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秦在圈內的名聲雖然向來很好，但實際上都是別人搭訕之後才會應酬上兩句，像現在主動搭話的情況還真是頭一遭。
晏白的第一反應像是見了鬼，不由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跟前的這個姑娘。
從著裝上看很顯然是來參加女二號試鏡的，這張臉長得倒是好看，卻沒有太大的印象，應該並不時常活躍在熒幕上。
比較可憐的是，這姑娘像是被他們家賀秦嚇到了似的，一動不動地半天沒有反應，估計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這位影帝。
晏白的腦海中飛速地閃過一大堆聯想，旁邊的賀秦卻顯然對林靜染的反應非常的滿意。
至少從這不同尋常的反應當中，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是她沒錯。
“沒嚇到你吧？”
聽到賀秦又問了一聲，林靜染這才從這張臉帶來的震驚當中回過神來，警惕地打量了兩眼，見對方不管是表情還是舉止都帶著一種得體的剋制，忽然間到底還是產生了一絲動搖。
應該，不是同個人吧？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似試探又似提示：“您好，我叫……林靜染。”
賀秦微微一笑，彷彿完全沒有接受到她投遞來的腦電波：“很好聽的名字。”
像極了第一次見面時候應該有的態度，語調誠摯。
晏白不由豁然回頭，朝賀秦臉上看去。在此之前他完全不能想象，這個男人居然可以如此自然地說出這種搭訕的臺詞！
剛剛說好的控制一下荷爾蒙呢？你這樣有考慮過人家小姑娘的承受能力嗎？
但很顯然，他的擔心完全不存在，至少，林靜染並沒有半點受到魅力撞擊的樣子。
說了聲“謝謝”之後，她非常有禮貌地道了別，說完就頭也不回地提著裙襬離開了。
從背影看去，非但沒有想象中的激動萬分，甚至還頗有幾分避之不及的意思。
直到看著這個纖瘦的身影消失，晏白後知後覺地感慨：“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對你免疫的女人。”
賀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走吧。”
說完，朝著林靜染離開的方向意猶未盡地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過分溫柔的弧度。
還會見面的，一定。
……
感受到背後的視線終於被截斷，林靜染這才停下了狂奔的腳步，依舊感到有些心有餘悸。
不可否認，這個賀秦全身上下都透著禮貌紳士的氣質，可惜的是這張臉實在是讓她感到有些出戏。只要一看到他，就不由想起在那個站在朝堂之上的陰戾男人，以一己之力掀起血雨腥風，談笑之間滿城哀啼。
這樣的男人她惹不起，雖然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可十幾年的習慣下來，依舊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哎呀你終於出現了，還不趕快準備試鏡！”
就在林靜染站在走廊上發呆的時候，遙遙地跑來一個工作人員，催促著將她帶進了攝影棚裡。
剛一走進，可以感受到一瞬間從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
和她同組的另外四個人依次坐在牆邊的椅子上，顯然已經結束了試鏡的內容。
“喲，都說我喜歡耍大牌，這不是來了個比我更大牌的。這麼多人等她一個，也不知道是有多大的咖位。”費採文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冷言冷語地開口譏誚。
“不好意思！剛在背臺詞沒有注意時間，讓大家等了這麼久，真的非常對不起！”林靜染深知這次確實是自己理虧，毫不猶豫地朝著在場的眾人逐一鞠躬。
這次試鏡的女二是高貴公主的角色，哪個進來的時候不都是帶著範兒直接按照人設走的，總導演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這麼親民地以道歉開場，頓時氣樂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催促道：“行了行了，時間不多，趕緊開始！”
林靜染深深地吸了口氣，簡單地梳理了一下服裝之後，雙手託在身前，整個背脊也一瞬間挺直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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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頜微微揚起的一瞬間，整個人的氣度已經截然不同。
全場忽然安靜了下來，就連剛才很是不屑的費採文也不由收起了輕蔑的情緒，微微擰了擰眉。
和剛才給人的感覺截然相反，整個攝影棚裡的氣氛悄無聲息之間已經徹底改變了。
負責考核的各個負責人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從彼此的眼中均看到了一絲驚豔的成分。
這幾天為了篩選合適的演員，他們幾乎每天都住在了攝影棚裡，在之前的面試當中雖然也存在著不錯的人選，但大多數人多都是在努力地抬高自己高貴無比的氣質，卻總是不可避免地透著屬於現代人的微妙違和感。
但這個林靜染帶給他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不管是從整個的儀態、表情亦或是舉手投足間的微小細節，似乎都將他們帶入到了那高牆宮闈當中古色古香的氛圍當中。
“不，朝華從來沒有留戀過這毫無溫度的皇城，唯一留戀的只有皇兄。”林靜染語氣平淡地說著，分明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往那裡一站，卻自帶皇家貴女的獨特氣度，“但我不曾有過半句怨言，嫁去塞外也好，委身權臣也好，不管去哪，我永遠都是大商的最尊貴的公主，身上承載著的，是帝國不容踐踏的皇權威嚴！”
當最後一句臺詞唸完時，全場的所有人都顯得有些出神，這一刻，彷彿有種劇裡的朝華公主已經出現在了他們面前的錯覺。
林靜染依舊站在原地，久久沒有等到喊停的訊號。
鏡頭結束之後彷彿過了一個世紀的漫長，她終於忍不住疑惑地朝旁邊瞄了兩眼，工作人員這才反應過來，猛然回神拍了板。
總導演依舊感到有些意猶未盡，不由多看了兩眼關於林靜染的資料資訊：“好了，下一組！”
結束了試鏡，林靜染感到身上的緊張感終於徹底地鬆懈了下去。
剛走到門口，卻是被後頭的人重重地撞了一下，緊接著被腳下的裙襬絆到，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旁邊的牆壁，這才沒有和對面來上一次親密接觸。
費採文從旁邊路過的時候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豔麗的臉上滿滿地都是不爽：“不好意思，沒注意前面有人。”
林靜染：“？？？”
這麼大一個人你都注意不到，怕不是瞎？！
……
崔梅梅正好在下一組試鏡，林靜染給她加油鼓了鼓勁，就先回到了等待室。
今天的角色據說是要當場確定的，雖說事後也會和錄用者的經紀公司聯絡，但試完鏡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留下來等結果。
整個等待的過程有些沉悶，林靜染坐了一會兒，決定去外面隨便走走。
攝影棚很大，也是未來劇組最主要的拍攝基地，有些地方還在搭建不能入內，她就在外圍溜溜達達地打著轉兒。
結果，這一走居然就碰到了她最不想遇到的人。
黃祁斌為了維護偶像形象特意找了個最隱蔽的地方，這時候正靠著陰影下的牆壁偷偷抽菸，沒想到居然被人撞破了。
一開始他沒看清楚是誰，只是條件反射地直起了身子，有些忙亂地琢磨著應該怎麼應對，結果一看到來人的那張臉整個人頓時愣了一下，隨即又慢悠悠地把菸頭叼了回去，似笑非笑：“林靜染？怎麼哪裡都有你？”
林靜染：“……”
這是她想問的話才對吧！
黃祁斌見她看著自己沒說話，不由皺了皺眉頭：“看什麼看？”
林靜染見他這種挑釁的態度就來氣，故意把手機掏了出來，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他就是連拍數張，冷笑：“不好意思，沒見過人抽菸，見笑了。”
黃祁斌最近接連被懟早就已經氣炸了，更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還敢偷拍照片，反應過來之後整個臉色都沉了下來：“你想做什麼？都給我刪了！”
“我覺得你好像還沒搞清楚，現在的你，根本沒有立場向我指手劃腳。”林靜染嫌棄地吸了下鼻尖，把手機晃了兩下，“放心吧，出賣給媒體這種低階的事，我才懶得去做。”
說完，轉身就走。
只聽身後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沒等反應過來，黃祁斌已經伸手將她攔住。
巨大的身影籠罩下來，男人的氣息一瞬間逼近到了咫尺：“林靜染，我不知道你最近發什麼瘋，但有一點希望你可以搞清楚，就算你陰魂不散地用這種特殊的方式來吸引我的注意力，也是沒有用的！”
她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林靜染都快被他氣樂了：“誰陰魂不散了？老子今天是來試鏡的！”
正想說什麼，下頜忽然一疼，已經被黃祁斌捏著託了起來，被迫視線對上：“試鏡？女二號？”
他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林靜染你想什麼呢，就你這張臉，在普通人裡雖然出挑，可是扔進娛樂圈裡又有誰可以注意得到？當然，你可以說演員不一定都是靠臉吃飯，但是要說起演技來，你有嗎？楊哥怎麼想的，居然讓你來這種地方自取其辱。難道還不明白嗎，像你這種毫無魅力的女人，根本就不適合待在演藝圈裡！”
林靜染暗暗地捏了捏拳頭。
媽的，這人的嘴巴這麼欠，信不信她直接殺人拋屍？
就當她醞釀著在考慮先戳眼還是再表演個胯.下飛踢時，忽然有一個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啊，不好意思，恰好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黃祁斌沒想到還會有別人，迅速無比地掐滅了香菸毀屍滅跡，轉頭時候正好對上來人沒什麼情緒的視線。
“……”
看清楚對方身份的一瞬間，再回味了一下剛才的那句話，他的整個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所以這人到底聽到了多少？但是不管哪句，都足夠讓他對外時一貫陽光爽朗的人設崩得連媽都不認識。
好不容易，他找回了一點理智：“前，前輩好。”
賀秦朝他點了點頭，側眸看了林靜染一眼，林靜染感受到了視線，也後知後覺地打了聲招呼。
賀秦嗯了聲，語調平靜：“雖然不是故意偷聽的，但既然已經聽到了，這裡，我也不得不公道地說上兩句。”
黃祁斌心裡咬牙，表面上非常恭敬地作出了洗耳恭聽狀：“您說。”
賀秦朝著他淡淡一笑：“你看女人的眼光，有些太差了。”
黃祁斌被噎住。
啥玩意兒？
賀秦：“在我看來，這位林小姐的身上有著一種獨特的魅力。至少從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林小姐特別的吸引我。”
林靜染：“？？？”
一言不合就誇她有魅力是認真的嗎？現在的圈內大佬，難道都喜歡撩新人？
賀秦微側頭，好像在努力思考，但最後還是沒能記起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黃祁斌抽了抽嘴角，自報了姓名。
賀秦應道：“所以說像你們這些新人還是太嫩，眼光更是有待提高。不過出於你們現在接觸的群體畢竟有限，對此也是可以理解，如果日後有幸能火，相信也可以成長不少。”
“有幸能火”四個字彷彿自帶了重音效果，直擊黃祁斌的小心臟。
賀秦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溫文儒雅，說話的語調也是恰到好處的輕重，笑起來更是如沐春風。
即使這樣，也絲毫不影響黃祁斌從這些話裡聽出似極冷言冷語的諷刺，但再看過這位影帝先生臉上無比誠摯的善意，又不得不懷疑他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產生的錯覺。
黃祁斌除了忍著吐血的衝動點頭應和之外，完全沒有其他的選擇。
“差點忘記說了。”賀秦和他說完，微笑著朝林靜染看了過去，彷彿這才想起一件事來，“恭喜你拿下女二號的角色，林小姐。”
林靜染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審視著賀秦的一舉一動，企圖找到一絲的蛛絲馬跡，所以完全沒聽進去這兩人之間說了些什麼。此時因為沒找到破綻正有些失望，聞言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你剛說什麼？”
賀秦非常好脾氣地又重複了一次：“恭喜拿下女二號的角色，林小姐。”
黃祁斌滿臉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僵住。
林靜染居然真的拿到了《宮闈重樓》女二號的角色？騙人的吧！
他很想告訴自己這是假的，可是這訊息的傳遞者，但是賀秦又是絕對不可能說謊的。
“黃祁斌你又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黃祁斌的經紀人魏雅萍在外面轉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人，這才朝著這種人少的地方尋來，果然看到了黃祁斌的身影，邊往這邊走來邊抱怨道，“你還想不想知道男二號的錄取訊息了？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把你扔……呃，賀先生！抱歉，剛才沒注意您也在這裡，我們家不懂事的小子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黃祁斌：“？？？”
賀秦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只是在這裡聊了一會兒。”
魏雅萍用見鬼一樣的表情看向了黃祁斌，滿臉寫著的都是“這個臭小子和影帝有什麼好聊得”，完全不相信的態度溢於言表。
“……”黃祁斌被她看得冷靜不下去了，儘可能心平氣和地問，“魏姐，你剛說男二號的選角定下了？”
魏雅萍嗯了聲，唇角頓時咧開了弧度：“你小子還真踩了狗屎運，選上了！”
林靜染：“……”
黃祁斌踩沒踩狗屎運她是不知道，只知道這人聽完訊息後朝她挑釁地投來的視線，讓拿下女二的喜悅感蕩然無存，瞬間感覺像吃了屎一樣噁心。
媽的，到底是誰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