得封‘上九代通天造字神官’也。”

“……”

“陸字官,就是陸三額的爺爺,整個字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象形字最後的傳人,而且,你覺得他剛剛要怎麼耍詐,才能像剛剛那樣把我吊打的那麼慘?”

“……”

這番話一時令那廣協下屬陷入震驚之中,但親自嘗過剛剛那種不太令人高興的苦頭後,楊逍似乎暫時也不打算在繼續糾纏了,又低頭抽了口煙這才衝著遠處的方形月亮慢悠悠道,

“陸三額,你未來的麻煩之路還很長,相信我,很快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重慶,河南或是北京或許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你玩的,我也很期待下次見面能再次見識一下你那……了不得的本事。”

伴隨著楊逍的這最後一句話,關於南京的第三個字的故事似乎也到此為止了。

後續的三天,一度陷入怪事之中的南京一如往常地恢復了風平浪靜。但好歹令彭老師一家差點陷入人命官司的‘鬼新娘頭七還魂’怪事可算是了結了,全國各地都開始正式春運,過年,全家出遊的年尾階段,而在遠離南京的祖國另一角,卻是有另一番新的故事在發生——

……

一週後,福建武夷山武夷宮風景區。

熱鬧的景區門口,賣熱玉米,烤腸的小賣部前圍著不少小孩。

被東北口音的導遊帶領著的大多數熱鬧的外地遊客中,正有個穿著休閒,髮型凌亂的年輕男人跟在隊伍的最後。

周遭都是些披著絲巾,帶著相機自拍的夕陽紅旅行團,這夾雜在大爺大媽之間的奇特存在也就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了。

一眼望去,這人的身材形象尚且算個體面人。

但五官天生長得平常,彷彿夾在人堆裡都不顯眼,唯獨嘴唇下一顆生來帶著的痣讓他整個人顯得面目帶著股慈悲超然的氣息。

此刻這似乎遠道而來的‘遊客’背上一個掛滿了‘四方龜甲’的登山包。

拿著手機和那些遊客一樣沿路拍照留念的手腕上則帶著一串顏色異常鮮豔的菩提十八子,而他的注意力也被那隊伍前導遊喇叭裡傳出的解說詞給吸引了。

“親愛的遊客朋友們,接下來你們將看到的就是著名的風景名勝——福建武夷宮,武夷宮是歷代帝王祭祀武夷君的地方,它被歷代帝王賜為衝佑萬年宮……”

“……哇?萬年宮,是不是咱們以前教科書上說的朱熹曾掌管的那個?”

其中一個人群中的遊客好奇地問� �

“對,就是那個就是那個,相傳,南宋詞人辛棄疾,詩人陸游,理學家朱熹等都主管過衝佑萬年宮,在他們所任時期,他們在當時的官職均被稱為‘武夷府字師’……”

“哦喲,字師是什麼呀,導遊,怎麼以前都好像沒聽過啊?”

另一個遊客也附和了一句。

“哦,關於字師這個奇特的官職啊,歷朝歷代都沒有詳細的記載,具體職能也無人所知,但武夷有傳說,說當年大詞人辛棄疾正是一名能在戰場上喚出奇特神靈的字師,而且法術高超,兵法超群,降妖除魔,因而也有不少奇妙的小故事流傳至現代……”

這些導遊口中提到的小故事引起了一群熱心提問的大爺大媽們的驚呼,那站在武夷宮正門前的人也聞言不置可否,插著兜拿上手機往武夷宮後面走了幾步。

等穿過外面遊客最多最雜的山門,裡頭圍繞在萬寧宮前的梧桐樹倒是清淨了不少。

只是樹梢上霧氣籠罩,尋常人注意到地方,卻是有幾個金色小方塊字丷在抓著遊客們扔在地上的洽洽瓜子袋玩耍。

【咿咿……呀呀……今天的遊客好多啊,待會兒又要幫老字師去清理地上的口香糖了……】

聞言,那從門口景區買了包瓜子的流氣男人倒也笑了,又在之後乾脆仰頭站在遊客欄杆後招呼了一句道,

“嘿,打擾下,我是從外地來的,剛在門口那邊登記了,請問,你們的大師兄聞人崢現在可在此地啊?”

“誒,你找大師兄……可老字師讓他去河南抓字咯,上個月他就買火車票拎著包裹下山了。”

“嗯?聞人崢居然不在,那老字師可在?”

“咦,你是?”

樹杈上的那些栩栩如生的金色小方塊字丷也一齊好奇地趴下來低頭看向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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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說我是北京造字總局的人,如今特來告知,前日你們福建武夷宮字門被廣協盯上並逃跑的那件寶物,根本沒流落河南,聞人崢這次找錯地方了。”

“誒!那……那它跑去哪兒了!”

“南京,在離這兒很遠的地方,聽說過嗎?”

“南,南京……可……可你又是誰啊?”

牆上面露好奇的丷的問題令這來人笑了,隨之迎著頭頂日光在武夷宮落滿梧桐葉的臺階前緩緩蹲下來,這長相雖平常不起眼,笑起來卻有幾分狂士風采的男人才操著一口自帶幽默感的京片子開口道,

“我啊,我叫謝放,北京形聲字一派最不成器的那個謝放,你們只管進去和老字師這麼說唄,我倆……早都是老熟人了啊了嘿。”

……

本回:《頭七·完》

下回:《消失的皿》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合併在一起發了,呼,吐一口鮮血……

這個單元到此結束,新角色上,地圖已經完全展開,總結一下目前的陣營的話:

南京:陸三二(字官後人)

廣州:(廣協)

北京:(北京造字總局)

福建:(武夷宮字門)

全國其餘地區待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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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這兩天因為花粉過敏,所以斷更斷的腦子不太清醒了,自知很違背作者和v文精神,所以這邊自我反省了一下。

去年把原來的群解散了,現在這是新的,也是我唯一的讀者群,下次有什麼事會在群裡面說,大家感興趣可以加一個催更或是交流,麼麼,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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