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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風雅平安京31

“你會一直是孤身一人的外來者!”

科朗先生擲地有聲的最後一句話讓林瑩渾身一震, 她像是被戳中了心頭最深處潛藏的驚懼和害怕一般,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彷彿有一種戰慄從心底湧現出來席捲周身, 林瑩閉上眼睛, 發現自己不敢去設想那樣的未來。

科朗先生還在語氣認真的繼續說著:“在之後,你所經歷每一個世界都是真實的, 你所遇見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妖怪也都是活生生、真實存在於世的生靈。如果你始終保留著‘外來者’的自我認知, 那永遠也無法完全融於新的世界。”

林瑩並非是第一個前往二次元世界的人類, 在她之前科朗見過更多與此相似的事情,所以心中有所明悟, 他鄭重道:“如果你是完全帶著記憶和感情轉世, 那你永遠沒辦法發自真心的去接受新的世界,你心中始終有著隔閡,有著疏離。”

“不管在之後你將輾轉流離多少個世界, 你的結局都會是一樣, 你都會是孤身一人。”

林瑩苦笑了起來,她不得不承認,科朗先生說得其實沒錯。想想吧,如果她保留前世完整的記憶和情感, 她還能夠真切的將覺、狸貓、童男、童女視為好朋友嗎?還能那麼簡單輕易的與新認識的妖怪締結羈絆嗎?林瑩認為不會。

“在送你前去新的世界轉生後, 我看到了林瑩小姐的調查記錄, 看到了你過去的經歷。”科朗先生的聲音低沉下去,他是在撰寫有關此次事故的報告時翻到了有關於林瑩一生的調查結果,而看完這份調查結果後, 他才做下消除林瑩前世記憶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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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朗輕聲說道:“林瑩小姐,在失去你的第一個朋友後,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我不希望你在進入二次元世界後依舊如此,故而貿然做下了這個決定,將你原本的記憶和情感盡數抹去了。”

失去第一個朋友……這句話落在林瑩耳中,已經不再記得前世的林瑩心中又湧現出些許不明就裡的遺憾來,這些酸澀的悲傷的情緒就像是一層薄霧朦朦朧朧的籠在她的心間,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但驀然回首,她卻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想哭。

“對於檢視了你的調查報告,並且擅作主張消除你記憶情感的事情,我向你道歉。”科朗其實一直在等林瑩聯絡他,他知道自己貿然做下決定不對,所以林瑩有選擇不的權力,“如果你想要拿回前世的記憶和感情,我可以將你的過去還給你。”

“但是,透過智腦你只能聯絡我這一次而已,之後我們無法再隔著次元聯絡。日後,你的人生就只有你一人去經歷、由你一個人繼續走下去,我們不會干涉你的任何選擇,但同樣的,我們也無法再幫助你什麼。”科朗輕聲說出殘酷的現實來。

隔著次元聯絡並非是容易的事情,即使是以科朗的身份和權力,他也只為林瑩爭取到了這一次機會而已。在此以後,在林瑩在眾多世界中輾轉流離時,他們幫不了林瑩太多了,她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未來的人生屬於她,無論是甜是苦,是喜悅是悲傷,是一路順風還是坎坷艱辛,都只有她一人歷經風霜的走過。

正因為此,科朗才不希望林瑩依舊沉浸於過去的記憶,緬懷著過去的感情。但,不管他是怎麼想的,最後做下決定的人都是林瑩,是不是要拿回過去的記憶和情感,這個決定只有林瑩自己有權力做下。

不過如果科朗不曾先抹去林瑩的記憶,她怕是也不會想到要主動請科朗幫她將過往的記憶刪去,正是因此,科朗才會先斬後奏的先將林瑩的記憶和感情給抹去——至少他要給林瑩一個主動聯絡他的理由。

也許在知曉這件事情後,林瑩會責怪他的擅作主張,但至少這樣林瑩會主動聯絡他,可以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做出決定。是不是要抹去過往的記憶和感情,以最初最單純的心靈去開啟全新的人生和未來,這都要林瑩自己做下決定。

於是在將所有事情一一道來後,又鄭重表達了自己先斬後奏的歉意後,科朗提及到了正題,他語氣嚴肅近乎嚴厲的喝問道:“現在你已經知曉了一切,是該做出選擇了。那麼,林瑩小姐——你是否要拿回過去的記憶和感情?”

在科朗先生開口詢問林瑩的選擇後,林瑩卻久久沒有回答,她雙臂抱住曲起的雙腿,整個人縮成一小團,下巴擱在膝蓋上,一直沉默著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知道在猶豫什麼,一時間只有智腦依舊傳出的滋滋聲輕輕作響著。

在林瑩沉默的時候,隔著次元的距離透過智腦對話,外星人科朗的聲音顯得有些失真,但他語氣裡的認真和鄭重卻是毫無保留的傳遞了過來:“在你做出選擇之前,我有一點必須要提醒你,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如果你此時決定要拿回過去,就算日後後悔,也沒辦法反悔。”

“我知道了。”林瑩微垂下頭,將額頭抵在光潔的膝蓋上,她埋頭到一片黑暗之中,彷彿這樣能夠帶給她安全感,她終於開口回應科朗,聲音又軟又輕,細若蚊吟一般,低低道,“我知道的。”

透過智腦傳遞的只有聲音,科朗無從知曉林瑩此時的模樣,他接著追問:“那你要拿回過去的記憶和感情嗎?”頓了頓,科朗補充了一句,“隔著次元交流並不簡單,智腦只怕無法維持太久的通話時間,請儘快做下決定。”

“……不。”林瑩又是沉默了良久,方才最終吐露出一個微帶顫抖的字眼來。而說出這個字彷彿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從坐著的姿態直接側著身體倒了下去,蜷縮著身體倒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林瑩蜷縮著,雙.腿彎曲著,雙臂併攏抱於懷裡,而她的頭埋在自己的雙臂之間,埋在黑暗之中,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毫無安全感的防備姿態來,她知道自己做下了什麼樣的決定,知道自己放棄了什麼,這讓她覺得心頭一片寒涼徹骨,有一種冷意無聲蔓延開來。

她親手斬斷了與過去的聯絡,親口說出了要放棄過去記憶和情感的決定。她是個冷酷的劊子手,只因為不願意自己孤身一人在眾多世界中徘徊,一個人在眾多世界中流離而無法融入,便決定了要放棄過往的一切,放棄她的過去。

夏日上午的陽光溫暖得近乎灼熱,明亮得璀璨流華的光輝毫無保留的照射在林瑩身上,將她整個人曬得暖烘烘的,然而身處於豔陽的照耀下,林瑩卻只覺得滿身寒涼,心像是破開了一個黑洞,有冷颼颼的冷風不停的灌進來。

林瑩埋頭在一片黑暗中,她緊閉著眼睛,纖長的睫羽在無人可見的黑暗中輕顫著,仿若蝴蝶振翅。她眼中明明有淚,卻不願意讓淚水落下,她只是近乎呢喃一般的輕聲說道:“不用了。不用把我原本的記憶和情感還回來。”

林瑩蜷縮成一團,整個人還在發抖,她嗓音顫抖,聲音很低語氣卻很堅決,她說:“不必了,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科朗先生。我知道的,你是為了幫我,才特意做這樣的事情,我真的很感謝你。”

暖陽普照之下,只有夏風輕輕吹拂而過的簌簌聲,而智腦不時發出的嗞嗞聲已經消失,與科朗先生的通話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斷開了,而林瑩過去的記憶和感情自然也統統沒有回來。

正如她自己決定的那般,她放棄了拿回過往的記憶和感情。

蜷縮著倒在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草地上,林瑩沉浸於黑暗之中,不清楚什麼和科朗先生的通話什麼時候斷開,不記得他後來是不是又說了什麼,她渾身像是洩了氣一般倒在草地上,不想動,不想說話,因為心裡存了事,她也睡不著,只能幹撐著躺在草地上發愣。

就在這時,在林瑩身邊,那零星分佈於生長在這片山坡上的蒲公英草叢中的幾十株小螢草們突然無風輕輕搖曳起來,它們頂端閃爍著螢綠光芒的蒲球一一點亮,就像是燈籠一般螢螢閃爍著,如果是在夜晚,一定是非常好看美麗的景象。

這些剛剛才蛻變成功的小螢草每一株都很脆弱,雖然它們微弱的光芒在明亮璀璨的陽光下近乎看不見,但卻依舊倔強的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熒綠色光芒從蒲公英草叢中升騰起來,這些升騰起來的光芒微弱的細小光點盡數朝著林瑩飛來,蜂擁著湧入了她的身體裡。

隨著星星點點的熒綠色光芒沒入體內,林瑩感覺到一股充滿生機的力量沒入了她的身體裡,這些力量溫柔的包裹著林瑩,帶給她一陣由內而外的暖意,這是一股帶著草木清香、充斥著濃郁生命力的新綠色力量。

“這是……治癒之光。”輕聲低啞的呢喃突然響起,原本蜷縮成一團躺倒在草地上的林瑩突而抬起頭來,語氣裡帶著幾分驚訝的喃喃自語著。

之前,她雖然強忍著並沒有哭,但是嗓音卻也微微沙啞,直到那新綠色的光芒沒入她的身體,她的聲音才恢復到原本的清脆和甜軟。

半坐起身,林瑩怔怔的看著這些努力搖晃著葉莖施展治癒之光治療她的小螢草們,突然破涕為笑,她抬手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在清脆的響聲巴掌聲裡輕輕斥了自己一句:“我現在頹廢什麼啊!”

“不是說要除去惡靈,還妖之森一片安寧,讓小覺她們可以搬回來,小螢草們也能順利化形的嗎?既然有目標,那還浪費什麼時間,現在就去找惡靈吧!”

作者有話要說:  惡靈:禍從天降,我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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