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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母女

伊菲絲在阿佛洛狄忒的宮殿前徘徊了很久,她一直在猶豫。

雖然之前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她,但臨到陣前她卻又退縮了,自己應該跟這位女神說些什麼?

要是在之前,有誰告訴伊菲絲阿佛洛狄忒關心她,她絕對會嗤之以鼻,一個自她一出生就將她拋下山谷、多年來對她不聞不問的女神會關心她,可能嗎?

但在經歷過這次的事件之後,伊菲絲心裡的天平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阿佛洛狄忒對她採取這種放任不管的態度,會不會有什麼隱情呢?如果是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兒,阿佛洛狄忒實在沒有必要冒著得罪冥王的危險去讓厄洛斯射哈迪斯一箭,要知道這樣可就把她最愛的兒子厄洛斯也牽扯了進來。

轉悠了半天,伊菲絲終於決定進去看看,上一次她與阿佛洛狄忒見面的態度確實不太好,和德墨忒爾及赫淮斯託斯在一起的日子漸漸讓她忘了一開始的謹小慎微,而在冥府的五年卻令她清醒地認識到了神明之間那森嚴的等級制度,之前的確是自己逾越了本分。

愛與美之神的花園仍是一如既往的美麗,無數嬌俏動人的神侍穿梭其間,看到伊菲絲後全都驚訝地向她行禮,然後指出主神的位置。

伊菲絲走進宮殿,一眼就看到阿佛洛狄忒正在一張寬大的桌子前調製香料,她身旁是捧著各式容器和工具的幾位神侍,旁邊還堆放著許許多多剛採下的新鮮花朵,各式各樣的香味混在一起,濃郁卻不刺鼻。伊菲絲走進的動靜驚醒了正專注於手上工作的女神,阿佛洛狄忒下意識地抬起頭,母女倆的目光第一次毫無阻礙地交織在一起,雙方的眸子中閃爍著各種意味不明的神采,頓時,周圍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

神侍們不敢出聲打擾,只是默默地後退幾步低垂著頭。許久,阿佛洛狄忒才輕輕開口:“回來了?”

很平常的一句話,就像是在家等候的母親看到頑皮歸來的孩子那樣半是抱怨半是欣慰地感嘆,一瞬間讓伊菲絲感到喉嚨發澀。這一句話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家,想到了疼愛她的父母親,想到了自己在每一次摔倒、每一次獲得好成績甚至每一次和朋友賭氣後父母是怎樣安慰和鼓勵自己的點點滴滴。

父母啊,這個詞已經變得很遙遠了。就算德墨忒爾和赫淮斯託斯關心著她,但也不能替代真正的父母在她心中地位。現在,阿佛洛狄忒第一次給了她這樣的感覺。

伊菲絲再一次感到,自己確實比赫柏要幸福得多,至少她的母神會關心她。就算是以前那樣不聞不問甚至厭惡她,阿佛洛狄忒也會用最直接的行為表達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現在的赫拉一樣,對赫柏進行各方面的限制,用虛假的面具掩蓋內心的真實,就像用鈍刀子割肉一樣,一點點傷著赫柏的心。

“母神……”她模糊地叫了一聲,然後飛快地跑過去撲進阿佛洛狄忒柔軟的懷裡緊緊抱著她,貪婪地汲取著母親的溫度。

“我回來了,母神……”

阿佛洛狄忒先是驚愕,婀娜的嬌軀一瞬間繃緊,她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個從來不曾與自己親近的女兒,感受著她抱緊自己的力度,最後慢慢放鬆下來,一向柔媚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和世間所有母親一樣的溫柔笑意。她揮揮手示意神侍們退下,張開雙臂緊緊把伊菲絲摟在懷裡,就像分離了很久的最親密的母女一樣。

“歡迎回來,伊菲絲。”

最普通的話一句話,卻讓伊菲絲有種想哭的感覺。抱了好一會,兩位女神才稍稍分開。

“你不討厭我了?母神?”伊菲絲怯怯地問。

阿佛洛狄忒的身子有一瞬間的顫抖,隨後,看向伊菲絲的目光變得極為複雜。“我的女兒,我從來不曾厭惡過你。”她摸摸伊菲絲額前的劉海,有些遲疑地道:“一開始我將你丟棄,並不是因為厭惡,而是……我畏懼你那古老而強大的父神……”

伊菲絲愕然:“父神?!”

對伊菲絲來說,父神這個詞實在是太遙遠。提坦諸神敬愛母親,卻對父親較為疏遠,很多神甚至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父親。因此在諸神之中,弒父是被允許的,但弒母卻是絕對不能被寬恕的大罪。

阿佛洛狄忒給出的這個理由,實在讓伊菲絲感到很驚異,以提坦諸神那淡薄的父女親情和對子女不管不問的習慣,阿佛洛狄忒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你不知道,伊菲絲。”阿佛洛狄忒搖了搖頭,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她的臉上隱約透露出蒼白和恐懼:“沒有親身體驗到那種力量是完全無法瞭解的,那種強大的、近乎純粹的力量,完全感覺不出它的來歷,在它面前,我彷彿就是一個卑微的螻蟻,沒有絲毫反抗的可能。你的父神是一個強大得能令所有神明感到恐懼的存在。他將你的靈魂送到我的體內,又加入了他的神力孕育出你的神體,知道麼,如果厄洛斯沒有比你先一步出生,你就絕不可能再有一個弟弟,因為孕育你的神體會奪走厄洛斯所有的神力。”

伊菲絲目瞪口呆。

父神什麼的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對她來說太遙遠。自她出生以來沒見到父神後,她就直接把他劃到了管生不管養的行列,這麼長時間以來甚至一直都沒有考慮過他究竟是誰。伊菲絲知道自己的血統屬於純正的奧林匹斯神系,也認為父神即使見不得光至少也有不錯的背景,可是她從未想到過阿佛洛狄忒竟然會用如此畏懼的語氣形容她的父神――畏懼得甚至不敢親自過問這個女兒。

隱隱地,伊菲絲知道阿佛洛狄忒為什麼這麼不待見她了。其實這也不怪阿佛洛狄忒,她本身就被自己的父神當成誕下自己的工具,還差點害死了她最期待的孩子厄洛斯,換做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會對這個突然出現又身份不明的孩子產生好感。只是她不明白,她的父神既然費了那麼大功夫讓她降生,又為什麼會對她避而不見?

“對不起,母神……”伊菲絲聲音澀澀地回答,她本來就不是阿佛洛狄忒和所愛之神的孩子,又讓厄洛斯受到了那樣的威脅,她的確沒有理由去責怪阿佛洛狄忒什麼。

“不用道歉了,伊菲絲。”阿佛洛狄忒拉她在石凳上坐下,纖纖玉手輕撫著她的長髮,目光中透著淡淡的關懷:“我不知道那一位究竟抱著怎樣的想法,但,如果他要做什麼是沒有誰能阻止得了的。這麼長時間我也想開了,與其在這裡擔驚受怕,還不如安安心心地過好現在的每一天,至少,在將來那一位突然出現的時候,我們已經渡過了足夠多的歡樂時光。”

說到這裡她忽然輕輕地笑了:“我雖然不喜歡德墨忒爾打的小算盤,但這些年來也多虧了她照顧你,赫淮斯託斯雖然寵愛你,但女兒終究是要母神來教導才更加出色。”

“父親待我很好。”伊菲絲附和著應道,隨後不留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不要再考慮讓我們擔心的事了,母神,我相信父神會在適合的時間出現,他絕對不會傷害我們的。這些年來母親教了我很多東西,雖然她對珀爾塞福涅更加偏寵,但如果讓我接受和珀爾塞福涅同樣的關照,我絕對會瘋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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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很高興我的寶貝沒有向春之女神一樣。”阿佛洛狄忒挺起胸膛,臉上帶著驕傲的神采:“愛情為我們帶來歡樂,我們為什麼要拒絕?孤獨是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收穫的。伊菲絲,你是我的孩子,是掌管一切美麗的美神,你的衣著打扮不應這樣樸素,這不符合你的地位。留下來吧,我會將我所有的技藝交給你,將你變成奧林匹斯上所有高貴的女神都羨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