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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風雅平安京70

林瑩並不知道安倍益材已心懷死志, 她上前幾步走到被幾個垂頭不語的式神抬著的轎子前,低聲說道:“你快進屋去吧, 晴明在木屋裡等你。”頓了頓, 林瑩又補充了一句, “葛葉也是。”

葛葉死後,晴明特意請求前來拜祭的雪女將她的身體封在了冰雕中, 因葛葉原本是大妖怪, 白狐真身十分強大, 又有雪女的冰雪封凍,她去後三日屍骨依舊還是生前那般模樣,

若非葛葉是真的已經生機斷絕, 只看她被封在冰中依舊栩栩如生的容貌,任誰也不會真的相信她已經死去了。對於晴明請雪女幫他封凍住葛葉身體的事情,林瑩並沒有去干涉, 他今年雖然只有十歲, 但成熟穩重並不輸給成年人。

賀茂忠行一直保持著沉默站在轎子後,在林瑩請安倍益材進木屋時,他才輕輕一揮手,操控那些抬著轎子的式神們小心翼翼的將轎子放下, 準備自己親自出馬、動作小心的將安倍益材背進屋內。

在轎子放下後, 不等賀茂忠行將他背起, 安倍益材先朝他幅度極小的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先不急,他還有事情要做。賀茂忠行沉穩的點了點頭, 退開一步站在上風口擋住了呼嘯而過夾雜著飛雪的寒風,靜心等待安倍益材忙他自己的事情。

轉頭看向林瑩,安倍益材虛弱的輕咳了兩聲,他低低說道:“大人與大妖怪茨木童子是朋友吧,那我有一件事情要告知大人。”掩唇咳了兩聲,安倍益材臉上染上不正常的殷紅,他低聲道,“這事關茨木童子的安危。”

眼中掠過一抹驚訝和擔憂,林瑩抿緊唇朝安倍益材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茨木童子的那只鬼手力量十分強大,要想他不被鬼手的力量傷害,要麼砍掉那隻手,要麼他自身實力超過那只鬼手蘊含的力量。”安倍益材蹙眉喘著氣,“封印茨木童子那只鬼手的是我本人特殊的靈魂力量,所以哪怕我失去靈力,封印也不會消散。”

“但是……”安倍益材在林瑩沉默著施加的治癒之光中緩過氣來,低低苦笑道,“但我如今快要死了,隨著我死去,我加諸在茨木童子那只鬼手上的力量就會消散,到時候沒了我的封印壓制,只憑那只鬼手上的另外一股力量只怕壓不住那只鬼手充滿狂暴和死寂的力量。”

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鄭重起來,安倍益材低聲道:“那只鬼手蘊含的力量十分可怕,一旦封印失效,那只鬼手很有可能會爆發開來反噬茨木童子,到時候他便會被鬼手所控制,淪為被殺戮和瘋狂所控制的怪物。”

“茨木童子是大人您的朋友,我想我應該將這件事情告知您,無論您是打算幫助茨木童子繼續壓制那只鬼手,還是阻止被鬼手控制陷入瘋魔的茨木童子大開殺戒,都請您早做打算。茨木童子是非常強大的妖怪,一旦他恣意瘋魔,整個平安京都將因他染上血色。”

安倍益材神色鄭重無比的看向林瑩,哪怕他如今已經孱弱不堪,但他仍舊有一顆守衛平安京、制止妖魔作亂的心。

他是守衛京都,負責驅魔除妖的陰陽師,這一點從未改變,哪怕他的戀人是白狐葛葉,哪怕他已經失去了陰陽師的榮耀和力量,但他仍是奮戰在與妖怪戰鬥第一線的陰陽師。

“我知道了。”垂下眼簾,濃密捲曲的睫羽遮住了林瑩透藍眼眸中的神色,只聽她低聲說道,“我不會讓事情演變到那一步的,我不會讓茨木童子被那只鬼手控制,成為只知殺戮的瘋子。”

輕輕推開根本就沒有關上的木屋的門,林瑩裝作沒看到剛剛退離門邊、剛剛一直在偷偷摸摸看著安倍益材的晴明,她說道:“晴明在屋內等你。”想到晴明已經失去了母親,而父親更是闊別許久,她又補充道,“你可以一直留在妖之森和晴明在一起。”

“當然,若你打算帶晴明離開妖之森迴轉平安京,我也不會阻止。葛葉去世前曾說過,在她死後,晴明未來如何,未來以什麼樣的姿態存活於世,都由晴明自己決定。所以如果他願意跟你一起離開,那我也會尊重晴明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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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益材露出虛弱卻秀逸清雅的淺笑,他感激的朝林瑩點了點頭:“多謝。”他當然一直想念他的兒子,想念晴明,這些年也一直在尋找葛葉和晴明。但可惜的是,就算他選擇終於找到晴明,他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能陪伴在晴明身旁了。

而他和葛葉的態度是一樣的,作為半妖之子,晴明未來到底是想以妖怪的身份生活在妖怪的世界,還是以人類的身份去平安京做一名陰陽師,這都是要看他自己的選擇。好在無論他選擇哪一條路,他們這對不負責的父母都已經給他鋪好了路。

目視著賀茂忠行揹著安倍益材走進木屋,林瑩輕吸一口氣,卻豁然往後退開一步,她白皙的腳在雪地上印出一個不淺的腳印來,雙手平展開來,手中所持的巨大楓葉叮鈴叮鈴的輕響起來,下一刻,她無害溫柔卻厚重龐大的妖力無聲釋放開來,將整個木屋所籠罩。

林瑩瀰漫開來的妖力如同大海一般深沉厚重,看不見底一樣的深邃。這充滿生機的妖力將整座木屋包裹住後,哪怕林瑩不在安倍益材身邊,這股妖力也會不斷化作治癒之光沒入他的身體,支撐著他的隨時會熄滅的生命之火。

在葛葉去世之前,當林瑩無法陪伴在她身邊時,她就會用這樣的方式保證葛葉一直被治癒之光所照耀。

但即使如此,她終究還是沒能留住葛葉的性命,不管林瑩從外界給予葛葉的生命力有多少,只要她無法將這些力量化為己用,這些外力附加的生命力也不過是一把不斷流逝的沙而已,這些外來的生命力沒有辦法填補葛葉失去的本源之力,對她而言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而安倍益材和葛葉是一模一樣的情況,林瑩救不了他。這不斷施加在他身上的治癒之光到底能挽留他的性命多久,林瑩心中沒底。但是,至少讓他多陪陪晴明吧,不要讓他在失去母親後,那麼快的又失去父親,不要讓他經歷那樣殘忍的事情。

對於安倍益材和晴明這對父子的談話,林瑩作為外人並不打算旁聽,而有關於晴明未來命運的抉擇,她也不打算干涉,也沒有資格干涉。晴明的人生是自由的,無論他做下什麼決定,只要不危害到妖之森的安危,林瑩都會尊重他。

踏在雪地上,林瑩往七角山上走去,她心下有些不安,蹙眉在心中喃喃自語道:“茨木童子鬼手上的封印會隨著安倍益材去世而消失嗎?如果封印突然消失,那只鬼手突然暴動的話,茨木童子很有可能抵擋不住那只鬼手突然爆發的力量,會被反噬。”

茨木童子那只鬼手的力量來自羅生門,來自那扇傳說中連通陰陽兩世、連通生與死,能直接從陽間抵達黃泉的地獄之門。那只鬼手的力量十分強大,而且邪惡、可怖,一旦那股力量反噬茨木童子成功,反過來控制茨木童子……那麼此事造成的後果必定十分可怕。

眉頭鎖緊,林瑩輕輕呼出一口氣來:“這件事情還是需要注意,不能任由茨木童子被那只鬼手操控淪為只知殺戮的妖魔,以茨木童子的實力,一旦他徹底瘋魔只知殺戮,不知道有多少妖怪和人類會死在他手裡。”

林瑩無法坐視這一切發生,而且不僅僅是出於對無辜妖怪和人類的同情心,茨木童子是她的朋友,雖他又粗神經又愛打架又愛說騷話又愛酒吞吹,但他豪邁直爽、坦然無畏,對朋友豪爽大氣、真誠如一,林瑩絕對不願意眼睜睜看著他被鬼手控制,成為自己最不屑的“弱者。”

“一定要幫他。”林瑩心頭掠過這個想法,轉瞬就變得越發堅定起來,已經在心中做下了決定。

在林瑩離開木屋後,將安倍益材背入木屋後,賀茂忠行溫和慈愛的朝晴明點了點頭,然後微微笑著對安倍益材道:“我就不叨擾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將整個木屋籠罩起來的新綠色妖力,放鬆的松了口氣,“有這位妖之森王者提供的庇護之力,你應當會好受一些,這就好了。”

而在賀茂忠行離開後,一直站在安倍益材不遠不近處沉默著不說話的晴明終於慢慢走到安倍益材面前。

他看著與母親死前如出一轍、虛弱到可怕地步的父親,這個才十歲卻依舊成熟得不像樣的小少年無聲的顫抖起來,淚水洶湧而至衝進他的眼眶,但他卻竭力忍住悲傷,不願讓淚水落下。

他、他是父母的驕傲,他絕不會軟弱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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