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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弦寄餘音(28)

絳月依然那麼笑著,眼睛裡卻隱隱多了一些東西,有點像寒冬臘月裡冰冷的晨霧。

“珠女。”他輕聲叫道。

那個頭髮銀白的女子快步從洞口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一低頭:“主人,不知從哪冒出了一個婦人,偷了者童燉的童子雞,者童正在同她打鬥。”

“好吵。”絳月又輕聲說道。

珠女一動不動:“主人。”

絳月抬頭看看她,漫不經心的站起身,手心裡卻多了一把雅緻的扇子:“很強?”

珠女點點頭:“很強,者童拿不下。”

我的心一陣撲通亂跳,不會又出什麼事情吧?

絳月走到我身邊,越發笑顏如花:“走,我們看熱鬧去。”說著,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

我的手上油汪汪的,還沒來得及擦,被他這樣一攬,我只好小心翼翼地伸著手,以防自己手上的油蹭到他的衣服上。

出了這個小洞口,還有一段長長的洞廳。洞廳不長,一眼能望得到外邊。洞外飄飄揚揚的大雪下得正緊,一團團、一簇簇的雪飛落下來,似在洞口處掛了一席華麗的雪簾。洞口的對面是一筆青色絕壁,絕壁與洞口中間有一條深深的懸崖。

密集的雪花中,一黑一藍兩抹飄逸的身影正在對面的絕壁上彈來彈去。衣袂帶起的嘯聲高高地壓過了雪落的聲音,在這個狹窄的山谷中如同雷動九天。

因為大雪遮擋,我看得並不是很清楚。只能依稀看見那是一男一女。從兩人踏石乘風般的打法來看,他們都是高手。

走到洞口邊,我扭頭看了看絳月,他正認真地盯著戰況,眼裡仍然浮動著妖嬈的笑,鬢角的兩縷頭髮在微風中輕輕盪漾著,讓人實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忽然,他慢理絲條地眨了一下眼睛,慵懶地說道:“珠女。”

身後的那個白髮女子立刻像一根羽毛一樣飄了出去,和那身著藍衣的婦人纏鬥在一起,三人如風般的身影將山谷攪得眼花繚亂。

突然,珠女像受了什麼大力似的,猛地朝我們這邊退了回來。到洞邊後她腳尖一點,身體一個優雅的旋轉,無數條五顏六色的繩狀物體從她的斗篷底下飛快射出,朝那藍色身影撲了過去。

那藍色婦人正緊緊地跟著珠女,見那些細繩撲來,她大鵬展翅一般的張開雙臂,那些細繩就不知怎的消失在空中。而她的速度仍然毫不減緩,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我們面前。緊接著,她雙手一揮,勁風中,那堆五顏六色的細繩竟然從她袖中飛出,直衝我和絳月的面門而來。

我連緊張的時間都沒有,只是下意識地抓住了旁邊人的衣服。

說時遲,那時快,絳月從容不迫地一揮袖,金絲邊的華麗黑袖像雲一樣從我眼前一晃,那些細繩頓時“砰砰砰”地炸了回去,那藍衣婦人見狀連忙一個後仰讓過。

只見那亂七八糟的細繩通通落在了洞口的灌木從中,碰到哪,哪的樹木小草便“嗤嗤”地冒出一陣黑煙。瞬間,洞門口便多了一大片像焦炭一樣黝黑的殘枝敗葉。

我定睛一看,那些滾落在地的細繩原來是一條條已經僵死的小蛇。

“哈哈哈――”藍衣婦人突然得意地叉腰笑了起來,“蝕心蛇掌不好練,白毛小妹子,殺了你的小寵物,對不起啦。你啊,就辛苦個十年八年另養一堆吧。”

由於這幾人的速度都很快,看得我眼睛發花,又加之洞口背光,所以一時間我有點看不清那婦人的容貌。不過那婦人一開口說話,我的心便通通地亂跳起來。

珠女白如細瓷的臉上仍然毫無表情,她只是冷冷的一甩斗篷,手上亮出了一個精巧的白色小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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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女。”絳月突然懶懶的說道,“不要在高人面前班門弄斧。”

藍衣婦人笑著說道:“哎呦,高人?竟然還有人管我這沒前沒後沒臉沒皮沒心沒肺的婦人叫高人。”

本來我還只是懷疑,但現在一聽到她說的那些話,我終於能肯定了,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我失聲叫了起來:“奶孃――”

那藍衣婦人愣住了,絳月也愣住了。這時雪光一晃,奶孃那張精神十足的臉終於清晰地出現在我面前。

“奶孃,”我趕緊說道,“是我啊。”

奶孃狐疑得眯了眯眼睛,試探著問:“你是書兒?還是什麼幻影術?”

我急忙洪亮地答道:“如假包換,我乃無名山寨天下第二美女孟書是也。”

奶孃眨眨眼睛,隨即張開雙臂,驚喜地叫喊著朝我撲了過來“哎呦呦,我的書兒喂。”

我也張開雙臂,朝她回撲過去:“奶孃,我好想你。”

沒想到剛到跟前,奶孃一個急剎車,驚訝地盯著我的肚子:“哎呀我的娘,書兒,你這肚子可真不小,但你這衣服可真難看。”說著,她抓住我的手,抬起頭,眼裡全是心痛,“書兒,你被百里家趕出來了?怎麼穿成這樣?像鬧鬼似的。”

我微笑著擺擺頭:“沒有沒有沒有,奶孃,這是我和飛墨的寶貝。我前一陣子遇了險,是我的朋友絳月公子救了我,飛墨正在來接我的路上。我們本想休整一下就下山,沒想到遇見了奶孃您,奶孃,您一聲不吭就走了,知不知道我和凡烈多擔心?”

聽我這麼一說,親切的笑容又回到了奶孃的臉上,她走到我旁邊,高興地挽起了我的胳膊:“咱娘倆一會兒慢慢聊,丫頭,有吃的沒有啊?”

被我們遺忘的絳月在旁邊插嘴道:“有,前輩裡邊請。”

奶孃瞥瞥他,衝我一揚頭:“丫頭,他就是你朋友絳月公子?”

絳月淡淡一笑:“我不……”

“他是我朋友。”我急急打斷了他的話。

聽到我的話,絳月微微偏了偏頭,飄逸的衣襬也隨之輕輕動了動,露出了上面兩個油光可鑑的手掌印。

我忽然想起剛才自己不小心抓了抓他的衣服,所以此刻油汪汪的手已經乾乾淨淨了。趕緊心虛地低下頭,希望他晚點發現我的這個“傑作”。

奶孃冷冷地打量了絳月一下,忽然開口說道:“你是晚輩,就幫老孃拿一下行李吧。”說著一揚手,把身上的包袱扔到了絳月懷裡。接著,挽著我轉身朝裡面走去。

我沒看見絳月接到包袱時表情,只得輕聲勸道:“奶孃,他很高傲,和我也不是莫逆之交,您對他別那麼隨便。”

奶孃的臉上立刻浮起了她標誌性的奸笑:“丫頭,他對你有意思。男人想對女人動手動腳的時候,肯定會沒事獻殷情,這種男人的便宜最好佔。哼,妄想勾搭有夫之婦,活該倒黴。”

因為奶孃的聲音很大,我不知道絳月聽到了沒有,所以有些尷尬,忙壓低聲音說道:“奶孃您別亂說行不行?你我才重逢多大一會兒,您就能看出他對我有意思?我和他只是朋友。”

聽到我這話,奶孃板下臉,伸出手指一戳我的腦門:“老孃我走南闖北那麼多年,眼睛比蛇還毒,什麼看不出來?”說著,她故意提高了聲音,似乎是說給後面的人聽,“書兒啊,我可是你的重要的娘家人,你懷孕怎麼都不通知我一聲?”

霎時,幾乎與世隔絕的山洞中充滿了俗世間的那種人家味道。我不知道絳月這個基本脫離普通世界的人聽到這話會想什麼,只好敷衍地答道:“奶孃您神龍見首不見尾,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您。”

奶孃的聲音更大了:“哎喲,那我可得好好說說我家,百,裡,姑,爺,了。”

我對奶孃又愛又怕,拿她一點招都沒有,不管什麼話都得硬著頭皮聽。

說話間,我們終於走過了漫長的洞廳,進入了絳月所說的那間洞房。剛才那些被我吃得不成形的菜已經撤了下去,換上了幾盤素菜,紅綠白黃的顏色在瑩黃燭光的照耀下甚是好看,菜旁還放著一小瓷鍾酒。

奶孃立刻滿意地笑了起來:“嘿,酒,我在這山裡轉了這麼久,已經很久沒開酒葷了。”

“前輩請便,這是我親手釀製的綠柳酒。綠柳酒的後勁很大,不知前輩喝不喝得習慣。”

聽到絳月的話,我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正規規矩矩地站在洞口前,持扇輕輕地笑著,神情宛如雲霧深谷一般的寧靜悠閒。只是身上的那兩個油巴掌印微微泛著黃色的燭光,和他的整體效果很不搭調。奶孃的包袱在珠女手裡拎著。

不知是想起了他所釀美酒的滋味,還是看到了他渾然不知自己身上有個巴掌印的傻樣子,我忍不住衝他笑了一下。

話語間,奶孃走到桌子前,提起那一小瓷鍾酒就往嘴裡倒。那點酒本來就不多,奶孃又喝得快,不到五秒鐘,壺已經見了底。

我又不由自主地微笑著看了看絳月,他竟然也在偷偷看我,嘴角還帶著一抹傻傻的,乖乖的,像海棠一樣的青澀笑容。

看到這個和他年齡相符的笑容,我的心“突“的狂跳起來,大概是因為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帥氣的大男孩吧。

忽然,那個酒壺迅速從我們中間飛過,落到地上砸得粉碎。緊接著,奶孃笑嘻嘻地聲音傳來過來:“這是什麼酒?像糖水似的,真沒勁。書兒,來,陪奶孃吃飯。”

我嚇了一跳,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乖乖地應道:“唉。”可心裡竟然湧起了一種犯錯誤被家長逮住的感覺。

入座後,奶孃坐在中間,我和絳月分坐奶孃兩邊。

奶孃一坐下就拿起筷子大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自言自語:“這些菜味道又寡又淡,真小氣,還叫我慢用,哼,打腫臉充胖子……”

絳月則輕搖摺扇,一直淡淡地笑著看奶孃,動都沒動筷子,剛才那種調皮的表情也再不可尋。

我如坐針氈,和奶孃重逢,本來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但奶孃行事太過詭異,對不喜歡的人肯定會做點什麼,很明顯她對絳月沒甚好印象。可絳月是何等人物,怎麼會乖乖吃虧?

終於,我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故作輕鬆地勸道:“絳月,你還是吃一點吧,剛才不是一點沒吃嗎?”

正說著,桌子下竟然飄來了一陣腳臭味。我皺皺眉頭,低頭一看。原來奶孃吃著吃著竟把鞋脫了,兩隻臭腳丫正得意的踩在絳月的靴子背上抖啊抖的。

“怎麼?”這時奶孃突然一聲怒吼,“嫌我的腳臭?”

“絕對沒有!”我抬起頭,斬釘截鐵地答道,“奶孃的臭腳丫,比秦中城東門的那家福緣臭豆腐還臭,聞在我鼻子裡,通體舒暢。”

奶孃贊同地點點頭,又扭頭看著絳月:“喂,絳月公子,你半天不說話,想什麼呢?”說著,她還衝絳月拋了一個老當益壯的媚眼。

絳月像進沙子一般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毫不猶豫地說道:“在下沒想什麼,在下只是覺得前輩的腳太臭了。還有,前輩踩得在下很疼。”

奶孃愣了半響,突然“啪”的一聲狠狠地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臭小子,老孃犧牲美腿都勾引不了你,難道你嫌老孃老?”

我趕緊按住奶孃的手打圓場:“奶孃,絳月公子最拿手的酒是竹葉青,改日你一定得嚐嚐。”

沒想到絳月忽的站起身,臉上仍然掛著波瀾不驚地笑:“不必了,我釀的酒想必前輩不會有什麼胃口嘗。孟書,我出去辦點事,你們先吃。”

說完,他不再看我,一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哼哼,”奶孃盯著洞口冷冷地笑了起來,“對付這種人,就是要用咱們這種無賴絕招。”說著,她環顧了一下兩邊伺候的人,“你們的主子都出去了,你們還杵在這幹什麼,都出去,我要和我家書兒說說話。”

那幾人只好行了個禮,退了出去,洞裡只剩下了我和奶孃兩人。

可奶孃看都不看我,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飯。我不敢造次,在旁邊乖乖地給她夾菜。

忽然,她用很正常的語氣慢慢說道:“奶孃與你一別一年多,你見到奶孃,話竟然這麼少,真讓我寒心。”

我一聽這話趕緊搖搖頭:“奶孃,我是怕打擾您吃飯。”

奶孃仍然沒看我,而是一邊嚼菜一邊輕笑:“你是為那個金眼妖怪難過吧?你放心,他那種人,見慣了生死,我的這點把戲不會傷到他。倒是你該好好睜眼看看,咱家姑爺那時候在山寨被咱們折騰成那樣,人家還挺直腰桿,什麼時候都沒丟了禮節。那才是大家公子的氣度,那才是能託付終身的良人。”

“你再看看這個金眼妖怪,被我三言兩語隨便一刺激,竟然拂袖而去,哪裡比得上咱家姑爺的一根手指頭?你現在也有孩子了,嗯,不能再像以前那麼任性了。見到別的男人,要管住自己的眼睛,做個有體有統的百里夫人,不能讓人笑話。等過幾年,你男人繼承了義侯的爵位。”說到這,奶孃扭頭看著我,兩眼都在放光,“嘖嘖,你就是侯爵夫人,就連凡烈也得沾你的光有個好前途,你母親也能含笑九泉了。”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奶孃繼續興奮地說道:“當初我下了好大決心才把你配給百里飛墨,原本只是以為你能做個百里家的小妾,一輩子吃穿不愁,不會受苦。沒想到飛墨那痴兒還真動了感情,你真得好好謝謝你母親暗中保佑啊。現在你這胎要是男孩就更好了,母憑子貴,你在百里家的位置也算定了。對了,”奶孃突然收起了笑容,狐疑地看著我,“你怎麼會在這荒郊野嶺,還和那個金眼妖怪在一起?莫非,你和他私奔?”

我一愣,隨即趕緊搖了搖頭:“沒有,奶孃,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我是被一個奇怪的人抓來的,是絳月救了我。這件事很長,奶孃您還是先把飯吃完,我慢慢跟說,除此之外,我還有好多事情想跟您談。”

“絳月?”奶孃眯起了眼睛,“喊得那麼親熱,你跟有私情?”

奶孃在認真的時候眼睛就像威武的獵鷹,銳利得要將人所有的秘密都看穿,也讓此刻的我冷汗直流,感覺自己無所遁形。

“沒有,沒有私情。”

奶孃步步緊逼:“你對他有意?”

我偏了偏頭,避開了她那雙幾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絕對沒有。”

沒想到她突然伸手,捏著我的下巴將我的頭擰了回去,臉上已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回答我,你們到了什麼程度?”

我覺得腰肢發軟,喉嚨發乾,但還是硬撐著狡辯:“奶孃,我和他真的沒什麼。”

奶孃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也松了下來:“沒有就好,你的孩子幾個月了?”

見她終於被我蒙過去了,我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七個月。”

忽然,她捏著我下巴的手迅速滑下,抓住了我的手腕。幾秒種後,奶孃的眼睛裡突然佈滿了駭人的血絲,牙齒也開始咯咯作響。

“孟書,”她咬牙切齒地問道,“七個月,是哪個大夫告訴你七個月的?他娘的庸醫,百里家又怎麼會出庸醫?你到底幹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