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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飛雪傾城(22)

“天下不止我一個瘋子。”

聞聲,我猛地坐起身。一道淡淡的修長影子靜靜站在陽臺上,水般柔軟的髮絲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煙雪……”迅速起身下床朝他衝去。

就在拉開側門的瞬間,優雅的身影伴著我的睡意隨風而散。

原來是在做夢。

夜已經很深了,如豆的油燈安靜地在窗邊跳躍著,飛墨出去辦事還沒回來。

屋外,雨依然無軌跡地下著,譁啦啦砸得很歡。客棧門口的燈籠早已熄滅,天地之間看不到一絲光亮。

我赤著腳,慢慢走上陽臺,靜靜地望著黝黑的遠方。潮溼冰涼的雨風不斷撩著我的睡裙,一點一點澆滅了在我胸口湧動的火星。

與飛墨重逢的當晚,我們從小路連夜出了流沙郡,冒雨沿山路越過山嶺,走了一天一夜到了昆城。之後飛墨連氣都沒歇一口便開始處理百里家西南方的事宜。

百里家目前的狀況不太好。

三十年前百里家還只是秦中城富戶,主營綢緞莊。後百里家長媳也就是婆婆與當時的江皇后結為異姓姐妹,受封二品郡夫人,一時成為承天皇朝的大紅人。借江皇后的支援,百里家一夜發達,短短時間,將各種生意做遍了全國。

百里飛舞大姐與蒙落王長子成親後,百里家借這層關係,包攬了承天與蒙落的所有商業往來,勢力更是越發強大。

可步子邁得越快,摔得越狠。

這次蒙落發生叛亂,百里家在蒙落的生意全部被阻。現在,不光要拿錢補償那些在百里家訂下蒙落黃金,牛馬,藥材,鐵礦的商人,先前定下的準備賣到蒙落的貨物也源源不斷地從承天各地送來。貨款加違約金,賬房估算,上半年至少要淨賠五千萬兩銀子。百里家畢竟剛興起沒多少年,家底比不上承天另外幾大家族,一時間要湊齊這麼多銀子非常吃力。

現在公公冒險北上,去接滯留在蒙落的幾百名夥計回承天。婆婆不理家事,整日躲在嬸嬸那裡誦經,祈禱飛舞姐姐和公公平安。弟弟們還小,不懂事。百里家生意的重擔全落在飛墨一人身上。

而其他百里家人像鐵公雞似的,緊緊護著自己管轄的產業,任飛墨說破嘴皮也不肯拿抽頭,還怪長房貿然北進連累大家。也不想想他們的產業是哪一房給的,一群可以同富貴卻不肯同患難的傢伙,豈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哼!”我想得火氣,忍不住一掌拍在欄杆上。

“怎麼了?”背後傳來了飛墨的聲音。

我轉身,甜甜地一笑:“回來了。”說著迎了過去。

他沒精打采地點點頭,脫掉沾雨的青色披風扔給小廝,然後四仰八叉,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帶起了一股刺鼻的酒氣,還有一縷飄飄忽忽,若有若無的飄渺暗香。

我坐到床邊,一面幫他脫掉被泥水浸溼的鞋,一面偷偷打量著他:“相公想喝水還是茶?”

他閉著眼,疲憊地答:“不想喝,tmd蘇大頭,十萬白銀,只肯還五千,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六萬五留給他買棺材。”

見這個衣冠楚楚的大少爺竟然髒話連篇,我忍不住撲哧一笑:“百里大少,你算錯帳了吧,應該是九萬五留給他買棺材才是。”

聞言,他坐起身,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為夫沒算錯。”說著,手腕一翻,手上多了一朵橘紅色的蘭花。

“這是蘇大頭剛花三萬兩白銀弄到手的瓣蓮蘭,還為它開了個什麼賞蘭大會,被本少爺摘來抵債了。賞蘭,賞他個大頭鬼去吧。”

原來是這東西的味道,我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百里大少就是百里大少,永遠改不了他的少爺脾氣,我都可以想象出他裝著不經意的樣子將人家視若珍寶的蘭花摘下來的情景。

“蘇大頭怕是要氣壞了,不過倒可惜了這朵蘭花,”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薄如蟬翼的花瓣,“被人摘下來,很快就會凋謝的。”

飛墨搖搖頭,綻放出了一個如清晨山風般純淨的笑容:“被我百里大少看中,管他是金子做的花,我也要摘。鮮花配美人,書兒,這花送給你。”

看著他燦爛的笑臉,一瞬間,我的心神有些恍惚,無數塵封已久的畫面從腦海中閃過。破舊的山寨,火海般耀眼的楓林,陽光乾淨傲氣高貴暴躁的少年,以及,少女偶爾的心動。

於是,心潮忽然就平靜了下來,甚至還很溫暖。

於是,我乖乖地側身,讓他將花別在我的耳際。

旁邊的小廝知趣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戴好花,飛墨輕輕將我擁進懷裡,低聲道:“花是你的,你是我的。書兒,放心,我不會讓你和孩子過苦日子。”

說完,他低頭吻住了我的雙唇。

我小鳥依人般摟著他的脖子,享受著這寶貴的安寧。

清幽脫俗的蘭香若有若無地圍繞在我們身旁,讓人在思念的味道中淺醉。

我想,這輩子能做飛墨的女人,我是不後悔的。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已忘了絳月。

如果,這輩子只認識他們其中一個……

……

美好總是轉眼即逝。

漸漸的,月色般寧靜的心境逐漸被他呼吸中的熾熱氣息掩蓋,感覺到他的變化,我忙將頭移開,一邊說著話,一邊翻身下床:“早點睡吧……”

不料,手腕一緊,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床上。

“你累了。”我掙扎著想起身,卻牢牢壓住了身體。

他那山泉般清澈的眼神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通紅的醉意:“我不累。”話畢,手已開始活動起來。

重逢後他很忙,沒有對我提過這方面的要求,這些天我們相安無事。直到此刻我才發現,平日裡正常不過的愛撫此刻讓我異常難受,身和心都是。

“明天要趕路,早點休息。”我一邊低低地喊著,一邊推搡他。

可他反而更加興奮,手上的動作捏得我骨頭疼。

知道他的意圖,我的心臟急促狂跳,像要蹦出來似的:“今天不行,相公,我不舒服。”

“聽話,聽話……”身上的男人沒有理睬我的意思,熟練地用腰帶將我的手綁在床柱上。

生理抗拒越發明顯,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肌肉緊繃,呼吸困難,難過到想吐出來。每一寸神經都在激烈地嘶喊著:不要碰我!

像是發現了我的異常反應,飛墨頓了頓:“很不舒服?”

見希望出現,我急忙點頭:“今天不想,或者別這樣……”

話未說完,嘴被滾燙伴著酒味的吻堵住,好半天才放開。

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湧動著可怕的,壓制不住的狂意:“我憋了三個月,書兒,你是我娘子,便應盡娘子的本分服侍你的丈夫。”

我是他的娘子,這種事天經地義,我知道自己應該放棄掙扎,好好配合他。可身體比我誠實,它不願被他碰,所以不斷顫抖,躲閃。兩眼陣陣發花,胸口悶得狠,幾乎喘不上氣。喉嚨癢癢的,像堵著一團亂七八糟的棉花。

嘴唇下意識地喃喃出抗拒的話語:“飛墨……你饒了我……我不想做……”

突然,他停下動作,撐起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冷冷一笑:“呵呵,是不想做,還是不想和我做?”

帶著些許自嘲味道的笑聲迴盪在房間中,顯得特別突兀。

意識瞬間回到了我的大腦,又驚恐,又清醒。

他知道的,他什麼都知道,只不過一直忍著沒說。

油燈依然無言地燃燒著,散發著透明而冰冷的光線,像一層看不見的薄膜,擋在我和飛墨中間。房間裡的一切都在這遙遠的距離中凝固,包括時間。我們就在這片被世間遺忘的空間裡靜靜地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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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飛墨伸出修長的手指,挑起我眼角的淚珠,醉意朦朧的眼睛裡浮起了一抹蒼涼的笑:“書兒,你是本少的,誰也搶不走。再給本少生幾個孩子,本少養得起。”說完,用力伏下身。

男人憤怒的力量和身體的反感扭曲了我的聲音,極度痛苦中,我哭求出聲:“飛墨……求你饒了我……好疼……疼……”

“閉嘴,專心服侍我!”他低吼著,用讓我更加疼痛的力量堵住了我的喉嚨。

臥榻咯吱作響,夜才剛剛開始。

四周陰雲密布,黑霧繚繞,看不清天,亦看不清渾濁的大地。空氣又悶又熱,簡直無法呼吸。我站在天地之間,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正茫然地打量著四周,忽然,前面的黑霧像被誰攪動了似的,激烈地滾動起來,顏色也隱隱泛紅。

慢慢的,一個鮮豔奪目的女人出現在不遠處。她漂浮在離地面一尺多高的地方,雙手伸展,就像被什麼看不見的線掛住了似的。低著頭,散亂的長髮撲打著臉頰。身上裹著的鮮紅紗衣在勁風中擺來擺去,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段。赤著腳,十個圓潤的腳趾頭上抹著鮮紅的指甲油。

我覺得她有些眼熟,於是我慢慢走到她身旁,想看得更清楚些。

風更疾了,將我的白色披帛與她鮮紅的衣襬攪到一起,互相追逐纏綿。

她依舊浮在空中,低著頭,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透過她的衣襟和薄紗可以清晰地看見,一種彼岸花般豔麗的圖案正在她瑩白的胸脯上緩慢延伸著,已覆蓋了她大半個身體。

她的五官和我一模一樣,只是妝容不同。斜飛入鬢的妖異棕色眼影,亮麗的血色嘴唇,冰一樣慘白的臉龐。

不知為何,這個答案並不讓我吃驚,就好像我早知道她是我一樣。

就在這時,腦海裡突然響起了一道年輕女子的聲音:“孽障擅改天命,一念成魔,悔之晚矣。”

這聲音我以前聽過,那次也是在夢境中。

一轉眼都好幾年了,也不知狐狸現在怎麼樣了。有時候我想,如果在那個夢裡我沒搶命種,是不是自己就會死在那座破廟裡。

可就算時間倒流我仍然會那麼做,這幾年,我有了兩個最可愛的兒子,還有那麼多寶貴的過去,值得。

一念成魔,又算什麼?

想到這,我輕輕一笑:“不悔。”

話音剛落,一根手臂粗的老藤呼嘯著破土而出,帶著泥沙箭般彈到空中,纏住了對面那個我的脖子,眨眼間又沿脖子纏遍全身。

我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四肢像被什麼縛住了似的,絲毫動彈不得,電擊一般的刺痛頃刻傳遍全身。再定神一看,被老藤纏在空中的就是我自己,身穿紅衣,魔一樣的自己。

於是我拼命地掙扎起來,可一點用都沒有。

老藤越纏越緊,眼前陣陣發黑,頭痛得快要炸開,我甚至還聽到了骨頭和內臟咯吱作響的聲音。

自救的本能讓我傾盡全力,□□出聲:“夫君……救……命……”

……

猛地睜開眼,身體仍然又麻又痛又重。

飛墨沉沉地壓在我身上,正打著山一樣重的酒呼嚕。怪不得會做噩夢,我扣住他的肩膀,一把將他掀到一邊,自己扶著床柱坐起身。

全身每個關節都在痛,全身的皮膚像是被火灼燒過似的,動一下都疼得直吸冷氣。胃裡翻江倒海,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窗外是一片淡青色的天空,空氣中瀰漫著破曉前的寒氣,除了飛墨如雷的鼾聲,四周一片靜謐。

靠著床柱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後,我終於緩過氣。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東西,一朵已被壓得稀爛的蘭花。

床上,飛墨光著身體,四仰八叉地睡得昏天黑地。

再這樣下去他會著涼的,我嘆了一口氣,回到床上,拉過被子替兩人細細蓋好。

“嗯,書兒”

他像是受了驚,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將我摟進懷裡,輕輕地拂起了我的背:“別怕,乖,別……”

手上的動作還沒停,鼾聲又重新響起。

每次我做惡夢,他便用這種方法安慰我。幾年下來,這種動作已經成了他的本能,即使爛醉如泥他也記得。

飛墨,明天你會記得自己今夜說了什麼嗎

還是會假裝忘記今夜做了什麼。

我捧著淡香依舊的蘭花,縮在他懷裡,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眼淚。

恐懼不是因為害怕傷害,而是因為害怕失去。如果,這輩子只認識他們其中一個,該多好。