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宴心躍入極域深淵的時候, 坐在濛山頂上的四人猛然坐直了身子。
“這異動,是極域出了什麼事情了嗎?”浮生老人最先反應過來。
當年極域深淵底部的禁制是他與蘇梧、璇璣、靈鳳門掌門四人聯手所下, 按道理來說是萬無一失的。
但是現在心底出傳來的震盪卻讓他的冷汗攀上了背部。
若是極域深淵之中的封印被破, 放了藏在極域深淵之下的東西出來, 又是修真界的一場動盪。
蘇梧此時也緊皺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蘇梧大人,法華盛會第二輪不是您用蜃珠製造出的幻境麼, 為何現在真正的極域會有異動?”璇璣咬緊下唇,面色略有些發白。
極域深淵底下的禁制, 屬他出力最多, 分出了一半的心頭血來畫下這個陣法, 若是禁制被破, 他恐怕是第一個遭殃的。
“雖是幻境,也有與現實連線之處, 極域與現實連線的地方就是極域深淵。”蘇梧站了起來,面色冷峻,語氣有點冰冷。
他們三人所進入的極域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現實世界都被影響到了。
再聯絡到宴心忽然自己將影像法寶留在了山巔之上, 蘇梧的面色有點難看。
“我現在過去極域深淵看一眼。”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座界橋在屏息之間搭建而成, 出現在他的腳下。
“慢著, 不用。”浮生老人的眼珠微微轉動。
“這……”蘇梧開口, 語氣有些躊躇。
在他的感知裡,極域深淵底部的禁制在被破壞的前一刻,又停止了崩潰, 隨著破壞它的這股力量消失,禁止大陣又開始了運轉。
“似乎不用去了。”璇璣閉目調息,松了口氣。
而此時,正是慕凰將宴心從接近極域深淵底部拉回來的時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浮生老人撫摸著鬍鬚,再次確認了這座大陣的運轉正常,彷彿剛才忽然之間崩潰的並不是這個存在了千年的大陣。
“按來說,極域深淵底部的禁制是萬無一失的。”璇璣篤定地說,畢竟他是主陣之人,當年他們為了立下這個大陣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的心力。
“鳳凰一族最後一隻鳳凰就是死在極域深淵之上,不然黑雪山那種陰冷極寒之地,怎麼可能會有火山存在。”他繼續冷靜分析,彷彿在安慰自己方才的劇變只是一場幻覺。
畢竟被鎮壓在極域深淵底部的那個東西,實在太過可怕,當年修為在合道巔峰的鳳凰一族族長沈灼也為了鎮壓他,以身為祭,化為黑雪山之上終年燃燒的火海岩漿,輔以大陣,才徹底將那東西徹底鎮壓在了極域深淵底部。
若是那陣法被毀,相當於他們當年的所有努力付諸流水。
“蘇梧大人,您還是回去看看吧,就算是幻境,恐怕也能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璇璣開口勸道。
蘇梧回頭,看了三個人一眼,他看到宿裴唇角掛著的莫名苦澀的笑容。
初見宿裴之時,他還是一個築基期的靈鳳門最小的弟子,沒想到幾百年過去,他已經成長為修真界呼風喚雨的化神期大能。
當年的宿裴,道心澄澈堅定,但是現在看他,似乎思緒纏身,周身被一股晦澀不堪的氣息纏繞。
蘇梧朝宿裴點點頭,轉身走上了通往極域幻境的界橋:“我正有此意。”
不論極域深淵底部的大陣是否真的被破,他都有必要進入幻境之中一探究竟。
而此時的慕凰,正在和鶴白大眼瞪小眼。
鶴白離她的位置很遠,但是慕凰覺得她逃不了了。
她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話來,鳳眼直直盯著鶴白,鳥族對於鳳凰的感應更甚於其他修士,現在的她在鶴白眼前根本掩飾不了。
“鳳……鳳凰尊主!”鶴白愣了半晌,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彷彿乳燕投林。
慕凰:你別過來啊我要喊人了!
引鴉的頭從芥子袋之中鑽出來,他探頭問慕凰道:“鳳凰尊主,這次你也要抓住雞喙嗎?”
鶴白是你能抓就抓的嗎!人家是靈鳳門新一代的傑出弟子,誰像你全族的小弟都死光了!
要怎麼脅迫他不要說出去呢?慕凰陷入了沉思。
“誰是你鳳凰尊主,你在想什麼!”慕凰伸手,示意鶴白不要過來。
鶴白站在遠處,眼中的震驚消退了少許,湊近了看,他才發現眼前之人正是與她在比鬥臺之上繞了好幾圈的慕凰。
他朝慕凰行了個禮道:“鳳凰尊主為何不迴歸我靈鳳門,門中長老一直在盼望著您的歸來。”
回去當炮灰女配嗎,我還沒那麼傻吧!
慕凰緊抿著嘴,不語,她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把鶴白敲暈,讓他說不出話來。
終究,她還是下不了手,畢竟鶴白與她無冤無仇,也不能因為身份暴露,就對人下此毒手吧。
她嘆了口氣,朝鶴白幽幽看了一眼問道:“鶴白道友,你是聽靈鳳門的,還是聽我的?”
鶴白不解其意:“靈鳳門為侍奉鳳凰一族而生,鳳凰尊主的意志便是靈鳳門的意志。”
慕凰眉心一跳,她看了躺在她腳邊的宴心一眼,敢情你是不知道以後鳳凰尊主會因宴心與靈鳳門之間出現罅隙。
她搖了搖頭,將鳳凰雙翼重新收回去,體內氣息流轉,重新收斂了周身的氣息,將一身化神修為禁錮於玉府之內。
現在她又是一個金丹初期修為的,平凡無奇的無名派外門弟子了。
鶴白呆呆地看著慕凰收放自如,運轉起來隨心所欲的法力,終於知道慕凰的意思了。
“我是說,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你家宿裴師叔的。”慕凰也不拐彎,直截了當地說。
她咬著簪子,素手皓腕將散落在肩頭的青絲收束而起,在黑雪山山巔的漫天黑雪之中,她的臉顯得格外的瑩白。
一雙鳳眼就這麼盯著鶴白看,她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鶴白的喉頭微動,忽然輕笑了一聲,方才如朝聖一般的心情與震驚皆在這一笑之下散去。
也是,他在糾結什麼呢,他們鳥族,向來是以鳳凰為尊,正是流淌於血脈之中亙古不變的定理。
只一眼,他就不得不臣服於她,他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若是靈鳳門之中的人族弟子,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恐怕會思考良久。”
“但我屬白鶴一脈,又怎麼會違背鳳凰尊主的意思呢?”他朝慕凰微笑,目光堅定。
慕凰聽到他的話之後,終於松了口氣,她彈了一下引鴉的腦袋說道:“你學學人家。”
引鴉嗤之以鼻:“不過就是金丹修為的弱雞罷了。”
“哦。”慕·金丹初期修為·凰冷淡地回了一聲。
她一把將引鴉塞回芥子袋,朝鶴白苦笑了一聲道:“我也是沒有辦法。”
為了不成為真正的惡毒女配,她可是費盡心思。
她怕回到靈鳳門之後,一切的努力就付諸流水,畢竟命運這雙無形之手還在操縱著她前進。
慕凰害怕,若是她真的成為了鳳凰尊主,走上了不得不和宴心對立的道路,然後像原書的鳳凰尊主一般眾叛親離。
她怕被極寒的玄冰長劍一劍穿心,怕被關押在北海海底之下,怕在絕望之中孤獨死去。
慕凰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宴心,思考這一切該怎樣收場。
她將宴心從極域深淵底部拽了上來,宴心出劍,她衝破了封印。
再然後她被鶴白認了出來,現在鶴白站在她身側,一副任憑差遣的樣子。
這一番峰迴路轉,竟然發生得這樣快。
從血骨山到濛山再到極域,即使宴心多次幫助她,慕凰卻很難從心底接受她。
救她不過是責任所在罷了,畢竟宴心將那安全的通道讓給了她,她有能力將宴心從極域深淵中救起,所以她選擇去救。
慕凰正打算俯身把宴心拽起來,勉勉強強把她拖到極域出口,再“一不小心”讓她先出去。
這時她感覺到在遠處有一股強大的氣息,熟悉的壓迫感再次出現。
隱藏在玉府仙心之中,因金丹修為的慕凰無法驅動的龍紋明心鏡忽然感應到了什麼。
慕凰方才下在體內壓制修為的禁制忽然被破,方才她重新給身體下了禁制,強橫的修為重新收斂進玉府之中。
現在被蘇梧的氣息一驚,方才本就狂躁不安的法力竟然隱隱再次衝破禁制的趨勢。
慕凰咬牙,索性直接將法力灌注於龍紋明心鏡之中,這件以蘇梧左眼的特殊能力煉製而成的法寶,她一直沒敢動用,現在體內奔湧的氣息已經快要收斂不住,她只好催動龍紋明心鏡,將狂躁的法力安撫下來。
她整理好表情,知道是他們這裡鬧出的動靜太大,讓蘇梧再次返回了極域之中查探情況。
慕凰的目光匆忙從宴心的身上移開,結果就在她目光離開的一瞬間,她忽然發現宴心的玄冰劍之上閃過一個陌生的影子。
她皺眉,正打算細看,就發現蘇梧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
“這裡發生了什麼?”他開口問道。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慕凰一遍,發現她並無損傷,面色稍安。
慕凰恍惚間,轉過身來,看到蘇梧正站在她面前,距離不遠不近。
蘇梧金色的眼眸從慕凰的臉上掃過,接著是站在一邊一臉“我不知道啊啥情況啊我就一打醬油”表情的鶴白。
還有躺在地上,白衣染滿了鮮血的宴心。
慕凰後退了兩步,感覺到蘇梧的目光之中似乎帶著點殺氣。
“我也不知道啊……”慕凰撓撓頭,打算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她走錯路跳下去了,然後我把她拉回來了。”慕凰指了指岩漿池之下的極域深淵。
這個解釋,言簡意賅,蘇梧瞬間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宴心跳下了極域深淵,然後慕凰跳下去把她拉了回來。
但這與真正的極域深淵之中的大陣崩潰又有何關係?
千年之前,極域深淵的底部,他們以璇璣的心頭血畫下大陣,用鳳凰一族最強的沈灼的神魂為陣眼,封鎖住了極域深淵底部。
外人不得進,裡面的東西永生永世也不得出。
但是方才在他們三人的感知之中,這大陣竟然有崩潰的跡象。
這與眼前只有金丹修為的這三人有關係嗎?
蘇梧朝慕凰看去,眼神裡盡是探究。
慕凰則立正站好,一副我是乖寶寶我什麼都沒做的樣子。
“出去吧。”蘇梧的面前忽然出現了界橋,“既然你們能到極域深淵,想必出口已經找到了。”
那可不!慕凰覺得好委屈,若不是宴心來這一出,捨身就義勇敢跳崖,她可早就出去了。
哪裡還會有什麼被鶴白發現身份這等麻煩事。
慕凰思及至此,又偷偷瞥了一眼鶴白,示意他不要說出去,
不然她就要“抓住雞喙”警告了。
鶴白接收到了她的小眼神,猛地點了點頭,表示他絕對守口如瓶。
蘇梧彷彿背後長了眼睛,察覺到了兩人的互動。
他回頭,金色眼眸中的目光彷彿帶著千鈞的重量。
“還走不走?”他的語氣頗有些不耐。
“走走走。”慕凰連聲答應,她將失去意識的宴心的雙手搭在肩頭,就這麼帶著她出去。
幸好當時現出鳳凰雙翼的時候,宴心適時地暈過去了。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鶴白倒是忽然停了下來,開口問了一個無比尖銳的問題。
“若是我們三人同時出去,這第二輪,算誰贏?”
這種時候,他問出這樣的問題實在是有點不合氣氛,但是又非常符合實際。
蘇梧的腳步頓了一下,冷靜的聲音傳來:“現在其他三地的試煉者都還未找到出口,你們現在出去,當是前三名。”
鶴白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實不相瞞,我並未找到極域的出口,我只是在黑雪山之中瞎轉悠,誤打誤撞遇到慕凰與宴心兩位道友罷了。”
宿裴說得沒錯,他雖然自身實力不足,但是運氣很好,若是宴心與慕凰沒有出這檔子事,讓蘇梧親自過來把他三人強行趕出極域,鶴白很難這麼快就從極域離開。
所以自己能有個第三名就很滿足了。
鶴白謙虛地退到一旁。
蘇梧領會了鶴白的意思,他微抬下頜,朝慕凰看去。
“那麼你呢?”他略帶妖異的金色眼眸看著慕凰,
直把她看得不由自主後退了好幾步。
鶴白在一旁看得直搖頭,這一屆鳳凰尊主不行啊。
慕凰低下頭思忖著要如何推辭,讓宴心拿了這個第一名。
她和宴心,是同時來到通向兩個不同地方的岔路口前的,而宴心在去極域深淵之前,還把她推進了真正的出口之中。
從這個方面來看的話,她怎麼樣都是第一。
不行,絕對不能讓蘇梧知道她是先進入通往極域出口的正確通道中的。
慕凰抬起頭,正打算把宴心誇得天花亂墜英明神武,把第一的位置拱手讓出的時候。
宴心忽然睜開了眼睛,她纖長的睫毛抖了抖,抬起了眼皮。
“你們在說這輪誰應當是第一,對麼?”她乾燥的嘴唇上下翕動。
蘇梧的目光並未停留在她的身上:“嗯。”
“若不是為了救我,恐怕慕凰道友早已出了極域。”宴心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
慕凰:姐妹你在說什麼?
宴心勉強從慕凰扶著她的手上離開,以玄冰劍支撐身體,臉色蒼白,顯然在極域深淵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所以這第一名,應當是她的。”宴心下了個結論。
慕凰緊咬著牙關,嘴巴抿得緊緊的,站直了身子,腦袋一直在試圖往後縮。
不不不第一名真不是我。
我不要當啊快拿開!
“慕凰道友似乎有話要說?”蘇梧撇了慕凰一眼。
慕凰:我哪敢說話.jpg
“第二輪的名次並不是最終的成績,眾所周知,法華盛會還有第三輪。”蘇梧從界橋上走下,濛山明媚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蘇梧這話本意是要提醒慕凰不要懈怠,就算這一輪得了第一也還要全力以赴。
慕凰聽了他的話,瞬間雙眼放光。
蘇梧:可以,總算有所長進,有點進取之心了。
慕凰:我居然忘了法華盛會還有第三輪,我還有機會可以划水,開心!
他們一行人各懷心思,從界橋之上走下。
迎面便是明亮清新的濛山,慕凰覺得一直被壓抑著的心胸終於豁然開朗。
濛山之下的修士們皆仰頭看著他們三人,議論紛紛。
“居然這麼快就出來了!”
“還是三個人一起出來的!”
“那誰才是第二輪的第一名呢?”
吃瓜修士們的議論聲嗡嗡響起,就算是百丈的高度,也擋不住他們好奇的聲音。
慕凰面色微紅,她划水劃了這麼久,人家還把第一強塞到她的頭上。
感覺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呢。
就在她的腳從界橋上徹底離開的時候,她的臉色驟然變化,雙唇有些許顫抖。
她感覺到腰間芥子袋的重量輕了少許。
到底是少了什麼呢?
慕凰其實方才就隱隱有所察覺,但是卻不敢相信這一事實。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濛山頂上,跟在蘇梧的身後,看到了坐在濛山頂上其他三人。
璇璣的目光投向蘇梧:“沒事吧?”
蘇梧搖搖頭,神色還是有些凝重:“尚未清楚情況。”
說罷,他叫上了慕凰說道:“你隨我來。”
慕凰正站在原地,思考引鴉到底去了哪裡。
忽聞蘇梧叫她,她猛地抬頭,搖晃了一下亂成一團漿糊的腦袋,連忙答應道:“嗯。”
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因為鶴白已經走到了宿裴面前,正在陳述他在極域之中遇到的事情。
慕凰頻頻回頭,朝鶴白使眼色。
目光的意思不外乎是:“還認我這個老大就不要亂講。”
鶴白感受到她的目光,亦回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微笑,表示他絕對不會說出去。
慕凰松了口氣,看鶴白的樣子,應該是不會說出去了。
她知道,在原書之中,鶴白是絕對忠誠於鳳凰尊主的,雖然最後在鳳凰尊主與宴心的對抗之中成為了擋槍的炮灰,但慕凰對這個角色印象還是非常深刻的。
所以在看到鶴白之後,她才沒有選擇用其他的手段掩飾過去,因為她知道在自己有所要求的情況下,他絕對不會把她的身份暴露出去,即使是要向自己的師門隱瞞。
慕凰正沉浸在原書劇情之中,忽然聽到蘇梧涼涼地拋過來了一句:“你這極域一行倒是收穫頗豐。”
蘇梧的話把她的思緒拉回了現實,慕凰知道蘇梧喚她跟上來的意思,恐怕還是要詳細地詢問她在極域之中發生的事情。
不過現在她也有一個問題。
“蘇梧道友,方才在極域之中我們遇到的那個渡鴉一族的長老,我之前將他收進了芥子袋之中,為何出了極域,他就憑空消失了?”慕凰託腮坐在一塊青石上,問蘇梧道。
蘇梧立於濛山之上,俯瞰著百丈高崖之下的眾人,髮絲被微風微微吹起。
“你還沒發現嗎?”他的聲音有點驚訝。
他沒想到慕凰居然如此遲鈍,若是細心的人,早就能在蛛絲馬跡之中發現端倪。
幻境與現實還是有所差別,真正的極域根本不可能有活物存在,而他用蜃珠製造出的幻境之中,當年存在於極域的生物卻還能夠在幻境之中出現。
而在靠近極域深淵,現實與環境相交之處,難免地會出現一些悖論。
比如那個引鴉的骸骨。
不對,慕凰明明已經發現了這個極域幻境的不尋常之處,但是她自己親自踹了一腳,把這證據掩埋了。
慕凰沒搞明白蘇梧的意思,他問自己還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有什麼不對嗎?
她忽然想起了被自己親自以颶風黑石掩埋的引鴉的骸骨,但是那只傻了吧唧的渡鴉明明還在她的芥子袋中。
蘇梧看到慕凰一臉不明就裡,知道她還沒明白過來。
他手一揮,面前出現了一面水鏡,在水鏡之上,赫然是慕凰在極域之中遇到的火山爆發。
但水鏡裡顯示的場景,明顯要慘烈許多,彷彿末日浩劫。
岩漿將黑雪山染成火海,天空陰沉沉的彷彿馬上就要坍塌下來。
天際有如兩團身影在纏鬥,看不清身影,但壓迫感極重,他們每一次交手就足以引起天地的震盪。
在暴風烈火,電閃雷鳴之中,有一隻小小的渡鴉在奮力振翅,他躲過了天空中砸下帶著烈火的滾石,躲過了擊破地面的閃電。
他是渡鴉一族最後的希望,他自黑雪山之中而來,他知道在黑雪山的山腳下,有一個通往外界的出口,也是離開極域的唯一一條路。
雖然他從未離開過極域,但是已經化為人間煉獄極域顯然不能再待下去。
族人都已經死光,他只能想盡辦法離開極域。
引鴉靈巧地躲過一個又一個朝他飛來的亂石與流火。
直到他看到了藏在黑雪山山腳之下,完好無損的空間通道。
他的速度加快了幾分,朝空間通道急速飛去。
這時異變突生,不知從何處,忽然滾落了大量的颶風黑石。
絕世罕見的颶風黑石鋪天蓋地地從山上滾落,砸塌了唯一的空間通道。
同時,也把引鴉小小的身影擊落。
他終究是沒能夠飛出去,所以他才對慕凰說從來沒有人可以離開極域,因為他是眼睜睜看著離開極域的空間通道毀滅在他的眼前。
水鏡逐漸消失,慕凰捂著眼睛沒敢看到最後,在颶風黑石從山上滾落的時候,她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蘇梧的創造的幻境只是幻境而已,引鴉只能一輩子在幻境之中活下去。
真正的他,早已在千年之前的上古之戰中死去,正如黑雪山之中掩埋的無數骸骨一樣。
“那他現在還在幻境裡嗎?”慕凰顫抖地問,她有點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目前所製造出的幻境,僅能支援不超過元嬰修為的生物在原來的極域之中繼續存在。”蘇梧將水鏡撤去,水鏡的光芒逐漸凝聚為一顆小小的珠子。
傳言北海有大妖名為蜃,吐氣化珠,製造出的幻境難辨真假。
沒想到蘇梧的一手幻境之術,竟然能夠製造出一個真實存在的空間。
畢竟自己芥子袋中的堅果,是真的少了好幾包。
而他選擇用蜃珠幻化出戰前的極域,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蘇梧似乎看出了慕凰的不解與疑惑。
“極域之中,並不只有當年與我們交戰的遺族,也有無數其他的生靈,他們無辜在戰中喪生,若有機會,我很願意讓他們繼續活下去。”
——即使是以這樣的方式,如果他們沒有發現自己僅僅是存在於幻境之中,便也與真正地活下去沒有什麼區別。
慕凰一腳踢碎了颶風黑石,將引鴉的骸骨掩蓋與碎石之下,恰恰是保護了引鴉,讓他不至於懷疑自己的存在。若是被引鴉發現自己的屍體,恐怕他也沒辦法在幻境之中繼續活下去。
蘇梧輕咳一聲,把沉默的慕凰的思緒拉回來。
“蘇梧道友,你要問我什麼?”慕凰看著懸浮在蘇梧身側的蜃珠,正上下翻飛著,行動之間吞吐著蜃氣,維持著幻境的運轉。
慕凰還是難以相信,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會在千年之後莫名其妙地黑化。
這不符合常理好嗎!
蘇梧能為了極域萬千無辜生靈,依託蜃珠製造幻境,讓這些在戰中喪生的生靈有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在千年之後虐殺雲山翠微派上萬修士呢?
蘇梧看到慕凰又開始用那種探究、痛心、疑惑的目光在看著他。
他背過身去,沒用正臉瞧她,耳朵尖微微泛起了紅。
“宴心為何會走錯路,跌落極域深淵之中。”他問道。
慕凰回憶起宴心與她在岔路口之中的糾纏,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當時我就跟她說那條路不對勁了,她執意要去,還把我往安全的那個出口推。”
“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看到她過去之後,我只能過去追她,最好是能把她給勸回來。”
“結果等我趕到的時候,她就跳下去了。”慕凰義憤填膺,覺得宴心那時候當真是被鬼迷了心竅。
“她是自己要下去的?”蘇梧轉過身來,目光鎖定慕凰,要她給一個確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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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凰點頭:“是這樣的。”
她把這一切都歸咎於原書的劇情線在影響著宴心的行動。
但是這在蘇梧看來卻有著別樣的深意,宴心來自西南諸派的雲山翠微派,為何會執意要往極域深淵而去。
極域深淵的危險,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
幻境之中的極域深淵與現實世界中的極域深淵相連接,其相交點就在極域深淵底部。
方才極域深淵大陣差點崩潰,恐怕與宴心的行為脫不了干係。
“你跳入深淵之中,把她救上來,發生在何時?”蘇梧知道慕凰對於時間的感知極為精準,所以問了她這個問題。
慕凰思考了一會兒,從記憶之中找到了這事情發生的時間點。
“午時一刻。”她篤定地說。
蘇梧藏在袖間的手指忽然停頓,午時一刻,正是他們感覺到極域深淵底部的大陣恢復正常運轉的時刻。
若是慕凰慢了一步,任由宴心跌落極域深淵底部,恐怕大陣會真正崩潰。
宴心到底是何人?能夠以一人之力影響他們四人聯手佈下的大陣。
慕凰到底是何實力?能夠深入危險重重的極域深淵之中,毫髮無傷地把宴心給救上來。
“慕凰道友。”蘇梧出聲叫她,一字一頓,發音清晰,縈繞在她的耳畔。
“啊?”慕凰抬頭看他,不知道他還有什麼要問的。
“宴心從極域深淵之中出來,身負重傷,為何你毫髮無傷?”他問了一個慕凰唯一不想回答的問題。
慕凰覺得自己心跳如擂鼓,整個人都不好了。
蘇梧為什麼要問她這個問題,她要怎麼回答才好?
“我……我就跳下去,然後飛上來。”慕凰開口,結結巴巴地說。
“回答問題。”蘇梧沒有聽她扯東扯西。
“反正就是一團火光忽然飛下來了,把極域深淵的魔物全部趕走了!”慕凰閉眼,信口胡謅,只想把這個問題搪塞過去。
她覺得自己編得非常沒有技巧,恐怕蘇梧又要刨根問底了。
“若是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蘇梧開口,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慕凰瞪大眼,咦,蘇梧居然信了她的鬼話嗎?
“沈灼身死之時,臥於黑雪山山巔之上,以身封印極域深淵,按你的說法,應當是他殘留的神魂在保護你。”蘇梧繼續說,為慕凰解釋道。
慕凰此時問了一個在片刻後就令她後悔至極的問題:“沈灼是誰?”
“無名派沒有給外門弟子普及修真界歷史麼?”蘇梧再次開始懷疑無名派掌門教導弟子的方式。
慕凰一拍大腿,覺得蘇梧說得沒錯,無名派確實沒有教她這些。
她對這個世界的理解,都來源於那本以宴心為主角的書,書中沒有描述的部分,她一概不知。
“沒有啊,掌門和師姐都沒有和我說過這些。”恐怕雲師姐自己都不知道這些知識。
“沈灼是鳳凰一族的族長,是參與上古之戰最後一隻身死的鳳凰。”蘇梧開口說道,明顯對於慕凰連這種人人皆知的修真界常識都不知道的行為非常不滿。
沈灼上古之戰中參戰最多,立下了汗馬功勞,最終戰死在黑雪山的山巔之上,他是英雄。
然而慕凰居然不知道他是誰。
聽到蘇梧的回答之後,慕凰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竟然是這樣的,她竟然離自己的族人如此之近,她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
終年陰冷,被積年寒冰與風雪覆蓋的極域黑雪山,為何會有這樣一個沸騰灼熱的岩漿池,會有這樣一個溫暖的存在?
昔有鳳凰臥於黑雪山山巔,身死後身體化為岩漿火海,將極域深淵之底的邪惡存在永遠鎮壓。
而她慕凰,作為上古之戰中由於年齡太小,還未破殼而出的鳳凰,竟然在極域幻境之中與自己的族長擦肩而過。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給他行一個禮,就匆匆擦肩而過。
“對不起。”慕凰出聲喃喃開口說道,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她說得真心實意,她確實後悔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沈灼是誰,她居然問出這樣無腦的問題,也難怪蘇梧會生氣。
慕凰覺得有點傷心,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她沒想到短短的極域之行竟然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她發現了許多原書之中沒有提到的細節,比以宴心為主角的書中的描寫更加鮮活,也更令人傷感。
“嘖。”蘇梧看到慕凰哭了起來,還以為是自己的語氣太兇了。
他有點不知所措,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女子哭得如此沒有形象,比璇璣哭起來還兇。
慕凰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抹了一把眼淚,越想越委屈。
好氣哦,她怎麼就問了這麼智障的問題,真的是太對不起在上古之戰中死去的同族們了。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不知道。”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整張臉都皺起來,坐在青石上縮成小小的一團。
蘇梧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起來。
“你哭什麼?”沈灼的事蹟有這麼觸動人心嗎?上古之戰中死的可不止他一位。
他不知道慕凰的身份,所以覺得她的眼淚來得太過令人意外。
慕凰餘光看到她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塊布,黑色的的衣袖上繡著暗金色的紋路,這是蘇梧垂下的袖子。
她哭得打出了嗝,伸手把蘇梧的袖子扯過來,擦了一把眼淚。
蘇梧:“……”
慕凰把鼻涕眼淚全部擦到蘇梧的袖子上,仰頭用哭得紅通通的眼睛看著蘇梧,像一隻受傷小兔子。
蘇梧見她終於止住了哭,出聲安慰道:“不要哭,無知並不是罪過。”
不知道沈灼並不是慕凰的錯,畢竟西南諸派的人出了名的孤陋寡聞。
慕凰瞪大眼,眼睛再次在眼眶裡打轉。
蘇梧在說什麼啊!要換個正常的女修士,恐怕要被他當場氣暈過去。
什麼叫無知並不是罪過,重點是這個嗎!
慕凰一手扯著她的袖子,眼淚彷彿馬上就要決堤。
不行,好委屈,蘇梧說的根本不是人話。
“我不無知!”慕凰表示她知道的可多了。
“好,你最聰明。”蘇梧只盼著慕凰趕緊止住眼淚,不要再哭了。
這個場面,他根本應付不過來。
慕凰輕輕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擦乾了眼淚,仰著脖子問蘇梧:“你還有沒有什麼要問的?”
蘇梧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什麼要問的,他想要知道的訊息都從慕凰口中問得清清楚楚了。
更何況,他也不敢再問了,若是慕凰再哭起來,他可應付不了。
慕凰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在蘇梧前來的時候,在宴心的玄冰劍之上忽然發現了一個非同尋常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走眼了,但是等到玉府仙心之內的龍紋明心鏡安定下來之後,她就再沒發現那個影子了。
蘇梧的左眼成為“破”,可以看破世間萬物的偽裝。
可是以她現在金丹初期的修為根本運轉不起來,只能發揮最基礎的效用。
在極域深淵之中,她一時之間衝破了體內修為禁制,恢復了化神期的修為,一不小心啟動了龍紋明心鏡。
她竟然發現宴心的玄冰劍有所異常。
但是她這要怎麼說呢,畢竟可能是自己看走眼了說不定,而且她此時能夠催動蘇梧的龍紋明心鏡,這才更加令人懷疑吧。
慕凰思考了良久,決定這件事還是暫時不要說出來,等到時候找機會再次催動龍紋明心鏡看個究竟再說。
忽然,濛山頂上的四座界橋傳來異動,又有人從幻境之中走出。
那麼法華盛會第二輪的四個勝出者已經出來了,第二輪就此結束。
蘇梧帶著慕凰,重新回到了濛山山巔,看著從界橋上走下來的第四人。
是個女修士,粉衣輕紗,溫柔婉約,嘴角有兩個淺淺梨渦,她輕巧地從界橋上跳下來。
“我是第一位麼?”女修士出聲問道,嗓音溫柔。
“你完了,你是唯一一個男修士。”慕凰拿手肘碰了碰鶴白。
鶴白:老大你cue我幹� ��,我也很絕望啊!
慕凰在第一輪的九十九層高臺之上,見過這個女修士,一出手就是百花盛放,香氣撲鼻。
她叫阮雅,是百花宗的修士。
璇璣坐在椅子上,晃盪著他的兩條小短腿:“不是哦,你是第四個。”
阮雅驚訝地張嘴:“怎麼可能,我的速度已經這麼快了。”
說罷,她的目光從傷痕累累的宴心、慕凰與鶴白之中掃過。
竟然真的已經有三個人先出來了,怎麼可能?阮雅攥緊了藏在袖間的手。
這三人明明選擇了去極域的界橋,那裡危機重重,比她所在的地圖不知道要危險多少。
他們到底是怎麼出來,莫非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方法。
感覺到阮雅的目光,宴心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她若是不往極域深淵而去,恐怕比現在出現的速度還要更快。
這個阮雅,倒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阮雅淺淺笑著,朝他們三人行了個禮問道:“不知,你們三人,是如何從極域之中出來的?”
“而且,還是三人一起出來的。”她補了一句。
此言一出,濛山之下的修士猛然反應了過來。
對,這三人是跟著蘇梧大人從界橋之上同時走下的。
出來的速度這麼快,莫非真如這位阮雅修士懷疑的一樣,做了什麼手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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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數句,阮雅便將全場懷疑的矛頭指向了他們三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從小黑屋裡出來了(虛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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