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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十七章 試將前事倚梧桐(二)

回應隨心一個略帶靦腆的笑臉後,紫菱也沒看上舜娟的失態,有些焦急的對著綠萍說:“剛進醫院門時就見雨珊衝出來,楚沛跟我們一起來的,直接就追著她跑了,這是發生什麼事了?綠萍,你不是一直都跟雨珊關係好,她不是最聽你話麼?怎麼從你這裡就哭著跑走了?”

綠萍也不答她,神情還有些恍惚。

何繼聽了舜娟的話,摻著綠萍坐上輪椅,手覆上她的臂時,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握住的是一件稀世的珍寶,眼神裡也自然而然的帶上了一抹溫柔的笑意。綠萍的面色自看到舜娟失常的怒意時就帶著一絲憂色,平日裡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她,這會兒也顧不上太多,回應他一個有點勉強的笑容之後,只是靜靜的溫婉的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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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在剛進來的楚濂眼裡看起來就成了,一男一女乾柴烈火,□□叢生。兩人都是笑意連連的樣子更是讓他一直以來壓抑在心裡的闇火積累到一定的程度。綠萍連一個並不算熟悉的男人的接近都沒有拒絕,難道是離開了他,連基本的自愛情節都沒有了嗎?

“還是我來扶你!”心裡的暗念一起就不自覺的做出了相應的動作。

綠萍眉頭蹙起,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謝謝,何繼來扶我就好。”禮貌、客氣又疏離。

楚濂已經伸出的手尷尬的做出攙扶的姿勢,似乎始料不及她會說出拒絕的話。

紫菱的表情本來是詫異至極,也是沒料到楚濂會突然要幫手。這下他被拒絕了又為他覺得不平:“綠萍,楚濂是好心要幫你的。你怎麼寧願要個外人來親近都不要自家人啊!”

又來了。這兩人一見到就沒好事。連不要他們瞎插手都不行,真是沒見過這麼胡攪蠻纏死不講道理的。綠萍本來就沒什麼好心情,被這兩隻沒臉沒皮的行為都快打擊到沉默不語了,只能耐著性子解釋,“我只是見何先生已經在幫我了。而且,楚濂既然是我的好妹夫,這個‘嫌’,我還是要避的。要是我在跟他太過親近,我的好妹妹你會不介意嗎?”閉了閉眼凝神道:“我還是先幫媽媽送客了,你們自便。”

這下楚濂的臉色更不好看了,見著客人還在,就著稍稍泛青的面色,從鼻腔裡發出微惱的一聲,“哼……只不過是避我的嫌,其他男人就來者不拒了……”

“楚濂,你注意說話的分寸!綠萍現在跟你可什麼關係都沒有,要是你跟紫菱要在一起,你好歹還得叫她聲姐姐!我們家女兒由得了你來指手畫腳!!!”舜娟聽到楚濂這話,剛壓下去的怒氣又開始爆發了,直接指著他的鼻子就開始罵,“你不要以為我們家紫菱瞎了眼看上你就了不起,她就是一傻瓜看上你這個無賴,以往我是就著兩家面子不說你,就不要以為我們家女人都是好欺負的!你從我大女兒換到二女兒,以為這是雜貨鋪子由得你選是不是!不知好歹的東西!男人都不是什麼好貨色!”

“媽媽!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紫菱見舜娟越說越難看,忙撲到床前抓著她的手就開始流淚,“是我!是我先愛上他的!不是他的錯!我們大早就來看你,難道你就因為楚濂對紫菱善意的幾句提醒就這樣來詆譭他嗎?媽媽!你這樣叫我情何以堪啊!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和綠萍都瞎了眼看錯了人嗎?”

天哪!這兩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羞恥?綠萍的頭都疼了,大吼一聲:“你們來探病的就探病!我送客的就送客!探病有個探病的樣子,別一天到晚為了一個問題糾纏不清!何繼我們走!”

今天一來倒是直接看了兩出戲,這汪家的兩個女兒性格真是南轅北轍的,也不知道是一個就爸一個就媽,還是怎麼回事,整就像兩家人。楚家的這個老大也是,魅力就這麼大?弄得綠萍為他半身不遂,這個小女兒又口口聲聲的愛著他……這下跟了小女兒在一起,居然還對綠萍管三管四,真夠極品的。想到綠萍愛著的是這種人,何繼的心裡居然有些不是滋味,真是一朵鮮花看上了那個啥……

接到出行的指令,倒是忙不迭就乖乖的推著她往外走。看著床上的舜娟露出個老實的微笑:“汪媽媽,我先帶綠萍去送客了!等下再回來看您!”

其實讓舜娟最為惱怒的就是沈隨心一直都在,她雙手交握胸前,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站在門口,房門大咧咧的開啟著,來來往往的人都能見著裡面爭執的樣子,三五不時兩兩交頭接耳,看模樣就知道說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

這下子綠萍到了門口,她也直接就掉個方向施施然的離開。

“沈阿姨,我能知道你和家母聊了些什麼嗎?為什麼你們會有這麼大的矛盾?”路上一直沉默的綠萍突然開口問。

在病房還氣勢凌人的隨心,出門就恢復開始的溫柔婉約的賢淑女子。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她翻臉,說出那麼一番刻薄寡情的話,真是讓人想不到剛剛形如潑婦的和現在眼前的這個是同一個人。

她一副料到綠萍會問的樣子,笑容還是很溫溫柔柔清清淺淺,“你很好奇我跟你母親之間的糾葛嗎?”

“說實話,我不好奇。你們之間的問題我多多少少都能猜的到一點,甚至說我知道的絕對出乎你們的意料之外。可是我不能明白的就是,為什麼你們明明都已經知道了有些人不值得去愛,還能產生這麼大的爭執!難道你還有什麼放不下麼?”

笑容不變,“我猜的果然不錯。你在雨珊面前故意說出了展鵬的不是,就是想讓她說給我聽是吧?這個某些人,可是你的父親,怎麼你能說得這麼無所謂?他平日對你們姐妹還是極好的吧?”

綠萍斟酌了一下,避開了她的問題,言:“如果不是太過瞭解我的父親,哪個女兒會願意如此來評價他。我只是作為一個女兒,不希望弱勢的母親在受到傷害了。她辛辛苦苦把我們拉扯大也不容易。從小對我們悉心栽培,關心教導的都是母親。我想做過母親的您,一定能體會母親對子女唯恐照顧不及愛護不夠的那種心情,對吧?至於這個‘好’父親,除了會在母親嚴苛的管教我們時做個老好人,我不知道他還為我們多做了些什麼……也許紫菱還小,看不透其中深淺,我卻不是個無知的孩子。所以您如此來對我母親說話,只會讓我和雨珊為難……難道你就不為雨珊考慮一下麼?”

提到雨珊,隨心的面上的柔和愈顯,“雨珊還跟個孩子樣,做事呀,總是衝動得不會思考。要是她有你一半的聰明,呵呵……我也就省心很多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常性,雨珊的天真可愛也不是會讓很多人無意識的就想寵她。我媽媽也很喜歡雨珊呢!待她只怕比我和紫菱小時候還要親暱很多……沈阿姨,我很喜歡雨珊這個妹妹。也不希望上一輩的事情來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很早我就在提醒雨珊,甚至說來提醒你,有些感情是要不得的。我以為我做了這麼多,你也應該會明白……你今天來,我以為看到了我們兩家之間更親近的希望,卻沒想到,你是想把它推到絕望……”綠萍的語氣很悲傷。

“有時候人們想的和眼前見到的往往差別很大。我以前就是太相信表現在眼前的事物,所以才會走進了感情的誤區。現在說一些話題還為時甚早,你們以後會知道,母親永遠是不會有傷害自己孩子的心的!”隨心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裡都是母性的光輝,一個母親說到孩子總會不自覺的就變得柔軟,就連她這種歷經實事波瀾不驚的女子也是一樣。

說完這些話,轉眼就到了醫院門口,沈隨心停下步子,還是用溫柔的眼神看著綠萍,“我很高興雨珊有你這個好姐姐,就算不是最親的血脈,你們能這般親近,我心裡都是很欣慰的。不管我和你父母的感情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希望,你們之間不要變!雨珊是真心喜歡你的!這段日子,雨珊可能會對我比較有意見,我希望你能幫我多安慰安慰她……阿姨就求你這一件事!可以答應我嗎?”

繞了這麼久的話,什麼也沒問出來,果然還是人不可貌相,沈隨心這個人看起來溫溫婉婉讓人覺得軟弱可欺,實際上骨子裡對於自己認定的東西總是半點不會變。以前的愛情就算受到全世界的指責,也是一條心打落牙齒和血吞,走錯了也是一個人扛到底。現如今風風雨雨這麼多年過去了,更是和外表對比鮮明。今天是不可能從她這裡套出原因了。還是去舜娟那裡看看,會不會有突破口。

一邊心思飛快的轉換著,一邊皺起眉頭作為難狀,“阿姨,你都跟我媽媽鬧成這樣了還想我和雨珊能夠像以前一樣無話不談、和好如初麼?你是高看了我的情操,還是低看了雨珊的倔強?把這個問題就這樣丟給我,你覺得我能做到嗎?”

“要是你想做,就一定能……”

還真是對她有信心呢。今天她們這場架吵起來真是蹊蹺,絕對不是為愛情撕破臉這麼簡單,兩個女人人到中年,最在乎的絕對不會是已經變了心搖擺不定的男人。為什麼事情會讓兩人……算了,本就沒打算不管雨珊那個丫頭,暫且先答應下來吧……

“好。我答應你。”綠萍面上不見聲色,點點頭就應了下來。

隨心得到滿意的答覆,笑容更是和煦得如春日的暖風,連一旁的何繼都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的確有男人動心的資本。見隨心對他揮手做了個告別的手勢,臉上也是回應一個溫文的微笑,然後輕搖了一下手,待她上了taxi,揚塵而去,便推著輪椅,帶著綠萍往回走。

兩個人走在路上的感覺讓綠萍這才想起尷尬。本來一直是不喜與這個人見面,就算知道他能幫自己更快的恢復行動力,那和夏宣寧太過相似的面容也會讓她心裡有很強的牴觸。早就知道這人有到舜娟那裡預約過很多次,想幫自己做個更詳細的檢查,可是每次舜娟提起,總會作出暫時還沒從車禍裡擺脫過來的樣子,藉口多些時間給自己來緩和一下。

沒想到這些日子才想出門,就和這人三不五時就能碰到,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孽緣?越是不想見就越是糾纏不清。那個楚濂是這樣,這個何繼更是讓人腦袋疼。

坐在輪椅上,綠萍的手本來平順的輕放在扶手邊,這下覺得最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日子,又被這些煩心的事給攪得疲憊不堪,抬手放到額角太陽穴邊。輕輕的開始揉動。

這個小動作當然不會逃過一直觀察她的何繼的眼睛。

他一直對綠萍有種很奇怪的好奇感。從見第一面開始,他的視線總是不自覺的被她牽引,這樣古怪的行為在他人生的27年裡,還是第一次。就好象對新發現的某種病菌或者新研制成功的藥物一樣,他對這個女子有很強的探索欲。所以不用母親的刻意挽留,他延長了這次回國的假期。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太久沒有新鮮事物讓他感興趣了,得疏解一下自己長期以來只顧忙碌在研究室的心情。

一直生活在美國,不可能連女友也沒有。從大學起陸陸續續換了好幾任,到最後大多是和平分手。外國的女孩子太過熱情奔放,本來對於他這個骨子裡還是中國保守情操的人來說,到底還是有些吃不消,大家不過都是好聚好散,時間久了,他了沒了一定要娶妻生子的念想。感情這回事勉強不來,他當然不可能為了所謂的傳宗接代而放棄自己的自由。

這趟回國,很大程度就是母親想找個人讓他安定的過日子。他可有可無的參加了那些所謂的相親儀式,見到形形□□或溫婉或熱情或嫵媚或天真的女子,他腦子裡卻總是會浮現出那個坐下梧桐樹下孤獨的伸手想接住那一片片落葉的身影。總是不自覺就拿她和其他人開始對比。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他卻不討厭。

打定主意要更加接近她,來試試擺脫這種心情時,她卻對自己一再避而不見。想起她第一次看見自己失神的樣子,他心裡突然覺得不悅。肯定不會是第一次見面的自己讓她一瞬間有那麼悲傷絕望的感情。難道是那個傳說中的楚家大少?回家特地問了問母親,他和楚家公子是不是形似,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否定的。這就更讓人奇怪了。

昨天在路上遇到那場車禍,第一時間他是想上去救人。可是還沒來得及擠進擁擠的人群就看見她被雨珊小心地從車上攙扶出來。見她滿身光華卻因為失去行走能力而暗淡的時候,他心裡有些酸澀。再回過神她已經開始幫孕婦在舒緩心情。安慰人的時候她的表情很溫柔,或者說除了面對他會帶上冷漠的面具以外,對其他任何人她都會很溫柔。這個感知讓他不喜,卻無可奈何。接過她的手幫那孕婦做前期止血,她安靜的為他打下手。那一刻他想到了一個句話――我願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算滄海也好,桑田也罷,我和你,兩個人,定格成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