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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獨立結界8

原來, 當年嫁與玉藻前的巫女死在神罰之下後,玉藻前只來得及帶著自己的一對兒女逃出神社, 並沒有能從神罰之下救下自己的妻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了處罰瀆神者的神火之下, 被燒成了灰燼。

妻子死在神明手中, 玉藻前當時並沒有想要報仇,他知道自己不是神明的對手, 又有兒女在身後拖累, 他並沒有那麼不理智的想去和神明拼命, 他只是想好好撫養自己的一雙兒女長大,看著他們長大成人、成家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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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天不從人願, 玉藻前就連這樣的願望也無法實現, 和修為有成、能夠完美偽裝成人類的玉藻前不同,他的兒女生下來就是半妖,又因為太過年幼而無法將自己身上半妖的特徵隱瞞, 只要被人看到就很容易被人認出來是妖怪。

因著世人對妖怪的偏見, 玉藻前只能帶著兩個孩子四處流浪,在山野中生活,沒辦法讓他們像正常人類孩童那樣在安定平和的人類世界中快樂無憂的長大。直到白狐葛葉知曉玉藻前的情況,特意送給他的兩個孩子遮掩半妖特徵的特殊法器, 這兩個孩子才能涉足人類世界。

也正因為此, 玉藻前一直非常感激葛葉, 在不違背他自身利益的情況下也願意照拂一番她的兒子安倍晴明。

擁有了可以遮掩妖怪特徵的法器,卻並不代表從此以後玉藻前就能帶著他和巫女的孩子在平安京幸福安康的生活下去。巫女發誓要一輩子信奉的神明在降下神罰殺掉巫女後,仍舊並不肯放過巫女和玉藻前的兩個孩子。

在玉藻前的雙胞胎孩子十歲大時, 有一次玉藻前帶著他們去逛廟會,他只是走開了一會兒、去給自己的孩子買點小玩意,等他再回來時,他的兩個孩子就因為顯露出妖怪的特徵而被廟會上的人給抓住殺掉了。

那兩個無辜稚嫩、天真懵懂的孩子,只因為身上遮掩妖怪特徵的法器突然毀壞,在人來人往的廟會上顯露出了半妖的形態,就被那些仇視妖怪的人類抓住,甚至不問對錯、不問他們兩個是不是做過害人的事情,就直接被殘忍無情的殺掉。

只是一錯眼的時間,等玉藻前買完兩個孩子吵著要買的小玩意轉過身來尋他的兩個孩子時,他就只看到倒在血泊裡的兩具屍體,他只錯眼了那一瞬間,他的兩個孩子便沒了性命,閉上眼睛再也醒不過來,再也不可能長大,再也不會叫他父親。

他們永永遠遠的離開人世,包括他們兩個的靈魂都就此消失,玉藻前身為實力滔天、幾乎可以挑戰神明的大妖怪,卻連自己孩子的靈魂也找不到,他上天入地,走遍整個平安京,也未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妻子死在神罰之下,身體和靈魂都被神火煅燒成灰燼,他好不容易帶著逃走的兩個孩子也未能長大,在顛沛流離的生涯剛剛結束、幸福安康的未來還未來臨之前便於幼年時夭折,玉藻前怎能不恨。

他自然是恨的,他恨廟會上那些對妖怪存有偏見,只因他的孩子擁有妖怪的特徵便不問善惡、不問對錯將他們殺死的愚民,恨那些愚昧蠢笨,被天皇和統治者洗腦成了幫兇而不自知的平民。

可他卻知道,他的仇人除了那些親手將他的兩個孩子殺掉的劊子手以外,還有一位兇手更恨的是卻是那高高在上,位處於高天原之上俯視天下的那位神明,那位他的妻子曾發誓信奉、最後又降下神罰將她殺死的神明。

若非是祂暗中做的手腳,事情怎麼可能就那麼巧,就在玉藻前離開的那短短片刻的時間裡,他兩個孩子佩戴的遮掩妖形的法器便被毀掉,無法再遮掩他們身上妖怪的特徵,讓他們被廟會上的人發現半妖的身份,最後被他們抓住殺掉?

默默聽著黑晴明細細將玉藻前所經歷的悲劇一一道來,林瑩忍不住嘆息一聲,猶如遠山一般細長好看的黛眉微微皺著,眉宇間凝著幾分不忍和難過:“連兩個年幼的孩子都不放過,這未免太過了一些。而且用這樣卑鄙的手段算計他們,這位神明的手段也太……”

皺了皺眉,林瑩猶豫片刻,到底沒把她真正想說的齷齪兩個字說出來。

只是她雖然沒有明晃晃的直接評說那位神明所行之事非常齷齪、令人不恥,但她眼角眉梢的神情卻無不說明了這一點,她實在是覺得那位被巫女信奉的神明肚量不大,很有些小肚雞腸,行事手段也過於陰損毒辣,讓她這個妖怪都有些瞧不起。

搖了搖頭,林瑩不免對那位神明產生了些許鄙夷和排斥的情緒,看來這島國上的神明也有區別,並不是每一位神明都大公無私、博愛眾生。說到底,這些神明縱然擁有強大到一言決天下人生死的實力,卻他們依舊還有人性和魔性,並沒有足以匹配那份力量的心性。

高天原神明數量眾多,實力有高有低,心性也同樣如此,有御饌津那樣真正博愛蒼生,不顧自身虛弱也要回應信徒祈求、庇護眾生的神明,也同樣有心量狹窄,會以毒辣手段報復背叛祂的巫女、甚至牽連到無辜稚兒,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神明。

黑晴明沒有過多評價那位與玉藻前結下深仇大恨的神明,只是語氣淡漠的說道:“在自己的一對兒女死後,玉藻前便發誓要報復神明,報復那些殺死他孩子的愚民。他已決意要毀滅京都,所以決不會坐視大嶽丸率領海國大軍踏平京都。”

慢慢點了點頭,林瑩算是明白玉藻前為什麼會出面阻攔大嶽丸率領的海國大軍了,只是在知道緣由以後,她的表情難免有些糾結,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無語的吐槽一句:“你說這算不算另類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大嶽丸和玉藻前就是那相爭著要毀滅京都的鷸蚌,而京都在這件事情中反倒成了得利的漁翁,暫且免去了被海國大軍踏平毀滅的命運,得以保得平安。

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等玉藻前收拾了大嶽丸,他必定也不會放過京都,一定會轉過頭來將京都毀滅。京都雖然逃過了大嶽丸率領的海國大軍這一劫,卻終究逃不過玉藻前掀起的陰陽錯亂,最多只是算個死緩,倒也不能說完全逃出生天了。

黑晴明扯了扯唇角,並沒有露出多少笑意來,只是神情有些冷淡的平淡說道:“京都之所以多災多難,歸根結底,一是因為天皇供奉的某些神明無道,二是因為那些天潢貴胄和世家貴族們自詡高高在上,不將普通平民放在眼中,肆意欺辱。”

“他們這些行事本就是取死之道,就算那些藏在暗中的籌謀始終沒有成功,京都在眾多陰陽師的守護之下沒有被毀,但隨著時間流逝,京都早晚有一天會衰敗下去,天皇的榮光與地位也將不再,那些魚肉平民的貴族早晚有一日會失去地位。”

黑晴明垂下眼簾,靜靜說道:“我在魔界那麼多年,終於醒悟了一件事情:京都其實並沒有那麼值得我去守護,我想要守護的不是一座城,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而是平安京那些真正無辜的平民百姓。如果能讓那些平民不再受貴族壓迫,京都毀了……”

“也就毀了吧。”最後這一句話,黑晴明說得擲地有聲,足以見他已經在這件事情上下定了決心。他摒棄了當年許下的誓言,因為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守護的存在,不是那一座名為京都的城,而是萬千真正需要守護、一直被壓迫的無辜民眾。

怔怔的看了黑晴明許久,林瑩突然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說道:“我不敢說你的想法一定是對的,但我想,那些飽受欺壓,在平安京艱難求生的無辜平民們,一定比那些高高在上,整日享受奢靡的貴族們更加值得守護。”

“不過……”林瑩歪頭想了想,突然帶著幾分嘆息的說道,“只怕另外一個你不是這麼想的,他怕是仍舊抱著守護京都的想法吧。只是很多時候,我也想不明白,他的守護到底是對還是錯。京都內確實有很多無辜的人,但同樣也有很多、很多罪孽深重的人。”

可是又有誰能夠分清天下哪些人是善、哪些人是惡呢,守護這個詞,本身就很沉重。而晴明一直背負著這樣沉重的責任艱難前行。

扯了扯嘴角,黑晴明露出一個譏諷的表情來:“所以白晴明與玉藻前並沒有太多接觸。”

因為玉藻前一直不曾放棄毀滅京都的想法,他們總有一日會立場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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