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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談

過了幾日,竇家富腳趾稍好了些就又開始起早幹活,沒辦法,幾天沒進城,家裡除了一點黃豆,其他東西基本都吃光了。

其實他腳傷還未全好,用力的時候還會隱隱作痛,但咬咬牙也就忍了。家裡若是只他一人,那點米麵省吃儉用湊合著也能過一陣子,但現在多了個能吃能喝又挑三揀四的大爺,開銷用度蹭蹭上漲,不過幾天就頂不住了。

竇家富推著板車要出門時,甄之恭難得良心發現,道:“你那腳行麼,別走到半路上又裂了。”

竇家富沒好氣地答:“不行又怎麼樣,家裡都沒米了,我不去賣豆腐換錢表哥你吃什麼?”

“表哥”無言以對,既為竇家富的出言不遜感到惱火,又為他說中事實而難堪鬱悶。

家裡境況如何他自己也清楚,昨晚從米袋裡抖出一把米煮了半鍋稀粥,兩人對付著吃了一頓。早上竇家富磨了豆腐,用剩下的豆渣烙了幾塊餅子,這就是兩人這一天的口糧了。

甄之恭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他大少爺素來錦衣玉食無肉不歡,如今比和尚過得還清苦,他居然還捱了這麼久,不能不說是個奇蹟。

在他自憐自艾的當兒,竇家富推著車吱吱呀呀出了院子。

天快黑時,竇家富還沒回來,甄之恭不免擔心起來,那小子不會真的腳傷加重,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吧?

想到此處,他的心猛然揪了起來,再也顧不得許多,踮著右腳便出了門,循著竇家富進城的那條路往前走。自從受傷被救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邁出這個院子。

還好,沒一會兒的功夫,便看到那個推著車的熟悉身影,步履雖然有點不穩,但是那小子不錯。

甄之恭放下心來,又有些不滿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腳很疼?豆腐賣不完就算了,剩下的留著自己吃不是一樣的。”

他現在已經習慣了頓頓有豆腐的日子,哪一天吃不到還會覺得不舒坦。

竇家富沒吭聲。

甄之恭以為他生意不好心裡不痛快,象往常一樣跟他鬧脾氣,也不當回事,兩人一起回到小院。

進了屋點了燈,甄之恭才發覺有點不對勁,竇家富始終低著頭躲躲閃閃的,不與他正面相對,跟他說什麼也沒反應。

甄之恭不耐煩了,一把捏住竇家富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你躲什麼,做什麼虧心事了?”

一看之下,甄之恭便倒吸一口氣,竇家富幾乎面目全非了,小臉上一片青紫紅腫,擠得本來就小的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嘴角還破了個口子,沾著染了黑灰的血汙。

甄之恭當下沉了臉,“怎麼成這副鬼樣了,誰打的?”

竇家富本來心裡就窩著一團火,被甄之恭黑著臉一問更是煩躁,當下用力將他推開,硬梆梆道:“你管他是誰,反正跟你沒關係!”

跟他沒關係?

甄之恭氣極反笑,這小王八蛋,還真想造反了。

竇家富帶了一小袋米和一些明顯是別人挑剩下的爛菜歪瓜回來,甄之恭主動下廚做了飯,味道雖然比不上竇家富做的,但於他而言也算難得了。

吃飯時,竇家富仍舊沒開口,只是烏青的臉上表情不再那麼難看。

吃完飯各自洗漱過後,兩人上床睡覺。

本來竇家富每晚睡覺都會光著上身,一來方便自在,二來也減少衣服的磨損,這晚卻穿了件裡衣,倒讓甄之恭有些不適應了。

竇家富骨架勻稱皮光肉嫩,手感極好,甄之恭每晚抱著他,時常忍不住會摸上兩把。現在隔了一層粗布衣,觸手處像粗糙的砂紙,當然覺得不爽快。

兩人以彼此習慣了的姿勢側擁著躺了約摸一刻鍾後,甄之恭低低道:“小豆腐,說說你自己吧。”

過了一會兒,竇家富悶悶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沒睡著?”

甄之恭輕笑,搭在他腰上的手抬起來十分準確地捏了捏不夠高挺卻小巧微翹的鼻尖,“我當然知道了,你平時一沾床就會睡著,一睡著就會打小呼嚕,像只豬一樣。現在安安靜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到,那自然是還沒睡著了。”

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竇家富心裡罵著,臉上微熱,緊繃了半天的神經卻放鬆了下來。

他略為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體,躲開那只大手,懶懶道:“我有什麼好說的,你不是都看到了,除了做豆腐就是進城賣豆腐。”

甄之恭僵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不是吧,竇家富剛才在他懷裡蹭了兩下,他居然……有反應了。難道,他禁慾久了,就這麼經不起撩撥,即便抱著的是個男人,還是個其貌不揚被他譏為“東施”的男人?

他頭皮一麻,身體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一下,與竇家富之間拉開一點距離,這才道:“這些我是知道,其他的呢?比如,這裡是張家村,你卻是姓竇,應該是外來戶吧。這鬼地方有什麼好的,怎麼會一個人搬到這裡來?”

竇家富沒發現甄之恭的異常,或許是因為今晚此人的語氣實在是低柔溫和格外動聽,或許是一個人孤單久了終於有了要傾吐的慾望,也或許是受了太多委屈想要發洩,於是他也難得不急不躁,語氣自然地回答:“有地方落腳就不錯了,哪裡還能嫌棄。以前我和爹孃住在永平縣城裡,他們二老去世後,家裡房子也沒了,也找不到可以投靠的親戚,才一個人來了張家村。”

竇家富一家三口原來是永平縣城人,家裡有個小小的豆腐作坊,臨街還有一間小小的鋪面,以賣豆花、豆漿和豆腐等豆製品為生。一家人每日起早摸黑做活,日子雖然有些辛苦,但也過得其樂融融自在安逸。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前年冬天,竇家富的娘偶爾感染風寒,自己卻不當一回事,於是越拖越嚴重,到最後花了大價錢請了大夫用了好藥卻治不好了。他爹竇開良傷痛自責下一下子就垮了,精力大不如從前。

有一天竇開良從市上買了兩筐黃豆挑著擔子往回走,由於精神有些恍惚,沒留意下撞了街面上一個叫賴三的地痞。賴三隻是被筐沿小小蹭了一下,人根本沒事,卻硬說自己被撞出了內傷,不僅當場叫了幾個同夥打了竇開良一頓,還以受傷治病為由向他敲詐勒索。

竇開良本就是個老實人,加上妻子過世打擊太太,遇到這種事既不敢報官,也無力與那幫地痞糾纏,只想早點息事寧人,於是帶著賴三一夥回家裡取錢。

竇家富頭腦靈活,雖然沒正經上過什麼學堂,但算起帳來毫釐不錯,一般都在家裡看鋪子,突然見他爹鼻青臉腫地被幾個氣勢洶洶的混混押著回來,立時覺得不妙。待問清原委後更是氣得吐血,當下就要衝上去與賴三拼命,卻被竇開良死死拉住了。

竇家只有竇家富這一根獨苗,妻子過世本來已經夠讓人傷心了,竇開良可不想唯一的兒子再出什麼事,因此無論如何不許竇家富出頭,硬是將給妻子治病辦後事剩下的十來兩散碎銀子全部拿出來賠給了賴三。竇開良想著,這次只當舍財免災了,只要兒子平安無事就好,其他的可以慢慢再來。

賴三一夥見他家實在寒酸,也敲詐不了什麼油水了,而竇家富雖然又瘦又小不值一提,還被他爹死死拽著不放,但血紅的眼裡迸射出來的仇恨目光卻有些}人,於是凶神惡煞地放了幾句狠話,然後拿著銀子揚長而去。

竇開良喪妻之後再遇打擊,人又受了傷,一下子老了十歲不止,自此纏綿病榻一病不起。竇家富每日侍奉湯藥照顧他爹,還要一個人攬下全部活計,整日忙得腳不沾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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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家境雖然清貧,竇家富也是被爹孃寵大的,很少乾重活,自那以後肩上壓了重擔,嚐遍人間疾苦,不僅很快鍛鍊得能夠獨當一面,心性也磨礪得堅忍成熟起來。

即便如此,竇開良還是在拖了不到半年後就過世了,臨終前還交待竇家富不要找賴三報仇,那些地痞無賴不是他們小家小戶之人惹得起的。竇家富拗不過只得答應下來,其實就算不答應也沒辦法,賴三那群混混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突然間就在永平縣的地面上消失了,竇家富想報仇也找不到人。

家底都被賴三一夥掏空了,竇家富是個孝子,為湊錢給他爹辦一場象樣些的喪事,不但把家裡的房子賣了,還把臨街的鋪子轉了出去,只留下了家裡祖傳的一套做豆腐的傢什。

辦完後事、並將爹孃合葬後,竇家富將做豆腐的傢什裝了車,一個人離開了永平縣城。城裡物價貴,他租不起房更買不起房,只能出城另謀生路。

在城郊轉了一大圈後,他來到了張家村,偶遇張大壯得了他無意中的一句指點,便在村子最邊上一個破舊廢棄的土屋裡安了身。從此後一個人過日子,每日五更便起來做豆腐,然後再走十里路進城去賣,換回一點米麵油糧來。

回憶過往,竇家富心裡難受,聲音變得低沉沙啞,甄之恭心頭也刺刺的很不不是滋味。他離家遊歷前才剛剛經歷過爺爺去世的傷心,因而對竇家富的難過可以感同身受。

他忍不住收緊雙臂,將竇家富重新攬進懷裡,下巴在他頭頂無意識地輕輕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