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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7

蘇季又在地上坐了很久,後來應該是有人來拉她,還有人在她耳邊大喊大叫著什麼。

可她完全不想去理會,這個世界已經縮小到只剩下她和她懷中的這個人,他們為什麼卻還是要把她和他分開?

她知道他的體溫一直在下降,可那也許已經是她從他身上所能感受到的最後的溫度,所以無論什麼人,想要把他們分開,都太殘忍。

她還是努力去擁抱他,一邊抗拒要將她拉開的那些手,一邊說:“這是我的丈夫,不要讓我們分離。”

她說了一遍,又聽到周圍雜亂的呼喊,全都是異國的語言,於是就又用英文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但還是有人用力地拉扯著她的手臂,他們一邊說著彷彿是安慰的話,一邊從她手中接過他的身體。

只是他們哪裡會像她那麼小心,她看到有個人試了試他的頸間的脈搏,然後搖頭對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麼,就把他的身體向地板上放去。

她看到他的頭失去了支撐,於是就無力地垂下去,他的薄唇已經開始泛起淡淡的紫色,卻又因為姿勢的改變,被開啟了一道縫隙。

她看著暗紅的血從他唇角湧出,滑過他蒼白的臉頰,染紅了他枕著的地磚。

她想她應該是尖叫了,她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嘶聲的叫喊,然後試圖突破重重阻礙,重新將他抱入懷中。

混亂中她覺得後頸那裡傳來麻痺的刺痛,她知道那是鎮定劑,也知道眼前的事物在飛快地模糊下去。

她還是一直看著他的方向,最後留在她腦海裡的,卻只是他毫無生機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的樣子。

她徹底失去意識前,突然想到了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他從陰沉著天色的室外走進來,推動了咖啡店的玻璃門,清脆悅耳的門鈴聲中,他像是注意到了她在看他,於是側頭對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那時她在心裡想,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如此俊美?如此俊美,卻又如此和善。

他彷彿從未想過要像雄鳥炫耀羽毛一樣炫耀自己的容貌,所以他對很多人都微笑,笑容裡是依稀的暖意。

她努力地去想那天他的樣子,她多希望時光可以永遠停在那裡。

即使他們永遠都只是初次相見的陌生人,即使她從來都不曾擁有過他,也不曾被他所愛,也沒有關係。

至少他還會活著,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溫暖的角落。

陷入昏睡中時,蘇季又做夢了,她夢到自己坐在巨大而空曠的蘇宅裡。

整個宅邸裡不再有一個人,所以更加的冰冷,她就坐在所有房間的中央,平靜地看著這棟她出生於此,又生長於此的大宅。

時光好像已經前進了很多年,她不知道具體是多少年,只知道她已經老了,所以這個宅子裡的很多人都不在了。

他們都垂垂老去,或者離開了這棟老屋,或者離開了這個世界,連孫管家都不例外。

她一邊看著這個空無一人的祖宅,一邊想著,父親至少還有一雙兒女,她也應該會有後代的吧?

按照她的年紀,也許孫子都應該有了……可他們都去哪裡去了呢?那些她和她的丈夫,生育下的孩子們?

接著她想了很久,才終於想起來,她和他並沒有什麼孩子。

她失去他的時候太突然,也太早,所以在以後長久的歲月中,她再也沒有人可以相伴。

就這麼困守在這座孤城裡,變成了一個矜貴卻又孤單的老太太。

她想他離開的時候一定沒有想過……沒有了他的世界,是多麼可怕。

她的情緒太躁動,所以鎮定劑注射過後,不到幾個小時,她就又驚醒過來。

那時候不過還是當地時間的凌晨,天色剛微微亮,在經歷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後,島國的黎明依然如約而至。

蘇季睜開眼時,看到的是那個被她不小心“佔用”過辦公室的年輕外事官員,他記得後來他自我介紹說叫孫翔,因為姓氏和孫管家一樣,加上名字又簡短,她一次就記住了。

現在他正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小心地斟酌著詞彙:“蘇小姐,你覺得好點沒有?”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陣,突然問:“我丈夫呢?”

孫翔頓了頓,他彷彿是挑選了下詞彙,才開口說:“蘇小姐,關於墨先生的遺體,在運往警局停屍間的路上遺失了。”

蘇季木然地聽著,她的理智告訴她,也許這個人已經很小心地去遣詞造句了,想要儘量不去觸動她的情緒,而他的說法,也的確挑不出什麼大錯。

可她依然覺得刺耳,覺得他一定是說錯了什麼?那些關於“遺體”,“停屍間”什麼的詞彙,一定是錯的,她拒絕接受。

所以她就冷冷地笑了下:“連個人都能弄丟,看來當地警方的確沒什麼作為。”

孫翔想提醒她,不是弄丟了人,而是遺失了屍體……這樣的事情,的確是警方的漏洞,但現場的屍體那麼多,到處又都是開槍的痕跡,經驗缺乏的當地警方,能保證沒有其他大的疏漏,也是不容易了。

可他也知道,死者家屬的情緒是最不能觸動的,痛失摯愛的心情,足以讓任何人變得偏激和不通情理。

於是他只是輕輕嘆息了聲:“蘇小姐,請您節哀,保重身體。”

蘇季冰冷地看著他,而後她突然笑了下,那笑容太冷漠,所以顯得有些讓人心驚:“我的丈夫不見了,我還被打了鎮定劑困在醫院,我怎麼保重身體?”

蘇季當即就透過孫翔,向當地警方提出了抗議,而當地警方正為這個死傷無數的大案焦頭爛額。

再加上死者多數都持有美國護照,所以cia派來的特工也參與了其中,讓事態更加複雜。

偏偏和其中一具死者遺體一起消失的,還有現場的另一位目擊證人,也就是lin。

所以當地警方不但沒有理會她的抗議,還提出身為唯一的目擊證人,要求她配合調查。

蘇季當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不是涉案人員,任何槍械上都沒有她的指紋,她也在絕大部分槍響過後,才進入了那個房子,這點街道上的影片監視系統可以證明。

她的理由也足夠充分:她丈夫被人綁架,所以她衝進去救人。

至於為什麼沒有先報警,那就更好解釋:對當地警方不信任,而且對方威脅說報警了就會傷害人質。

假如能夠證明她的丈夫是涉案人員,那倒也是好辦,可他的遺體又在這個節骨眼上丟失了,無法對照槍械上的指紋,也無法驗證屍體手指上是否有火藥的痕跡。

所以無論是蘇季的抗議,還是案件的調查,都陷入了僵局。

蘇季等身體恢復一些,就從醫院離開,她應該回領事館,但卻對領事館的人冷笑著說:“看來你們也不能對我進行什麼庇護。”

她是自己跑出領事館的,但她的丈夫,的確是在領事館監視下失去了蹤跡,後來又被她聲稱遭人綁架。

即使領事館方面覺得此事有蹊蹺之處,也無法推卸責任,只能一再道歉。

她於是聯絡上了卓言派來的那架飛機上的人,讓他們安排自己住進了一家酒店。

好在卓言知道這邊事態複雜,派了一個很得力的秘書過來,那個中年人就飛快安排妥當了一切,並且負責蘇季和外界的溝通。

蘇季也知道她的精神狀態不大好,從醫院醒過來後,又過去了幾個小時了,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第二天的夜晚,她卻再未合過一次眼睛。

時間的流逝彷彿已經對她失去了意義,她躺在酒店的床上,就這麼看著黑暗的天花板,過了整整一夜。

一整夜的時間,她沒有睡過一秒鐘,只是像一具行屍走肉般,沉默不語地呼吸著。

她身邊是受了卓言囑託,24小時輪班照顧著她的機組人員,外界有什麼新的訊息,就會由其他人先知道,再去通知她。

第二天清晨,陪她熬了一整夜的那個空姐離開後,卓言派來的秘書就走進來,對著還躺在床上的她悄聲說:“他們找到了……墨先生的遺體,和失蹤的那位小姐一起,在機場。”

他說完,又連忙補了一句:“墨先生的遺體沒有遭到什麼損壞……只不過那位小姐,試圖將他帶上自己的私人飛機。”

蘇季翻身坐了起來,她看著他,滿臉不解:“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啊。”

她是穿著昨晚洗澡後換上的衣服躺下的,雖然不是正裝的衣裙,卻也是可以穿出去見人的衣服,只是經過了一整晚的輾轉反側,早就凌亂不堪。

自從出事後,她就沒有再注意過自己的儀表,連昨晚那次洗澡,也是被機組的空姐勸進去的,現在更是這樣,那位秘書打量了一下她,卻並沒有提醒,而是體諒地點頭說:“好,我們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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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海島城市本來就不大,他們住的也距離機場不遠,因此不過二十分鍾後,他們就到了機場的停機坪上。

這裡旅遊業發達,私家飛機的停機坪也豪華巨大,他們藉著自己飛機機長的便利,才能驅車進去,而後就在停機坪中央,看到了正在對峙的兩方。

一方是已經站在登機舷梯下的lin,另一方則是荷槍實彈的當地特警。

lin換了一套黑色的套裝,雖然身軀嬌小,卻並不掩凜冽氣質。彷彿在一夜之間成長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女子。

她身後是一輛加長的轎車,車門開了一半,即使遠遠看過去,也能看到裡面放著的黑色棺木。

蘇季他們走進,才看到特警們還簇擁著兩個穿著西服的高大白人。

lin轉頭看到她,突然就笑了笑:“季,你也來了?”

蘇季一步步走進,她覺得也許她還是心存僥倖,即使他在她懷中停止了呼吸,並且一點點變得冰冷。

但她在內心深處,還是覺得,也許他還在的,他還活著,只是暫時沒有呼吸和心跳,也沒了溫度,卻不是真正死去,再也無可挽回。

lin今天卻分外殘忍,她如同是洞悉了她的意圖,也瞭解面前的這些特警和cia,到底是什麼居心。

於是她笑了下,開口用英文說:“我知道,你們只是想驗證一下罷了。”

她回頭囑咐身後的人:“開啟棺木。”

那是兩個高大健壯的保鏢,他們退開來,俯身到車裡,將扣得嚴絲合縫的黑色棺木開啟。

那應該是一具附帶了制冷系統的棺材,棺蓋開啟時,有絲絲的霧狀冷氣透到空氣中來。

然後蘇季就再一次看到了他的臉,lin顯然已經找人整理過他的易容,於是當時汗溼的碎髮和臉上的血痕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張蒼白卻安詳的面容。

lin對他顯然也有諸多懷念,替他換上了潔白的襯衣和黑色的西服,棺木的縫隙中,還裝滿了白色的玫瑰花朵。

lin看著他,彷彿也怕驚動他的靈魂一樣,壓低了聲音說:“我只是不想讓他被放在冰冷的解剖臺上,接受毒理檢查。”

蘇季沒有回答,她走了過去,猶豫了一陣,才抬起手,將指尖貼在他的面頰上。

她從未如此直接地觸碰過完全失去生命的肉體,但她仍舊被那種冰冷的溫度寒徹了身體。

她愣愣地看了他一陣,才笑著低聲說:“遠寧,你一定是在懲罰我,別這麼狠心。”

她說著,眼中的淚水卻悄然滴落下去,落在棺木中的白色花朵上,彷彿是凝結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