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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交錯

自從上次的一場小雨之後,這座城市已經足足一週沒有下雨了。

紅彤彤的太陽一直高掛在天空, 缺乏了水源的滋潤, 道路兩旁的綠化樹樹葉已經從濃綠變成了蔫綠,全部垂頭喪氣的掛在樹梢上, 好像下一刻,就要紛紛落地似的。

歲聞在乘扶梯下地鐵站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地面。

建築、車流,地面上的一切隨著他的下行逐漸消失,最後只剩下大片陰綠綠葉, 像道綠色幽靈,在他的視網膜中,一閃而逝。

三天。

距離上一回做夢, 過了三天時間。

這三天的時間裡, 歲聞一直沒有睡覺,他很困, 更煩躁。

這股煩躁無時無刻籠罩控制著他, 讓他心情極度惡劣, 看什麼都不順眼。

手機在這時“滴”了一聲。

歲聞拿起來看了一眼,時千飲發來訊息:“東西買到了, 我現在往廟裡去。”

他收起了手機,繼續向前。

今天出來的時候,他找個了藉口和時千飲分開,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不想將自己的無名怒火發洩在時千飲身上而已。

他想要單獨做一會車,呆一個小時, 冷靜一點。

不過現在看起來,沒什麼效果……相反,因為時千飲不在身旁,他更加難受,更加厭惡人群。

歲聞有點後悔。

就算散心,我也應該和千飲一起散心的。

算了,只是一個小時而已,回到廟裡,我就能見到爺爺和千飲了。

他混在人群之中,沿著地鐵站長長的地下通道往前走,走到一半,看見了一家藥店。

歲聞前進的腳步停了停,各種各樣提醒醒腦的刺激性藥品在他腦海之中走馬燈的轉過,他的腳尖偏了偏,偏向藥店的方向……但下一刻,歲聞就搖搖頭,繼續往前。

人總是要睡覺的,他總會看到更多過去。

藥物除了和夢境一起摧殘精神和身體以外,似乎沒有更多的作用了。

長長的通道走完了,歲聞一路進了地鐵車廂之中。

車廂內沒有什麼人,歲聞隨意挑了個座位坐下。

白熾吸頂燈在車廂頂端冷冷閃爍,兩側車壁的窗戶外,黑幕如影隨形,有節奏的振顫從地鐵啟動那一刻,就自車廂一路傳遞到歲聞身上。

歲聞看著自己放在座位上,同樣顫抖的手。

他遲緩的思維變得更加遲緩,一直強撐著的眼皮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再也支撐不住,慢慢下落,最後牢牢閉上。

他睡著了。

***

又一次走過漆黑的甬道,又一次回到夢中的世界。

天也是黑的,地也是黑的,濃濃的黑霧遊蕩在周圍,製造了個巨大的黑色籠子,將歲聞罩在其中。

歲聞站在黑霧之上,他很快自流動的黑霧偶然漏出的空隙間看見,置身遠處地面的宛如玩具的連綿屋舍,和宛如螻蟻的大批人群。

他慢慢反應過來:

我站在天上。

之前看見的巨大物忌不見了,再也無法感覺,它已經消散了。

所以這是最終決戰之後。

我贏了?

意識輕輕一跳,歲聞徹底清醒了。

此刻,疲憊不見了,煩躁不見了,他精神煥發,力量大增,狀態極好,前所未有的好。

因為此刻,因物忌而生陰晦力量在物忌消失之後,並沒有跟著消失,它們正自四面八方,湧向歲聞。

歲聞發現自己的力量源自這些黑霧。

每獲得一縷黑霧,他擁有的力量就增強一分,禁錮著他的囚籠就脆弱一分,他脫困的時間就更近一些。

他此時不再憤怒與憎恨了,他感覺到了非凡的得意和無比的迫切,剩下的時間越短,他越期待脫困;剩下的時間越短,他越迫不及待地離開這個籠子!

他要將禁錮著自己的那個傢伙,徹徹底底的,撕成碎片!

念頭剛到這裡,施加在身上的禁錮突然收緊,歲聞對外界的感知一下消失了,他被扯入身體的深處,一個寂靜的全黑的空間之中!

歲聞出現在這裡的同時,對面也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就像有一面鏡子,正豎在他的面前,拓印下他的身影來。

歲聞只愣了一瞬,旋即醒悟。

這是我的另一半,冷靜的那一面。

他的嘴角立刻帶出了冷笑,有了這一抹冷笑,相對而站的兩個人不再像是彼此的影子,只像是一對其實並不那麼相似的雙生子。

寂靜之中,歲聞先行說話。他無比快意:“你輸了,這個身體從此是我的了,再也沒有人能夠戰勝我了——”

站在對面的人突然上前,張開懷抱,一把將歲聞抱住。

事發突然,兩個相同又不同的靈魂相互貼合,灼熱的劇痛立時出現在歲聞的感知中,像是個人形的烙鐵,正緊緊環裹著他。

歲聞一聲慘叫,又驚又怒:“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好痛,好痛——”

對面的靈魂沒有說話。

他依舊緊緊的抱著歲聞。他們是一體兩面,他所擁抱的歲聞有多少痛苦,他就有多少痛苦。

劇痛持續著,一路到達最高點,兩個靈魂相接觸的部位,逐漸開始消融,對面的靈魂失去了一隻手掌,歲聞也失去一隻手掌;對面的靈魂失去了一隻胳膊,歲聞也失去了一隻胳膊。

當對面的靈魂完全消失的時候,歲聞也會完全消失。

這是對面的靈魂在看見最終的物忌出現的時候,就決定了的事情。

打敗物忌,再帶著不該存在的自己一起消失。

這樣的決定似乎非常偉大。

可是歲聞不想承受這樣的痛苦,更不想死!!!

***

現實,地鐵。

睡著了的歲聞不知不覺靠倒在長椅上。

他眉頭緊皺,面露痛苦。

但車廂裡的人很少,這些人全低著頭玩手機,並沒有發現歲聞的不對勁,也並沒有發現,自車窗之外掠過的黑暗隧道,似乎有點不對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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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

“滋滋。”

“滋滋滋。”

突然,車廂天花板上的吸頂燈開始接觸不良似短路起來。

車廂之內,光線明明暗暗。

原本低著頭的乘客茫然抬起視線,左右觀察。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人回答他們。

地鐵依舊疾馳,歲聞依舊被惡夢所困擾。

***

夢境,身體深處。

兩個靈魂已經融合了一半。

融合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歲聞而言,都是一場無休止的恐怖折磨。

他感覺自己正在被侵吞,正在被撕碎,正在被融化。

疼痛不是全部。

比疼痛還難以忍耐的,是意識到自己正走在死亡這一道路上的絕望和恐怖!

歲聞無法忍受了,他用力地掙扎著,可是對面的身體牢牢抱著他,無論他怎麼掙扎,都不放鬆一絲一毫。

恐懼折磨著歲聞,憤怒折磨著歲聞,在被消融的最後的關頭,在兩道靈魂都只剩下最後一丁點的時候,他終於倉惶的從對面的控制之中逃了出來,藏在身體裡一個距離對方最遠的角落。

他要死了,對方也要死了。

但是他總比對方慢死一點,他還有機會,還有最後的機會,控制著身體……拯救自己!

可哪怕到了這個時候,對面的靈魂也沒有放手。

他定定地看了歲聞一會,也許也定定地看了外界的世界一會,然後,鬆開了對身體的控制。

身體從高空,無比高遠的高空,墜落下去。

不——

驚恐佔據了歲聞的心靈,另一半靈魂在做了這最後一件事情以後,就消散了。可他還沒有消散,他還沒有消散,也不能控制這具身體。

現在,這具身體成了一個真正的囚籠,帶著他朝死亡重重撞去!

不!

不!

我為什麼要死!

我還什麼都沒有做,我還——

他從天空落入地面!

***

現實,地鐵。

歲聞的面孔徹底扭曲了,汗水佈滿他的額頭,他靠倒在長椅上的身體正在顫抖,咯咯的聲響不絕於耳。

只要有人稍稍朝他看上一眼,就肯定能夠看出他的不對勁。

但還是沒有人注意到他。

因為此時此刻,地鐵之內,更多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燈光全在亂閃,白的紅的交織成一片,地鐵開始時快時慢,左右搖晃,呆在地鐵之中的乘客驚慌失措,牢牢抓著車廂內的固定物,大聲呼喊。

突然,長椅上的歲聞在震動之中,掉落地面。

滾落在地的歲聞還是閉著眼睛,沒有醒來,但他垂在身側的手猛然握成拳頭,這個時刻,長長的地鐵飛了起來,與上方地層相互摩擦!

尖銳的巨響響起了,大片的土石和零落的鋼片像下雨一樣從天空掉下來,驚恐的尖叫響起來了,閃亂的燈,被掀開的頂蓋,混亂又無處逃脫的人群,恐怖的災難以這節車廂為圓心,降臨在這條長長的地鐵之上——

天空之上,正向廟宇方向直飛過去的時千飲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有點困惑地停了下來,慢慢降落,觀察著周圍。

有物忌突然爆發了,力量非常強大……而且,好像有一點熟悉。

他心頭有點不知名的不安感。

能帶給他不安感的,只有一個人。

他摸出手機,給歲聞打了一個電話。

***

夢境,漫長的一瞬。

從天空到達地面,在度過了一場極其恐怖又極其漫長的等死一瞬之後,歲聞沒有迎來四分五裂的

在真正砸到地面、四分五裂之前,地面突然亮起了光,公主帶著其餘降物師一同出手,接住了他。

然後,公主撲了上來。

始終高高在上的女人盯緊著歲聞,這一回,她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我們……走。”

幾息之後,公主忽然出了聲,她沒有做出任何失態的舉動。

她慢慢從歲聞身上站了起來,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以依舊高貴的姿態,往公主府走去。

天空放了晴,長長的隊伍經過道路,站在兩側的人們紛紛伏倒。

哭聲此起彼伏,響在街道。

歲聞心中充滿怨恨。

他聽著哭聲,聽出了人們對新的生活的嚮往和喜悅。

陽光越來越強烈,當其強烈到最頂端之際,又猛地被建築遮去。

進了公主府之後,長長的隊伍不見了,公主將歲聞帶入了房間之後的一處地底密室,並將歲聞安置於一處高臺上,隨後,她低聲說話,咬牙切齒:

“……你騙了我,你根本沒有吃掉時千飲。但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身體裡的翽的血脈在最初就轉化成了降物師的力量,如果沒有吃掉時千飲,不能再擁有翽的血液,你就無法重生!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真的愛他挨到了超過自己的生命嗎?你——”

她激動地叫喊著,叫喊到一半,聲音與身體,又像雕像一樣凝固了。

再然後,痛苦如同蜘蛛,從她的兩隻眼睛中爬出來,爬過她的面孔,織下蛛網,將這整張面孔上縱橫切割。

這個生命的出生源於計算,這個生命的成長總被控制,但到了這個生命完成自己命定的任務,並最終走向終結的時候,她好像忽然覺醒了身為母親的本能,像天下所有母親一樣,為自己孩子的逝去肝腸寸斷。

然後她笑了,呵呵的尖利笑聲在封閉的室內回想。

她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不再是過去那種充滿著安撫與鼓勵、又有安排與命令的號令之聲,她如同一個最普通的母親,溫柔的對孩子許下承諾:

“不過,我的孩子,你放心吧。雖然計劃出了一點意外,但母親會讓你復活的,母親會保護你的……”

下一刻,密室的門砰的一聲響,被關上了,歲聞又陷入了獨自一人的漆黑寂靜之中,一層一層的牢籠困著他,一條一條的鎖鏈鎖著他。

他呆在這裡,心中的怨恨,正在發酵……

一個沒有晨昏的地方無法估量時間的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

密室的門再度被開啟了,公主重新出現。

她形容憔悴,可兩隻眼睛依舊閃閃發亮,甚至比平常更加閃亮,依稀有灼熱的火焰在其中跳躍。

她一路走到歲聞的身前,俯身下來,湊近歲聞,小聲說話,輕言細語。

“好孩子,母親已經找到了讓你重生的方法……”

公主的手落在了歲聞的額頭上,溫柔的碰觸沒有給歲聞帶來任何安慰,他覺得有一條蛇,正緩緩滑過自己的額頭。

“你已經沒有了翽族的血脈,所以無法再在這具身體上復生,但這沒有關係,母親如今已經收集了所有降物師的力量,母親會用這些力量送你一程,讓你轉生,讓你在許多許多年之後,重新出生,重新長大,再擁有一個全新的生命,和健康的身體。但本該屬於你的降物師的力量,母親也為你留下來的。它就封存在你原先的身體裡頭……”

“母親會用你的骨頭,製作一塊骨牌,將你的身體,封存在你的骨牌之中。這個地方,絕對隱秘,沒有時間的流逝,沒有歲月的侵蝕。而用你骨頭製作的骨牌,也會因為天然的聯絡,回到你身邊,被你擁有……

“未來的你會拿著骨牌,找到身體,再度擁有你本該擁有的一切。

“我的孩子為大家犧牲了這麼多,也應該讓大家為你犧牲一次了。”

她微笑著,自語著,看似溫柔,實則瘋狂。

“你是母親的珍寶,母親不曾騙你……”

疼痛又開始滋生了。

疼痛,黑暗,像是噬身的蛇,緊緊糾纏著他。

他的尾指被人動了,血肉被切開,骨頭被剖出,鮮血一縷縷流了下來,刺鼻的血腥味開始出現,有他的,也有別人的。

歲聞冷冷的看著外界的情景,密室的地面被眾人的鮮血塗抹出極其古怪的圖案,自他身體之內抽出的骨頭在鮮血之中融化成了骨牌一樣的東西,而後,鮮血之中騰出了蔚藍的光芒。

正如公主方才所說的,屬於降物師的力量,從地面上的鮮血裡源源不斷地流瀉出來,流入歲聞的身體之內!

正是這時,轟隆一聲巨響,塵埃濺起人高。

公主同時回身。

她長袖猛卷,袖子之中,一道鋒芒朝塵埃激射而出。

轟隆之後就是一聲叮噹。

鋒芒停在碎石之前,刀刃出現塵埃之中。

雪白的光芒刺痛了公主的雙目,雪白光芒之後出現的身影,更讓公主失聲尖叫:“時千飲,你竟還敢出現!——”

時千飲從塵埃之中走了出來。

他旁若無人地站在密室之中,狂妄自傲,目空一切:“我為什麼不敢出現?我特意從族中出來,想要和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打上一場,沒有想到,在我動手之前他已經被打敗了……他真丟人……”

時千飲說著,他的臉上寫滿了掃興,還有一些憤怒。

他的目光像被吸引了,越過站在自己面前的公主,一路投向石臺上的歲聞。然後他的目光停下了,停下了,就不曾再挪動。

他說:“能殺死翽的,只有翽。能打敗他的,只有我。”

他向歲聞走去。

公主袖中的那柄小箭攜風而至,再一次攔在時千飲身前。

她冷聲說:“從這裡滾出去!我的孩子已經死了,而死的本該是你……本該是你……”

時千飲沒有停下。

他臉上的掃興消失了,原本只有一些的憤怒在看見躺在石臺上的歲聞之後沒有消失,反而變深變重,變得不可壓抑。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但他執著著要和歲聞打一場,他要打敗歲聞,歲聞只能被他打敗!

他說:“歲聞會重生的,他擁有翽的血脈,就算只有一半,也有一次重生的機會。”

他的聲音落下,鐵靴的聲音響起。

密室之外,公主府的侍衛已被響動吸引到密室之外,正等待著公主的吩咐。

公主沒有讓他們進來。

藍光已經擁抱了這個密室。

幽幽光芒之中,公主對時千飲說:“你喜歡我的孩子,在意我的孩子……”

時千飲皺眉:“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想和對方打一架。”

公主置若罔聞,繼續說:“既然這樣,你為什麼失約不至?為什麼在失約之後,依舊拿著那把刀?”

時千飲:“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失約了?至於這把刀——我看著還好,就拿過來了。”

時千飲語氣散漫。

雪白的刀在他手掌之中旋轉,刻在刀柄上的形影二字,一閃而過。

公主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迷惑的看了時千飲一會,只看見了寫在對方臉上的理所當然。

密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忽然,公主刻薄冷笑起來:“哦,原來如此,回去了一趟,就忘記了人事,錯過了約定,是誰將你記憶遮去的?你那位疼愛孩子的父親?”

時千飲不悅道:“我的記憶好好的。”

公主閉上了嘴。

她的神色恢復了冷漠,並比往常更加冷漠。

她沒有再同時千飲說話。她和時千飲的所有聯絡,只有歲聞。當她的孩子走向死亡,當對方的記憶消失無蹤,兩人之間的最後牽絆已經消失。

她決意殺了對方。

但不是現在,是之後。

是這件,最重要的事情結束之後……

她重新轉身,周圍的光芒再度升騰。

藍光翻騰著,融合著,先注入骨牌,又自骨牌投射到歲聞的身上。

這束藍光就像一個通道,通道之中,歲聞的身影漸漸變淡,變成虛影,向著骨牌的方向移動著……

刺骨的寒意籠罩著歲聞的身體。

他看著公主,看著時千飲,看見公主瘋狂之下的期待,看見時千飲原地踟躕。

隨後,歲聞聽見了聲音。

是時千飲的聲音。

妖怪自言自語:“你沒有死,你會復活的。”

接著他將手伸入藍色光芒之中,猛地抓住歲聞的手腕,和歲聞一同被捲入骨牌之中!

最後這一刻,歲聞看見了時千飲堅定的面孔和公主驚怒的神情,然後,是長長的,長長的,沒有盡頭的黑暗。

他心中充滿了怨恨,如這黑暗一樣,永無盡頭。

***

現實,地鐵。

整個城市的地鐵網路已經徹底失控,行走在軌道上的地鐵就像蚯蚓一樣瘋狂躥動,上下左右胡亂撞擊,城市已經大亂,原本呆在站臺的人奔命一樣向外逃跑。

這其中,只有一個人反向行動。

時千飲憑藉著和歲聞的契約,一路找到了感覺最強的地方,隨後,衝入已經扭成麻花的地鐵之中。

黑暗之中,歲聞不知獨自行走了多久。

黑暗孕育他的怨恨,他的怨恨形成黑暗,他存在黑暗之中,存在怨恨之中,直至,他突然感覺手腕一熱,被一道力量從黑暗之中拉了出去。

歲聞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環繞在身周的鋼鐵廢墟,以及穿越廢墟,站在自己身前,拉住自己的手腕的時千飲。

兩人對視。

時千飲緊繃的神色頓時一鬆:“你感覺怎麼樣?”

歲聞望著時千飲,輕輕說話,自言自語:“該死的,本來應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