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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陰陽師螢草17

松下二郎聽了林瑩的話, 只覺得滿心荒謬,他下意識的根本不信是妖怪救了他, 妖怪從來只會害人, 怎麼可能會救人呢?雖然說這兩條那只會飛發亮的妖怪確實沒有傷害他, 但這也不能說明這只妖怪就是好妖怪啊,說不定它只是沒找到害他的機會而已。

但還不等他開口否認, 麻倉葉王已經慢慢點了點頭:“害死山田次郎的應該不是妖怪, 而是鬼怪, 這種吸入陽氣的鬼怪懼怕光亮,只能在漆黑的深夜中出現, 你在野外待了兩晚卻逃過一劫, 確實多虧了燈籠鬼的存在,它照亮了周圍,方才使得鬼怪不敢靠近。”

就連身著狩衣的陰陽師大人都這麼說了, 松下二郎就算滿心不信, 卻也不敢頂撞麻倉葉王,而且見麻倉葉王一臉認真,他心中那些固定的觀念也有些動搖,暗自猜測是不是這事是不是真的。

時下世人、尤其是普通人對陰陽師的敬畏和崇拜是後人難以想象的, 哪怕麻倉葉王所言與他所知十分完全不同, 但他卻下意識的認為麻倉葉王說的才是對的, 相信麻倉葉王而不是相信自己——哪怕從外表看上去麻倉葉王只是個少年而已,但這信任卻是無以言表的。

那青年摔倒的大坑距離禾之村並不算太遠,只是最近幾日村裡的居民因為妖鬼作亂而人心惶惶, 他們聚集在村子裡不敢再隨意出村,只等著陰陽師前來解救他們。就算他們發現了松下二郎失蹤也以為他是被妖怪害了,根本不敢離村去找他,所以松下二郎才生生在坑底待了兩天無人救援。

當松下二郎帶著麻倉葉王來到禾之村後,村中惴惴不安的村民們頓時松了一口氣,覺得他們總算安全下來了,有陰陽師大人在,他們不必再擔心被妖怪傷害,而那些因妖怪而重病臥床的村民們也總算有救了。

麻倉葉王和林瑩被迎到村長家中,由村長出面與麻倉葉王溝通降妖除魔的事情,相比於松下二郎所言的片面情況,村長等人的描述就更加詳細和全面,也讓麻倉葉王越發確定這害人的妖物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對如何除去這只鬼怪心中也有了計劃和打算。

林瑩見禾之村的村民們為村中連連發生的怪事憂心害怕,個個膽戰心驚,她便對麻倉葉王說道:“村裡既然連續有人重病,說明那食人精氣和生命的鬼怪就在村子附近,你現在便將這鬼怪找出來除去吧,以免它在害人。至於那些重病的村民,我來治療他們。”

麻倉葉王與林瑩同窗學習陰陽術已有月餘,這月餘時間讓他們變得親密起來,說是好友也不無不可,對於林瑩的能力麻倉葉王自然有所瞭解,當下他便松了口氣,抿起唇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來:“你願意出手治療這些村民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雖然也能用滌清符將他們身上沾染的陰氣洗去,但他們失去的生命力卻只能慢慢將養著恢復,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補充多少營養才能恢復健康,但如果是你出手的話,我想他們的病應該很快就能好起來。”麻倉葉王真心實意的說道。

林瑩垂眸笑了一下,只是這笑容怎麼看都顯得十分寡淡,她淡淡說道:“你去將那鬼怪抓出來吧,它藏在村子裡作亂,若是放任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它害死,只怕到時候這禾之村真的無法存在下去,他們只能背井離鄉的逃離這裡了。”

雖然說不管是對林瑩來說還是對麻倉葉王來說,一個只敢在夜晚出現、靠吸取人生命力做害的鬼怪只不過是最低階的妖邪罷了,但是對於許多根本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來說,哪怕是最低等的妖邪也足夠取他們的性命,對他們來說,妖怪這樣未知的存在太可怕了。

麻倉葉王嗯嗯應了幾聲,但卻沒有動靜,依舊坐在原位沒有動彈,他抬眸瞥了眼目光殷切的注視著他的村長等人,又將目光轉回到林瑩身上,似乎欲言又止,但又似乎礙於什麼不好意思說出口,那副糾結難言、耳尖發紅的小模樣,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可愛。

見他不動,林瑩不由挑了挑細長的柳眉,目中露出幾分若有所思來,她抿了抿微粉的唇,澄藍目中掠過一抹難言的眸光,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反問道:“你難道擔心我包庇這只在禾之村作亂的鬼怪不成?若是這樣那你就操心太多了,我並不是不分是非的人。”

麻倉葉王俊秀青澀的臉上悄然染上些許紅暈,連忙擺手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嗯,那個……”猶豫了片刻,麻倉葉王還是一咬牙大聲說道,“你和我一起去抓那只鬼怪吧,至於治療那些重傷之人,等抓到罪魁禍首才好對症下藥啊!”

林瑩怎麼也沒想到麻倉葉王吭吭哧哧的叫住她是為了這個,當下不由愣住,半響才微微搖頭露出一個啼笑皆非的表情來,略顯無語的問道:“莫非你第一次出任務心中沒底,所以才想讓我作陪?”唔,這樣一想,似乎也確實是順理成章,畢竟麻倉葉王還只是個小少年嘛。

林瑩為麻倉葉王的反應心下暗笑,覺得他雖然平日裡瞧著沉穩鎮靜,但終究還是個十幾個歲的小少年,依舊青澀稚嫩,不夠成熟。但林瑩卻沒看到麻倉葉王複雜難言的晦澀目光,他在林瑩看不到的角落裡垂下了眼簾,臉上極快的掠過一抹陰鷙和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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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倉葉王心下一片苦澀和難言的憤怒,他要怎麼開口告訴林瑩,他聽到的那些骯髒噁心的心音?禾之村的這些人對於他這個陰陽師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尊崇、敬畏,但是對於疑似式神,容貌姣好秀美、衣著異於常人的林瑩,卻有著讓他覺得憤怒的揣測。

尤其是當這些人聽聞林瑩能夠治療那些重病在床的村民後,他們心中湧起的貪戀更是讓麻倉葉王覺得由衷的憤恨和噁心。他想,人心果然是一種異常黑暗的存在,擁有靈視這個能力越久,傾聽的人心越多,他越是覺得,比起性情簡單而純粹的靈,人類真的太過黑暗。

即使是麻倉葉王的老師白晴明也不知道,因為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麻倉葉王心底隱藏著遠超常人的憤世嫉俗和對黑暗人心的厭惡和鄙夷,只不過往日裡他要麼和母親住在偏僻的鄉野,要麼住在白晴明滿是式神的宅邸裡,很少接觸人類,所以他不曾顯現過他對於人心黑暗的排斥與鄙夷。

然而此時情況卻又有不同,麻倉葉王在陰陽術上入門,對他的情緒和心理情況沒有完整瞭解的白晴明按照正常的流程將麻倉葉王安排著加入了陰陽寮,開始了他接取任務、歷練自身的道路。而這無疑會讓麻倉葉王接觸到更多人,傾聽到更多他往日不曾接觸過的黑暗。

禾之村不過只是一個開始罷了,人心總是復雜多變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保證自己的心中沒有一絲的黑暗和陰霾,而放任麻倉葉王接觸更多的人、見證更多的黑暗,那麼有朝一日,也許在白晴明和林瑩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麻倉葉王會因所見人心汙濁而陷入迷茫和困厄之中去。

不管麻倉葉王多麼天才,他現在還只是一個青澀稚嫩的小少年,他沒有堅定的信念和毫不動搖的決心,更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而善與惡、人與妖,那些孰是孰非,原本就不是那麼好分辨的存在,麻倉葉王在這樣年輕的年齡接觸到這些,不僅不能讓他清楚的分辨善惡對錯,反而會讓他迷失方向。

只不過,此時誰也沒有察覺到,那一顆蘊藏著危險和晦澀未來的種子已經悄然的在麻倉葉王的心底生了根。只等著麻倉葉王被所見人心的汙濁和黑暗侵蝕,這枚深埋於他心底的種子就會生根發芽,將那些黑暗與冷酷釋放出來,席捲整個人間。

而現在,還無人知道,靈視到底帶給了麻倉葉王什麼,又將會帶著他走上怎樣一條道路。

態度冷淡的與禾之村的村長等人說明了情況後,十分堅持著不肯和林瑩分開的麻倉葉王便和林瑩一同在面積並不算大的村子裡四處排查著,尋找著那只作亂的妖邪,透過村長等人所敘述的詳細情況,麻倉葉王肯定這只鬼怪就徘徊在村子附近,不會離得太遠。

麻倉葉王手中捧著的羅盤散發著微微的明光,此時他可不是在測量方位,這羅盤中央的指標正不斷顫動著,是在麻倉葉王的操控下感應陰氣、尋找著徘徊在附近的妖邪鬼物。所謂測方位,不僅僅是測量東南西北,更多的是測量妖怪所在的方位和地點。

晃著手中散發著微弱螢光的蒲公英,林瑩百無聊賴的跟在麻倉葉王身後,看著他擺弄羅盤尋找著作亂的鬼物。在禾之村作亂的鬼怪真的很弱,如果林瑩願意,那立刻就能將它找出來並且消滅,不過這是麻倉葉王的第一個任務,她不會出手,而是任由麻倉葉王自由發揮。

不管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這都是麻倉葉王自己要突破的難關,旁人再不能替代,

羅盤中央正不斷震顫著、來回搖擺著的白色指標刷的一聲變成了血紅色,而指標也就此固定下來,指定一個方向再不動搖,麻倉葉王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悄然松了口氣,語氣沉穩的開口說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