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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一百二十六章

說起來…這整件事還是太過詭異,怎麼盤算都存在巨大的bug啊喂!左思右想,腦子如同打結似的,越是著急越是亂成一團麻,最後我覺得眼前開始轉蚊香。

不行了,疑惑太多、線索太少,還是別勉強自己。

沉默許久,吐出一口濁氣,我慢慢抬起藏在胳膊肘裡的腦袋,眨眨眼睛,目光轉到水島空所在那處方向。

他和那些人的討論似是進入收尾階段。

圍成一圈的男子少了幾個,卻是走到邊上的儀器那裡,低頭擺弄或者檢視資料去了;留在原地的人當中,有一個揮舞著胳膊,表現得頗激動。

水島空側對著我這裡,任憑別人快將手指戳到臉上,表情依舊波瀾不興。

“水島!你不能…”那男子忽的揚高聲音,卻在下一秒被身邊另外的人攔住。

那人扯住男子的袖子,湊到他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男子隨即轉頭看過來,眼神很是…不懷好意。

象是考慮片刻,男子狠狠抽回衣袖,理了理身上的防護服,對著水島空大聲說道,“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不過是個小鬼,等著瞧。”

說完之後男子推開貌似在緩和氣氛的和事佬,滿臉忿恨的拂袖而去;勸阻他的那位看了看水島空,搖搖頭,彷彿很是無奈卻又沒說什麼,原地躊躇幾秒鐘復又掉頭離開,隨即,剩餘的人跟著他的步伐急急消失。

水島空站在原地,過了很久,返身走到我面前,朝前伸出一手,語氣輕柔,“走吧――你也該累了,我帶你去休息。”

許是見我的表情直愣愣的,水島空將手抬高幾許,在半空中頓了頓方才落到我的頭頂,重重揉了揉,“什麼都別想,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

此刻他的表現,真真恰到好處;如果不是我先入為主斷定他不是好人…暗自嘆口氣,在心裡默默豎起拇指――――演得不錯,真的。

手勢輕柔得不可思議,定定凝視的眼神,彷彿真的視若珍寶。

試想一個孤立無援的女人,面對這般深情款款,怎麼也該有所觸動的吧?特別是我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面上做一臉茫然外加感動的裝叉模樣,兩人默默對視,過了很久,水島空仍是那副表情,嘴角的噙著溫暖笑意,半點不耐煩也沒有。

對上他似是盈滿寵溺的眸子,我只覺得心頭象被什麼東西抓了一把,腦子微微恍惚,瞬間有一副詭譎的影像浮現出來。

夢中見過的陌生少年重影般取代水島空的位置――――晴空下,他站在明媚光影裡略略偏過頭,微挑的狹長眼眸,暗金蘊氳成金棕色,冷峻的臉龐,嘴角漾開的笑卻顯得極羞澀。

鼓動的心臟…如同薄醉微醺般失序,胸口剎那間被流轉的暖意漲滿。

那是一種奇異的喜悅,毫無預兆、理所當然的在血脈間翻騰…甚至,令人忍不住想順著那感覺就此沉溺下去。

下一秒,掌心的微涼忽然被溫熱包裹,我一愣,三魂七魄歸位。

水島空的臉靠得幾近,神色帶了幾絲疑問,“怎麼了?”

“不,沒什麼。”我迅速收斂心神,訕訕的移開視線,掙出被他握緊的手,將雙腳放到地上順勢起身,“走吧――我累了。”

說完也不管對方如何反應,我越過他,衝著先前那些人進出的位置奔去――――再怎麼心動的片段…此刻也不是細細追究的時機。

常言說得好,[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還是等我緩回來,從頭到尾捋一捋亂成漿糊的思緒,順便研究下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最後再來看水島空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

出了那道門,外面是空曠的走廊,乍一眼看感覺頗陰森。

銀灰色澤的牆壁一路往外延伸,遠遠的盡頭是拐角,半封閉空間內光源不知來自哪裡,微微蒼白的光,一如科幻電影裡…呃~正待主角攻破的秘密實驗基地?

真不吉利,這地方給人的感覺。

我抿抿嘴角不再四處打量,眼睛直視前方,邊走邊暗自集中注意力――――通道內只餘得單調的腳步聲,氣氛隱隱變得壓抑,彷彿無形中有什麼東西一刻也不肯放鬆的監視著。

短短幾十米距離到底存在多少監視器?!我攏了攏衣襟以防一個沒注意讓人佔便宜了去,心裡暗嗤一聲。

不多時,兩人走到盡頭拐角處,領先一步的水島空停下身形,偏頭,“吶――要不要參觀我工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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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似是平淡,卻掩不住眼底流轉的詭譎光芒――――在我看來,那是接近變/態/科學家的狂熱眼神。

方便嗎?原先這樣嘲問,話到嘴邊又改成,“不麻煩的話。”

我憋緊一口氣,把粗嘎的嗓子生生逼到‘嬌怯’波段,“你…我可以嗎?”飛快掃了他一眼又調開視線,覆在胸前的手指絞緊衣襟,急切切開口,“我想看!”

水島空沉默片刻,忽的輕笑一聲,拉下我的爪子,邊朝前繼續行進邊將手指擠入指縫間令得兩人十指交握,也不說話,卻有無法言明的氣氛彌散開來。

任由他領著我朝未知方向走去,趁隙,悄悄斜睨身側一眼,立刻又低下頭――――所謂‘逢場作戲’,指的大概就是此時此刻這般情況。

我和他,都是。

…………

所謂‘參觀工作的地方’,其實也就是被領著遛一圈的彎。

沒什麼好看的,至少和我想象中陰森、詭異、毛骨悚然的實驗基地大相庭徑,雖然氣氛也實在不好就是。

一路行來遇到的人…呃~大部分做白大褂打扮,斯斯文文看著就是高知分子,間或夾雜武裝精備的警衛,往各處角落巡視戒備。

走著走著,眼看心裡打的那點‘觀察地形以備不時之需’的算盤沒了下文,我抿抿嘴角,側目偷覷身邊的水島空,止不住嘀咕:

這人是領著我消食呢?還是瞎轉悠?亦或者…無聲警告?

走道四通八達,人來人往又戒備森嚴,每個出入口都駐紮警衛,動則需要電子磁卡配合密碼開啟門扉…水島空是借用行動告訴我,此處插翅難飛嗎?

想了想,我抬手筢筢頭髮,身形縮得愈發小――――方才,前一處岔道,當我和不知是否有意為之的水島空稍微失散,沒過幾分鐘許多腳步聲就從四面八方傳來,頃刻間,冒出來的潛伏者就將我四下圍得水洩不通,比魚肉還魚肉。

也令得我越發琢磨不透水島空的心思。

越往深處想,心下越是驚疑不定,良久,我吸吸鼻子,悄悄探出手,爪子揪住水島空衣角,半仰起臉,“我餓了――”

既然看不出什麼端倪,又認清此刻自己算是‘籠中鳥’…還是暫時偃旗息鼓。

眨巴眨巴眼睛,我努力作出不諳世事的天真樣子――――既然你號稱‘我好不容易回到你身邊’,不為人知的目的達成之前,飯總該管飽吧?

水島腳下步伐一頓,扭頭,笑得有些歉疚?“我都忘了…秋子怎麼說都是女孩子。”說完之後,一把攥下我的手,擒在掌心,施施然朝前繼續走。

我綴在他身後,滿頭黑線――――還真是…不知所云,果然…我一開始的感覺是對的,這人絕對絕對和我,或者這身體沒半毛錢關係!

…………

水島空一把將我塞進電梯,待得電梯門闔上,我只覺得身體微沉幾秒鐘復又停滯,銀灰色的門無聲往兩邊滑開。

目光越過他的肩膀朝外定睛一看,我挑了挑眉――――原以為一番言語換來的該是結束行程,順便被帶到某處大快朵頤,沒料想,卻是被帶到更為…呃~深入的現場。

按照電梯行進的方向來計算,此處位於下層,放眼看去是毫無阻隔的巨大空間,無數的儀器、導管、電腦分佈其間,看得人眼花繚亂。

水島空和我兩人在縫隙間穿梭,觸目所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擺設我弄不清究竟是什麼玩意,只知道對於我這樣的半文盲來說,肯定是高科技。

一個男人背對著電梯,站在看似總控制檯的儀器面前,半彎著腰忙碌不已,偌大的空間只餘得他一人,寂靜中偶爾響起機械運轉的悶響,夾雜儀器發出的滴答聲。

走到距離那男子幾米距離開外,水島空停下身形,垂手而立,周身的古怪氣息驀然收斂,瞬時變得好似兔子般乖巧無害。

男人手中動作微停,回頭掃了一眼,隨即置若罔聞的繼續埋首於工作。

趁著那一霎,我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四十歲出頭,容貌頗溫雅,如果不是眉眼間依稀的偏執,看上去到有幾分教授的氣質。

只是…我偷偷睨了眼水島空,將他與男子暗自比較一番,心頭滑過一絲恍悟:這兩人八九分相似,是親屬。

這就難怪了。

等了一會兒,男子手頭的工作仍是沒有結束的意思,水島空也同樣心神不屬…我看著有機可乘,於是轉動眼珠子細細打量此地:

數不清的儀器佔據半數以上空間,只隔出供人行走的通道,男子正對著的不遠,一整面的牆上開出數個如同商店櫥窗模樣的口子,那後面的東西透過玻璃隱約能看出個大概。

眯著眼審視許久,我豁然一驚――――平行的視窗算起來有六個,每一個裡面都似是先前呆的密閉空間,有不知什麼東西在其間沉浮?!

…………

我不由自主朝著那些視窗靠過去,身形一動,水島空就猛地攔住去路。

他板著一張臉,目光微微閃爍,嘴唇一動彷彿是要開口,象是忽然想到什麼,迅速看了眼男子又看看我,最後微不可察的搖搖頭。

我沒看懂他的眉眼官司,但也知道此時或許不是好時機,只得訕訕摸摸鼻子;下一秒,死寂的空間內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控制檯邊一處按鈕豁然閃出耀眼紅光。

“怎麼回事?!”男子嘶聲大叫起來,同時手忙腳亂。

隨後,我聽到類似於湍急水流席捲的聲音,方向來自於…控制臺上的某處音箱?水島空在此時跟著動起來,他急急跑到那面牆壁前,依次打量那些視窗。

半晌,水島空回過頭,對著我招了招手。

滿心好奇的走過去,我湊近他身邊的視窗往裡一看,眼睛微微睜大,忽又縮緊瞳孔――――

裡面同樣是密閉空間,呈不規則弧形,佈置彷彿放大無數倍的…該怎麼形容?培養艙?還是人造子宮?!

上方垂落一根導管,胎盤狀的頂部接連著一具…蜷縮的人形?!之所以這樣形容,是因為我看到名為‘人類胚胎成長全過程’的科教片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幾分鐘時間內,剛開始彷彿指尖大小的胚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育成長,腰果大小的肉芽蠕動延伸出細小四肢,分出頭部、軀幹,轉瞬間,一個完整的人類嬰兒顯現出來。

然而這還不夠,那個小肉團吹氣一般膨脹,幼體、幼兒、兒童、少年…十幾年的成長歷程彈指一揮間。

再顧不得其它,整個人趴到玻璃上,我看著眼前比大衛魔術還坑爹的情景,張口結舌,越看越驚悚。

越到後面,時間流速彷彿越快,我的耳邊甚至有細胞分裂發出的可怕聲響,裡面那具身體也越來越不對勁…

那是一具發育完整的男/性/身體,浸泡在液體裡的五官看似有些眼熟,混濁的光影間,緊閉的雙瞳驀然睜開,眼睛暴凸,面龐竟是血液不暢的青紫。

下一秒,他張開嘴――――濃膩的血紅猛地噴/射/出來。

四散的血箭將本就半混濁的液體被染得更加恐怖,隨後,那具赤/裸/軀體象是被無形之物劇烈地撞擊,瘀斑飛快爬滿光滑肌膚。

異變突如其來,且毫無停止的徵兆。

那具軀體扭成劇痛的猙獰姿態,渾身肌肉開始大幅度地收縮、鼓脹、收縮、膨脹…

幾秒鐘不到,就如同泡水的麵包,鼓成一個極可怕的肉團,青筋佈滿其間,不堪負荷的肌體皮開肉綻,破布一樣。

隨著彷如最後一次地劇烈顫動。

我聽見[噗――]炸裂的聲音,眼前的玻璃噴滿一層血紅。

…………

直愣愣瞪著面前瞬息間從生到死這一幕,我僵在原地,頭皮發麻,腦海一片空白。

又過了很久,混濁的血色漸漸暈散開,玻璃後方的空間內卷著漩渦,似是循環系統正在交換髒汙…等到最後一絲異色溶解,裡面已然空無一物!

“可惜,這批實驗體又失敗了。”水島空的聲音悠悠然響起,喟嘆聲中除卻微微惋惜…再無旁的意味。

我一寸寸地移開視線,扭過頭看他,牙齒咯咯幾聲,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水島空面帶著微笑,緩緩收回目光對上我的,眯了眯眼,“秋子,你可是千萬個體中唯一的幸運兒。”光影照著他的臉,一時間無比邪惡。

呆愣半晌,我猛地推開水島空,返身撲到一邊去察看剩下幾處視窗――――略帶混濁的液體,彷彿平靜無波,我卻從其中生生看到慘烈殺戮的餘韻。

畜生!

這死/賤/人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是六條性命!真真滅絕人性!

垂落身側的手握掌成拳,指甲死死攥緊掌心皮肉…我定在原地,心頭沸騰的竟是豁出去生撕了這賤/人的震怒。

想法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身後傳來蹬蹬蹬奔跑聲;眼角余光中有道身影猛撲過來,橫地裡伸出來的胳膊揪過水島空。

卻是那男子,雙手扯住水島空的衣襟,一把將他提到眼前,神情盡是狂怒,“你學來的東西呢?!怎麼沒辦法百分百成功!”

“蠢貨!一點用也沒有的廢物!”男子赤紅著眼睛,猙獰中帶著瘋狂。

…………

“父親,請稍安勿躁。”水島空慢條斯理的說道,語氣輕柔似是安撫,“實驗體經不起時間迅速流逝,至少也有千萬分之一的成活率。”

“要知道,過於輕率的成功反倒顯得您的成就不值一提。”說話間,水島空轉動眼珠瞥了我一眼,“距離…還有兩天,我們也有備用品,時間綽綽有餘。”

男子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騭之色,然後點了點頭。

象是扔垃圾似的甩開水島空,男子扭過頭盯著我,皺了皺眉,“這東西怎麼帶來了?不是要讓他們研究特殊性嗎?”

“抱歉――”水島空表情平淡的回答道,“她剛醒來,我想確認大腦發育成熟度。”

男子傾身逼近,抬手捏著我的下巴,左右端詳,又用手掰開我的嘴察看,如同察看牲畜牙口,半晌,方才鬆開鉗制,不以為意的說道,“先留兩天,完成初步觀察再進行解剖。”

說完之後,男子象是平復心情,看向水島空的神情也緩和許多,“夕那裡怎麼樣?恢復的機率有多少?”

“已經找到適用的軀體,只是…置入後她或許會失去之前的能力。”水島空抬眼迅速瞥了眼男子,復又恭敬的低下頭,“手術負責人正在等您裁定。”

“那就算了,暫時讓她那樣吧――”

兩人又問答許多問題,最後男子返身走回控制檯;從頭到尾,無論是水島空還是那男子,都當我是毫無思考能力的玩具。

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水島空輕嘆一聲,抬手按住我的肩膀,湊到近前以極小的音量說道,“你表現得不錯,先去休息,過後我找機會向你說明。”

於是,我也只得從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