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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這人一直很懶,從不為難自己想太多,蹲完大街起身時關於芥川慈郎的那點糟心事就被甩到老遠九霄雲外去了。

男女之間不就那麼回事,只要我不鹹不淡,日子久了他自然淡忘,緊張過頭反倒要象是真有點說不出口的曖昧…現如今,注意力都要放在尋找婁氏的半卷經書上,多不出風花雪月的心思,再說了,撇開芥川慈郎不知算不算腦子臨時抽風,我也沒有瑪麗蘇的資本不是?

日吉若一個已經夠我喝一壺,加上旁的人攪合…活得不耐煩了儘管朝三暮四,當日誓言猶在耳邊,我可不能給某君來段虐戀情深的藉口。

彎腰伸手捶了捶有些酸澀的小腿,直起身舒展下筋骨,我打著哈欠邁開步伐――――方向是臨近街角的車站,看頭上的天色也知道來不及去學校,還是回家先歇歇,養好精神下午去亡羊補牢?

嗯嗯――就這麼辦吧~

內心暗自點點頭,我衝著選好的方向狂飆而去。

…………

一路疾走,在開始營業的街邊商店穿行,順道捲起煙塵滾滾,與行人擦肩而過時收穫好奇眼神數枚,跑過長街,最後抵達位於另一頭街角的車站…

站在候車亭裡,深吸幾口氣平定有些紊亂的氣息,我蹭到站牌下仰頭研究公交運營線路。

好不容易從九拐十八彎的線路中敲定最便捷的途徑,收回視線開始左顧右盼;站臺上除了我再無旁人,路上也不見車水馬龍,空蕩蕩的街面在晨光下顯得有些蕭瑟。

今天的氣候不甚良好,雲霧藹藹,拂過的風也有些急,許是我心神不定,總覺得嗆入胸膛的空氣隱隱帶著一絲焦躁。

伸長脖子對著馬路盡頭望眼欲穿,等了很有段時間仍舊沒見到據說五分鐘一次的班車,倒是…從遠遠的街角拐出一輛頗是眼熟的轎車。

當然,我說的眼熟並非是指某君麾下一色兒烏沉沉的黑轎車,這裡的眼熟是指我曾經好幾次在學校門口見過同樣型號的車輛接送過某些人,當那位大爺偶爾想嘗試走平淡路線的時候就會換下他家囂張到惹人側目的豪華加長限量版轎車,改乘鐵灰色內斂型的…嗯?

我正默默看著街角那部同型號轎車心念飛轉,就見原本該是開往另一處馬路盡頭的轎車在紅綠燈交叉口生生調轉方向,然後朝著這裡駛來。

眼角微微一抽,我扭頭四下看看,腳步略略往空落落的車站內挪了挪,嘴角又是一抽――――不是吧?才剛在心裡嘀咕某位大爺,這眼瞅著貌似衝我來的轎車…

又不是身在天朝,怎麼也說曹操曹操到?

鐵灰色內斂的轎車堪堪沿著站臺邊緣停下,隔著深色的車窗,內裡若有似無的窺探視線投射而至,意味不明,卻怎麼也不見車門開啟,隔了一會兒,後車廂的玻璃窗方才靜悄悄滑落。

“怎麼在這裡?”少年的聲線極具特色,縱使語氣平和仍是改不掉其中隱約的倨傲,半掩在車廂內的人向外微微探出身,“日吉呢?”

“嗯~跡部學長日安。”我衝著對方齜牙淺笑,目光順勢飛快越過他掃視車廂內,轉了轉,收回,目光對上他的,“日吉若…大概是上學去了,我今早請假。”

停頓幾秒鐘,跡部景吾挑高眉梢,上下打量我幾眼,灰紫鳳眸緩緩眯起,“那就上車,我送你一程。”說完之後身體往車廂內一沉,緊閉的車門隨即推開少頃。

“不必麻煩跡部學長…”我刻意將聲音調到元氣滿滿的狀態,同時加深臉上的笑容,“我還有事,不便打擾。”

也不知是我哪裡用詞不妥,平日裡一貫高傲得不容許半絲懈怠的人居然好脾氣的再次開口,“上車,本大爺不差那點時間。”他邊說邊屈尊降貴的下了車,雙腳方才落地,彷彿是目光不經意落到一處,神色卻是微變。

我一愣,也沒來得及錯愕外加推拒,趕忙轉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身後。

後方本是空蕩蕩的站臺,此刻卻站著三五個人――――俱是年輕男子,一身暗色勁裝,神情肅穆…呈半扇型站在不足兩米距離外。

見我回頭,為首的男子無聲的頷首,其餘幾人齊齊鞠下躬來,待得直起身隨著為首那人朝後揮手,幾人迅速轉身散開些許;一番動作均是悄無聲息,行進間卻隱有肅殺之氣。

四下環顧一週就不難發現,原來這附近角落在不知不覺間竟守著十幾人。

我眼角一抽,忙不迭扭回腦袋,目光對上身前的跡部景吾,兩人一對視,我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忍不住又抽了抽嘴角。

“看來是本大爺多管閒事。”跡部景吾下巴微抬點了點站臺後方一行人,語氣喜怒難辨,“你身邊的護衛果然滴水不漏。”

“讓跡部學長見笑了。”我乾笑兩聲,抬手筢筢頭髮藉以掩飾尷尬。

他又定定看了我半晌,臉色稍霽,眼底的譏誚散去,逐漸恢復往常的倨傲,“既然如此,走了。”說完也不待我回答返身就走。

不多時,緊挨著站臺的鐵灰轎車揚長而去;直等到它消失在來時方向的盡頭,我眯了眯眼,收回遠眺的視線,轉身看著身後的那幾人,挑眉。

“你們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

最開始為首的那人沉聲回道,“若少爺吩咐不得離開秋子小姐半步。”頓了頓,他飛快瞥了我一眼,語氣…平淡,不疾不徐,“也不允許無關緊要的人接近秋子小姐。”

‘無關緊要的人’?我重重抽了抽臉皮,生生把湧到喉嚨的一口老血咽回肚子,順便壓下惱羞成怒的抓狂――――我勒個去!誰是無關緊要的人?!這是監視呢還是監視呢?

敢情吵完架一回頭就折騰我是吧?倒是滴水不漏,真的…與世隔絕啊喂!

腹誹歸腹誹,我還沒腦抽到氣急敗壞跳腳…現如今情勢很是詭異,日吉若打什麼主意先放一邊,保護我的意圖卻不容質疑…算了算了,我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跟著就跟著。

“秋子小姐,要回家嗎?”那人忽的開口問道。

偏頭睨了對方一眼,我撇撇嘴角,“先去中華街,我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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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還是丟了,向日嶽人發生意外的那處娛樂廳近日麻煩纏身。

也不知是出自當天哪位的手筆,那家娛樂廳隔一天就要迎接一次警方臨檢,據說是有人舉報娛樂廳裡存在非法使用藥物?具體我不清楚,反正掃蕩走好幾撥人,那種地方本就魚龍混雜得厲害,違法事件終是存在,被帶走的人也不算冤枉,我只慶幸自己辭職的動作快過一步,不然…被逮到可就好玩了。

和日吉若之間的波折在九月末十月初的交替中沒頭沒尾,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過去小半個月仍舊未得落下帷幕。

生活照常繼續,學校、高橋家、打工地點,三點一線我忙到腳不著地,擠滿各項行程的腦子裡一疏忽就將彼時的爭執忘得一乾二淨。

許是他的近衛由始至終恪盡職守,導致我忘記了如今正和某君處於僵持狀態,身邊少個人…居然也沒什麼大的變化,除卻偶爾上課時眼角余光中看到某君眼神時會得渾身一凜。

那雙暗金瞳眸…隨著時間流逝竟是壓抑得愈發危險;可惜,空餘下來的時間與心思都放在婁氏半卷經書上的我此時顧不上。

接下來是學校…冰帝倒是風平浪靜到我都覺得詭異。

向日嶽人他們就不用說了,神神叨叨的事誰也不會嚷得天下皆知,私下調查是肯定…卻是兩位水島的反應與說辭,相當耐人尋味。

‘姐姐的情況本來就不太好,如果不是聽從醫生的建議讓她儘可能融入人群,我才不會同意姐姐獨自前往參加你們的聚會,把姐姐丟在陌生地方也就算了,事後居然還敢質問?!’

――――以上是我透過旁人聽來的,水島空怨恨滿滿的回答。

據說情況是這樣的:懼怕人群的水島夕姑娘出於各種巧合被落在夜色低迷的混亂場所,驚慌失措之下礙於心理因素她急忙逃走,不久就遇到實在放不下心趕來的水島少年,於是兩人雙雙回家,也忘記知會其他人。

不甚完美的理由,卻讓人無話可說,畢竟要細細追究下來,反而是其他人的疏忽。

我只是有些…嗯~怎麼說?有些詫異。

按照網球部那群人的行事作風,我沒有汙衊誰的意思,我是說冰帝網球部是一群極端護短的傢伙,雖然不是心思陰暗,各種手段卻絕對不少。

水島姐弟頂著嫌疑人的印子居然能在冰帝毫髮無傷…實在是一件奇事,真的。

向日嶽人吃那麼大的虧,事後半點動作也沒有…令得我有些看低忍足侑士,那位可是號稱‘得罪他要倒黴三年’,這麼說起來…怕是水島姐弟身後藏了更大的勢力。

…………

最後,讓我百思不解的是日吉若。

原以為想要的答案會很快交到我手上,連同來龍去脈…沒想到時間超出預計許多,日吉若那裡還是石沉大海般的悄無聲息。

他的手腕一貫雷厲風行,拖了這麼久無非兩種情況:

一是他終於厭倦與我糾纏不清,決定洗心革面斬斷兩人間所有牽扯,如此一來自然不會再追查高橋原一死亡事件。

二來…就是日吉若的調查遇到前所未有的阻礙。

前一種結論嘛…嗯~從藏在身邊的護衛近乎變態的嚴密看起來,似乎日吉若還沒這麼快另尋新歡的意圖。

後一種卻是我極不願意細想的。

能夠阻擾關東最大的黑色勢力追查,對高橋原一動手的幕後一群人實在不容小覷,是我低估了情況的複雜性,敢和日吉組暗中叫板…不是來自政/府力量,就是…

再結合忍足侑士說過關於水島的傳聞…從宗教迫害中庇護水島研究員的…怕是某個能隻手遮天的財閥…而這個國家最知名的除了‘跡部’這個姓氏,還能有誰?

挑戰神權的實驗…嗎?

如果高橋原一的遭遇真的…和跡部家的實驗室有關聯…

所以我說有實在不好的預感。

水島空、水島夕、平野麻彌、室生凌乃、班上兩個女生,加上我和向日嶽人…零碎線索串在一起,最後就是龐大的陰謀,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是棋子。

幕後主謀目的未知,想達到的卻絕對是能夠令得我不寒而慄的東西。

這樣想來,日吉若那裡一無所獲也是好的,起碼知道越少他越安全;至於我…哼~最後鹿死誰手,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

…………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按著近段時間的規律悄沒聲摸到常去的角落――――位於冰帝校園中庭廣闊玫瑰花海後方杳無人跡的涼亭。

十月的日頭不燥不熱,金色的陽光襯著秋日枝頭的濃翠,放眼看去明媚到令人心神一震。

手裡捧著的便當盒裡有三個酸梅幹飯糰,我盤膝坐在涼亭內,指尖拈起中午的餐點,送到嘴邊的同時涼涼的斜眼瞟了眼身側。

被我盯住的這人頓時柳眉倒豎,將手裡的鋥亮外加豐盛的食盒往膝蓋上一放,神情很是兇惡,“看什麼?!”

“沒――”我鬼聲鬼氣的回答,手中停頓的動作繼續,邊張口咬下大半個飯糰,邊含含糊糊的嘀咕,“只是奇怪,你怎麼有空和我一起共進午餐。”

話說今兒不是星期三嗎?網球部硬性規定的後援會福利時間啊喂!沒有家屬的人居然有臉缺席…仔細你家部長給你小鞋穿。

“哼!”向日嶽人哧哼一聲,語氣很帶了點幸災樂禍,“日吉若這幾天一直在公用餐廳,女孩子們都在傳你和他分手。”

手中的硃紅筷子夾起一隻明豔的琵琶蝦,以一種挑釁的姿態塞進自己嘴裡,邊咀嚼邊用眼角斜視過來,“你知道冰帝多少人看你不順眼?我不在,說不定你就被人推進水池裡。”

“啊――那還真是多謝您的看顧。”我沒好氣的翻出死魚眼,“在你眼裡,冰帝女生都是洪水猛獸嗎?”

手下動作頓了頓,他的腦袋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反鎖在洗手間讓你曠課,走在教學樓下面被人潑汙水,課本裡塞刀片,儲物櫃裡被藏了違禁物品然後報告風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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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會機密檔案寫得一清二楚。”向日嶽人滿臉平靜的速答,頃刻間,清澈的水晶藍眸子蒙上一層淡淡的晦暗,“那些是真相卻一直壓在檔案室裡沒有公佈,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這其中存在家長會的影響,能夠被公佈的自然是博弈後的結論,隱瞞的也是,怪只怪被欺負的人沒能力反擊,對吧?”我笑眯眯的拈起手裡最後一顆飯糰,“你擔心我沒權沒勢被欺負也無力反抗。”

所以從那天之後,只要有時間你就蹲在我附近不肯離開。

“向日嶽人,其實你不必…”

剩下的半句話淹沒在向日嶽人驀然扭曲的表情下。

“知道我辛苦,該怎麼報答呢?”他娟秀的臉龐浮現出一抹介於詭異和羞澀之間的神情,耳根子還順道透出緋紅。

我沉默半晌,涼涼的斜視猛地將頭扭到另一側的向日嶽人,嘴角一抽,“哈?”

向日嶽人拿後腦勺對著我,暗酒紅髮絲微微顫抖,“那天那個式神…”說話吞吞吐吐,音量小得幾乎模糊不清,“讓我再見一次。”

彷彿是怕我翻臉,他迅速回過頭,眼睛睜得圓滾滾的,“就一次!”

“誒?!”我臉皮一顫,“向日學長――你強人所難了。”

聞言,靠得極近的那張臉瞬間黯淡無光,嘴唇蠕動幾下卻不出聲,他抬手扯開襯衣釦子從裡面拉出一樣東西,將它脫下來,攤手放到我鼻子底下,眼底泛出懇求的神色。

垂下眼臉看了看他遞到半空的東西,我挑了挑眉――――拈在他指間的是一根泛白絲繩,特殊的記結法,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給了日吉若最後落到他手上的絲繩。

用來系替身符的,效力過去之後顏色褪去,不想向日嶽人居然留著。

…………

說到這個…我掀起眼皮掃了向日嶽人一眼,伸手將他手中的絲繩接過來,“我已經再沒能力重新結一次這種東西。”

“向日學長不知道嗎?”邊說手下邊飛快將絲繩結子拆開來,“我的左眼完全恢復了,你不說還好,越說我越傷心啊喂!”

“那又怎樣?”他的眼神驀然沉澱下來,眉宇間隱隱透出幾許戾氣,“那個式神,其實是你原來的樣子吧?”

這下我是真的怔住,張口結舌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又被發現了?!什麼時候我的破綻多到連不算熟悉的人都看得出來的地步?

兩人對視片刻,我率先轉開目光,低頭,繁雜的結鎖被拆成一條綿長白線,手腕一轉,將線繩纏在十指間,慢吞吞的開始翻、折、抽、系…

“那又能怎樣?”我慢吞吞的回道,而後是死寂般的沉默,周遭除了偶爾的風聲拂過樹梢發出沙沙聲響,似是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過了很久,待得手下大功告成,我抬手扯過向日嶽人的爪子,不顧他微微的排斥將張在指間翻新過的絲繩綁上去。

“知道它為什麼本來是紅色的嗎?是我的血…”閉了閉眼,我鬆開握在掌心的溫熱,“雖然已經沒有效用,還是當做禮物送給你。”

“誒――誒誒誒?”向日嶽人的嘴裡發出不明所以的短音。

睜開眼睛,我靜靜望進近在咫尺的水晶藍雙瞳,“辜負你…實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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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嶽人的眼神…我不敢深究其間的含意,火速調開目光,“那個…如果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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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組織語言,涼亭外濃密的灌木叢發出簌簌聲響,中央的枝椏劇烈顫動,不多時,燦爛到比陽光耀眼的橘黃顯露出來。

芥川慈郎笑眯眯的臉龐映入眼簾。

“秋子~”語調興高采烈,說話間整個人以極是飛快的速度奔過來。

我抬手抹了把臉,滿頭黑線任由他蹭到身側。

這位――――是有生以來最令我無語的人,沒有之一。

要說當日那種情況…過後他的反應竟是比我大方不知多少,本以為的曖昧不知所蹤,他風光霽月到我止不住懷疑當時啃了我的傢伙別是頂著他外皮的陌生人。

也不知是他臉皮厚,還是我反應過激。

啊啊――果然沒有瑪麗蘇的命,我心甚慰!

“秋子~”芥川慈郎嘴裡發出小動物似的咕嚕聲,然後龐大的身軀往下一沉,轉瞬間毫不猶豫的…睡得人事不省?!

向日嶽人的臉色那叫一個鐵青啊喂!我都不忍瘁睹。

強忍住把躺在腿邊某只包一包用國際快遞寄到非洲去的衝動,我扭頭作遠目狀,順便擺出裝叉的淡定表情,面對遲了芥川慈郎一會兒從冬青樹叢裡鑽出來的餘下人馬。

冰帝網球部各色美男一字排開,附近的溫度節節升高,炙熱到我能遠見下午自己的處境絕對堪憂的地步。

校園排行前十的美男都到齊啊喂!訊息洩露半點我都會被活撕了,這些混蛋!擺明是來找茬的吧吧吧?

…………

我一門心思的盤算要如何拔腳開溜,網球部一行美男盡是滿懷愜意隨地而坐,不知是否故意的將涼亭各處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紛紛亂亂一段時間,平靜下來之後倒也沒人開口說話,眼神卻俱是集中在我這裡,表情各異得很。

沉默,沉默,沉默…

頂著越來越沉重的壓抑,我抬手揉了揉額角,長嘆一聲,“諸位,你們忙,我先告辭。”

放下半舉的手,眼角飛快瞥過算是落在人群靠外圍的那人,垂眼掩去所有情緒,扶著膝蓋正要起身,肩膀卻猛地一沉。

“秋子學妹――”忍足侑士低低的笑道,“別擔心,我們是避開人群過來的,你現在出去才會遇到在校園裡休息的人…要是我們有誰不小心綴著你,那多不好。”

――――聽聽聽聽!都說網球部正選個頂個都是精英,倒是半點不誇張,連威脅人都這般有講究。

我聳拉下肩膀,扭頭,“啊――那就打擾了。”

“哈~高橋學妹真是…”忍足侑士收回爪子,神情似笑非笑,“也不算打擾,有人嗯~是特意來找你的。”

藏在平光鏡片下的深邃藍眸子眸光流轉,眼神若有所指。

我下意識轉頭看向人群外的日吉若――――他斜倚著涼亭的柱子,臉卻是微微朝著外邊,貌似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

“是長太郎找你。”忍足侑士在耳邊笑得有些…譏誚。

“鳳君?”我猛地收回視線,目光落到鳳長太郎那裡。

那張溫良的臉龐正一種頗是尷尬的神情微笑,見我盯著他,他趕忙抬手筢筢頭髮,“抱歉,我這裡…呃~你的試卷…”

這可憐的娃臉漲得通紅,明顯是被人推出來當藉口。

在我的三白眼注視下,鳳長太郎被藏在他身後不知誰伸手推了推腰肢,然後他似是才反應來,反手從口袋裡摸出一疊紙勝遞過來,“試卷…嗯――”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接過被好幾人傳遞過來的紙勝,滿頭霧水展開,定睛一看,心頭疑惑更甚――――試卷,確實是試卷,可是…

“段考試卷不是該下午分發嗎?”在課堂上,你現在拿給我做毛?

“高橋學妹就不覺得自己的試卷…很奇妙嗎?”插話的是忍足侑士,低沉的語調意味深長,“幾科分數居然提高那麼多。”

“虧得日吉一直擔心,沒想到你沒有他補習也還是過得去。”

你們――――管得也忒寬了!我沉下臉來,恨恨的將一行人白過去,咬牙切齒的死魚眼在對上隔空投射而至的陰厲目光時…剎那間…怒氣偃旗息鼓,不無心虛的避開他的注視。

然而,儘管看不見也還是能感覺到日吉若周身微微外放的壓抑。

…………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我垂頭喪氣的低聲問道,“忍足學長…”

“沒想做什麼。”對方施施然笑答,語氣很是令人磨牙,“只是好奇,高橋學妹…”說話間的停頓長到令人切齒,半晌方才繼續說道,“你的試卷老師都覺得詫異,所有答案標準到象是照著書本抄下來。”

“於是懷疑我作弊?”我冷冷挑高眼角,“打算沒有證據就處罰?”

忍足侑士但笑不語,卻是始終沉默的跡部景吾驟然開口,“你的記憶力…看過一遍的東西很難忘記吧?”

“如果是這樣,作弊行為就不成立。”說完之後他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俯視,灰紫的鳳眸瞬也不瞬,“為了考試,強自把課本上的東西全部記下來。”

“那又如何?”我仰高頭,不甘示弱回視,“就算不是,校方也沒有證據處分,再者…今天找我不是為這個吧?”

跡部景吾沉默下來,眼底滑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采,過了一會兒他支起身,扭頭對著其他人挑了挑眉。

一陣算是旁人無法意會的眼神交流之後,餘下的人默默起身,迅速走出涼亭,包括滿臉不情願的向日嶽人在內,還分出人手抬走睡得不省人事的芥川慈郎。

涼亭內剩下跡部景吾站在面前,遠遠的,一直保持事不關己態度的日吉若此時方才踱到我身前,半彎著腰,暗金雙瞳光影斑駁,“過目不忘,好本事。”

我抿緊嘴角,靜靜看著他雙瞳中變幻的神色,以及眉宇間顯而易見的疲憊痕跡。

兩人對視許久,他閉了閉眼,抽/出藏在褲子口袋裡的手,朝前探出,五指微張。

垂眼看著舉到身前的手掌,心思百轉千回,良久,實在抵不過叫囂的念想,長嘆一聲,任由自己潛意識的反應佔據上風――――抬手,將爪子放進他等待許久的手掌。

日吉若收緊手指,手臂微微著力,我順著力道起身,只覺得眼前一暗,頃刻間整個人就被裹入溫熱。

“啊恩~等本大爺離開再親熱。”跡部景吾的聲音很是冷冽。

啊――對哦~我手忙腳亂推開已經滑到腰際的那道溫度,老臉的熱意灼然上升,狠狠白了日吉若一眼,嘴角止不住抽搐,“抱歉,跡部學長。”

“哼――”跡部景吾的目光凌厲又帶幾分譏笑,“我給你一份資料,幫我記下來。”

“然後呢?”我沉下心頭泛起的騷亂情緒,“我能得到什麼回報?”

現在想想今天他的舉動…是有備而來,不管是不是臨時從我的試卷裡看出端倪,這人都是在算計我,連同日吉若在內…幫他記資料?什麼資料…肯定事關緊要,並且是他跡部景吾也無權涉及的東西,所以才會這般小心…

跡部景吾緩緩眯緊眼睛,面沉如水,“看過東西,你想問的我不會有任何隱瞞。”

“成交!”我斬釘截鐵的速答,順勢掙脫出某君的鉗制,上前兩步,把爪子攤開在半空。

灰紫鳳眸微微睜大,跡部景吾的神情看似有些錯愕,半晌,神情一鬆,同樣抬起一手,“我以家族的名譽發誓。”

兩個人的手掌相擊發出清脆聲響,而後跡部景吾收回手,眼神滑過日吉若,挑了挑眉,“學校那裡我會處理。”

說完他轉身就走。

…………

隨著冰帝最高統帥離開,圍守在涼亭外的眾人紛紛不辭而別,幾息過後…附近人走茶涼。

我收回禮節性的目送視線,目光落到日吉若身,“他答應你什麼交換條件?”那位大爺許了什麼令得你和他聯手算計我?

日吉若眯著眼睛看我半天,壓低聲音說道,“女人太聰明…不討男人喜歡。”

“別轉移話題。”我冷冷的咬牙。

他彷彿是隨意的移開視線,幾秒鐘後回過臉來,雙瞳內的有極是陰鷙的雲翳翻騰不休,“等你看過那份資料,我再告訴你。”

說是這樣說,似是迫不及待鉗住我臂彎的十指力道卻不易察覺的驟然一緊。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打個寒顫,象是掉進冷水渾身止不住陣陣發冷,“高橋原一?別告訴我…是他們…”

日吉若眸光微閃,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眼裡的東西再沒有掩飾;剎那間無法言喻的悲涼與憤怒直直刺入我的腦海。

跡部…景吾!

猛地扯掉扶著我的雙手,返身就要急追出去,身體被驀然被日吉若從後方制住,“他一開始不知道!不是他!”

他說得很是急切,我死命掙扎著想要推開他,耳朵卻漸漸嗡嗡作響,沙啞的聲音忽遠忽近迴盪,眼底泛起的血色緩緩淹沒理智,放聲尖叫起來,“他們殺了人!憑什麼?!”

“冷靜點!”

“滾開!”

“李閒!”

日吉若一聲斷喝劃破混沌的腦海,我豁然僵在原地;身體被猛地掉轉,他的唇瞬間佔據上來。

我睜大眼睛,死死看著近在咫尺這張臉――――他同樣沒有閉上眼睛,親吻霸道而急切,其中隱隱藏著些許安撫。

狠狠閉了閉眼,我身體鬆懈下來,反手扣緊他的肩頭,張嘴將舌尖哺渡過去…心頭繚繞的恨意必須要借用肉/體/欲/望發洩,否則…我會忍不住追上離開那個人,然後…

…………

他的鉗制逐漸放鬆下來,扣在臂彎處的雙手朝下滑落到腰際,炙熱的掌心隔著薄衫不住摩挲,力道越來越放肆。

我將手環到他脖頸後方,微微猶豫一下,最後還是鬆開指尖憑依的要害。

下一秒,日吉若的身體一僵,貼在唇上的溫度微微撤離稍許,額頭抵住我的,陰鬱的語氣中帶著些放鬆,“不打算動手?”

睜開眼睛看著他暗金的雙瞳,良久,我冷笑一聲,“怪不得你肯跟他合作,是怎麼也查不到才決定的吧?”

他不怒反笑,抬手用手指輕輕擦了擦唇瓣,眼底瘋狂而冷靜的情緒糅雜,“不這樣又如何?眼睜睜等你逃走?”

“你要用這次段考成績辦理公立學校的轉學事宜…對吧?”

是不能如何…不得不承認他此舉算是正確,我將他推開,眯起眼睛,“跡部景吾怕是想借我或者你的手做別的什麼動作吧?只是看資料?鬼才信。”

“順水推舟罷了。”日吉若冷聲回答到。

“你說得對。”我轉頭看向涼亭外,“如果…這件事情過後…你…”

我原想說‘該怎麼報答你’後來想想卻是矯情,心思轉過幾圈始終找不到適合的言語,最後只得保持沉默。

也不知他是否察覺,亦或者故意轉移話題,耳後空氣微沉,他的雙臂緩緩圍攏過來,“我讓人找到婁先生,你先見他一面再說。”

“從跡部那裡透出來的情報看,似乎…和婁先生一直在找的東西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